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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六羊     传古奇术txt下载     传古奇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难以置信(八)

    

    说这话的时候,老赌头再次从眼前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眼神电闪,像是要劈开每个人的面罩般凌厉无比。

    被扫视众人,或凝重,或沉思,或不明,或抑郁,或淡然,或疑惑,或静穆。但神情各异之下却几乎都有一个共同想法:六甲旬迁走後,究竟发生了什麽?

    老赌头却忽然放慢了语速,不急道:“在讲出下段故事之前,我老赌头有件事情想问问大家,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地方,无论是阵衍的术力配合,还是各村的方位分布,都可以看出五行族和六甲旬在护脉一任中的不同分工,互补长短。但让我不明白的地方是,为什麽事关重大的那七盘棋,却由土行一族来保管?”。

    看似轻描淡写,却又是一记重磅炸弹爆在众人心中。因为听言观色,老赌头似乎更有深意所指。

    土家众人中的土守形并未回言,眼皮子望著地面,还是八雷轰不动的深沉著。

    反倒是旁边的土守仁笑著回话了:“呵呵,听得出,赌师傅的话里话外都好象在说,我们土行族与这下半段故事有著很重要的关联。至於那七盘棋,自从有记忆开始就有它了,到底为什麽,我也很想知道在您的故事里是怎麽说的。”。

    老赌头也笑了笑:“嘿嘿,既然不肯说,那就听我老头子来唠叨唠叨吧。”。

    老赌头直了直身,然後又看了看众人:“其实,神易留下来专门用於开启坟局的不止七盘棋,而是八盘。”。

    话音刚出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头脑中都发生了一刹那的空白,都在认为老赌头会说出那七盘棋的原由,却不料竟然引出非常陌生突然的第八盘棋。随後脑中便开始了狂转,强烈的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了。

    而那一刻的土守形依然沈默不变,土守仁也还是那样微笑著看著老赌头。

    老赌头也回视著土守仁淡淡道:“那八盘棋本来是分由两族人保管,五行族各族一盘,六甲旬分管剩下的三盘。前七盘是阵衍的总局,而最後由火行族保管的第八盘棋才是揭开全局的关键!”。

    要说对这七盘棋最熟悉的除了土守形就是朝歌了,曾在牧家村的坟地里不分昼夜的参悟棋局。虽根据这七盘棋开始真正进入阵衍的神奥殿堂,而且从五行村和六甲旬的出土中也越来越证明这七盘棋的用处。但却始终解释不了坟局中祖坟山不为空的疑难,难道真的存在全局至关重要的第八盘棋?如过是这样,土家人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盯著土守仁的老赌头,神情由笑转厉一字一句道:“之所以土家一族独具七盘,那是因为在六甲旬迁走後,它便暗暗的向各族伸出了黑手!”。 -

第七十五章:难以置信(九)

    

    老赌头的惊天之语再次颠覆了所有人。

    当几乎所有人都齐齐的向土家人看去的时候,朝歌却一直盯在老赌头的脸上,他想捕捉这张脸上的一切反常表情,哪怕只是一丝肌肉的异常颤动,都可以给他的判断提供难得的参考——他可以相信谁?

    土守仁的笑依旧那麽自然,好象老赌头刚才所说的根本不关他任何事情。甚至微微点了点头,样子像是在很礼貌的示意老人家请继续讲下去。

    老赌头视线陡移,对众人声调一扬:“我曾说过了,五行六甲两族人虽然不说,但却都在心里怀疑著,各自的家族厄运都是在牧家村的整块坟局中。如果谁能掌握了这个坟局,不但自己的命运从此可以脱出牢笼,而且更能拥有传说中的无数奇书宝藏。但想归想,人总归有管不住自己想法的时候。可真正动起手来的却是身为五行族首领的土行族!”。

    说到最後土行族三个字的时候,老赌头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当六甲旬迁移而走後,就是土行族曾多次暗中刺探馀下各族的口风,当他发现没可能联络各族私自开启墓局後,便处心积淤的开始了灭族夺棋的奸恶行动。先是利用各族间越来越多的猜忌,从而挑拨是非,然後再趁势逐一除掉。也就在这种各揣心腹的明争暗斗中,各族开始渐渐淡去最初祖训,所以大家也就明白了,为什麽过早迁走的六甲旬中还保持著对命主神易的供奉,而在五行族里,无论是村落还是生存下来的後裔,都没了命主神易的影子。”。

    老赌头每说一字,都像在重击著每个人,真真是心里五味翻涌,脸上七情暗动。

    老赌头:“短短的十年之间,便相继除去了其他五行各族。不但如此,为了永除祸患,土家人每隔一段时期便派出族中强手四处追杀漏掉的五行族人和迁移走的六甲旬,累朝历代从未停歇。不但独具了八盘棋中的前七盘,而且几乎灭尽了所有他族之人。所以你们就会明白,为什麽两族之人为避灾祸,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甚至连记忆都被强迫忘掉,以免疏忽中招来灭顶之灾。更所以你们就会同时明白另一件事,为什麽土家人不但人丁兴旺,而且几乎遍部各地。”。

    老赌头一口气说完,几乎不给众人思考的空隙。一幅百年恶梦,被呼啦啦的抖落眼前。

    火暴少年雷子不知道什麽时候什麽原因已经不在场了,否则真不敢想像,当他听了老赌头的这番话会有什麽反应。

    老赌头停顿间,土守仁微笑著说话了:“的确很精彩,解释的几乎滴水不漏。连我自己都有点相信赌师傅的这个故事了。可这个故事好是好,只要赌师傅给我们这些听客一点思考的时间就会发现,这里除了赌师傅您,没有第二个可以为您所说情节做个证实的。如果现在讲故事的换做是我,完全可以根据目前这些不会说话的破砖烂瓦说出好几种可能。但我却不会那麽做,因为我知道,没根没据的乱讲故事,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更会惑了人心。”。

    听完土守仁的一阵回击,朝歌不禁暗自打量了几眼这位好象无论什麽时候都能笑得出的土族人。他真是一点没辜负了这些天来梁库对其的夸赞。不但口才好,涵养也好,无论什麽时候,什麽事情,他都会微笑处之。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老赌头刚才几近完备的故事,刺的千窗百孔。

    土守仁正说到了众人的心点上,的确老赌头开讲以来都在以先入为主的姿态,引领著大家往设定好的情节里钻,而且被看上去有理有据的描述,渐渐把众人的防范怀疑之心软化了。如土守仁所说,根据目前的线索,如果没有更有力的证据下,真的不止几种可能。而且更重要的是,老赌头始终在讲著别人的故事,却对自己的来历之字未提,这又如何能让人尽信呢?

    眼看越来越僵,婉姨出来打圆场了:“呵呵,大家都只是在推测,千万不要认真。还是那句话,别是真凶没找出来,先是自己斗垮了。”。

    小灵也道:“是呀是呀!你们两家呀说的都有道理,但也都找不出真实的证据来。刚才我就在想,如果五行族和六甲旬真是土家人所灭,那为什麽土家的导引术又与那种诡异的催鼠山术完全不同?如果灭两族的人和催鼠人不是同一个,那又为什麽催鼠的人非要封住赌师傅的口,他又怕的是什麽呢?”。 -

第七十六章:难以置信(十) 

    

    土守仁见众人不再一边倒的倾向老赌头,於是又微笑著亮出了一口利嘴钢牙:“恩,婉姨和小灵妹妹说的很对,大家都只是在猜测,不如静下心来,也许就意外发现什麽隐藏的线索。哦对了,讲了半天却不知道赌师傅是否也是两族中人。从知道这麽多两族私事上看,您应该是两族人,但从身无术力,体无病缺上看,却又不好捉摸了。再有就是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听说过在九鹿县您曾无意中指引朝歌启动了自身的术力源。从手法属性上看,那都非常相似久已不见的火行族导引术。当晚辈的冒失猜测一下,是否这证明您就是火行族後裔?如果是,那又为何没一点徵象;如果不是,您又是如何得到火行族导引术的?要知道火行族被灭的最彻底,至今没见一人走动。好象能掌握其术的人,除了是本族,那便可能就是……。呵呵,不说了。”

    每个人都听得出,土守仁的最後一句在暗指老赌头,如果不是火行族後裔,那便很可能灭族凶手了。因为从百骨坑和尸迹看得出,灭掉火行族的黑手一定与与火行族非常熟悉,导引掌诀也自然有被盗的可能。而至於为什麽当众欲指土行族为灭族凶手,当然是为了挑拨离间,最後鱼翁得力。说不定当初灭掉两族凶手,也正是利用了此种手段才得以把两族灭掉,否则真的很难想像强拼硬打,会有谁能具备如此力量。

    一时间,众人把疑惑目光又转而投向了老赌头。并不是众人像墙头草般的随风倒,的确因为可信的证据太少,真的无法相信任何人。

    老赌头漠视良久,忽然一笑,虽然话是回答给土守仁的,眼睛却始终盯著土守形:“要证据,呵呵,好办。”

    说著转过头对身边的朝歌道:“能不能帮我老赌头一个忙?”

    朝歌点头:“请说。”

    老赌头:“大家都说需要个证据。这证据嘛我老赌头倒是有,不过得需要用你的身体做个实验。”

    正说到紧要处,老赌头这句话却显得有点无厘头。不但让众人脑袋里划出一个大大问号,连朝歌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赌头笑道:“很简单,就像上次在九鹿县一样,我念套掌诀出来,你在体内照行导引就成。”

    众人更迷惑了,老赌头究竟想做什麽?

    又听老赌头扬高嗓门:“为了避免让人怀疑我在朝歌体内下什麽局,我老赌头现在念出一套掌诀出来,在场的都是习导引阵衍的高人,一听就知这套掌诀的用处。我不想多说,等朝歌依诀推掌,大家想要的证据自然就会出现。”

    不等众人表态,老赌头便开始大声念诀了:“寅午戌合,居中化辰……”。

    第一句刚刚念罢,所有人都的脸色都同时一变。连一直微笑的土守仁都开始微微皱起了眉。

    老赌头继续大念:“午未六合,术行脾胃……”。

    这第二句念出,众人就更加一震。忍不住互相对望,眼神中满是惊疑。而站在一旁的朝歌已经开始依诀导引了。

    老赌头念的这套掌诀究竟是什麽法门,竟然把一众高人都惊的如此模样。也许众人在没听到老赌头念出声前,做梦都想不到那竟然是土行族的阵衍掌诀。

    一切都好象太过突然了,从老赌头念出那掌诀开始,众人便开始在突然中不知所措了。因为按路数风格,和导引路线,老赌头所念的掌诀竟然是土行族所有。虽然各族掌诀都属各族秘密,但对於同属阵衍高手来说,彼此间的差别就只是一层窗户纸。一经捅破,豁然明了。

    老赌头究竟是谁?

    身无术力的老赌头用火行族的导引指引朝歌激发术力就已经够让人不可思意了,现在他竟然又大声念出了土行族的秘传掌诀。就算众人再聪明也忽然发觉他们的思路开始错乱了。即便是朝歌婉姨也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老赌头还在继续大声念著,每念一句,场中众人便一次骚动,随著老赌头的不断念出,场中越来越躁动起某种隐隐的不安。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是五行族还是六甲旬,他们各自所习练的阵衍导引都有很强的偏激性,都是针对各自的奇偏命局而专设的。即便有人把本族的掌诀泄露给其他几族,也没人敢尝试习练,因为属性不同,就像水火不融,如果强行习练,後果不堪设想。

    但应五百年而生的朝歌,体质非同常人,有著很强的融合性。否则在九鹿县老赌头的火行术也就无法对朝歌起到那麽大的作用了。相信朝歌也早悟通此中奥妙,否则现在的行为真的是大大的冒险了。

    但正是因为朝歌的体质超常,更不知身兼两族术力的他,会出现什麽不可思议的变化。这个期待中的变化会不会就是老赌头所说的证据呢?而这个证据似乎在隐隐的向众人显示著一个资讯,它一定与土行族有著蜜不可分的关系。 -

第七十七章:难以置信(十一)

    

    朝歌依老赌头所言,试图推运掌诀,但忽然发现这种拆开互调的行法古怪异常,完全与所悟阵衍导引相左。

    众人也在疑虑的看著朝歌,小轻担心道:“这是什麽古怪掌诀呀,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巢鸽小心哦!”。

    梁库似乎闻出了些不安:“老……老赌,你不会害朝歌吧?”。

    老赌头却不声不理,只看朝歌。朝歌的性子越具挑战就越能激起斗志,况且要想解开迷局,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於是凝神中毅然推起了掌诀。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慢慢折磨著,小轻的神情充满了担心之色。对比起来婉姨等人便是又担心又期待了。期待朝歌的身上真的会出现能揭开全局的证据。

    终於就在一颗晶莹香汗从小轻的鬓角悄悄滑落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同时听到了一种声音,那是一些小土渣滚落坑底的声音,然後就是一个什麽物体不轻不重的堕在地上,紧接著像是有什麽小生物一路碎步的爬行声。

    众人寻声而看,赫然发现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灰鼠,像是被牵了魂般的向圈中行来。

    巨惊中,众人不自觉的纷纷让出一条小路来。那灰鼠不消片刻便行到朝歌脚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接著又有第二只鼠从不同方位掉下来,却也向朝歌行来。

    一直到凑足了第三只鼠,朝歌掌诀一收,拇指轻轻居中一按,那三只灰鼠竟齐齐的抬起了头。

    三鼠运水!

    就在婉姨,姐妹花,阿光,几乎同时惊声呼出的时候,朝歌的双眼暴射出两道神光。他瞬间似乎明白了许多事。

    老赌头嘿嘿一笑:“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我给大家的证据。土守形,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的来历?”

    土守形还是低头看著地面,土守仁虽笑的已不那麽自然,但还是笑著道:“洗耳恭听。”

    老赌头缓缓道:“我就是你们一直在等的第八盘棋!”

    此话一出,土守仁便与老赌头对视不动了,过了良久才忽然一笑,并不说话,而是看向了土家的领族人——土守形。

    土守形终於抬起了头,也同样凝视良久,竟然带了种望眼欲穿的感觉,慢慢的只说了一句话:“终於等到你了!”。

    顷刻,场中所有人的表情动作思维,都像是在电光火石间永恒的凝固了。 -

第七十八章:绝世逃亡

    

    火土两术的巧用怎麽竟然演化出诡异的山术?

    那忽然跳出第八盘棋的背後有著怎样的故事?

    土守形的最後後一句话又究竟有著什麽含义?

    没有思索,没有推理,最後那一刹的停顿中,在众人脑里闪现的只有这三个问题。

    “嘿嘿,终於等到了……”几乎把人压暴的巨静中老赌头惨笑著默念著土守形最後的那一句话:“终於等到了,你却不知道我也在等你!”。

    就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老赌头终於说出了最後一个故事。

    老赌头:“大家还记得火行村的那个百骨人坑吧?!一定有很多人一直奇怪,为什麽它在一夜间被杀的那样彻底,却丝毫没有惊动其他村落。就像有人推测的那样,因为它的确是最後一个被灭!”。

    朝歌,梁库,婉姨,阿光,小轻,小灵在听,他们已经不再思索,只是在非常纯粹的听,因为只有听完这个故事,他们才可能明观全局。、

    土守形,土守仁,土家的所有人在等,他们好象已经不用思索,也只是非常单纯的在等,因为似乎只有等完老赌头完最後这个故事,他们才彻底认准一件事情。

    老赌头:“你们知道为什麽火行族是最後一个被灭吗?嘿嘿,没有人会想到,那是因为自从六甲旬迁走後,土行族便主动与火行族开始了大规模的联姻。虽然五行族和六甲旬最初都是一个亲源家族,但从明代一直到清代这两百年间,早各自独立繁衍成村。所以各村间的互通婚姻并不偶然。但土行族的这次联姻却是有个天大的阴谋!”。

    老赌头的话,让朝歌等人想起来了在火行村遗址发现尸迹时的情景,记得在众多猜测中,老赌头忽然像是半开玩笑的说过,这麽多的尸迹,大概被杀者与杀人者两家是亲缘关系。现在一想,看来老赌头的每句话都似乎暗透玄机。却又不知道这个天大的阴谋又指的是什麽。

    老赌头:“在土行族开始准备灭掉各族前就一直有个顾忌,那便是在金木水火的四个族群里,他们最没把握灭掉木行族。因为在五行生克上,木正克土,虽说原则来讲五行族的阵衍导引各有所长,对敌时可以互补。可一但相互对斗起来,如果不占天时地利的话,被克一方就处在劣势了。所以土行族选择了以整村的方式与火行族通婚。如此一来有火通关,那木行族就不足为患了。”。

    所谓“通关”是五行学说中的术语,就是把相克的两个五行联在一起不再交战的意思。比如五行中木克土,如果想让木和土在一起的时候不发生严重的相克,那就在他们中间放个火,因为火能泄木,而被泄之火又来生土,所以土就不再怕木克了。

    当两种阵衍对斗时谁能掌握了通关,被克一方也就掌握的制胜法宝。

    因为在场的除了梁库全是深懂术数的行家,所以老赌头对於通关一说只是一代而过。

    老赌头继续说道:“就这样在大规模的通婚中,土行族窃去了火行族的阵衍掌诀,加以研究利用,虽然各族人的命局有所限制,导致阵衍不能兼练,却被土族人意外发现,通过看上去不可思议的对调,便可化生出可怕诡异的似山之术。土族人如获至宝,这种像山术一样的诡异术力不但可以出奇制胜,而且对斗灭族中还丝毫不留把柄。可怜被蒙在蛊里的火行族还一直庆幸,以为自己在各族间的暗自争斗中不受影响。却不知道,就在五行族一个一个被灭掉的时候,最惨烈的噩梦正一点点逼近了他们。”。

    静听中,每个人都极力克制著自己的思路,因为在没确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之前,他们不可以被任何情节感染,否则就会失去清醒的判别能力。简单的听故事,也许对梁库来说是件比较惬意的事情,但对於习惯了繁复推测的朝歌等人来说,却是件痛苦的事情。

    老赌头:“当金木水被逐一灭掉之後,土家人终於向本是亲家的火行族动手了。”。

    老赌头的神情忽然变的复杂起来,朝歌的双眼一直注意著,说不上那是一种什麽表情,沈郁中又夹杂著更多的东西,似乎有痛苦有迷茫。

    老赌头:“其实当初两族连姻的时候,土行族虽出於利用之心,但时日一久难免暗生情意……”

    说著又是静静的顿住了,老迈的老赌头露出从没有过的凄惨沧桑:“如果那第八盘像火族掌诀一样容易窃取过来,也许火行族会逃过这一劫难。但……那由神易留下的第八盘棋却像其他族一样,都是由每族头人来密掌的。所以,最後土行族还是决定动手了。正是没了其他三族人的顾忌,所以土行族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等待,聚集了所有力量,为了那第八盘棋在一夜间忽然痛下杀手,不分老幼,不分亲属……”。

    老赌头的声音有些颤:“……所以众位才有幸看到遗址坑中留下那麽许多怨气冲天的尸迹。”。

    夫婿杀死岳丈,丈夫杀死妻子,男人杀死女人,老人杀死孩子,没人敢想像那是一幅什麽样的人间惨剧。

    众人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不敢想像,如果老赌头所说属实,这土行族可真是罪孽滔天了。

    奇怪老赌头说到这,不但神情中见不到悲愤,竟而有些深深的负罪。

    沉了许久,老赌头才又接道:“不忍对自己的亲人痛下狠手,於是在土行族里有个叫土传世的,在最後关头,冒死把他在火行村的岳丈一家救了出来。而这他的岳丈也正是火行族的头人。说来也真是天理奇妙,这土传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土家首领的长子。他虽拼死相救,但怎耐突围时寡不敌众,最後也只有他和他的年轻妻子存活下来。从此这对患难夫妻带著火行族首领临终前留下的那第八盘棋,便开始了天下最悲惨的逃生。”。

    发完这一章後,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更新网路公开版。自从出实体书後这些日子来所上传的内容,也是六羊与出版社商谈後的最大限度。

    很快牧家村这部分的情节就要在一次盪气回肠的高潮中告一段落了,而这部分近六万字的全新内容会完全收录在7月29号出版的《传古奇术》实体书第四集中。至於网路公开版何时能解禁,这还要看出版社的具体安排。

    与诸兄弟姐妹聚于此处几月有馀,一路支持有加,六羊深深感激!借此良日,六羊抱拳与诸兄一一别过,企望能有一日真能会聚一堂,两叠小菜,半壶老酒,再挽它一袖斜阳。

    最後道一句:後会有期,来日方长。 -

第四章 第八盘棋(上)(实体书版接七十七章)

    

    火土两术的巧用怎么竟然演化出诡异的山术?

    那忽然跳出第八盘棋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土守形的最后一句话又究竟有着什么含意?

    没有思索,没有推理,最后那一刹的停顿中,在众人脑里闪现的只有这三个问题。

    “嘿嘿,终于等到了……”

    几乎把人压爆的巨静中,老赌头惨笑着默念土守形最后的那一句话:“终于等到了,你却不知道我也在等你!”

    就在众人的惊疑不定中,老赌头终于说出了最后一个故事。

    老赌头:“大家还记得火行村的那个百骨人坑吧?一定有很多人一直奇怪,为什么它在一夜间被杀得那样彻底,却丝毫没有惊动其他村落。就像有人推测的那样,因为它的确是最后一个被灭!”

    朝歌、梁库、婉姨、阿光、小轻、小灵在听。

    他们已经不再思索,只是非常纯粹的在听。因为只有听完这个故事,他们才可能明观全局。

    土守形、土守仁、土家的所有人在等。

    他们好像已经不用思索,也只是非常单纯的在等。因为似乎只有等老赌头说完最后这个故事,他们才彻底认准一件事情。

    老赌头:“你们知道为什么火行族是最后一个被灭吗?嘿嘿,没有人会想到,那是因为自从六甲旬迁走后,土行族便主动与火行族开始了大规模的联姻。

    “虽然五行族和六甲旬最初都是一个亲源家族,但从明代一直到清代这两百年间,早各自独立繁衍成村,因此各村间的互通婚姻并不偶然,但土行族这次的联姻却是有个天大的阴谋!”

    老赌头的话,让朝歌等人想起来在火行村遗址发现尸迹时的情景。

    记得在众多猜测中,老赌头忽然像是半开玩笑的说过,这么多的尸迹,大概被杀者与杀人者两家是亲缘关系。

    现在一想,看来老赌头的每句话都似乎暗透玄机,但就不知道这个天大的阴谋指的是什么。

    老赌头:“因为在土行族开始准备灭掉各族前就一直有个顾忌,那便是在金木水火的四个族群里,他们最没把握灭掉木行族。

    “因为在五行生克上,木正克土,虽说原则来讲,五行族的阵衍导引各有所长,对敌时可以互补。可一旦相互对斗起来,如果不占时辰地利的话,被克一方就处在劣势了。

    “所以土行族选择了以整村的方式与火行族通婚,如此一来有火通关,那木行族就不足为患了。”

    所谓“通关”,是五行学说中的术语,就是把相克的两个五行联在一起不再交战的意思。比如五行中木克土,如果想让木和土在一起的时候不发生严重的相克,那就在他们中间放个火。

    因为火能泄木,而被泄之火又来生土,所以土就不再怕木克了。

    当两种阵衍对斗时,谁能掌握了通关,被克一方也就掌握了制胜法宝。

    因为在场的除了梁库,其他全是深懂术数的行家,所以老赌头对于通关一说只是带过。

    老赌头继续说道:“就这样,在大规模的通婚中,土行族窃去了火行族的阵衍掌诀加以研究利用,虽然各族人的命局有所限制,导致阵衍不能兼练,却被土族人意外发现,通过看上去不可思议的对调,便可化生出可怕诡异的似山之术。

    “土族人如获至宝,这种像山术一样的诡异术力不但可以出奇制胜,而且对斗灭族中还丝毫不留把柄。

    “可怜被蒙在鼓里的火行族还一直庆幸,以为自己在各族的暗自争斗中不受影响,却不知道,就在五行族一个一个被灭掉的时候,最惨烈的噩梦也正一点一点逼近了他们。”

    静听中,每个人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思路。

    因为在没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他们不可以被任何情节感染,否则就会失去清醒的判别能力。

    简单的听故事,也许对梁库来说是件比较惬意的事情,但对于习惯了繁复推测的朝歌等人来说,却是件痛苦的事情。

    老赌头:“当金、木、水被逐一灭掉之后,土族人终于向本是亲家的火行族动手了。”

    老赌头的神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朝歌的双眼一直注意着,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表情,沉郁中又夹杂着更多的东西,似乎有痛苦有迷茫。

    老赌头:“其实当初两族连姻的时候,土行族虽出于利用之心,但时日一久,难免暗生情意……”

    说着又是静静的顿住了。

    老迈的老赌头露出从没有过的凄惨沧桑:“如果那第八盘棋像火族掌诀一样容易窃取过来,也许火行族会逃过这一劫难。

    “但……那由神易留下的第八盘棋却像其他族一样,都是由每族头人来密掌的,所以最后土行族还是决定动手了。

    “正是没了其他三族人的顾忌,所以土行族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等待,聚集了所有力量,为了那第八盘棋在一夜间忽然痛下杀手,不分老幼,不分亲属……”

    老赌头的声音有些颤:“……所以众位才有幸看到遗址坑中,留下那么许多怨气冲天的尸迹。”

    夫婿杀死岳丈,丈夫杀死妻子,男人杀死女人,老人杀死孩子,没人敢想像那是一幅什么样的人间惨剧。

    众人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想像,如果老赌头所说属实,这土行族可真是罪孽滔天了。

    奇怪老赌头说到这,不但神情中见不到悲愤,竟而有些深深的负罪。

    沉了许久,老赌头才又接道:“最终不忍对自己的亲人痛下狠手,于是在土行族里有个叫土传世的,在最后关头,冒死把他在火行村的岳丈一家救了出来。而他的这岳丈也正是火行族的头人。

    “说来也真是天理奇妙,这土传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土家首领的长子。他虽拼死相救,但怎奈突围时寡不敌众,最后也只有他和他的年轻妻子存活下来。

    “从此这对患难夫妻,带着火行族首领临终前留下的那第八盘棋,便开始了天下最悲惨的逃生。”

    对于颠沛流离的逃生,没有人再比婉姨、姐妹花、阿光更有深刻理解了,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对背负着第八盘棋的火土夫妻,不知又比他们凄惨几倍?

    老赌头:“这对夫妻居无定所,隐姓埋名,但与其他各族残存下来的人又不同,因为他们俩知道,如果他们不把这内幕真相保存下来,恐怕在五百年期到的时候,就再没人能揭穿土行族的罪行了。

    “于是他们就选择了一条常人所无法想像的道路。这对夫妻在几十年的逃亡生涯中养育了两个儿子,就在他们临终前留了一条遗命。

    “因为两人生怕死后自己的后代无法完成百年使命,于是就想出了一条恐怕天下每一个父母都无法做出的决定。

    “那遗命让两个儿子选择,因为九鹿县距离牧家村最近,土族人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们就生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所以一个隐居九鹿县,从此不得习练任何导引术数,并负责保存那第八盘棋和火土两术可以互用演变的秘密。”

    说到这,众人自然联想起这留在九鹿县的儿子,很可能就是老赌头的祖先。

    老赌头:“而另一个儿子则必须习练火土两族导引阵衍,离九鹿县越远越好,但有一样,必须隔段时间就要露出形藏,以便吸引土族人过来追杀,从而确保土族人对九鹿县的忽略。

    “一个遗命,两个选择,却都是九死一生的险路。当时大儿子选择了习练导引阵衍,二儿子选择了留在九鹿县。从此两人及其后世的子子孙孙,注定一生下来就准备随时为家族献身。

    “悲惨的是,没过十代,大儿子的后人就全部在逃亡生涯中逐一被灭,但也因此很好的隐藏了留在九鹿县的弟弟。可他们却不知道,留在九鹿县的二儿子,其后人世代所承受的苦难更甚几倍。”

    小灵忽然想到了因放弃习练导引而身患奇病的阿光,就不知道那留在九鹿县的后人,会不会也像阿光般奇病缠身。

    想事中不自觉的盲着一双大眼睛向阿光的位置望去。

    她却不知,就在此刻,阿光也正在望着她。

    朝歌和婉姨却想的是另一回事。

    像阿光一样,按理半路放弃习练导引的两族人会因无法压制过偏命局,必定奇病缠身,可如果老赌头果真是二儿子的后人的话,都这把年纪了,怎么看起来毫无征兆?这其中又有什么缘故?

    正疑思间,忽听到老赌头看着阿光道:“可能大家都清楚,对于只能依靠习练阵衍导引来克制命局偏激的两族人来说,那意味着什么。

    “这留在九鹿县的一支后人,不但受尽各种可怕的奇病折磨,而且更不敢求医诊治。因为此类难解奇病通常很快会引起土族人的注意。可想而知,这支后人的子子孙孙所承受的是什么!

    “看到自己的父母兄弟躺在那里挣扎,他们所能做的只是把房门一层层的关紧,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痛苦而死。

    “更让他们受不了的是,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们自己也会像现在面前的亲人一样,以相同的方式离别人世……”

    老赌头哽咽了,梁库还是第一次看到老赌头这个样子。

    能让一位老人哽咽,那一定是发生了很悲惨的事,而能让老赌头哽咽的,一定是更不可想像的悲惨事。

    梁库的眼睛红了。

    缓了好一会,老赌头才又讲起:“这一支后人就这样顽强而又悲惨的活着,虽然躲过了土行族的追杀,可无论怎样坚持,也都无法逃过奇病的折磨。

    “所以就在距离开启五百年大局还有八十年的时候,这支苦苦支撑的后人,只剩下了一个。”

    老赌头停住话四周看了看:“不错!这个人就是我。”

    果真是老赌头!

    果真老赌头是那对火土夫妇的唯一传人。

    又一阵微风吹进来,颤动了老赌头的一头花白乱发,看不见有多少凄惨,只是有些沧桑。

    也许他也像梁库最初一样,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在别人看来,却是更加说不出的酸楚。

    老赌头忽然开颜一笑:“呵呵,大概很多人会疑问,要真是像老赌头说的那样,怎么他还好好的活着?而且虽然老了点,却也绝对不像八十几岁的人啊!”

    说完老赌头消失已久的鬼笑又出现在脸上:“嘿嘿,我老赌头可以向大家发誓,我不但的确只有六十几岁,而且虽然穷却百病不生。这所有的奇妙巨变,都是因为一次实在普通的轻微地震引起的。”

    说到地震,朝歌忽然想到了爷爷牧三文在世时,讲过老家牧家村曾发生过的一次轻微地震。

    虽然这种轻微地震,在后来的二十几年间,也都曾于不同时期发生过几次,但就属那次是爷爷特别提起的。

    一是因为那次地震就在牧三文刚刚离开的第三天发生的;二是后来从进城来探望牧三文的牧家村晚辈那里知道,那次地震在祖坟里震开了一条裂缝,还嘱咐牧三文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后来那裂缝又合拢了,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老赌头:“那是一次发生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的、极普通的轻微地震,那时也正是我临尽命终的最后时刻,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自从那次地震后,我不但恶病全消的活了下去,而且一活就到了这把年纪。

    “嘿嘿,知道为什么吗?虽然我老赌头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那是因为这次地震竟然提前二十几年启动了墓地的五百年风水大局,同时也歪打正着的改变了我的命运!”

    果然是那次地震!

    朝歌不禁惊叹起造化之奇。

    婉姨等人同时心里一惊,如果这大局真是已经提前启动的话,就不知除了老赌头,还会引发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此时老赌头仰头看天:“呵呵,真不知道是祖先在天有灵冥冥相助,还是天地有神,眷顾苍生。”

    老赌头回头盯着土守形:“因为我老赌头贱命一条虽然死不足惜,可我这一死,恐怕天下就再没有人揭穿你土族恶行了!”

    故事终于讲完了,过往的一切谜团似乎都有完好的解释。

    众人都在看着一脸土色沉郁的土守形,好像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故事的主角来盖章确认了。

    此时的土守形竟也轻轻的吁了口气,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少顷,土守形抬起头看了看众人,眼神惟独跳过了朝歌,缓缓说道:“几百年前的事不提也罢,我们土族人不求什么,只要一样东西,那就是你说的第八盘棋。”

    土守形说得很平静,语气神情就跟平时一样,只是看在众人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阴森之气。

    同时众人也发现,坑中土家的近百人已经不知不觉间把朝歌、梁库、老赌头、阿光、婉姨、小轻、小灵等七人紧紧的围在了中间。

    梁库脖子一挺,破口大骂:“我*!我已经很久不骂人了!土守形你真够阴,算我梁库看走了眼。怎么着,想靠人多欺负人啊?来呀来啊,我梁库可不吃这一套!”

    梁库说着抄起了旁边的一把大镐。

    看着也同时默默掐起掌诀的朝歌等人,好久没说话的土守仁又笑了:“都说过了,几百年前的事,真的离我们很远了。

    “我们也不想为难众位,一句话:我们只要赌师傅身上的那第八盘棋。”

    说完,右手指间无意的敲了几下,立时围在身后的近百号土族人都同时掐起了掌诀,顷刻一张巨大的术力网笼罩了整个坑中。

    且不说术力深不可测的土守形一人就够让朝歌等人皱眉的了,更不用说这近百号的土族高手。

    只凭婉姨、阿光、姐妹花,是万万抵挡不了的。

    难道百多年前发生的各族间的残杀又会再次上演吗?

    老赌头又嘿嘿笑了:“土守形呀土守形,我之所以等到今天才把真相说出来,一是在等一切遗址的出土,二就是在等时机。嘿嘿,你应该知道,我既然敢说,就不会怕你。”

    土守形也看着老赌头:“哦?是吗。”

    话音刚落,土家的近百个高手同时推动了掌诀,立时那本已大得吓人的术力网缓缓向内压来。

    站在外围身无术力的梁库最先感受到了,哇哇大叫:“哇靠!你还真敢来真的!哇靠哇靠!”

    叫嚷间忽然觉得背后有人一手把自己拽入圈内,回头一看,正是朝歌。

    梁库又随手抄起了一把铁锹递到老赌头的手里:“来!以前算我看瞎了眼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哥们了。别怕,有我呢!”

    老赌头嘿嘿一笑又恢复了以往赖皮模样:“嘿嘿,靠你?恐怕靠不住!再说了,我老赌头也从来没怕过。”

    说话间,那术力网又压近了一步。

    阿光身体里,已隐隐发出相搓的骨骼声。显然无论朝歌等人如何拼尽全力,面对强大的土族人,也如同螳臂当车。

    就在危急时刻,忽然在坑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人声:“哎呀,我说赌师傅,你是不是早看出来我和平哥是六甲旬的人呀?害得我还偷着得意呢!”

    这一声犹如天外妙音,在剑拔弩张、雷霆万钧的坑底袅袅回旋。

    众人抬头望去,坑边之上依偎而立的正是那对老夫少妻,和渐渐相继站出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看样子,正是那群一直神秘出没,被怀疑成敌对势力的外围人。

    他们虽都表情不一,年岁参差,但却有个共同特点,那便是此时的他们都对着土族人掐起了掌诀。 -

第五章 第八盘棋(中)

    

    此时更有一位长得跟黑熊般的汉子闷声闷气道:“不光你们六甲旬,这里还有大把五行族的人在!”

    这一惊天变化真是让坑地众人一半喜来一半忧。

    土族人纷纷露出吃惊之色,只有土守形还镇定如一,似乎对此情况早有预料。

    朝歌一帮众人喜上眉梢。

    梁库几步冲到前面,拍手大叫:“好哇好哇!人民群众的力量就是大!”

    情绪高涨间,忽然从左侧坑边上咕咚一声掉下一人来。

    显然重量不轻,因为土族人的包围,正好挡住了朝歌等人视线,连坑边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向出声的地方望去。

    忽然一人抽筋似的爬了起来,梁库垫起脚尖使劲的往那边看,只见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胖子,正像泼妇般对着掉落处的坑外大骂:“妈妈姐姐妹妹的,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给推下来的?不要以为装成看热闹的我就看不出来了!

    “排骨精你给我出来,我就知道准是你把我推下来的……”

    看着这位如碎嘴婆娘的独眼胖子,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又微笑起来。

    这不正是那天坑底决斗一胖一瘦中的胖子吗?就不知他骂的那位排骨精是不是那个瘦子了。

    那胖子还在不依不饶,喋喋不休饶有趣味的骂着,忽听到右侧坑边的人群里一个声音冷冷的传了出来:“你骂够了没有?”

    话音刚落,包括胖子在内的所有人,又都呼啦向右边转过来,一个精瘦阴郁的中年人在人群里露出半身来。

    可不正是那个瘦子!

    胖子一看到瘦子,两眼便更加冒火了:“你妈妈姐姐妹妹的,不要以为你跑到这边就可以骗到我了,就算不是你亲手推的,也是你找人帮忙的!想整死我,你再等五百年吧!呸呸呸!”

    眼看胖子落下的地方距离瘦子这边有几十米,显然不是瘦子推的,但好像两人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尤其是这悍妇似的胖子,好像天下所有针对他的坏事都与这瘦子有关一样。

    梁库看着好玩,大嘴笑得跟海碗似的,于是扯着嗓子向胖子喊:“我说这位老兄,都是自家兄弟,别骂了,攒着点力气,这还有活没干完呢!”

    说着梁库向土守仁狠狠瞥了一眼,这所谓没干完的活,当然指的是土族人了。

    现在在他梁库眼里,土族人实在成了天下最恶的人。如是论罪排名,土守形第一,那欺骗了自己多少赞美之情的土守仁就是老二了。

    梁库这么一喊还真起了作用,那胖子又连呸了几口,狠狠的跺了几次脚,然后开始往这边走来,经过土族人时挥手吵着:“让让道啦!让让道啦!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凑热闹!”

    胖子边吵,边连推带挤的从土族人阵中一路走来,本来严阵以待的土族人被他这么一闹都不知如何是好。

    让也不是,斗也不是,只好纷纷看向首领土守形。

    土守形微微挥了挥手示意让路,于是土族人纷纷让出一条小路来。

    独眼胖子没好脸的白了几眼土族人,样子竟然也像极了悍妇。

    刚走出来,梁库便迎了上来,就跟领导握手般死死握住胖子的手:“老兄,让我等得好久啊!辛苦了!”

    虽然多日来,胖子等人都在密切注意着朝歌等人的一举一动,也在刚才几乎完整听到了老赌头的全版讲述,但毕竟对这个团体中的人员组成不甚了解。

    看这握手的小子貌不压众,气质平平……气质平平也就算了,仔细感觉起来,竟然还有些明显的市井气。

    于是也不上心,只是含糊带过,便直接来到朝歌面前。

    上下打量一二三四眼,笑开一张有点恐怖的脸:“你就是所讲的那位神易后人吧?!呵呵,不错不错!真的不错!听刚才这位老师傅说,自己又对比一下,我应该是六甲旬的,就叫我文宣吧!”

    刚说完就引起了四周众人的一片窃笑声,没想到这么婆妈的一个中年男人,竟然起个如此文雅的名字。

    朝歌礼貌的点点头:“你好,文宣。”

    本来就气血方刚的梁库见有这么多人撑腰,就更加不把土族人放在眼里了。

    竟然找了个颇高的土堆站上去,向坑边足有百多号的人众振臂一呼道:“兄弟姐妹们,大叔大伯们,人多好办事,人多力量大,我提议:趁着天还早,我们把手底下的活先干完。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尽管梁库觉得自己演讲的激情指数,已经到了相当的高度,可似乎坑边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并没想像中如下山猛虎般地,把土族人给收拾了。

    不懂术力的梁库哪里知道,即便在人数上己方稍稍占优,但从术力的深厚上,就算坑边所有人再加上朝歌,也完全没把握胜得了百多年来一直一脉相承的土族人。

    土守形虽然也知道这群神秘的人很可能就是五行、六甲两族人残存的后裔,但因为他们世代迁徙躲藏,早削弱了导引术力上的传承和完整性。

    而且年岁有老到六十几岁,小到竟然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如果真要对阵起来,想在短时间内配合默契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就不是很担心,即便被可疑的老赌头真的揭穿的话,也不会受制于人。

    朝歌这边也自然心里有数,只凭现在的这些人手,恐怕奈何不了土族人。

    老谋深算的土守形之所以迟迟不动,是因为他没想到老赌头会真的大声的把土家掌诀念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的路数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因此他还在迟疑着,想尽量摸清这些神秘来人的根底。

    朝歌不给土守形喘息之机,于是对土守形冷冷道:“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如果想动手,现在就可以。”

    土守形也知道朝歌用的是威逼之法,想的是趁热打铁,但又怕这个深沉难测的年轻人真的动起手来。

    相处多日,他是知道朝歌性子的,常常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情,而且沉静喜思,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那便不可更改了。

    这一点早在与朝歌的第一次对接中,他就深深了解到了,凡喜欢动心机的人都善于暗地观人。

    还记得牧家村那次三鼠运水,其起因就是当土守形从石函轻微的重量差别中,发现朝歌不声不响的暗自把臂骨又埋回祖坟的时候,就决定要暗中试探一下这位应五百年风水大局而生的神易后人。

    直到在斗局中探出朝歌的确还只是萌芽状态的时候,也便放心的同炕而卧了。

    而此刻与土守形的对视相逼中,朝歌也正在揣摩着面前这位曾和自己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土守形。

    老实讲,在朝歌心底虽每个人都怀疑过,但始终对土守形的信任多些。直到一切大白时才如梦方醒,其在朝歌内心造成的震撼也就可想而知。

    朝歌通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人情冷暖、心机变换,早比在省城时不知成熟了多少,此刻他已把土守形看得很透。

    他知道老谋深算的土守形,在摸不清根底的时候绝不肯铤而走险,即便明知道现在朝歌正在逼他,但也绝不会贸然动手。

    看着已经有些犹豫不定的土守形,朝歌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并没说话,就只是冷冷的看着土守形。

    此时的婉姨、姐妹花也都为朝歌捏了把汗,因为她们同朝歌一样清楚的知道,一旦土族人动起手来,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虽然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阴险凶恶的土行族恨之入骨,但事隔百年后的现实告诉他们,让已经残缺飘零了不知多少辈人的两族人解脱家族厄运,才是首要问题,而报仇自有时日。

    对于朝歌无声迈过来的步子,有如坑边所有人一起向他踏来般的压迫,土守形清楚的知道,也许现在的朝歌还只是在试探,可一旦真的超出一定界限的时候,他的步子就再也不会收回了。

    而斗得两败俱伤也不是他的期望,毕竟土族人煞费心机的等了上百年,为的也只是家族命运的解脱和那珍奇巨藏的秘密。

    如果从原始角度看,其实所有人都是站在一条线的,大家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开桎梏的坟局。

    至于其他,才是之后考虑的事情。

    于是就当朝歌准备再踏出一步的时候,土守形抬起了头。

    那土黄的面容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无奈,向正等待他发话的土族人看了看,然后又是无声的挥了挥手,接着便独自向坑外走去。

    就在所有人的漠视当中,土族人静静的相继走出坑中,消失在大地中。

    危机终于暂时过去了,谜局终于大白了,所有人也终于可以松了口气。

    朝歌开始往外走,梁库和阿光两边搀扶着老赌头,坑边的各色人等纷纷迎了上来。

    大伙都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叫朝歌的冷峻年轻人,就是应五百年风水大局而生的神易后人。

    纷纷嚷嚷中各自介绍着,这里面有老年有中年,有大嫂有姑娘,有年轻人有少年人。

    朝歌看着纷纷迎来的人群,各个经过的笑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悲戚。

    这就是受尽飘零之苦的五行族和六甲旬!从外表看来都是那么的普通,几乎放在街中,你就再也分不出他们曾经是谁了。也许他们现在能来的,已经都很可能像老赌头一样,是家族的最后一人了。

    另一边的梁库却全没朝歌这种低沉,一时间呼啦啦的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各具特色的术界奇人。

    再想想自己的铁兄弟朝歌,就是他们几百年来一直护持和期盼的来世神易,大有一种豪气冲天的感觉。

    正飘飘然不知所处的时候,不知道如何七幻八想的回想起自己的身世来,才忽然想到,听老赌头说了这么一大堆,好像没一处是说到关于他梁家来历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先前以为,梁家是专为唤醒牧氏家族的想法是不存在的?还是另有隐情还没被说出来。

    想到这,梁库向老赌头道:“我说老赌。”从称呼上的改变就可以看出老赌头的地位,在梁库心中已经得到空前提升。

    梁库:“我吧,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你今天说了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

    老赌头正和婉姨有说有笑间,忽被梁库这么一问,回道:“什么陈芝麻烂谷子?别搞错,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梁库应道:“哦哦,大事大事!”随后又疑惑的追问:“你真都说了?没忘掉什么重要的事?你再想想。”

    老赌头有些不耐烦了,虽然现在已经露出真实身分,但脾性依然照旧:“啥事?总不能没事找事吧!”

    梁库就颇为失落了,自言自语着:“难道就真没我们梁家什么事了?”

    老赌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不问,我还真差点忘了。”

    梁库觉得有门,乐着问:“啥事?”

    老赌头:“你外公姓穆对不对?”

    梁库点头。

    老赌头:“你外公的坟相,据说专是为唤醒神易后人设计的对不对?”

    梁库真是越来越佩服老赌头了,果然是高人,不用他说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连连点头:“对对对!老赌哇老赌,你可真是个高人。我正想问你,我们梁家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位命主神人有特深的交情?”

    老赌头却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我的所有记忆里,真的没有任何有关你们梁家的什么东西。”

    梁库几乎要把老赌头的表情逐一拆下来看了,当发现的确不像是玩笑的时候,开始有点泄气了。

    他曾就此事问过土守形,现在土守形被揭穿之后,又燃起了希望,但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一脸茫然。

    梁库却并不知道,老赌头从跟众人混在一起开始,就暗地里把每个人探个遍,主要为了弄清朝歌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没成想探来探去……就属梁库最摸不到底。

    不过梁库这个人可爱就可爱在特能掩耳盗铃似的自我安慰,刚刚还一副无根的失落状,现在又已经眉开眼笑了。

    因为他忽然认为,之所以每个人都不知道他梁家与神易的渊源,那正是证明了他们梁家的不一般处。

    想想就知道,哪部电视剧里的大人物不是直到最后才出来的?

    虽然梁库已经满不在乎了,刚才的话却让本来挺高兴的老赌头陷入了沉思。因为从梁库的身世和其两代人对牧氏所起的作用看,那绝不像偶然,但为什么自己家族保存的所有记忆里,连一丁点的影子都没有?

    就这样,众人皆欢老赌独闷的回到了牧家村。

    在经过那片巨大静穆的祖坟地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停下来,远远望去茔头交错、高低起落中的千局内藏,百煞暗生。

    那里不但埋藏着牧氏子孙,也同时埋藏着各族人的百年恶梦。

    突然来到的这一百多号人,着实让村长和村民们大吃一惊,这在他们的记忆中是绝无仅有的。

    即便是多年前的那次汉墓挖掘,也没有这么多的人,这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下子让恬静的小村子炸开了锅。

    不过所幸有梁库和朝歌的安排,这一大队人马很快化整为零的分配到各家各户。

    在热热闹闹的一同吃了晚饭后,开始集体研究下一步的计画了。

    因为虽然暂时避过了土族人的威逼,但土族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从种种迹象看,仍有分布在各个地方的土族人正在往回聚集。

    很快他们的力量就会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如果还不能揭开坟局之谜的话,恐怕一次生死大战在所难免。

    所以必须赶在土族人动手之前揭开风水大局,到时不但很可能解脱两族所有尚存之人的命运,同时也可以掌控土族人的族运,即便不像土族人那样残忍的对待两族人,但也能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此可以完全解除掉土族人对两族残裔的世代威胁了。

    朝歌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初只是想解开自己的命运之谜,不料却揭出这么一个纠葛了五百年的风水大局。

    饭后的讨论主要是围绕墓中坟局来展开,于是必不可少的集中到那事关全局根本的第八盘棋上。

    在白天坑底的讲述中,老赌头自始至终的并未详细说出那第八盘棋的有关密事。

    朝歌、婉姨心思缜密,并未主动当众提出要公开那第八盘棋的秘密。

    因为虽然真相大白了,但目前的这一百多人毕竟临时聚成,互不知底,所以还是谨慎为好。

    只把那前七盘棋和以前朝歌绘制的坟图摆了出来让众人参考,经过一番推演讨论后,得到的一致结论与婉姨当初做的推断一样。

    虽然从理论上讲,五行阵衍的核心最好为空,才能释放更大的空间让五行发生自由克化衍生煞阵。

    但从阴宅墓地的角度看,如果这座始祖坟山要是真的为空的话,那整个庞大的家族坟群又以何为首呢?

    既要若有若无的保持其隐隐的统领作用,又要在阵眼中发挥着五行化合的虚神之功,所以坟中用的是土台,土台上又用的是小石函。

    一方面保证了臂骨历百年而不被腐蚀,从而在风水上起到一族之始的统领作用,一方面又尽最大努力减少了因杂气而干扰阵眼核心的化空之功。

    因为无论是行气专一的金银铜铁,还是属性强烈的木之属性,都会影响到阵衍核心中的虚实平衡。

    所以祖坟山中的石函臂骨,不但不是无法理解,而是实在的妙不可言了。

    而就在这时,死对头一胖一瘦的一番话,更让众人对坟局有了全新认识。 -

第六章 第八盘棋(下)

    

    胖子:“大伙都是从五行生克的道理上来推演这坟图棋局的,我倒是忽然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

    说着转头对梁库道:“裤子,这里有没有手电筒?”

    梁库这名字起的就是好,不同的人都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对其进行不同裁剪和组合,生出来的味道也就自然不同。

    梁库也早已习惯了:“有,有,这东西多得是。”说着,便从木柜里找出两只用来夜间挖坟的电筒,递给了胖子。

    众人对胖子的突然举动很是好奇,不知道他发现的这个有趣现象是什么,更不知道他要手电筒做什么。

    胖子在完全铺开的坟图中央,祖坟山的位置上扣了一碗,然后再根据刚才婉姨等人的一致推断,排出五座定为基穴的坟头来。

    然后再寻了五只稍小的碗扣在上面。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大五小的六座坟丘了。

    胖子一边唠唠叨叨的安慰大家别急,一边把最后一个碗扣好。等摆好一切,胖子又把房间内的灯灭掉了。

    这就让众人更糊涂了,这时胖子才呵呵一笑,把手电筒拧开,一根光柱照了出来。

    胖子:“大家别急,大家别急,我给大家说个实验。大家都知道用来辨别方向方位的指南针吧?”

    众人点头。

    指南针对于中国人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而据传,这指南针的最初发明源自风水方士。

    朝歌在省城的家里有很多风水罗盘,那罗盘中最中心部位的天池中,便是一根指南针。朝歌虽一时还摸不清胖子要讲什么,但已隐约觉得必定跟风水方位有关。

    胖子:“嗯,看来大家都知道指南针。但大家知不知道,在古代,同时还有一种方法也是用来定方位的?”

    胖子生性婆妈唠叨,本来一句话的东西,他非喜欢拆成七八句讲不成。梁库早不耐烦了:“我说文宣老哥,你能不能直接点说呀?!”

    胖子文宣:“别急嘛,这个东西要细了讲才说得清。”

    这时瘦子冷不丁的说了句:“他是要从日影定位的角度来证明那七盘棋。”

    胖子白了一眼瘦子,却并没像平常那样的激烈反驳,这倒是颇出乎众人意料。

    胖子道:“因为指南针有磁偏角的误差,所以从前的古人,就用测日影的法子来准确的定出方位,就是这样的。”

    说着,胖子又拿了根筷子,两指一掐悬立在中间祖坟山那只碗底上,然后用手电筒从刚刚高于水平位置,向这根筷子照去,说道:“就是根据日出和日落影子的不同方位,来确定出方位朝向。”

    胖子所说的正是古人用来测定方向的一种正法,他的最初原形也就是“立竿见影”的这句成语。

    具体是这样的,用绳子悬重物,使木杆垂直于水平地面,然后以杆为中心做圆,日出与日落时,杆投与地面的日影与圆周相交成两点。

    这两点连线,就是正东西方向,然后再参考正午时木杆的投影,或是夜晚北极星的方向用以校正。

    这方法在《周牌算经中》也有记载,虽然历朝各代都不断改进,但其原理核心都是一脉相承。

    胖子在边做边讲时,老殷不时做些简明扼要的补充,样子竟然默契得很,完全没了最初看到的那种拼命状态。

    大家自从那次坑底观斗,就对这一胖一瘦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就自然一有机会便想知道,同是六甲旬的他们为什么如此以恶相对。

    这不问还好,白天往回走的路上,婉姨还只是试探性的提了那么一点话头,那叫文宣的独眼胖子便唾沫横飞的讲述了事情原委,自然也是骂声不绝。而也在这骂声中,知道了那被称作排骨精的瘦子叫老殷。

    原来这一胖一瘦的文宣和老殷,曾是同一个地质勘测队的测绘员。

    据胖子说,这老殷为人阴险,再加上彼此都隐隐发现对方是身怀术力的人,出于家族的危机感,时刻互相提防着。

    也因此两人虽然同在一个队里,却很少往来。

    但就在一次工程项目中,因为老殷的失误造成了巨大损失,虽然没有死人,但经济财产却损失惨重,完全够判重刑了。

    但老殷却把这个责任,嫁祸给自称很热心和善良的胖子身上。

    胖子洗罪无门,便开始了逃亡生涯。

    事后不久因为怕事情败露,老殷也辞职迁居而走。

    期间在外逃亡的胖子终于找到了隐居在一个小镇上的老殷,便要老殷去自首,还他清白。

    但老殷却死不承认,反倒劝胖子自首。

    这下可惹火了胖子,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你不让我好,那咱俩就一起死。

    于是两人就开始了逐渐升级的殊死相搏。但怕泄漏出家族的底细来,所以无论怎样恶斗,都完全不用术力相击。

    而且两人本都是有家室的人,老殷不胜其扰,于是干脆把家安顿好,便也像胖子般过起了逃亡生涯。

    只是与胖子不同的是,胖子是在躲避罪刑,而老殷是在躲避胖子。

    却不成想,直到两人不约而同的被大局招引到这里后才发现,原来两人都属六甲旬的后人。

    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稍稍减轻了胖子对老殷的怀恨之情,却始终无法完全释怀。

    毕竟两人同是测绘员,平时合作习惯了,一涉及到专业上的东西,就会不自觉的配合默契。

    直到配合完,便又开始了激烈战斗。

    真是让看的人都哭笑不得。

    此时两人已合作讲完日杆测影,胖子道:“其实我讲这个实验,只是想让大家更好的理解到天体运行跟我们日常生活的密切关系,也是为了说明下一个核心问题。”

    在场的人都是五行、六甲两族后裔,而所习练的阵衍,也必都涉及到天文地理,因此对二人所讲一点就明,却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想说明什么问题。

    胖子终于说正题了。

    他拿起电筒模仿日落日出的轨迹,运动中对准那立在中央的祖坟山照去:“大家看到没有?随着太阳的不同位置变化,祖坟山的每次投影,都在指引着坟中阵局的变化。

    “从日出到日落,正好完成了一个完整的五行阵局变化,再根据这投影,我就发现了每次变化的中心点,也正是现在排定出的这五个基穴。”

    胖子说到兴奋处,不自觉的把手往坟图中一拍。

    专心倾听的众人也都来了兴趣。

    因为大概是胖子和老殷的工作性质不同,以这个角度来推演坟局,的确是众人想都没想到过的。

    朝歌按着胖子和老殷所说,又仔细整理了遍日影之说,深感天地人三者间的对立既密切又具互通性,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最后都很可能回到一个原点上。

    忽然又联想到老赌头白天所教的火土二术的互调法,便有了更多的理解。

    这时老殷道:“这是按每日来推演的,如果再大点范围来理解,对照天体中星宿的周期运行,这五个坟头的每个基穴,也正好主掌一百年的运程变化,合起来,也正是所说的五百年风水大局!”

    说到此,众人终于明白了胖瘦二人的用意。

    虽然更加肯定了婉姨推测正确的可能性,却在心底里都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好像几百年的风水大局不应该如此简单。

    接下来就是众人商议明天的具体事宜,然后便各自散去休息了。

    即便开始挖掘,也只可能是梁库和朝歌两人偷偷进行。因为不管牧家村人有多好客,这挖祖坟的事情却是万万通不过去的。

    而明天其他人的任务,就是细细侦测牧家村以及墓地周围的地势地形,以备土族人突然来袭。

    直到人尽散去,房间里只剩下朝歌、老赌头、婉姨、阿光、姐妹花,还有梁库。

    朝歌对老赌头道:“事关重大,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说说那第八盘棋?”

    这样一说,每个人都极期待的望着老赌头。

    尤其是本来已经有些困倦的梁库,一听那关系到最终解局的第八盘棋,立刻来了精神,与众人不同,他非常感兴趣的倒是那传说中的珍奇巨藏。

    老赌头看了看众人,最后迟疑的看了看两眼正放光的梁库。

    朝歌心思聪捷,马上意会到,老赌头必是因为搞不清梁库的根底所以才有顾虑,于是道:“没事。”

    朝歌向来不多话,但每一句都落地有声。

    其实老赌头自从九鹿县那次斗赌中,就已经看出,梁库虽然来历有些不清不楚,但其八字似乎与朝歌奇合,就好像朝歌身边的一颗福星,外表好似无用,内在五行上却实在是有用得很。

    再加上从其两代人唤醒牧氏两代人上看,即便不清楚其来历,但看上去似乎只好非坏。

    因此老赌头也并未坚持,哈哈一笑:“是我老头子胡思乱想了。”

    婉姨是何等聪明,忙打圆场:“呵呵,可以理解,小心一点总是好。”

    梁库则还不知道众人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眼光直冒,左右上下把老赌头瞧个遍,就差动手去翻了。

    只恨老赌头啰嗦个没完,光说不练!

    老赌头终于道:“诸位猜猜看,那土族人整整追了上百年的第八盘棋是怎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老赌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赌头嘿嘿一笑:“知道为什么土行族几乎全村都已跟火行族通了婚,却始终没能窃取到那第八盘棋?嘿嘿,除了那第八盘棋是由火族首领一人密保的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

    老赌头的这副脾性,快把梁库急炸了。

    老赌头眼睛一转:“因为它并不是一盘真的棋局,而只是火行族世代首领口传的一句话……”

    姐妹花已经忍不住,齐声问道:“什么话?”

    老赌头一字字道:“前七为真!”

    前七为真!

    好一个“前七为真”。

    任谁都想不到,如此繁复精妙的百年大局,至关重要的第八盘棋竟然只是这四个字,只是用来肯定前七盘棋的四个字。

    惊诧的同时,也不禁暗叹起神易的用心来。

    人就是这么的奇妙,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越容易得到的东西,越认为是不牢靠的、不可相信的。

    这四个字高的就是利用了人心弱点,况且再加上众人的确对万一搞错而乱掉全局,极为顾忌,神易的这一简妙之局,看似铤而走险,现在印证起来,却实在是万无一失。

    全部的八盘棋已经公诸面前,一扇通往百年命局的解脱之门正在缓缓推开。

    望着坟图中的千局百阵,朝歌、婉姨、老赌头、阿光、梁库、姐妹花,每个人的脸上都生出了一层光晕。

    第二天,众人开始熟悉牧家村及坟局四周的地势地形,并研究对付土行族的阵术。

    为了在对斗时能达到更好的配合,所有人根据各自的术力特征和命局构造,确定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属性。

    虽然大范围上比较容易知道自己是属于五行族或是六甲旬,但如果要具体细分,那便要下些工夫了。

    于是,这群一百多号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一起,互相交流着,也互相确认着。有梁库和老赌头夹杂中间,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大概用了半天的时间,所有在场的两族人等,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属性。

    因为五行族曾被毁严重,所以在整个人数中只占了三分之一,大概有三十几人。

    木行族的阿光、金行族的婉姨正和本族的后裔们聊得正热。

    水行族人与婉姨的金行族正好形成鲜明对比,因为水色属黑,水行过旺的人大多皮肤瘦黑。

    那位在坑边曾说话的黑大汉便是水行族人。

    不过他只黑不瘦,听说也是在试图改变命局的时候,发生了偏差,虽然外表壮实,却常犯肉瘤恶疾。

    而婉姨代表的金行族,无论男女,个个皮白肤雪,五官清濯。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更何况模样俊美,只是都有些冷寒之气,让人有种距离感。

    遗憾的是,在金木水火土的五个属性中,敌对的土行族不算,独独没有火行族的后裔,让人不免为之一伤。

    低落间,老赌头嘿嘿一笑:“谁说没有,我老赌头好歹也算半个火行族的人吧!”

    梁库一边捧场:“对,还有我兄弟神易后人朝歌啊!他那个引雷霹雳火可大大的不得了!”

    相比之下,六甲旬可算得上是人丁兴旺了。七八十号人,几乎把十天干、十二地支都凑全了。

    可以确定了,姐妹花小轻、小灵分别属丙丁之火,因为命局刑伤过重,导致眼睛失明。

    那对老夫少妻颇为巧妙,丈夫是十天干中的戊土,女人是十天干中的癸水,戊癸相合,正应了老夫少妻之配,虽然外表上健康无恙,可夫妻两人都无法生育。

    当确定出那一胖一瘦的属性后,更引来众人的一片啧啧称奇。

    那独眼悍妇似的胖子,是十二地支中的午火,而瘦成排骨精的老殷,是地支中的子水。

    十二地支中有六对相冲,而其中冲得最厉害的有两对,一对是卯木冲酉金,一对就是子水冲午火了。

    这也正与现实中死对头的两人发生巧合。

    六甲旬在进行细分属性时,梁库忽然想到了那个再也没出现过的文物贩子,现在想起来,大家都被土守形利用了。

    虽然尚保留着一些关于七盘棋的残缺记忆,但总体上仍是蒙然不懂的文物贩子心太急切,竟然去争夺那出土石函,结果正巧被土守形用来大显忠义,从而在第一印象上博得了众人的信任。

    姐妹花曾听说过这段经历,根据当时的斗局手法看,那文物贩子很可能是地支中的丑土。而等六甲旬所有人确定完属性后,恰巧正缺了这地支丑土。

    要知道,五行族、六甲旬的阵衍虽然相辅相成,但也同时可以相互抑制。如果文物贩子还活着的话,把现有的十天干和十二地支的人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六甲之阵的话,是完全可以与土行族一拼的。

    可遗憾,还是遗憾,似乎从这个坟局诞生那一刻起,五行、六甲之人就充满了无法圆满的遗憾。

    在另一方面,朝歌开始准备晚上的挖掘工作了。

    由于白天的诸多不便,挖掘只能在夜间进行。

    本来可以施局让全村人在白天睡去的,但这样一来恐怕引起全村的恐慌,而且为了尽快打开墓局,他和梁库必须要在墓地里挖上一整夜。

    剩下的众人除了加倍警惕土行族突然进攻外,更要加快互相配合的默契。因为一旦两边交上手,朝歌这边只能靠默契的配合来弥补术力上的不足。

    就在牧家村整体紧锣密鼓的进行防卫解局的时候,土村方向却一片死气沉沉。

    登高远远看去,真的就像大地中的一片坟头。

    他们在等什么?

    夜幕悄然降临,一切就绪后,在众人的暗暗护持中,朝歌和梁库带着器具消失在村野中。

    终于要开始挖掘了。

    与往日的任何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意义重大。

    谁都不知道那即将打开的五个基穴中,到底埋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五个基穴打开后到底会引发什么。

    忽然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感觉到的,只是藏在黑夜村影下的心跳声。 -

第七章 最后一天(一)

    

    开这五个基穴都必须严格按顺序进行,因为整个墓地阵局的生化作用,就像人体的经脉一样,每一时辰,坟局阵衍都要有次交替变化。

    如果不按运行规律胡乱开挖的话,正巧把正在运行当位的那个基穴给毁掉了,搞不好全局立时混乱崩塌,凶煞阵衍如果一旦被打乱,恐怕连朝歌和梁库也都难逃厄运。

    所以正常来讲,每天就只能挖一个。

    也就是说,全部五个基穴完成至少需要五天时间。

    今天是第一天,第一个要开的穴是土行,时辰半夜子时。

    朝歌和梁库先合力,把探墓长锥从坟基边缘向坟穴中央部位,斜插了下去,一种莫名的兴奋让梁库的手有点发抖。

    梁库强压着嗓子:“朝歌,还记得那个王老财吗?”

    朝歌用力往下探锥。

    梁库:“那个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嘿嘿,还记得这里那次的半夜喘气吗?那是我们的第二次合作。还记得祖坟山的石函吗?那是我们第三次合作。嘿嘿,现在,我期待最大的就是目前这一次的合作了!”

    现在已经搞不清梁库是在对朝歌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了,藉着微弱的夜光,迷乱的眼神,痴笑的大嘴,好像此刻已经看到基穴下的奇珍异宝了。

    正幻想间,忽然觉得长锥尖碰到了什么硬物。

    跟了朝歌这么久,这种感觉最让梁库兴奋了,因为从以往的经验看,这种手感和这种声音,还有这种深度,很可能又遇到了青石墓板一类的古墓。

    朝歌慢慢的抽出长锥,梁库赶紧扭开电筒,一束光柱照在锥尖上,一点极细微的石沫清清楚楚的粘在上面。

    梁库猜得没错,这种地层深度,这种石沫,八成就是古墓青石,于是他的工作热情就更加高涨了。

    朝歌却没那么乐观,因为他正在想。

    按理说这基穴的年代是在明代,而且既然是重要的基穴,里面应该会有自己独立的东西。而刚才这个地层深度和青石沫,却像是先前、也是在附近挖开后又添回去的那个汉墓完全一致。

    如果这样判断,这基穴岂不成了空穴?而所探到的,只是正座坟局下的古墓群?

    不管怎样,还是先挖开再说。

    选择开挖口也是有讲究的,首先要最短距离到达墓穴中心,而且还要最大限度的保留原坟轮廓。

    这样既节省时间,又不会因乱挖而对原坟造成很大的改观。

    而且挖出的新土尽可能的保证不乱扔,其在穴口堆起的土堆,也不可以挡住自然光的照入;开口不可以过大,否则容易造成整座坟头的塌陷。

    很快在两人的熟练挖掘中,已经进行到了距离地面差不多半米的地方,正常来说,这个层面就应该是有东西的了,可几锹下去仍不见触到什么东西。

    朝歌示意正热情高涨的梁库,拧开电筒往穴洞里照了照,除了湿土的挖掘痕迹,不见一点异物,再用短铁锥向四周探了探,还是松软的土质。

    朝歌皱起眉头,难道这还是个空穴吗?如果真是空穴的话,那这八盘棋的解释岂不是完全错了?

    当朝歌再把短铁锥从垂直方向探下的时候,忽然碰到了跟刚才手感很相似的硬物阻挡。朝歌心里一动,因为虽然不是很准确,但现在这个土层位置,是比刚才长锥探下的位置稍稍高出了一点的。

    朝歌心里一阵喜动,如果感觉正确的话,很可能就是有不同的发现了,于是他又换了几个位置探了探。

    这回可以确定了,这底下的状况很像是在一块很巨大的青石板上,还有一个由小青石板围成的一个既像方形又不像方形的东西。

    朝歌在小心细探的时候,梁库一直死盯着他的每个动作和相应的表情,他能感觉得出,底下有戏了。

    朝歌把大锹换成了小锹,梁库乐了。

    不一会,穴中的土层下,渐渐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梯形石顶。

    继续小心的挖,一尊用整块石头雕成的石物完全呈现出来,而这尊没有任何花纹的石物,就稳稳的坐在一块只是局部的青石板上。

    梁库的手几乎都在颤抖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形状古怪的石物里,一定有大大的古怪。

    朝歌并没有急于搬动它,只是仔细的用电筒照着它看。

    石物大概比原先发现的那个石函大了一圈,而且是一整块石料雕成的,旁边有一个巧妙的封板,相信就在这个事物中心有着一件很特别的东西。

    当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后,朝歌开始动手去开启那侧封的石板。

    石板封得很密实,必须用薄刀片一点点的撬开。

    这种细活通常是由朝歌亲自动手的,因为梁库那双大手,恐怕就算是石洞,也会被撬塌了方。

    而此时的梁库,通常都会急得瞳孔出汗。

    石板终于撬开了,电筒光的照射下,竟然发现,紧贴石板后还有一个桩型铁函。

    这让梁库几乎跌倒在地。

    靠!到底装的是什么鸟,竟然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

    朝歌的手也稍稍停了停,然后又小心的把这个柱形铁函捧了出来。左右一看,除了顶处有一镶环掀盖外,别无开关。

    为了以防万一,朝歌和梁库躲开了半米远,用短锥尖穿到掀盖的铁环上,然后轻轻一提。

    铁盖被掀开了,两人都静了一会,只等确信没有任何异物出来,才走近过去。

    两道电筒光照射下,黑漆漆的柱型铁函内,反射出一道柔和的金光来。这一刹间,朝歌嘴角微颤,梁库眼皮猛跳。

    这发出金光的东西,看上去很像是一尊小金塔的塔顶。

    朝歌戴上棉线手套,小心的把它取了出来。

    没错,这正是一尊金光烁烁的小金塔。

    梁库久已干枯的口水,终于流下来了。

    可他却并没发现,与此同时,朝歌的眉心又皱起来了。

    金塔铜塔在风水上的应用,大多有化煞之功,又可镇邪。从这个精致的容器中可以理解到,这都是为防止因为震动,使得金塔歪斜或是倒掉而设计的。因为镇邪化煞的金塔,最忌歪斜倾倒,不但不起化功,反而加倍楣气。

    可让朝歌疑惑的是,按正理,化煞镇邪的塔器,大多都放在高处才可起到更好的作用,即便不高,也至少是地面之上。

    可现在这金塔,形状上不但古怪,而且竟然是被埋在地层深处。

    这样一来,岂不是完全起不到化煞作用?

    朝歌又看了看坟穴内的那块青石墓板,恍然,难道金塔的作用,是为了镇这底下的古墓煞气?

    朝歌想到这,俯下身,把手指头触在了墓板之上。

    因为此时的朝歌,身体已经非常敏感,稍一冥神清思,立时能感觉到从底下古墓中传上来的一股风水厚力。

    朝歌也立时明白了,整座墓地坟局,都是借助了古墓群的特殊格局来生法作用的,但前提是必须把古墓群中的这种力量锁限在一定范围内,范围过大,就会与地面的坟局力量互相抵销。

    也就是说,这金塔所起着更多的镇锁古墓作用,令其独特的风水之力,巧妙的为地上坟局所用。

    朝歌想到这,又马上静下心来,去静静的感觉地上这个被开基穴所统的阵衍坟局。

    不出所料,阵衍的煞力正在逐渐减弱。

    这一变化让朝歌欣喜生起,因为照这样推理下去,当把所有剩下的四个基穴打开,会不会就能让整个坟局失去煞力呢?也从此让所有控制着五行、六甲两族的风水阵衍失去效力呢?

    可他马上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且不说自己的这个推断是否合理,单就把整个坟局的煞阵过早解除,不但很可能让土行族趁虚而入,而且在没有完全知道整座坟局最终秘密的时候,也不可以轻率行动。

    想到这,朝歌不理会梁库的痛苦感受,迳自又把金塔原形封回,然后开始往坑穴中添土。

    梁库的干劲立时像是电力不足的录音机,软塌塌的瘫痪了。

    回到牧家村后,朝歌把整个经过简明扼要的跟婉姨、老赌头等说了遍。众人也很同意朝歌的推断,但具体的还是要等把剩下那四个基穴打开再说。

    第二天,第二个被开的是金穴,凌晨寅时。

    如朝歌所料,这第二个穴里,仍然是相同的一个小金塔。

    这下很是给众人鼓舞,也许真的五个基穴被揭开后,整座控制了两族人的几百年风水大局就要解除了。

    就在众人因发现而信心高涨的时候,土行族开始了试探性的出现。负责警戒的六甲旬和五行族发现,围绕着牧家村和坟局,时常有土族人在四周出没,也不动手,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而且据观察发现,土村还是在不断的增加人手。虽然这几天来,牧家村也陆续的到来了两族后裔,但始终没盼到最关键的地支丑的后人到来。如此下去,恐怕一旦提早开战,所做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梁库就说自己要到县上去报案,却立时招来一顿痛扁。

    就算你没遇到土行族的阻挡,等你到了县城你又如何说这里发生的事?

    如果照实说,非被当成神经病被关起来不可。

    再者,如果哪位警察大哥真的灵光一现相信了你的话,你又有什么证据来控告土族人呢?结果除了闹得满城风雨外,搞不好还让外人注意到这块巨大的民间墓地,到时候恐怕这里就永无宁日了。

    所以说,想来想去,两族之间的事还是要靠两族来解决。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并且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第三天,第三个水位基穴被打开,前夜戌时,仍是相同金塔。

    而就在第四天的一大早,众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牧家村早起的村民忽然发现,村里的家畜都出现了异样。本来好好的走地鸡,忽然都不停的叫起来,猪也像很烦躁的在圈里四处乱撞。

    而真正引起两族人注意的,却是忽然发现村头的田埂间,出现了上千条集体向一个方向迁徙而走的蛇,还有从地下井中打出来的浑浊的水。

    看着越来越多的异常现象,一直搞地质勘测专业的胖子和老殷一同惊觉,这种大规模的生物反常现象,一般通常只有在地理和生态环境发生急剧变化前,才会出现的。就像剧烈地震发生前,都会发生很多诸如此类的异兆。

    但从村长家唯一一台无线电老收音机中,没听到任何有关重级地震的新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土族人也感觉到了坟局中时弱时强的异常变化,为了不让朝歌等人抢先掌握坟局秘密,他们开始做进攻前的准备动作。

    于是先在牧家村周围设下了一个滔天巨阵,等这个大阵一旦合拢,届时任何人都无法进出,这座偏僻的小村子将会彻底与世隔绝。

    为了进一步证实这种推测,朝歌、婉姨还有姐妹花等人先后走出村头,立在高处冥神远望,立时便感觉到四周一种可怕的风水杀阵,正在渐渐的生起合拢。

    于是在众人的一致同意下,决定冒险加快挖掘进度,就在今夜连着打开第四、第五座基穴,并且通知村长及所有村民一个都不要出村。

    事到如今,朝歌等人也不得不把所有真相告诉了全体村民。

    起初真的是让一众村民摸不着边际,无奈之下,朝歌现场施出术力,顿时让被召集而来的所有村民一阵眩晕。再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异常现象出现,村民们开始渐渐相信了。

    在婉姨的组织下,带领各家各户开始做起必要的准备来。主要是让挨家挨户多准备木板,铺设在屋内地上。

    因为一旦两方开战,土族人必定催动土行地气,而木克土,木材木板可以稍稍缓解土煞之气对村民造成的伤害。

    而即便如此,挖掘坟穴的事情还是要隐瞒村民的。

    因为村民已经够恐慌的了,如果再动他们的祖坟,恐怕会引起不良反响,所以挖坟的事还是要在晚间进行。

    第四天,准备开挖最后的木穴、火穴了,时间前夜亥时。

    这一天的心情是最紧张的,虽然夜已渐深,除了不懂事的孩子们,全村民众无一入睡,都各自关门闭户,静听着一切可怕的异声异响。

    众人把朝歌、梁库护送进入墓地后,便转回村庄,按平时研究出的对策结成不同组合,分布在村子的各个有利方位上,准备土族人随时发起的进攻。

    这时,从靠村边的一栋废弃小土房的一侧,隐隐传来一阵像是轻轻的哭啼声。

    那里即是村边,有间早已废弃了的破土房。此时黑幽幽的深更半夜,又如何传出哭啼声呢?

    这边防守的正是婉姨和姐妹花还有几个六甲旬的人,最先听到这异常哭声的,是听觉灵敏的小轻、小灵,她们忙止住所有人的声音,于是那传过来的轻轻哭啼声就更加清晰了。

    这让六甲旬中岁数最小、只有十五六岁的乙木小姑娘怕出一身冷汗,不自觉中用手牵住了小灵姐姐的手。

    婉姨轻声安慰着:“没什么,乡野小村不比城里,经常的有些古怪的声音,别怕。”

    又过了会,婉姨带上两个成年人,留下姐妹花照应着,便悄悄向传出啼哭声的土房摸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听上去,竟然很像是一个孩子在那里怯怯的哭。

    婉姨和跟来的这两人分成两头,用手势做联络,一同冲出,于是他们就看到了土房的墙根底下,夜色朦胧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十一二岁小男孩,正用他唯一的一条小胳臂,抱着一条奄奄一息的老黑狗,在那里不停的抽泣。

    与此同时的墓地中,朝歌、梁库二人正打开最后一个墓穴。第四个墓穴已经恢复,里面所藏与前面三个基穴一样,都是密封函中的小金塔。

    现在这最后一个基穴就要挖开了,如果这最后一个基穴也只是个小金塔,那么就可以肯定,当把所有小金塔同时取走的时候,整个墓局的煞阵就会自动解除。

    但这并不算结束,也许一等全部煞阵消失的时候,那最终的秘密就会显露出来,否则这几乎耗尽了两族人性命的风水大局,可真成了神易跟后人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了。

    最后一个基穴终于打开了。

    似乎没有意外,眼前穴坑中静立的,还是一座造型古怪的石物,可就在朝歌藉着电筒光把它取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就在石物底下的那块青石墓板中央,裂开了一条深深长长的缝隙…… -

第八章 最后一天(二)

    

    那裂缝不是很宽,却很深,细细长长的从装着小金塔的石物座下横贯延伸。

    朝歌没再动那石物,而是开始仔细观察起那条突兀的石板裂缝来。

    一边的梁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探头往里看,小小的洞口却被朝歌挡住了。想问问,却又怕扰了朝歌的思路,只得一边左探右窥的心痒着。

    朝歌把手电筒固定在洞口处,腾出两只手,一只扶在洞口,一只一点点的把敷在石板上的土渣向两边抚清,那石缝就更清晰的显现出来。

    很奇怪的是,从痕迹上看,这石缝虽然已经有些年月了,但却绝不超过百年以上,而这个地层的古墓,最起码也要唐代以前了,显然并非下葬时造成。

    但这也不像是人为挖掘而造成的,因为那裂缝旁边没有丝毫被敲打的痕迹,况且整座坟局除了牧家人之外,几乎很少人能自由进出,盗墓贼的可能性更是少的了。

    如果说是牧家村本村人所为,也是不太可能。

    想像不出淳朴无知的牧家村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挖开先祖的坟穴,把这宽长的古墓青石板敲个裂缝后,再若无其事的掩埋回去。

    百思不得其解中,朝歌已经渐渐把裂缝两旁的所有浮土清除了,并且顺着这条裂缝的延伸方向,开始继续挖掘起来。

    梁库也加入进来,此刻的心里是激动非常的,因为这之前的四座基穴都只是挖出来看看就完了,惟独现在这最后一座,看样子很有可能是要开挖他垂涎已久的地下古墓群了。可抡开膀子没挖几锹就被朝歌制止住。

    梁库愣着一双小眼睛,看着不说话的朝歌,沿着青石墓板裂缝的方向,用锥尖画了一条长长的沟线,示意梁库只能沿着这条细细的沟线挖,而朝歌就在梁库的后面做些细致性的处理。

    不管怎样,种种迹象都表明挖掘跟这古墓群有关,梁库还是很兴奋的抡起了膀子,挥起了锹。

    很快,整条盖在古墓室道上的青石板被挖完了,梁库看着朝歌,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朝歌走过来,俯下身仔细看了看青石板的末端,那裂缝一直延伸到这里,从石板的侧面看,这裂缝一深到底,似乎一直裂到最底处的墓室。

    朝歌的下一动作并没如梁库期待的,像上次那样,找出另一块石板的对接处撬开,然后就可以左拥右抱的融入到那无数的奇珍异宝之中,而是奇怪的用手仔细地清理石板终端的土层。

    因为朝歌在无意中发现,就在石板终端裂缝的延伸方向,土层中竟然也有一条极细微的裂缝痕迹。

    因为土质粘和,虽有裂缝却不像石板那样清晰。

    这一发现,让朝歌忽然有了对裂缝的全新猜测,他忽然想到了那次爷爷和老赌头都一同提到过的轻微地震。

    因为如果只是石板本身的裂缝,还不足以表现出剧烈性,但连土层都有明显的裂缝,就说明了这很可能是一次大规模的自然震动。

    紧接着,朝歌拿起探墓长锥,继续沿着裂缝的方向,开始每隔一段距离就探入地面。

    梁库就更加心痒难耐了,帮忙探锥的时候,不停的偷偷注视着月光下朝歌那张冷峻的脸,忽然又自我幻想的担心起来:不会吧,难道朝歌一晚上想挖两座古墓?嘿嘿,真是不挖则已,一挖惊人啊!

    很快另一座古墓的青石墓板被探了出来,对准不远处那条裂缝的方向,朝歌和梁库开始挖了下去。

    不出朝歌推测,就在新的青石墓板清楚呈现的时候,它的正中央,也有一条细细长长深深的裂缝横贯延伸。

    在梁库兴奋得嘿嘿偷笑之时,朝歌两眼放出了光。

    他仿佛正看到一条细长深远的裂缝,正横贯在整座巨大墓地之中。

    就如老赌头所说的,正是那次轻微地震,像是在不经意中震开的这条裂缝,提前启动了整个大局。

    而此时,整座墓地下的古墓群的地气精华,正沿着这条裂缝,源源不断的顺着地势泄向坟外的牧家村方向,不,准确的说,那应该是汉墓的方向。

    一个更加无比震惊的念头从朝歌心底生了出来:也许这次地震没那么简单,也许最早被开启的汉墓,才是最后的终点!

    当婉姨端出一碗香喷喷原汤手打面的时候,已经被领到房间却缩在一角里的小男孩睁大了眼睛。

    看得出,已经不知道饿了几天的小男孩,是如何的向往着这碗香喷喷的汤面了。

    可就在婉姨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低着头往后不自觉的躲了躲,样子就像是个怕见生人的小姑娘,又带了点畏惧。

    此时他那仅有的一只小手,还在紧紧的抱着那只老黑狗,黑狗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始终没忘了护持着小男孩,无神的眼睛正努力的盯着婉姨。

    很可能正是这只已经很老迈的黑狗,凭着对周遭的灵敏感觉,才带着小男孩在土族人设下的凶阵最后合拢前,误闯入牧家村的。

    从褴褛的衣服来看,小男孩可能是跟四处乞讨的亲人走散的,只是从怕生的神态和污秽脏垢下隐约露出来的嫩白肌肤上,又似乎不像终年以乞讨为生的流浪一族。

    婉姨看着小男孩那只剩下的一条小手臂,忽然心中一动,这突然误进入凶阵合围牧家村的小男孩会不会也跟众人一般,与两族人有着什么渊源呢?

    于是婉姨轻声的问:“孩子,告诉阿姨,你家大人呢?是不是有人让你来的呀?”

    小男孩却始终低着头不声不语,下垂的空衣袖,孱弱的小身体,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痛。

    此时乙木小姑娘把婉姨手中的面碗接过来,轻声细语的对着小男孩:“小弟弟,吃吧,这面条可好吃着呢!以前我妈就常做给我吃。”

    可能是乙木小姑娘年岁只比这小男孩大了两三岁的缘故,也可能是小男孩终于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小姐姐,又盯了盯小姐姐手中的这碗面,慢慢的把老黑狗往怀里搂了搂,然后很快的伸手把大碗面拿过来。

    因为只有一只手,只能就那样连汤带面的往嘴里倒,汤汁顺着小男孩的嘴角一直流到脖子,要不是婉姨细心,先把面凉得差不多才端出来,恐怕早把小男孩烫坏了。

    乙木小姑娘忙上来替小男孩端,他却生怕被抢了似的,边死命的不放手,边不停的继续往嘴里倒着,看得所有人心酸得险些落下泪来。

    小男孩却忽然停住了,但仍死死的捏着碗。他看了看此时怀里正望着他的老黑狗,慢慢的把那碗汤面放下来凑到它的嘴前。

    老黑狗却并没动,好像极通人性的知道小主人也非常需要这碗面。

    小男孩就又把面向前凑了凑,直快要碰到老黑狗的鼻子了,老黑狗才勉强的添了添汤,尾巴习惯的微微摇了摇,眼神竟像是与小男孩相依为命的老仆人,温顺而慈爱。

    小男孩看着大黑狗吃了汤面的瞬间,一下子笑出了两排白白的小虎牙。

    吃完汤面后,小男孩在婉姨的房间里渐渐睡去了,老黑狗在众人的救护下慢慢活了过来。小男孩的手,即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是一刻不离的搂在老黑狗的脖子上。

    婉姨是个有着洁癖的人,能让一身污秽的小男孩搂着一只老黑狗睡在自己的房间内,真是绝无仅有的破例,也可以看出婉姨对这个好像隐隐有着悲惨身世小男孩的深深疼爱。

    朝歌同梁库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快蒙蒙亮了。

    现在已近暮秋,大地的庄稼都收割完,空空旷旷的在那里凄惶着,连秋草里的鸣虫们都有气无力的配合著鸣叫。

    此时季节,农户们起得颇晚,再加上对突然降临的古怪凶阵恐慌,整个牧家村都如同荒废般的死静着。

    走进村来的朝歌和梁库,让在各个方位防护了一夜的两族人等为之一松。

    绝大部分人虽然知道朝歌两人在坟局里拆解着什么,但却并不完全清楚两人到底在做什么,经过时,纷纷与两人用眼神默默打着招呼,然后开始准备着交替休息吃早饭了。

    老赌头也一改往日的懒散脾气,正支着一条断腿在屋内对着铺在炕上的那张坟图沉思,直到朝歌两人推门进房,他才发觉已经天亮了。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老花眼看着朝歌,试图看出这最后两座基穴的情况。

    朝歌迎着老赌头目光微微点头,用最快的方式给等了一夜的老赌头予以肯定。

    紧跟着走进来的是阿光和姐妹花,最后到的是婉姨。

    多日来在所有两族人中形成了一个自觉的规矩,那就是把朝歌、婉姨、老赌头、阿光、姐妹花、梁库这七人,隐隐的当作了整个团队的核心。

    当然其中浑水摸鱼的梁库也因为朝歌和前后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下,已经勉强被大家默认为核心部分的一分子了。

    人一到齐,朝歌开始讲述昨晚的全部过程。

    尤其是讲到那神奇的地震裂缝,竟然正把古墓群的地气精华涌向已经被考古大队挖掘了的那座汉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意外之现实在是出人意料。

    小灵忽然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姐妹早对那座汉墓有过怀疑了。因为大家都对考古不太熟悉,从我们的角度看,你们可知道这汉墓有个大大的疑点?”

    朝歌实在没想到姐妹花竟然也发现了汉墓的不寻常处,只是不知道是否与自己的发现同属一个。

    众人便更加惊奇了。

    小轻轻声接道:“大家可能都不知道,自古王后将相的墓陵旁,很多都有世代的守陵人。这些守陵人大多都是从前的家将或是仆人,在长期的守陵岁月中生息繁衍,成了许多有着独特地名和习俗的村落。从考古学记载上,统称他们为烟户。”

    小灵接道:“从牧家村的朝向方位看,正是以着守陵人的格局建造,护卫着那座汉墓的。但让人不理解的是,牧家村的建村年代明显要晚于汉墓千年有余,又怎么可能是守陵的烟户呢?

    “再加上汉墓一开,从风水大局上也完全失去了阴宅力量,所以我们姐妹也就没再深究。不成想,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隐秘。”

    姐妹花所说的,正是当初考古大队面临的难解之题。

    当初对牧家村是守陵人还是盗墓者的讨论,非常激烈,以至于影响到了整个村子,当然就更给总是隐约觉得家族墓地藏着隐秘的牧三文,留下深刻印象。

    在他试图培养朝歌接替他的遗愿那段时期,曾不止一次的反覆提及。

    此时朝歌点头道:“不错,当年神易正是以守陵人的格局布置下了整座牧家村。”

    说着,朝歌停了停:“守陵虽是守陵,但却不是守这汉墓之陵!”

    尽管所有人都已经越来越隐隐感觉到整件事情的复杂以及不可预知的颠覆性,但却完全没想到,竟然在颠覆之后还有颠覆。

    惊诧之下,纷纷注目朝歌。

    就连本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梁库,也立时忘了一切。

    朝歌却忽然不再说话,随手取了两只茶碗一前一后的扣在了坟图外,从位置上看,最外边那个碗代表牧家村,中间那个便是那座轰动一时的汉墓了。

    众人不时的看看朝歌动作,又不时的看看朝歌的表情。

    完全确定好位置后,朝歌抬起头:“那条横贯墓地的地震裂缝,虽然并未与中轴线重合,却直接向汉墓方向一直延伸。”

    说着,朝歌又寻出一支笔来,从坟图内一直往汉墓方向画出一条裂纹似的细线。

    朝歌边画边道:“但在我回来经过的途中仔细观测后发现,这条裂缝竟然并非指向汉墓。”

    说着,朝歌丫丫电子书用力一画,那裂缝细线就像一道霹雳似的瞬间画出,却从代表汉墓那只茶碗的边上画过。

    老赌头忽然想到自己的运势突然被改变的经历,惊道:“难道出了偏差?”

    朝歌摇了摇头,又不再说话,而是用笔在代表汉墓的茶碗本身底部又画出了一条线,正和对面画过的那条裂缝在不远处相交。

    朝歌随之用笔在那相交的一点上重重描了几描,抬头道:“可能没人知道,新画的这条线,却是当初那次在准备考古挖掘汉墓时发现的一个盗墓穴口。”

    现在所讲的这个盗墓穴口,就是那次考古大队在准备开始挖掘汉墓时,忽然发现的一个明代盗墓穴口。

    正是这个神秘的穴口,才导致汉墓的封土层破坏,从而使内存的所有尸骨文物都化为泥土。

    也正是因为这盗墓穴口,才让考古大队的专家们挠破头皮也想不通,分明手法极为高超的盗墓者,却为什么只挖开封土层便忽然终止,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朝歌把整个经过简短讲述后道:“现在终于明白,在这个上好致吉的古位汉墓上开个洞,完全是为了能把墓中的精华地气慢慢的泄入这里。”

    说着,朝歌把笔在两线交接的地方重重一点。

    小灵惊道:“啊,我明白了!开了这个洞,不但可以有了方向上的指引,而且和那条地震裂缝起着一上一下的绝妙之合!”

    老赌头凑近那个交点,无限慨叹道:“妙哇,实在是妙!我们的命主神易真是用心太妙!就不知道,这么一个夺天妙局又起着怎样的惊天用处?”

    一席话,顿时让那个小小的圆点,成了众目之地。揣摩全局构图,真如一个巨大的太极图般,阴中有阳,虚中抱实。

    婉姨凝神道:“所画的这个交点我曾记得,外表看起来好像是一处极普通的小土丘,却吸纳了两处上千年的地气精华,就像是一个正在孕育中的胎儿,只等古墓群中所有精华泄尽,也便是这地穴绝点的成熟之时。也许到那时……”

    婉姨的话只说了半句,她也只能说这半句了,因为真的没人能猜测出真正到这地胎成熟时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是全局的终结吗?是宝藏的揭示吗?是两族人的解脱吗?

    在场之人各想不一。

    姐妹花有些激动道:“嗯,不管怎样,这一定是揭开全局的关键!”

    场中气氛顿时升腾起来,每个人的眼中心里都好像开了一道门。

    朝歌却忽然静静道:“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看着众人投过来的目光,朝歌接道:“很明显,如果要想等这地胎尽早成熟,就必须加快古墓群中地气泄入的速度。也就是说,必须要解除镇在五个基穴上的金塔,否则镇锁不解,地气不舒。”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把五个金塔取出,整个古墓地气泄出之时,不但让本来依托古墓特殊格局的地面坟局顷刻解了煞阵,而且更不知会引发什么预想不到的事情,毕竟这坟局太过复杂微妙。

    更要命的是,一旦坟局煞阵解除,连阻挡土族人的最后一道屏障都没了。到时,窥视已久的土族人,必然毫无顾忌的出手了。

    但另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如果不尽快掌握全局,多一天的等待也就多一天危险。因为日渐汇聚壮大的土行族,随时都有强行出手的可能。

    朝歌在一片沉寂中最后道:“无论是进还是退,与土族人一战在所难免,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如何进行这最后一战。” -

第九章 最后一天(三)

    

    每个人都知道这最后一战意味着什么。

    积蓄了几百年的力量就要爆发,或者从此再没有五行族和六甲旬的名字,或者从此真正的解除那镇锁了几百年的命运之劫。

    但这一战,真是如朝歌所说的在所难免吗?

    还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有人虽都对五行族有着世代深仇,但面对现在的对阵形势却心有矛盾。

    对于死的概念,受尽奔波之苦的两族人却并不惧怕,只是这样死是否值得?因为两族人的无谓牺牲,只能是为阴险的土族人铺平了道路。

    一时间,众人默然无语。

    婉姨沉吟道:“虽然有些冒险,我却很赞成朝歌的想法。”

    婉姨心思细腻深重,她既然这么说,想必一定内有道理,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婉姨:“土族人掌握那七盘棋已经有百年时间,而这百年时间内,也必然是费尽了心思去试图破解它。

    “大家想一想,这七盘棋的阵衍术对两族人来说,理应不是很深奥难解,就算土族人进不了墓地进行实地确认,但可别忘了,他们完全可以根据当时尚未消失的几个村子位置,推断出这七盘棋的真意。

    “再有就是,朝歌每开一个基穴时,坟局内的煞力就相应的减弱一次,相信这种变化我们能感觉到,土族人就更能感觉得到。

    “从他们设局对整座村子的合围时间推测,这土族人完全有可能已经清楚我们的意图,现在只不过是在等,等待坟局的最后结果。”

    从土守形介入到最后表明身分,种种迹象表明,土族人步步精心隐藏,都只在耐心的等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确认全局的第八盘棋,一样就是等待朝歌亲手解除阵局。

    婉姨接着道:“所以从这点上看,如果我们一直耗下去,几乎连一点胜出的可能都没有。但要是解开大局搏一搏,也许我们还有一半的可能。”

    小灵道:“嗯!看来也真的只有搏一搏了。只是有个担心的问题,我们和土族人这最后一战,硬拼恐怕是不行的。

    “但如果想利用默契的配合,就一定要把所有真相告诉所有的人。

    “因为这最后一战可能要完全围着那个地胎之穴展开的,如果隐瞒方位,根本无法达到彼此的术力配合。可是,如果把这地胎之穴公布出去,恐怕秘密会泄漏到土族人那边……这可有点难办。”

    朝歌道:“这个已经不是问题了。土族人世代守候于此,从没间断,相信那次汉墓的开发,还有后来的地震,土族人一定密切的注意着每个细节变化。再结合七盘棋,恐怕连那地胎的所在精穴,土族人也早已经心中有数。”

    小轻叹道:“呀,那不是我们什么都被人家掌握了!”

    婉姨道:“也不一定,至少我们后来的这么多人,土族人并不清楚他们的底细,而土族人的术力路数我们却个个清晰得很。

    “从这一点上讲,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再加上解局的主动权在我们这里,完全可以跟他们赌这一次。”

    没想到平时凡事多思的婉姨,这一次却果断得很,不是很煽动的言辞,却把众人的斗志激了起来。

    老赌头嘿嘿笑道:“嘿嘿,打架我老赌头不在行,但这赌博,那可算是老大。土守形啊土守形,这一次我非把你赌个倾家荡产!”

    梁库把手往老赌头的肩上一搭:“嘿嘿,加我一个,咱爷俩吃定那个土兽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光,此时笑咪咪道:“可不可以也添我一个?”

    老赌头道:“嘿嘿,你可跟我们俩这对臭皮匠不是一个档次的,还是不委屈你了。”

    小灵笑谑道:“两个臭皮匠怎么可以?三个臭皮匠才够数呀!”

    看见阿光一副被小灵越骂越舒服的样子,梁库就特不舒服,拉着脸道:“我们爷们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说着,搭在老赌头肩上的手用力搂了搂。

    朝歌却明白阿光的意思,因为阿光也是身无术力,完全是通过对自身内部的推拿泄导而来转移对手的术力攻击。

    虽然这门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但总比导引来得快些。

    如果老赌头和梁库好好利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修习一二,就算派不上大用场,危机时刻保身活命却不无作用。

    但深知梁库心理活动的朝歌,怕自己这位兄弟驴脾气一犯,不买阿光的帐,于是对着梁库沉声道:“阿光的推拿很有作用,你好好学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朝歌心里已经处处不自觉的把梁库开始默认成了兄弟,每次说话口气也不自觉的带出些大哥式的语气。本来朝歌语调就冷,这对梁库的一番话就更加冷中带沉了。

    小轻也拍手赞道:“对呀!阿库呀,如果能学会阿光的推拿泄力,那可就大大的有用了。”

    天下除了老妈的话能对梁库起作用,剩下的也就是朝歌了,再有小轻的台阶下,梁库转而对着老赌头一坏笑:“喂,听到没?要好好跟阿光老师学学,说不定还能返老还童呢!”

    一句笑语,又把刚刚的一点冷场给解了。

    婉姨此时道:“嗯,接下来就得要抓紧时间,把大伙全都召集起来,一同研究如何设局来破土族了。”

    气氛高涨中,大家正要走出去召集众人,朝歌却道:“时间紧迫,必须赶在交午时把那五个镇局金塔取出来,否则又要等一天才行。”

    说着,朝歌对着婉姨道:“我们两头行事。”

    婉姨点点头:“好,你和梁库去解除阵局,这边就由我们大伙一同研究破土设局。”

    朝歌也点点头,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大家,缓缓道:“五座镇局金塔取出后,整座古墓的地气精华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全部泄入地胎。在明天的中午午时,地胎会完全成熟。”

    话到一半,朝歌少有的沉吟了片刻,然后颇意味不同的道:“也就是说,十二个时辰后,就是开解全局与土家最后一战的时候。”

    朝歌的语调即便是在最危险的处境下,也大都冷静如冰,今天这一刻却忽然让人感觉到与往日的一丝不同。

    的确,压抑了四百多年的惊天大局就要开解了,背负着百年悲运的每个两族中人,此刻的内心都如同万河奔腾一般,汹涌不息。

    他们也看着朝歌,同时默默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刹那,距离最后一战的倒数计时,犹如一座大钟,滴滴答答的缓缓启动了。

    众人陆续走出朝歌的小屋,婉姨、阿光等人要去召集众人了。

    朝歌、梁库会再次回到墓地中,赶在交午之前把五座镇局金塔悉数取出。

    此时却并不担心煞阵一解,土族人会趁虚而入了。

    因为现下最关键的,已经是那只有在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成熟的地胎之穴,而相信等了上百年的土族人,也绝不会急在这一刻。

    正往外走间,朝歌忽然发现,在门口边蹲了一个抱着老黑狗的残臂小男孩。刚才本已感觉出门口有人,但从体质上知道是个毫无术力的小孩,朝歌便以为像平常一样,不知道是村里谁家的孩子溜出来在这里玩。

    但现在忽然发觉这小男孩不但面生得很,而且穿着神情也完全不像是牧家村的孩子。于是朝歌停住脚,开始注视起正怯怯看着他的小男孩。

    婉姨微笑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饿不饿?等会婉姨再给你做一大碗面条吃。”

    朝歌看得满脸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婉姨于是把昨晚的事说给了朝歌听。时间紧迫,朝歌无法多想,只是看着小男孩的残臂还有那只沉静的老黑狗,心底闪过一丝莫名,随后便向院外快步走去。

    梁库看着小孩联想到自己当初飘街走巷的拣垃圾生涯,虽然自己很少感伤身世过,但却总为别人而心里难受,禁不住又是孤苦伶仃的一阵发热。临去追朝歌前多看了几眼小男孩,心里在想,要是这孩子真没去处,将来就收他做小弟。

    所有人召集全后,以婉姨为首的一百多号两族人众,开始了研究破解土家阵衍的配合之局。

    小男孩在乙木小姑娘的劝退下,回到了婉姨房中,又和老黑狗饱饱的吃了两大碗三婶做的甜粥红糖荷包蛋,便渐渐睡去了。

    却不知为何,就在等乙木小姑娘回到众人那里一同研究破土之法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那小男孩又费力的抱着他那只老黑狗,悄悄的蹲在门口。

    朝歌和梁库再次进了坟局,此时的朝歌再也无法顾及到村民们的感受,因为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还是小心的在进坟局之前,运行术力封锁了村子入坟的那条正道。

    再加上已经处在恐慌下的村民很少走出村头,相信即便现在是大白天,朝歌两人的大挖坟墓,也不会有人看到。

    距离开解全局和最后一战,只剩下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了,围绕着整座牧家村,充满了动人心魄的紧张氛围。

    此时的梁库也已经兴奋到了极点。

    不过他的兴奋却与其他人不同。

    正当每个人都在想着那最后时刻,他却在盘算着那五座晃眼挠心的小金塔。

    他不敢问朝歌小金塔取出后的用处,但他知道,现在来的所有人都对这东西不感兴趣,自然理所应当的归他梁库了。

    当然他也绝不会亏待了众人,想想他梁库一直深爱着考古事业,并不是因为缺钱,他随时施展彩票神功都会吓死一批人。

    现在细想起来,自己似乎更喜欢的是这种感觉,于是不禁感叹:靠!我们梁家从骨头里竟然就有研究古董的遗传。

    天晓得,就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梁库竟然还想到这些个。

    婉姨率众的研讨之会上面临了一个难题。

    无论怎样把现存两族人进行搭配组合,都面临着一样缺欠,那便是缺了丑支而无法联成大阵。

    从实力上已经属劣势了,而且被封锁这几天,土族人一定还在不断的增加人手,这就更拉开了距离。

    虽说针对土族人的阵衍术力,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胜出的希望,只是在设巧局与土族人周旋时,必须有准备要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整个对局的均衡。就如同对弈中的弃子战术,以一小部分的不惜生命,来撕开土族人的阵局。

    这样一来便显得沉重了。

    静默间,所有人都忽然感觉到了四周地气的一丝异样,他们随即知道,朝歌正在一座座的把小金塔取出来。

    同时也紧迫的感觉到,那最后一战正一步步不可阻挡的向众人走来。

    水族的黑壮汉忽然一拍而起:“我看就按这个计画行!不就是要拼死一部分人吗?!我们水族人多,就让我来上吧!不求别的,整个大局解了,也算是对我儿孙的一点交代。嘿嘿,划算划算!一点都不亏本!”

    黑汉语气瓮响瓮响的,激起群情一片,于是众人纷纷自告奋勇,气氛热烈中却看不出丝毫是在报名向死。

    激荡之中藏着一股子悲壮,让人看了不禁热血湿眼。

    婉姨却在群情激奋中冷静道:“可即便这样,我们也没五成胜算。再想想有没有别的法子,要以最小的代价赌赢这一局。”

    想法虽好,条件却有限。

    无论怎样设计,大局依然没有进展。

    于是众人又再次沉默。

    可以感觉到,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塔取出,异样的阵局反应越来越明显了,每个人的心跳,都怦怦的化成了倒数计时的快滴声。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小男孩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俺爹说,俺的这条命可以帮你们。”

    声音不大,却四座皆惊。

    众目注视中,那个抱着老黑狗只有一条手臂的小男孩,正怯怯的站在眼前。

    乙木小姑娘懵懂的问:“弟弟,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这条命?你爹又是谁呀?”

    小男孩努力的想了想:“俺爹就是俺爹呀!俺爹告诉俺,等来到牧家村听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还有那个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中只缺丑的时候,俺就告诉你们,俺的这条命可以有大用。”

    小男孩边掰着手指头,边不是很熟的背出了十二地支和十天干,显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记住的。

    更让人吃惊的是,小男孩的言语意思竟然似乎在向大家示出,他就是两族人最需要的六甲旬丑支后人。

    婉姨心中一阵巨动。

    她忽然想到了曾听朝歌、梁库讲过的那个文物贩子。虽说六甲旬中丑支后人不一定就只有文物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婉姨的女性直觉里强烈的预感到,这个可怜可爱的残臂小男孩,一定与文物贩子有着很深渊源。

    忍着激动心绪,婉姨有点颤声的轻问道:“孩子,告诉阿姨,你爹是不是很瘦很瘦?”

    小男孩忽然觉得有点惊讶,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婉姨点点头。

    婉姨:“你爹是不是经常在外?”

    小男孩更加惊讶了,似乎在用眼睛疑问着面前这位白白柔声的阿姨,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爹的。

    婉姨:“你爹是不是最后一次回家时,断了一条腿?”

    听到这,小男孩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两汪泪来,咬着嘴唇使劲的点点头。

    婉姨每说一句话,心中便更加的翻涌,最后缓缓问道:“那你爹现在在哪里?”

    小男孩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断断续续的哽咽着:“俺爹他……他死了。”

    终于可以确定,小男孩正是文物贩子的儿子小丑,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原来文物贩子最后与土守形对斗那次受伤不轻,预感自己将不久人世,便把孩子叫到身边,留下最后嘱托。

    他虽然还不知道全局真相,但却从被提前启动的坟局中感觉得出,不久后,控制着两族人的百年大局必有巨变。

    那只老黑狗曾跟文物贩子去过几次牧家村。

    也正是这只忠心耿耿、几乎一直伴着小丑长大的老黑狗,在杀阵合拢的最后一个空隙,拼死把小主人带进了牧家村。

    事后当朝歌得知整件事的时候,曾为文物贩子能做出此举深感震惊。

    因为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深更半夜,还是最后一次的凶险斗局,文物贩子在朝歌的印象中都是狡诈而世故的。

    但转又一想,几百年来,五行族和六甲旬受尽残苦,在不可想像的重压下几近变形。

    也许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死后留下的这个唯一独子,不是再走自己的老路,便可能夭折而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拼命一搏,要么从此解脱厄运之锁,要么干脆与世决绝。

    不敢想像永无休止的生死离别,让两族人承受着怎样的煎心之痛。

    当知道整件事的全部过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声了。

    姐妹花已经泪流满面。

    平时就极爱小孩,偏又无法生育的癸水少妇,忍不住过来把小丑搂在怀里,更已泣不成声。

    过了许久,众人心绪稍平。时间紧迫,由于新情况的发生,于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计画讨论。

    但又有问题存在了。

    虽然文物贩子临终前把丑支掌诀留给了小丑,但小丑却不会练,而此时的所有人中只有朝歌可以。

    但问题是,在短短的十二个时辰内,能把这丑支术力练得强大,是完全不可能的,况且一旦朝歌勉强充当丑支来用,便浪费了最拿手的火土混合调用,否则他可以利用对土族人的掌握来领导全局。

    于是众人想起了小丑最开始说的那句话。

    俺的这条命可以帮你们。 -

第十章 最后一天(四)

    

    小丑的这句话众人都明白,指的是小丑的独特命局。

    虽然这孩子还并未开始习练六甲旬的导引术,但其命局却是遗传了地支丑家族的特性,在六甲全阵中,可以勉强起到连接环节的作用。

    但这却是众人所不忍心的,明天与强大土行族的最后一战凶险无比,万阵齐发术力交错中,不要说十一岁的小丑,就算是术力最强的朝歌与婉姨,都不敢确定完全自保。

    可另一方面又想到了一个残酷现实。

    如果明天一战不能获胜,现在所残余下的每个人也都没了生存的希望,即便侥幸逃生,却也仍逃不过土族人或是风水大局的掌控。

    历经了几百年的五行族和六甲旬,忍受命运的无奈和凄惨已经到了顶点。

    文物贩子最后的决定,其实也看出了两族人的普遍心理。

    就在两者的矛盾之中,时间滴滴答答的一点点划过。

    小丑虽然有点怕生却很聪明,觉察出叔叔阿姨们似乎因他而为难,就鼓足勇气对婉姨说:“阿姨不用担心,俺不怕。俺爹告诉俺,他走后就全靠俺自己了,别再像爹那样过一辈子。就是死,也要给俺死在牧家村。”

    小丑的幼稚童音,仿佛让众人看到了文物贩子在临死前最后嘱托亲子的样子,心中又猛生出一阵酸楚暗伤。

    朝歌和梁库终于回来了,知道了所有事情后震惊不已。

    同时也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就在他们完全把五个小金塔取出回来的时候,土族人缩小了封锁圈,把所有人的行动范围都压缩在一个小小的牧家村内,那位于村头的汉墓和地胎已经可望而不可及。

    从这点上可以确定了朝歌的推断,土族人根据种种迹象和百年来的苦心研究,几乎已经知道了地胎所在。

    现在他们也同朝歌众人一样,都在等待着明天午时的大局开解。

    也就是说,最后一战已绝无幸免。

    万般无奈下,众人开始在不得已中,结合小丑的独特命局进行排局布阵了。

    因为有小丑这支的加入,整个阵局总算连成了一片。

    虽然因为这一环的薄弱,造成了潜在漏洞,但毕竟可以通过旁边人的互补,来完满整个阵局。

    虽然排阵确定了,朝歌仍紧缩眉头,像是想着什么解不开的事情。

    婉姨心中知道,那一定和她想的一样,如何能不用小丑而计画全局那是最好的,但遗憾的是,只要缺了小丑这一环的独特命局,全阵计画将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漏洞。

    此刻两人都在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明天一战真的决定用这孩子,即便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小丑保全下来。

    很快一切就绪,信心倍增下众人纷纷嚷嚷的热说着明天一战的预测,就在这时候,朝歌静静的说出了最后一事:“也许大家都已经觉察了一件事。”

    众人都静了下来。

    朝歌:“从裂缝的精妙设计看,实际上,很可能连这次地震都是在几百年前的预测之内,也就是说,这大局的提前启动并不是偶然,而是好像已经早早的被设计好了在等着什么。”

    朝歌的这件事一下子说到了众人的心里。

    一点也不错,正如朝歌所说,每个人都已经觉察出地震的奇巧,只是不说。

    因为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命主神易都像是一尊不可触碰的神,重重的压在两族人的身上。

    朝歌几乎望了每一个人,最后缓缓道:“我只想说,无论明天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两族人共进退!”

    正是这句话,真正的一下子把大家紧紧拢在一起。

    他们开始感觉到,面前这位看上去总是很冷峻的年轻人,心里像是藏着一座火山,并不因为自己是五百年后的神易传人而自恃,而且还毫不避讳的与受尽磨难的两族人站在了一起。顿时无论还尚存什么疑虑,都凝聚成了对土族这最后一战的热血之激。

    胖子午火尖声激动道:“我们两家的祖先早在几百年前就发誓过,几百年后助牧家后人登上神易。我午火向来倒楣,从来就没幸运过,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回来,就趁现在把这午火掌诀送给我们的新命主吧!”

    水族黑汉也站了出来:“嗯,还有我一个!”

    一时间,每族人都纷纷把各自导引掌诀留给了朝歌,朝歌抑制感动道:“老实说,几百年前的事,离我实在太远,神易之说不提也罢。如果明天这一战败了,恐怕这掌诀留给我也无用,如果明天胜了,这掌诀就更加的无用了。我不能受。”

    僵持间,婉姨说话了:“大家先听我说两句。不管怎么说,几百年了,我们两族人都是为了这个誓言而起,也是为这个誓言而来。这各族掌诀,本应该就是属于你的,我们只不过替你保管了这几百年。”

    婉姨一说,众人纷纷附和。

    婉姨接道:“况且我还有私心没有说出来。即便明天我们真的败了,可还有你,你是我们的希望,这掌诀就算我们每个人出的力,等将来再重新与土族来过。”

    朝歌对于明日一战,早已抱定与两族人共存亡的想法,可婉姨这一嘱托却又让他重担在肩。

    踌躇之下,他缓缓的点了点头,慢慢接过了凝聚着两族人血谱一样的掌诀。

    氛围忽然莫名的悲壮起来,梁库脖子一挺站了出来:“大家先不要这么生离死别的好不好?!”

    众人听言齐齐一愣,纷纷向梁库看来。

    梁库:“刚才听你们说我才知道,我这条命也是很有用的!原来我还以为我是老天用来专门打击的对象,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好我的兄弟——朝歌!”

    说着,梁库转过头笑着对朝歌道:“你可别忘了曾在我外公坟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你说我梁库越是凶险就越是大富大贵。”

    梁库深深的看了看朝歌后又转向众人:“这就说明我天生就是为朝歌来的,所以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好了,老天没理由不给面子的!”

    然后回身对朝歌笑道:“嘿嘿,看来注定我们俩是要在一起的,这辈子我梁库就算死也要死定在你朝歌身边了。哈哈哈哈……”

    朗朗笑声中,顿时一股热血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秋深云淡,天高雁远。

    现在是午后未时,距离明天午时还剩十一个时辰,合现在时间大约二十二个小时,每个人都在这最后一战前,开始了他们最后的一天。

    走出门来,瘦子老殷忽然对胖子午火道:“我想好了,等过了明天,就去自首,补偿你这么多年来的委屈。”

    胖子绷着脸,上下猛看了一阵老殷,他实在不敢相信死缠烂打了这么多年的老殷,今天怎么忽然倒转了。

    等发现今天的老殷的确很认真的时候,撇了撇嘴道:“说这话还太早,等过了明天再说我才信你。”

    胖子用眼睛瞥了瞥一脸窘态的老殷,转而又道:“其实这么多年过来,我也早看清了,你比我过得还难受,你不自首谁也逼不了你。我看就这么让你难受着更好!嘿嘿,我睡得可比谁都香!”

    说完,胖子午火不经意的轻轻吁了口气,神色间却像是吐出了多年来的积怨,其实两人本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互不相容,性格对冲,导致怨恨越演越烈。

    自从两人知道彼此都是受尽苦难的同族人时,便早消去了大半仇恨,现在老殷又主动服输,大战前最后一天的这一瞬,不禁恩仇释然。

    看着慢悠悠往前走的胖子背影,老殷忽然听出了什么,紧跟两步追了上去,两个不知道斗了多少年的老冤家并肩走到了一起,就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胖子文宣和瘦子老殷像是聊起了家常。

    老殷说自己还有个女儿,如果家族的厄运解了,就算死也瞑目了。

    胖子就呸他:“我也有个儿子,可跟你的想法不同,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娶老婆生儿子,再看孙子生孙子,我一定要快快乐乐的活到九十九岁。”

    老殷就笑:“记得好像你儿子和我女儿小时候还一起玩来着,不如我们结亲家算了。”

    胖子就撇着嘴:“你这么坏,谁敢保证生下的后代没有你的遗传!”

    老殷被奚落得涨红了脸,窘了好久才说:“不是坏,是聪明!”

    胖子忽然停住脚,好像不认识了的就那样愣着看老殷。

    老殷还以为自己哪里又说错了,担心得不时偷看两眼胖子。

    胖子却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弯了腰,捂着肚子:“老……老殷,我才发现,你……你竟然也会搞笑……”

    老殷也跟着笑了起来,从没看过的笑了起来。

    秋阳下,两个老冤家就这样笑着一歪一斜的相扶在村路间。

    老夫少妻恩爱至极,他们因为命局畸变而不能生育,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有个孩子,平时言语对话中,女人几乎三句话不离孩子宝宝。

    男人却很小心,每次都顺着女人的话题聊,从来不单独提起,因为他知道,虽然柔妹常常笑着在说,心里却是在痛着的。

    男人几乎把所有时间都陪在了女人身边,听着她嗲嗲的柔声,看着她娇娇的甜笑,他在想,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他也就满足了。

    女人也很粘他,好像两个前世彼此欠了几百年的情债,赶这一生全都还了。

    今天女人却忽然心血来潮,留下男人等她,自己一个人急急的走了出去。直等了好一会,男人有些站不住了,女人才抱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毛线,喜着走了回来。

    男人以为女人要给他织毛衣,就笑:“现在已经没人织这东西了,买现成的也好。”

    女人就笑:“你还以为这是给你织的呀?臭美!”

    男人觉得奇怪,女人就说:“这是我给将来咱们宝宝织的。等到明天一过呀,我就生个宝宝给你!”

    女人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有了一个肥肥可爱的宝宝在笑。

    她又忽然问男人:“平哥呀,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呀?”

    男人想了一会就说:“如果柔妹愿意,那就生一男一女吧。”

    女人就抱着那一大堆毛线软软的倒在男人怀里,男人的一双大手把女人搂得紧紧的,紧紧的。

    阿光在僻静的村头找了块向阳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喜欢太阳,尤其是秋天的太阳,没有夏天的毒热,也不用担心忽然的遮起云来。唯一不足的就是有点凉,有点伤伤的凉。

    就在他闭着眼睛深深陶醉在阳光里的时候,后背响起了一个美妙的声音:“哼,大懒虫,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阿光慢慢的回过身睁开眼,小灵就那样骄横的出现在眼前。

    阿光笑了,笑得像太阳一样。

    他知道他躲不了。

    躲了人,却躲不了自己的心。

    他无数次挣扎在躲与不躲的中间,他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不能给予小灵任何应该给予的东西,自从他生下来就已经注定没有这种给人幸福的权利。所以他一直在躲,躲得他想早早的了去一生。

    小灵也坐了下来,更加骄横的说:“最后警告一次,如果再躲,我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阿光笑着道:“求小灵姑娘一件事。”

    小灵嘟着小嘴哼了声:“说!”

    阿光:“锁我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有空多带我晒晒太阳。”

    小灵忍不住笑了出来,狠狠的捶了下身边的阿光:“越变越坏了!”

    笑着笑着,小灵忽然收起了声,幽幽的望着旷野:“其实你也不用躲,现在我们都扯平了,你剩下一天,我也剩下了一天。”

    阿光也收起了笑,如果可能的话,他情愿把这最后一天都给小灵,哪怕只有这一天。

    在这最后一战的最后一天里,两个年轻人的手慢慢的握在了一起。这对他们来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面对这最后一战,即便这是最后一次,也已足够。

    忽然,阿光看到了对面远远一道坡上,默默的伫立着一个少年,一个瘦小而倔硬的少年。

    小灵也感觉到了阿光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瘦弱而火爆的少年——雷子。

    单纯的雷子也许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两个只有在传说中才有的仙子姐姐,怎么忽然与土家成了水火不容,他那还不是很成熟的心,憋得难受,却找不清难受的根源。

    婉姨正在给母亲烧纸,她小声的跟母亲聊着天。

    等了几百年,终于这是最后一天了,也许明天过后,女儿再也不能给母亲烧纸了,但那也好,因为那意味着我们母女就要团聚了。

    婉姨今天又穿上了她第一次进牧家村时穿的那套民国旗袍,有种民国风韵,有种妇人的美。

    小轻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她忽然猜着说:“婉姨应该是有个家的,应该有个很好的丈夫。”

    婉姨就望着一片冉冉飞起的纸灰,默默的说:“真希望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普普通通的快乐着,普普通通的悲伤着,普普通通的老去着。”

    小轻就像对婉姨,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会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过了明天。”

    婉姨回头看着茫然的小轻,似乎觉察出小轻的心事,嘴角一笑:“我们小轻这么漂亮可爱,将来一定会找到很爱很爱她的人的。”

    小轻就羞红了一张脸。

    婉姨又旁敲侧击的说:“我们的朝歌呀,虽然人冷了点,但可看得出是个把热血藏在心底的人,也一定很懂感情!”

    听的时候,可爱的小轻默不作声,一会羞红含笑,一会又好像心事重重、犹豫不决,一颗心早像是飞了出去。

    婉姨早摸透了她的心事:“要我说呀,喜欢一个人就向他说出来,不管成也好,不成也好,这辈子总没遗憾了。”

    小轻抬起了红红的嫩脸,一张充满对幸福憧憬的脸。

    梁库很幸福,因为他看到了小轻、小灵幸福的样子,虽然这种幸福让他有了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老妈,还有那个小川妹阿红,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梁库跟自己说,等明天一过,他哪里也不去,一定回家待在老母亲的身边,好好的尽孝,好好的经营他的网吧。

    就这样失落失落的走着,便看到了独自在喝老酒的老赌头。

    老赌头眼睛一翻嘿嘿一笑:“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好时光怎没去缠着小姑娘?我穷老头子可没什么女儿啊!”

    梁库闪过一丝暗伤,又马上咧开嘴笑:“我看你孤苦伶仃,所以就来陪陪你。你也不用借酒浇愁了,你明天要是真回不来,我准给你找个好风水的地穴葬了!”

    老赌头笑得一口酒都喷了出来:“我老赌头命硬得很,你就别指望了!再者说了,我全家从里到外干干净净就剩我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埋不埋的也没多大意义。但你小子这片孝心我还是领了,哈哈哈……”

    老赌头说着,自己又喝了口酒,然后把剩下的向着天一洒:“列祖列宗啊,不孝后人老赌头给你们敬酒了。”

    老赌头边洒边老迈的向九鹿县方向跪了下来:“就要结束了,就要结束了,你们交给我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这几个头就当是在敲门,请你们把家里大门打开,我老赌头就要回来了。”

    然后就老迈的一个头一个头的慢慢磕了下去。

    梁库心口一热,也不自觉的向着省城方向跪了下来,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颤着声:“妈,梁库给您磕头了!”

    一个头磕下去,村边那棵老榆树上顿时飞起一片秋鸟,振着翅带着声,久久飞旋在牧家村的上空。

    就当梁库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小轻。

    小轻没有去找朝歌,而是找到了梁库。她把心事全告诉了梁库,然后就笑着说:“你要替我保密哦!”

    梁库就说:“好!保证给你保密,我们来拉勾。”

    小轻嗔笑:“阿库好老土,什么年代了还拉勾。你跟我一起对着太阳用最大的力气喊就行了。”

    梁库用力的点点头:“好,这个我在行!”

    于是小轻对着那轮红红的巨大夕阳,用力的喊着:“我保证!”

    梁库和小轻并肩站着,他把两手拢在嘴边大吼:“我保证!”

    小轻:“如果没有小轻的同意,”

    梁库:“如果没有小轻的同意,”

    “她们刚才所说的一切秘密,”

    “永远永远永远,”

    “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就算我明天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我明天再也回不来了,”

    “就让这个秘密,”

    “跟一个叫小轻的女孩,”

    “永远永远永远的,”

    “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小轻认真而又可爱的笑容,梁库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这最后一天,只有朝歌是孤独的,他再次弹起了钢琴。

    也许明天过后,他的命运之锁也会同两族人一样解脱了。他第一次忽然很想自己的母亲,他努力的寻找着,他在弹指间寻找着,他在琴键间寻找着,他在乐声中寻找着,可那个影子却始终模糊着,模糊在每个角落。

    琴声悠扬激荡,映着巨轮红日,忽然一阵秋风骤出,荡起漫天秋黄。

    村长还像往常一样,背着手走在仅有的几条村街间。他也说不出现在的感觉,就是想跟每个熟悉的族人见见面,打声招呼。

    夕阳最后一抹余辉落在他那瘦而微驼的背上,落在安安静静的牧家村上,落在静穆着祖坟地的每座荒丘上。

    最后的晚餐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包饺子,就在第一锅饺子捞起来的时候,梁库忽然提议每个人都说一件过了明天后最想办的事。

    欢跳的乙木小姑娘抢着说:“回家就告诉我弟弟,姐姐好想你。”

    胖子午火尖声说:“找个地方好好打个电话给我儿子。”

    瘦子老殷犹豫了下:“去还个债,再也不走了!”

    水族黑汉憋了半天挠挠头说:“我还没想。”

    老赌头:“哈哈,我都这么老了,找个老伴儿不过分吧!”

    小灵眨眨眼:“我去亲手做一条链子。”

    小轻红着一张粉脸:“能不能不说呀?那是秘密。”

    梁库一举手:“我负责监督大家。”

    气氛欢愉而热烈,每个人都在满怀憧憬的说着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婉姨摸了摸已经和大家熟起来的小丑的头:“丑丑,说说你最想做的事。”

    小丑看了看众人,信心十足的:“俺爹说了,等俺回去了,别忘了去他的坟上告诉他一声,小丑回来了!”

    小丑的稚嫩童音,又一下子让场内静了下来。

    朝歌接过来静静的对众人说:“我们每个家族都为了这个大局活了五百年,过了明天,相信我们每个人都会好好的做一件事,为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每个人都在不停的传递着这句话。

    梁库激动的抹了把泪,说自己没出息,总是容易掉泪,既然忍不住就让他掉好了,反正这是高兴的泪,是笑出来的泪。

    他再提议大家边吃饺子边合唱一曲。

    唱什么呢?要唱就唱个喜庆的,唱个大家都希望的,那就唱拜年歌吧,我们提前互相拜个大年。

    于是敲着碗筷、击着桌子,大家热闹的唱起拜年歌来。

    欢唱中,以往无数个画面涌现在人们的眼前。

    梁库与朝歌在油罐车上的惊险一幕;朝歌与梁库初次进入牧家村一幕;文物贩子在与梁库开玩笑一幕;小轻、小灵瓜棚下对花一幕;众人开始为石函斗局一幕;九鹿县中朝歌斗赌一幕;众人开始逆转大局中,姐妹花双双抬起掌诀一幕;朝歌、老赌头、梁库三人并肩冲出重围一幕;九鹿县的夜街上钢琴微笑一幕;六甲旬出土一幕;所有人与土家对斗一幕;此刻欢聚一幕;……

    婉姨欢笑着,阿光欢笑着,姐妹花欢笑着,梁库欢笑着……所有人欢笑着。

    小小的牧家村从没有过的沸腾了。

    这一夜,绝美而激荡。 -

第十一章 最后一天(五)

    

    以地胎精穴为中心,周围分布着八个卦位。

    它们是正南离火卦,西南坤土卦,正西兑金卦,西北干金卦,正北坎水卦,东北艮土卦,正东震木卦,东南巽木卦。

    对着牧家村方向最近的只有四个,一个是正北坎水位,一是东北艮土位,一是西北干金位,一个是正东震木位。

    背道从其他那四个卦位绕进去,虽然可以出其不意,但因为村子四周已经被土族人设阵封锁,而且土族人在地胎周围以逸待劳,这样费力费时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突进的方向只有前四个。

    破阵计画如下:利用朝歌和梁库的天合命局作核心阵,老赌头虽然身无术力,但却记得火土两族的掌诀,如果朝歌昏厥,可以由老赌头唤醒。

    就这样,三人又像九鹿县一战时,并肩站在了一起。

    因为所剩的干坎艮震四个卦位中,只有震木之位可以生火,对方多半推断以火行术为主的朝歌必从东方的震木之位推入。

    而且因为木克土,震木卦位最是土族人防守弱点,所以估计土族人一定会在这个方位上重点把守。

    为了出奇制胜,朝歌将从绝对意想不到的坎水位推进。

    虽然坎位之水正克朝歌之火,但先由黑汉带领水族人打头阵,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力争用最短时间在坎水位撕开一道口子,为朝歌三人铺平道路,这样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按时到达精穴。

    这个时间不可以早,早了你会被土族人围攻,时间也不可以晚了,晚了可能就会错过时机。

    而巳过交午之时最为恰当。

    同时也估计到术力最强的土守形,一定守在地胎精穴最后一关,所以要术力最强的婉姨,在六甲旬的申酉合金局的护持下,带领她的金族人在干金卦位配合前进,一旦与朝歌会合,就可以一起与守在那里的土守形做最后决战。

    但这样一来,让负责从震木险位攻入的两族人负担艰巨。

    他们必须面对很可能是土家最强悍的高手在此布控,估计是仅次于土守形的土守仁在此督阵。

    针对此种情况,先由六甲旬的亥子丑汇成一个北方时水局,再配合甲乙木,水木相生来克土。

    再几乎把剩下的各族高手都调到这一位来,老夫少妻的戊土癸水充当着主导人物。在漏洞加大时,可以互补来干扰对方的攻击,这也是对小丑等孩子的保护。

    东北方向的艮土卦位上,由对地势地形有超常能力的胖瘦二人负责。他们带领一部分人,制作了许多硬木桩,他们要在六甲旬寅卯辰汇成的东方木局对土族的压制下,迅速把木桩钉在前进方向的艮卦土位上,从而破了全局的土家本气。

    而丙丁火的姐妹花带领自己的族人,在与穿过地胎子午中轴线对面的一个小坡上,负责抑制全局火时。

    因为在开战斗局的时候,正是生旺土行族的时辰巳火当位,控制了巳火时局,也就断了生旺土行的母根。

    这是全部排阵中唯一的一个守局,不能不考虑到土族人的攻击,所以阿光会带领他的木行族守在这里,可以利用自己的泄导神功结合木行族的克土之术,来减弱土族人可能发生的攻击。

    斗局就要开始了,因为万阵齐布,完全打乱了周围的风水地气,导致了大面积的生态紊乱。

    秋草中的蝗虫骚动着,成片的乱飞在空中,而树上的鸟不时的像陀螺一样纷纷坠落,大地中隐隐的弥漫着一层淡黄色的惨雾,太阳失了深秋的清澈,而变得有些浑浊浓重。

    就在上午辰时刚过,正交巳时的时候,姐妹花带领她们的族人一同起了控时掌局,最后一战开始了。

    最先冲入的是震卦位,但说什么也没想到的是,当戊癸夫妇率众冲入东方震位的时候,土守形出现在了第一阵容上。

    所有人都惊诧了,虽然这克制土行族的震卦位是他们防守的重中之重,但土守形的过早出现,还是大大出了意料之外的。

    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土族人就不怕地胎的防守空虚了吗?

    是土族人的孤注一掷,还是另有原由?

    两族人已经无从得知,而且大战一开,所有计画已经无法改变了。

    戊癸夫妇已经感觉出了严重性,土守形的出现,就意味着本就凶险的震卦位,现在更加凶险无比了。

    这里一定事先布满了毒辣杀阵,虽然地势上己方占优,但有阴险狡诈的土守形率领一众土族高手背后控局施术,每踏错一步,自己的人都有生命危险。

    于是戊癸夫妇先令众人止步,把小丑、乙木等年纪小的汇聚中间,再由几个术力稍强的族人跟在自己夫妇身后打头阵。

    看着忽然变得就像一家之长不再娇柔的柔妹,平哥心口一热,爱怜中说不出的隐隐作痛。

    紧张的气氛中,那只老黑狗不安的有点躁动。小丑开始害怕起来,他牵着乙木小姑娘的那只小手,剧烈的抖动着。

    乙木小姑娘问小丑怕不怕,小丑说不怕!

    看着小丑怯怯的样子,乙木小姑娘就说:“其实我也有点怕,可我知道有个法子让你不怕。我们在怕的时候会唱歌,你会唱什么歌呀?”

    小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来,乙木小姑娘就教给小丑唱童谣。乙木小姑娘唱一句,小丑就学一句。

    伴着姐弟颤抖的童声童谣,戊癸夫妇率众破阵了。

    就在戊癸夫妇开始破阵的时候,艮卦位上的胖子、瘦子也开始出动了。

    每两人一组,扛着一根粗大的圆木楔子和大铁锤往艮卦位冲去。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到所有人冲到预定的位置开始往地中钉入木楔的时候,都没发现任何暗设的阵局,和土族人的影子。

    胖子既兴奋又担心道:“他妈妈姐姐妹妹地,土族人是都死光了,还是我们跑得太快?”

    老殷皱眉道:“没那么简单,土族人个个都是人精。”

    两人边说边用力的往地中钉着巨大木楔,每一钉都好像在跟时间抢夺时间,恨不得一锤就把所有木楔连头没根的钉入地底。

    终于他们担心的事发生了,就在两族人拼尽全力把大部分木楔钉入一半的时候,土族人出现了。

    奇怪的是,土族人并没掐起掌诀对钉木楔的子午族人进攻,而是推出许多个淋了油的、用杂草捆成的圆球,然后顺坡用力把所有的草球滚向了正在钉桩的子午所有人。

    胖瘦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实在搞不懂阴险的土族人要做什么。

    可当他们明白的时候却晚了。

    就在草球快滚到那些被钉入半截的木楔的时候,土族人把点燃的火把扔了过来,顿时草球连着木楔火光一片。

    胖瘦子午立时明白了,土族人是利用火球,把用来破散土气的木楔烧掉,这样一来,木烧火旺,火再生土。

    不但土行不受克制,反而越加旺盛了。子午的木楔不但没能起作用,相反却因为燃烧通关助了土。

    正在二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土族人中转了出来,胖瘦二人一眼望去,那不是别人,正是土家的二号人物:土守仁。

    乾卦位的金族婉姨几乎是与艮卦位同时出动的。

    因为考虑到土族人曾盗用了火行族的掌诀,有可能用火行来封锁控制干金卦位,但因为他们命局的局限不能直接习练,而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利用火土调用的诡异山术。

    但就算是土族人用这种火土调用法来应对乾卦位的冲击,却更是婉姨所期望的。

    因为火土两术的调用,不管如何变换,其基调都离不开火土互生,但只要土族人用这火土相生的术力来与金族对抗,那便无虑了,因为火土相生,土又生金,无论如何都是金行族占优势了。

    结果,实际的情况只言中了一半,阴险的土族人确实用了火土对调的诡术,但并未与婉姨带领的金行族人直接对阵,而是用了老鼠。

    就在婉姨带人冲入乾位的中心地带时,他们发现自己正被一眼望不到边、黑压压的老鼠包围起来。

    土族人竟像是早有准备,在极短的时间内,催来如此多的田鼠,利用大片田鼠运出的水气,狂泄婉姨和乾卦位的五行金气。

    婉姨很快发现,她们遭遇到了最难缠的斗局,虽没有各族那样惨烈,却像是置身鼠海,被慢慢的吞噬着。

    土家真是阴损至极,竟然利用这个局,把本来最具强手的婉姨困在这里,只要婉姨众人稍一催动金形术力,就被鼠水之气源源泄出。

    真没想到,朝歌、婉姨等人精心设计的破阵计画,刚一上来就面临了严重危机。

    现在除了坎水位上的水族一众还算正常,正在与那里防守的土家进行着拆阵与破阵的惊险对斗。

    可一旦震卦上的老夫少妻和艮卦位上的胖瘦子午顶不住,土族人就会腾出人手增援坎卦位,到时水族人恐怕就无一生还了。

    所幸掌控时辰总局的姐妹花一方,似乎还是风平浪静,否则时局一松,火时旺土,所有进攻卦位上的两族人,处境恐怕就更加艰险了。但他们却不知道的是,自从姐妹花刚一起局,一众土家高手就已经暗暗向她们扑来了。

    艮卦位上,看着微笑出现的土守仁,胖子尖笑道:“你***,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比老殷更阴险的了,现在我才发现,你土守仁简直就是阴损毒辣的祖宗!”

    土守仁则笑着:“客气客气,过奖过奖。我这人总喜欢对每个人笑,总喜欢比普通人多想那么一两件事,所以就总被人误会。呵呵,很高兴今天两位老哥多少还能理解些守仁的难处。”

    胖子尖笑得更厉害了:“嘿嘿,我胖子打从娘胎出来活了四十多年,今天还真是开眼长见识呀!”

    说着拍了下站在旁边的老殷:“来!老哥们,开开眼,见识见识这天下难得一见的,最不要脸的超人。”

    老殷点点头:“嗯,的确很超人!”

    土守仁快速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阴怒又马上笑道:“微笑不好吗?呵呵,你们应该知道,常常微笑的人,活的也一定很长。”

    声音落地,土族人跟随着土守仁同时举起了掌诀。

    钉入地中的半截木楔燃尽最后一个火苗,噗的一下升出一缕青烟。

    因为失去了唯一地利优势,胖瘦子午带领的寅卯辰人最先遭受了开战以来的最惨烈一役,在与土族人第一轮的殊死相搏中几乎无一生还。

    土守仁看着被围在中心,只剩下苦苦互相支撑站立的胖瘦子午,忽然叹气的摇了摇头:“其实我们大家几百年前还都是一个血脉,有时我也常想,何必这样自相残杀?算了算了,只要你们放弃抵抗,我土族人绝对既往不咎。”

    胖子午火呵着血,笑得几乎喘不出气来:“哈哈……哈哈,老殷你看见没有,这位守仁兄终于良心大发了。”

    子水老殷沉着脸道:“嗯,难得一见的大良心!”

    胖子午火忽有些怨怪道:“老殷你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着你好像有点不识好人心啊?!”

    老殷嘲道:“如果有人想识这好心,我也不拦他。”

    胖子有点火了:“妈妈妹妹姐姐的,给脸不要脸,活了这把年纪,你别不识好歹!”

    老殷也少有的火了:“你要是想当狗,我老殷就成全你!”

    胖子大怒,叫道:“你***,谁怕谁呀!来呀来呀!”

    说着便真的向老殷举起了掌诀。

    土族人都很诧异,不知道忽然间发生了什么。土守仁也想努力看清,面前的这对老冤家究竟想干什么。

    胖子的怒吼更加尖利了,不断的大叫着:“来呀!来呀!来呀……”

    老殷毫不退让的也举起了掌诀,大吼:“来呀!来呀!来呀……”

    两个老冤家就这样此起彼伏、越来越快的相替对吼着,土族人就更加迷惑了。可就在这时,当发现这对老冤家拼尽全部命力,运出极煞对冲的子水午火术力相互对击时,土守仁大叫不好,却已来不及了。

    水火对碰中,顿时一股巨大无比的冲击波,以胖瘦二人为中心,向四周爆散开去,顷刻间疏忽防守的所有土族人内脏尽碎。

    就在土守仁最后一个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也在同时慢慢倒下的胖瘦子午一对老冤家,他发现,他们正含血微笑。

    暗中袭来的土族人,终于向守在小坡上的阿光木族人发动攻击了。

    土族人很清楚此战的重要,因为土坡上那对控制了火行时局的姐妹花,也正在控制着整个对阵局势,同时他们也清楚得很,阿光率领的正是克制土行的木族人。

    所以,除了防守震木卦位的力量外,他们几乎动用了土族中所有高手,而且更让阿光木族人处在危险境地的是土族人的火土调用,可以派上用场了。因为火正泄木,当把木族人第一轮防守发出的术力阵泄掉后,土族人趁虚使出杀手了。

    任由阿光使出浑身推拿泄导,都无法拯救身边一个个倒下的木族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每倒下一个,都意味着繁衍生息了几百年的最后一个独特族群,在一个个的消亡着。

    当小小的土坡上只剩下阿光和姐妹花的时候,土族人被誓死抵抗的每个木族人震惊了,他们稍稍的停住手,不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阿光笑了笑:“小灵,很奇怪,我自从懂事起就从没对生命有过太多留恋,可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我突然有点舍不得。”

    小灵也笑道:“一点都不奇怪,那是因为有我呀!”

    阿光抬起头,看了看已经升起的太阳,默默点了点头:“够了,足够了!”说完,阿光低下头,笑着慢慢把双手又放回到身体的推导位置上。

    他要完成最后一件事情了。他要为身后心爱的人,也是为了在世界上还活着的所有族人,做最后一件事情了。

    就像他所说的,在他开始留恋生命的时候,却偏偏要告别生命了。

    这一刻面对太阳,他最后的笑了,那是和心爱的小灵同时笑的。

    年轻的阿光倒下了,带着无比遗憾和眷恋倒下了。

    小灵几乎见证了阿光倒下的每一刻,看着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心爱的人,拼尽全力的最后倒下,她却因为手控时局而不能帮他一丝术力。

    小灵忽然一口血涌出口来,殷红殷红的印在雪白的衣襟上。

    忽然带着异常的吼声,远处的大地上正拼命奔来一个瘦倔的少年。

    他一路跑着一路吼着,他生怕自己吼声小了一点,跑得慢了一点,便再也看不到装在小小心脏里的那对仙子了。

    少年拨开紧围着的土族人群,终于站到了仙子姐姐的身前。他手中那把锋利的板斧,握得紧紧的,看着同族的土族人,眼中像是喷出了火。

    小轻轻轻道:“雷子,听姐姐的话,回去。我向你保证,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小灵姐姐都来这里看你。”

    雷子没动,手握得板斧更紧了。

    早有土族人奔去急告了正在督阵的土守形,老迈的土守形抬头望了望天,久久一会,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刹那,太阳的光线在他那沟壑老迈的脸上,折落一地的悲凉。

    雷子倒下了。

    一切都静了下来,姐妹花扣着掌诀的手忽然无力的落了下来。此时一队大雁飞过,几声啾啾雁鸣随风而逝。

    小灵、小轻双双抬起头,小轻道:“姐姐,大雁南归了。”

    小灵点点头:“是呀,我们也该回家了!回家了。”

    一阵风,一阵秋风,一阵带血的秋风吹起,把姐妹花的长发缓缓飘浮。

    她们本不像是属于这个尘世的,却真真实实立在那里,好像在对尘世上的所有眷恋做最后道别。

    再一次秋风飘发的时候,这对含血仙子双双的举了掌诀。

    戊癸夫妇率众的震卦位上,局势越来越凶险了。

    术力斗局的特点是,全靠打乱所在地点的风水布局,利用交错乱序的风水格力来杀伤误入之人。

    而破解的人就必须事先明白整个地势布局的原来构造,再想办法试探出现在已经被改变了的秩序,从而利用本身术力进行拆解。

    通常破阵入局的第一步非常重要,如果踏错了,立刻有杀身之险。如果布局一方被破,布局之人就会因术力反噬而受重创。

    彼此间每破一阵,每行一步,双方都会有人重创身亡。

    但因为我处在明,对方在暗,再加上土守形术力的狠辣深厚,众人每破一局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与地胎越来越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此时此刻两族人都已抱定必死之心,半步一血,一步一命,惨烈之况,撼天动地。

    终于在距离地胎还只剩下一局的时候,土族人只剩下了微微喘气的土守形,而这边的也只有伤残累累的老夫少妻,还有颤颤发抖着的乙木小姑娘和紧紧相依的小丑。

    面对这最后一阵,男人忽然挽住女人的手想要说什么,却被女人抢先说了:“平哥,柔妹想求你件事。”

    男人深视良久:“好,你说。”

    女人:“平时你什么都让着我,这一次也不能例外哦。”

    男人却坚定地、从没有过的摇摇头,然后又柔声的说:“柔妹,这辈子我从没逆过你,但这一次……我先来。”

    没说完,男人的大手已经松开了女人,最后深深的看了眼自己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便不回头的向阵中迈去。

    就在男人那一步迈起的时候,女人又说话了。

    她忽然又回到了平时那样,柔柔的、嗲嗲的声音:“平哥你要记住哦,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会去找你的。”

    平哥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幸福的笑了笑,然后真是一去不回的迈入阵中。

    就在这一刻,土守形摇了摇头,并不仅仅是因为男人这一步迈错了,而是因为他如此轻快的迈入,根本就是想用自己来探出阵心,从而让他心爱的女人能摸清阵局。

    只是这一步的代价太大了,土守形忽然有点憔悴。

    看着倒下再也站不起来的男人,女人忽然笑了,淡淡的样子像是紧紧系着的一根线,松掉了。

    女人走了过去,轻轻的把男人的头枕在了自己的怀里。男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血从嘴里汩汩的往外流,浑浊的眼睛里还弥留着一丝深情。

    女人用自己的衣襟抹了抹男人的嘴角,还是那样笑着说:“平哥呀,你可真不小心。柔妹说过的,你不回来,我会找你去的。”

    说完又抬起头,对着已经开始哭泣起来的小丑和乙木笑着说:“阿姨要带叔叔回家了,你们听话留在这里。记得哦,千万不要学叔叔这个样子乱动哦!”

    接着女人就撕开衣服,把男人紧紧的跟自己捆在一起,然后用她那娇小的身体把一直呵护她的、那具重重的男人身躯背起来,微笑着、蹒跚着一步步走向前,仿佛前面就是他们一直向往的美好家园。

    当娇弱的女人再也无法承载男人的体重而倒下去的时候,土守形也轰然而倒。女人用尽所有命力一击后,带着她的男人悄然离去了。

    土守形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危殆的一次重创,也从来没有过的觉得自己真的老朽了。

    乙木小姑娘忽然停住了哭,摸了一把眼泪,低头对小丑说:“丑丑害怕吗?”

    小丑忽闪着一双泪眼摇摇头。

    姐姐笑了,拉起小丑的手:“来,跟姐姐一起唱歌。”

    垂危的土守形张开口,老迈的说:“孩子,不要往前走,你们会活下来。”

    小丑忽然停了下来,看看土守形,又看看乙木小姑娘说:“小丑不怕,小丑很听爹的话,死也要死在这里。”

    乙木小姑娘本已忍住的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姐弟俩紧紧的牵住手,带着那只忠心耿耿的老黑狗,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向土守形走去。

    最后一刻,土守形一念悲起,对天惨笑。

    这一刻,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微笑中的文物贩子,还有一闪而过的独子雷子,于是松开掌诀,心甘情愿的死在了乙木和小丑的联局之下。而本来就已经受创的小丑和乙木小姑娘因为施力过大,最后也双双闭上了眼睛。

    现在正是巳火旺时,姐妹花的殒去,让水族人付出了不可想像的代价,每个人都似在火煮中煎熬,还要抵挡土行术局的攻击,前后夹击艰险万分。他们此刻的血就像要被煮开了一般,身上皮肤开始由黑变紫。

    但为了不让对方发觉,水族黑汉对着仅剩的几个人道:“为了能让命主最快速度进入正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然后就对着群中最小的几个少年道:“你们回吧,为六甲旬留几个血脉!”

    少年们答:“这样回去恐怕一辈子都活不好,大叔就当成全我们吧!”

    于是黑汉子对天大吼:“朝歌!命主!别忘了,还有许多两族人在等着你救!”说着忽又笑了笑道:“千万要忍住呀!别舍不得,我们水族的老少爷们先走一步了!”

    说完,所有剩下的水族人一起把手握在一起,凝聚所有的力量向土族人发起最后一击。

    朝歌三人的心在滴血,但他不能动,因为一旦过早泄漏,就会让土族人警觉,所有付出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当所有水族人都伤亡殆尽的时候,土族人也同时受到了重创,朝歌三人终于出动了。

    悲愤中,带着梁库和老赌头的吼声,朝歌就像一只烈火中振出双翅的怒焰凤凰,裹着巨大的火旋风一路烧来,仅剩的土族人纷纷暴毙而亡。

    可就当来到地胎精穴旁的时候,他们说什么都没想到,等着他们的,竟是土族人真正的首领,传言中早已死去的土守望。

    一切都明白了。

    那次地震,实际上也同时改变了土族人,土守望因此而活了下来。当初文物贩子走后,兄弟俩就为了引文物贩子出现才装死。

    因为剩下的土族人都在全力围困婉姨的金族,所以朝歌这一边得以轻松。在这最后一天中,真正的最后斗局在朝歌与土守望间开始了。

    朝歌遇到了从没有过的考验,土守望具备的深厚术力比土守形更加可怕。

    虽然已经抱着最后一搏信念的朝歌也是术力惊人,并且神奇的,体内每次面临超出承载压力时,就会奇妙的自行泄导。

    可狡诈的土守望每每在关键时刻,根本不与朝歌直接对抗,而是用术力无情的摧毁着梁库和老赌头,朝歌一救便会自伤。

    原本的相助,现在却成了包袱。

    此时已经竭尽力穷的他们,任何一个倒下,三个都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就在这崩溃边缘,老赌头看了看自己这三人,忽然惨笑了笑,对朝歌道:“答应我件事。”

    朝歌和梁库费力的扭过头,看着已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老赌头。

    老赌头:“已经没时间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答应我,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顾及我们。等老家伙再向我和梁库出手的时候,你就给我狠狠的干这老王八……”说的用力,巨咳中险些倒地。

    三人一把相互扶住,梁库嘿嘿道:“老赌真有你的,等会我给你买下酒菜。”

    朝歌知道,这的确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决然中他努力站直了身。

    就这样,几乎一击就溃的三个人,相互扶撑的老少三人,艰难而又决绝的再次向土守望走去。

    梁库大声吼着,老赌头大声吼着,就在一路鲜血的喷吐下,向土守望走去。

    似血红日下,四个人同时倒下了。就在巳时刚过正交午时的时候,土守望终于遭受了致命重创。

    忽然就在地胎完全成熟的最后一刻,大地发出了一次轻轻的微震,朝歌、老赌头、梁库、土守望,同时看到地胎被震开了一个穴口,可看到穴口里面正静静的安放着一尊与祖坟山中一模一样的青石函。

    四人都挣扎着爬到跟前,艰难地揭开石盖,于是一只惨白的手掌骨和一块残碧,渐渐展现在四人眼前。

    也就在此时,从周围纷纷坠落的鸟和蝗虫来看,一个更大的杀阵从外围慢慢掩来。

    所有事物都静了下来。

    困住金族的土族人和老鼠群纷纷恐怖的死去,所有人都围在婉姨身边,他们在等待着死亡。

    亲眼经历了所有人的惨痛,最后静静的等待死亡,婉姨带领的金族人却应该是此役最惨烈的遭遇了。

    看着渐渐掩来的杀阵,还有石函中静静安处的手骨,所有人都迷惑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局,一个早被设好了的局。所有人都知道,也许他们侥幸活了五百年,但今天该是结局的时候了。

    老赌头苦笑着,解脱了,解脱了。

    真正掌控全局的一只手,吸纳了所有五百年的精气后,为的只是启动一个杀灭所有两族人的妙局。

    土守望看了看朝歌:“呵呵,两大家族原本就是一个血脉,为了这一个坟局苦苦挣扎了几百年,土族人的枉费心计,今天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

    映着如血残阳,村长打开了院门,全村人都走了出来,苍茫大地中,他们注视着远远矗立的朝歌和梁库。

    几百年了,他们就像在那里站了几百年。 -

第一章 人碑

    

    就在牧家村世代守候了近五百年的那块巨大的祖坟地旁,几乎像是一夜间,震颤颤的起了一百五十六座新坟。

    像老坟一样,这一百五十六座新坟同样没有墓碑,映在血阳下,他们一同寂静着,肃穆着。

    就在这巨大的新墓中央,有两座坟格外不同。

    拱起的两个秀小的冢丘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紧紧牵着手的姐妹,生前如是,逝后如斯。

    梁库摘了满满一怀深秋里最后一批不知名的野花,堆在两座坟之间,俯身抬头间再次忍不住涌出两眼热泉。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轻的那个秘密告诉了朝歌,他说的时候是看着眼前那座秀小的茔头说的,因为他觉得当着小轻的面说出来那不算违背誓约。

    哽咽中,梁库自始至终没看身边的朝歌一眼,他不敢想像此时的朝歌会是怎样翻涌,因为他知道越是努力克制自己的人,他所遭受的痛苦越是超出常人。

    说完,两个人就那样久久立在坟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座纹丝不动的人碑。

    所有土族人尸体,都被埋在了土家村中央的一个大冢里,就像几百年前被他们一夜间灭掉的火行族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是自己毁灭自己。

    望着新起的巨大墓地,朝歌开始思索起整件事。

    显然,困扰了两族人近五百年的大局,并未因最后爆发而破解,相反却意外的启动了一个更大的风水阵局。

    更可怕又不可理解的是,种种迹象表明,两族人传说中几乎奉为神明的那位牧家祖师神易百年大局步步引来,为的却是好像专门灭掉苦苦护脉相守的五行六甲两个亲族。

    是神易几百年前就已经预测到两族人的离异杀伐?

    还是又隐藏着怎样的可怕内情?

    此时神易的那句“届时你辈子孙定当解脱”,现在便成了另一番滋味。

    而且从唤醒牧家两代后人的穆启明和梁家十代人的苦心孤诣来看,似乎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梁库不受阵衍杀伐的独特命局,还有与朝歌奇合的汹涌鸿运,都像是为了破解各种凶险而准备的,他完全是与护脉两族互不相知的另一个独立系统。

    整座大局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神秘的神易究竟是何用意?

    几十年前的那一次大局启动,引来了两族人的殊死之谜,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启动又意味着什么。

    再想起让两族人命局奇变的阵衍术,看着他们最终莫名归宿的上百座坟头,一丝阴阴凉意悄悄漫上朝歌心头。

    就着残阳,朝歌打开了地胎中的那个石函。

    这是全局中剩下的唯一实物,随之一个疑问又升到朝歌眉头。

    祖坟山中的臂骨和这支握着残玉的手骨又是谁的呢?从正常推理,这不太可能是神易的,因为从老赌头和众人的记忆中似乎表明,早在两族人来到牧家村之前,墓地所有一切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而且在记述中也没提到有关神易的去世,好像是神易独自隐世的。

    但如果按影响整个牧家亲族的风水来讲,这发挥着阴宅墓力的手骨,即便不是神易的,那也绝对是神易的兄弟近亲,而且从发挥的作用来看,此人不但是牧氏宗亲,而且是极有辈分的。

    但为什么没听两族人谈起呢?当然也完全可能是神易事先安排好一切后,才招来两族人的,但为什么保守得如此神秘?

    最后的关键就是那裂成三块的奇状古玉了。

    这分成三块,带着古琢蚀痕的羊脂老玉,乍一看像是均匀裂开的三个整块,但上手一摸,三块老玉裂开的边迹光滑圆润,没有丝毫突兀断裂的锐角粗面。

    更奇特的是,整三块古玉上的雕物无论风格手法还是形体物状,都完全不同。

    一块上有着配合软玉的自然纹路,浅浅勾勒出几道阴纹。

    朝歌对古物了解不深,对玉刻就更加不懂,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细看这块纹路奇特的老玉时,都很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另一块雕刻的则显然是真山真水,石凸树立,流水长溪。

    第三块最怪,竟雕着一个古怪的实物,像是一个刻着云纹的长型玉板,上尖下方。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但当把它们小心拼接起来,合成一个圆形的整玉时,一股奇异的力量慢慢从古玉中散发出来,并渐渐与朝歌体内的经脉、骨肉、风水结合起来。

    朝歌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感觉起来似懂非懂的玉纹和山水长溪等,必然是一种利用雕刻形状而结合起来的风水古法。

    虽然凭他现在的风水技艺还无法看懂其中深奥,但体内明显的异常术力流转已经非常肯定的告诉了他,此玉非比寻常。

    神易在最后的地胎中留下它,也许在向后人预示着就在古玉之中隐含着解开大局的真正秘密。

    就在朝歌摸搓着那三块古玉深度沉思的时候,梁库也在想着他的心事。

    本来梁库一直都无法摆脱痛失姐妹花的阴影,但时间一沉下来,他那天生喜乐的性子又逐渐恢复过来。

    自从那次在墓中挖出五座黄澄澄的小金塔后,就一直惦记着还能有什么新发现,现在看到朝歌打开石函摸着古玉的样子,一下子也勾起了压抑已久的雅兴。

    毕竟那底下是大得怕人的古墓群,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神易隐藏的百墓巨葬,说不定那底下埋藏着各种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再说不定在奇珍异宝中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更说不定这灵丹妙药就能令他深爱着的姐妹花再重活人世。

    梁库就这样忽而天南、忽而地北的胡思乱想着,心痒难熬中,不时的用眼睛在朝歌那张比原来更加深沉冷峻的脸上扫来寻去。但最终到离开牧家村的时候,也没敢向朝歌提出这般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异想天开、凡事迳往好处想的梁库当然不懂得,如果真的有神易隐藏起来的各式百墓巨葬的话,那也一定是在原穴的基础上藏形隐位的,否则便失去了古墓的完整价值。

    而且很多古物一经出土,便面临着难以避免的腐蚀损坏,只有密封的地下,才是古物的最佳保护所。

    怀揣三片古玉,带着诸多疑问和遗憾,朝歌和梁库告别牧家村,准备踏上更为艰难的破解百年大局之路了。

    临行前,朝歌把那五座小金塔留给了同是亲族的牧家村人,梁库心疼的万分叮嘱:“千万别乱卖给游街窜巷的文物贩子!知道这值多少钱吗?”

    说着,梁库对着一脸懵懂的村民举起了两双大手,在空中不住的来回翻转着:“加起来能买五百万头牛!五百万头牛!”

    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却是让梁库高兴异常的,家乡省城。

    这次回家,朝歌是有两个目的的,一是回到省城利用考古院的关系,查一下有关这块古玉的情况。

    包括历史年代、产地何方、雕功玉匠,乃至有关的各个方面,以便从中摸到些有关全局的蛛丝马迹。

    二就是想从梁库的外公穆启明家族查起,也许梁库健在的母亲能起到重要作用。

    而在要回家之前,还要再回一次梁库外公穆启明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九鹿县文物馆。

    牧家村所在地处偏僻,通往九鹿县的道路全是土道,没有通车,平时周遭农民进城不是赶车就是靠走路。

    原本梁库精心打造的那辆超长巨车,却因为最后两族一战杀阵重启,导致牧家村内除了牧家的村民,其他生物几乎都一次性死绝了,所以朝歌两人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徒步赶往九鹿县。

    几经变故,本来少言寡语的朝歌就更不多话了。原来的冷峻傲气,现在更多了些内敛深沉。

    除了想事情时回到些原来模样,其余时间多是沉郁中暗暗浮着一丝淡伤。

    梁库总想把气氛逗得快活些,虽然姐妹花的陨世对他的打击可能是与生第一次那么巨大,可梁库转又一想,要是一辈子都这么愁眉苦脸的,天上的姐妹花和两族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高兴。

    什么事该乐的时候就乐,该哭的时候就哭,我们可爱的姐妹花、够义气的两族兄弟姐妹们在哪里呀?还不是在心里,你要是心里总郁闷着,他也跟着不舒服啊。

    梁库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劝的,一路上大嘴不停,唾星乱冒,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劝人方法都劈头盖脸的用到了朝歌身上,不时的还偷看两眼朝歌。

    令他大感欣慰的是,朝歌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了,开始表现出对梁库这种疲劳轰炸式劝人的不耐烦。

    这在梁库看来却是大大的好现象,不怕朝歌烦,就怕他连烦的心思都没有,这一烦就多少证明了朝歌的注意力,开始渐渐从沉郁中转移了。

    于是抓紧机会,趁热打铁,梁库忽然停住了脚,两手抓住朝歌的双肩,两眼无比认真执着、渴望热烈的望着朝歌:“朝歌,我这人从来没求过人,但这回我得求你一次!”

    显然梁库这话有点故作姿态,朝歌也懒得去想这是不是第一次求他,但看着梁库如此百年罕见的认真样,想来梁库这次一定是真的有什么极认真的事。

    缓缓中,梁库极认真的说出了他的请求:“朝歌,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教会我那个神龙首尾都不见的隐身术。”

    朝歌还一时弄不清梁库到底想要干什么,早在刚进牧家村的时候,梁库就曾想学隐身术,但一听朝歌说要抛头颅洒热血的至少学上七年、八年,梁库可就没耐性了。不知道怎么现在却又忽然的心血来潮了。

    此时梁库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悔恨之中又略带惭愧的说道:“朝歌,你我这一出来就是大半年了,回头一看,除了挖坟掘墓,可以说我一事无成。

    “回家总要给父老乡亲们有个交代吧,也是给一向瞧不起我的邻居们看一看,我梁库不光是一个暴发户,而且是一个有着一技之长的暴发户!”

    说到这里,梁库竟然激动的紧紧的把拳头握了起来。

    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吐倒一地了,幸亏朝歌相处日深,免疫力颇强,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拿开梁库抓在自己肩膀的手,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向前走去。

    只是从眼底闪过的微微一丝笑意却没逃过梁库的一双小贼眼,赶紧追了上去,死缠烂打的终于把朝歌说服了。

    其实梁库的本意,除了是想千方百计的把朝歌从沉郁中转移出来外,还真有学隐身术的想法,这次回家他非得给老妈和小川妹阿红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可。

    尤其是平时对自己凶巴巴的小川妹,他梁库要是练成这手神出鬼没的隐身术,还不得让她崇拜得立马当偶像供起来。

    梁库的幻想越想越没边,越想越离谱,美滋滋的简直快成了神易第二。可一旦真练起来,梁库忽然发现了幻想和现实的确有一段距离,一段老长老长的距离。

    不说别的,光凭练就每个人不同视觉习惯死角而达到神经忽略的隐身术,第一关就要掌握判断命里五行格局的人面风水,然后再学习八卦方位的步伐次序。没等朝歌说完五行生克的基本原理,梁库的头就已经听得奇大无比了。

    不过懒人自有妙法,梁库就退而求其次的道:“好好,你也不用劳神费力的跟我说这么一大堆,干脆教我个死办法,我也只想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只告诉我,她面东的时候我怎么走,她朝西的时候我怎么动就成了。”

    说完就把小川妹阿红的面相特征、皮肤颜色、身高多少,通通告诉了朝歌。朝歌一边听一边心里暗暗有趣,要说一时半会的把从深奥阵衍中演变过来的隐身术练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朝歌勉强答应也是想让梁库知难而退,但不成想被梁库想出这个虽然有点笨,却很管用的法子来。

    因为隐身术虽难,但如果只针对一个固定的人来练习固定的转步换位法,那便简单多了。而且梁库又不需要判断小川妹阿红的什么五行格局,这些都让朝歌判断好,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记住朝歌给他指定好的步伐就成了。

    为了记忆方便,朝歌又针对阿红东西南北变换的八个方向,编成了八个步伐口诀,以梁库的平均习惯一步的长度为单位,例如东七震六坎进五等。只要梁库准确无误的记住这八个口诀,只在小川妹一个人前隐身估计是不成问题了。

    梁库真为自己这个天才发明大大的自我满足了一把,但又马上有点担心,对朝歌道:“你也知道这没几天就要回家见面了,一旦记错了一步半脚的,那不全都白费了?”

    朝歌道:“你只需死记住这八个口诀,临阵时不要慌,宁可慢点走,也不要踏错了,最多在她视线里时隐时现而已。”

    梁库就奸出了一脸笑:“嘿嘿、嘿嘿,时隐时现好,时隐时现好,那才真正叫什么……神龙见头不见尾。嘿嘿,好好……”

    就这样,一路上梁库边走边苦背着口诀,朝歌边指导,两人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现场临摹。

    梁库虽然完全不懂什么五行阵衍,但因为这大半年来无时不刻的耳濡目染着,再加上朝歌的细心教导,没多久便搞明白了简单的八卦名词和各属方位,这个一记住,剩下的就只是进退步数和临机应变了。

    虽然路途颇远,又行进稍慢,但却在不经意中让朝歌的心情好了许多。临傍晚时分在一个镇子住了一晚,一大早又搭了趟去九鹿县的顺风车,不消一个时辰,九鹿县便逐渐迎在眼前了。

    望着熟悉的场景,望着这块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梁库一时感慨万千,尤其经过那栋曾经豪赌过的大厦,还特意观测一番。

    发现原来一楼的大酒店已经改成了一家商业购物中心,虽人来人往却全没了往日的那番气势,想来二楼、三楼、四楼的夜总会赌场也一定改头换面了。

    随着大人物校长被阿光在体内封了局,导致半痴不傻的,看来九鹿县的黑事业遭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梁库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着朝歌一脸坏笑道:“朝歌,我还真有点想那位很重视人才的校长了,要是知道他在哪里,一定去看看他这位老朋友。”

    朝歌听此一说,也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来,但转而又想到了当初引他们到此的老赌头,一下子诸多往事又涌了出来,神色不禁又暗了下去。

    于是梁库也想到了那个可气又可恨的老冤家,一脸复杂的叹了口气,随又转移气氛的对朝歌道:“哦,对了,既然来一次,总得留点纪念再走。”说着就向商场外,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走去。

    朝歌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干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后才发现,那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原来是很多老城闹市区都能见到的,一种叫“翻碗”的骗赌小把戏。

    这“翻碗”小把戏原本是一种杂技魔术,表演的人通常在人前扣住三个瓷碗,再把手中的染色小棉球分别放在三个碗中,然后找出一位观众来猜每个碗中的棉球数量。这种小术全靠手法快捷隐秘,往往让人觉得明明是碗内有球,翻开后却常常空空全无。

    杂技变种成骗术后,除了翻碗者同样是手法敏捷外,又在围赌人中添了许多牵驴的。

    牵驴是骗术中的暗语,意指同伙间互相配合,假装成围观参与者,一等有不明的过路人旁观,便纷纷下赌,造出一种这东西很好赢的假象来,从而引人入套。

    就算翻碗的人手法不是很高明,但有这几个牵驴的插在中间,指东说西转移注意,外人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地摊儿中那几个牵驴的用眼一斜,早瞥见了朝这里走来的梁库,于是纷纷加大音量,五十、一百的把钱拍到碗上,如狼似虎的就像是看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这个特大号的馅饼却是梁库。

    梁库当初走街窜巷的拣垃圾为生,这种小把戏也早见识过了,不禁嘴角暗撇:“靠!真当老子是赌盲啊!今儿非拿你几驴纪念纪念不可!”

    翻碗这小骗局,虽然梁库见识过很多,但也全没什么制胜法宝,之所以今天这样有把握,那全是依仗着朝歌。

    他在想,当初在这里,多大的赌局都被他与朝歌的奇命合局给破了,跟那次相比,眼下这不太小儿科了! -

第二章 再闹九鹿县

    

    临走进赌摊的时候,梁库没忘了往身后瞥了一眼,看到朝歌已经跟了过来,心里彻底有了自信。

    等梁库刚一走进人摊,那几个牵驴壮汉便默契的把梁库紧紧围在中间,嘴角眼神的互递间,让人如同听到他们的心在奇痒无比:总算等到了一头肥驴!

    跟这几个牵驴壮汉相比,蹲在地上翻碗的人显得瘦弱多了,年岁也不大,好像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壮少搭配,天下此类赌局大多如此,总结内因大概不出两条,一是少年的瘦弱童真比较容易让人轻信,从而让不明者无端的增长胜出的自信;二却是因为,人只有在少年时期,肢体是最灵活敏捷的,无论学什么东西都上手极快。

    梁库先是看了几把牵驴与翻碗少年的全情表演,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来,他开始准备下注了。

    圈外的朝歌自然也明白了梁库用心,本不想跟他一起胡闹,但一想这种街头骗局虽小,却不知道引了多少路人上当,跟巧取豪夺没什么两样,藉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也是件好事。

    现在的朝歌已今非昔比,上一次在斗赌时还只能藉助命局间的拆合来对解,而如今只要运转体内术力,牵引地摊的风水格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赌局操作。

    但此刻忽然心中一动,自从与土族人最后一战前,所有两族人都把各自掌诀传给了自己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进行整理。

    虽然通过发生命局畸变的两族命运知道,习练阵衍就像在透支生命,而且因为术力,朝歌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性格在可怕的慢慢偏转。

    但朝歌却一直有个想法,各有所长的六甲旬和五行族合起来,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阵衍,他们命局的畸变,也许就是因为长期习练了不完整的阵衍而导致的。

    想到这里,朝歌试着把两族人的掌诀精髓融合一处,虽然各族掌诀纷杂不一,但大体都是从一个核心出发,只是路径和功用不同而已。

    再加上早前老赌头就教过他火土调用的一些经验,现在稍一整合,很快两族人的掌诀便奇妙的合成了一套完整的大掌诀。

    一阵少见的狂喜从朝歌心底抑制不住的升了起来,原本各有所偏的阵衍,现在已经完整起来。

    也就是说,把六甲旬的时间和五行族的地势,合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就不知这个完全未知领域会有着怎样的奇妙变化。

    左掌六甲右手五行,一套完整的阵衍大掌诀开始推起了,朝歌不知为何有点激动得手指发颤,随着掌诀加快,前面的赌局开始发生变化。

    先是翻碗的少年不知为何,从没有过的手指发僵,手法变化简直比以往慢了三个拍子,操作起来连常人都不如了,自然让梁库连连猜中。

    接着牵驴的几个人就像商量好般的,几乎同时把钱输给了翻碗少年,然后再由少年输给梁库。

    在他们感觉,现在的每个人都像被裹在洪流巨浪中,每行一事都身不由己。

    而他们却不知道,此刻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

    朝歌的左右大掌诀越推越快,眼前的人堆开始若隐若现起来,朝歌知道那是因为大掌诀的推动,已经把梁库几人的所在地从整个街区风水格局中强行隔离出来,就不知道继续下去,眼前的人堆是否会在自己的视线中完全消失。

    左右大掌诀更加快了,此时的朝歌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完全被一种狂喜控制住,直到引发的阵衍不断蔓延,竟然“喀嚓”一声,把商场临街的一面大玻璃窗震开一条裂纹,才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急忙收住掌诀,浑身不禁涌出一层冷汗。

    而赌局一边因为阵衍控力的迅速消失,几人如同忽然在大浪中被抛了出来,一下子虚脱般的坐在地上。

    梁库攥着一大把赢来的钱无力笑道:“呵呵,连翻碗都能赢这么多,奇迹!真是奇迹!”

    朝歌忽然意识到,这套整合起来的阵衍大掌诀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完善,一定缺了某个重要环节,才导致诸多缺欠。

    更让他害怕心惊的是,回想起刚才的莫名狂喜,又让他感受到了曾经在百骨坑被骨气逆转的那次邪恶感。

    稍一冷静后,朝歌走过去把梁库扶了起来,默默的沿街而走。

    经过一对乞讨的母女,梁库顺手把赢来的所有钱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中,笑道:“留个纪念。”

    说完,在乞讨母女的惊呆眼神,和那几个坐在地上牵驴骗棍的恐惧注视中,朝歌两人消失在街头。

    刚一拐个街口,朝歌便把虚弱的梁库扶到一家颇大的饭店中。

    梁库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无力的笑着:“看来我真是老了,刚玩了几把,就累成这样。”

    朝歌特意给梁库要了份热奶,然后又点了几个滋补汤。

    看着一贯万事不理的朝歌忽然对他如此关照,梁库浑身的热呼起来,笑道:“呵呵,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搞得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呵呵……”

    说着就要挣扎着自己来,却被朝歌用手按住了。虽冷却又似乎带了点温度道:“好好坐着。”

    虽然有点虚脱无力,但一吃起来,梁库就虎虎生威了,不消片刻,便把点上来的东西一扫而光,再加上吃的时候,朝歌暗中用术力把梁库刚才因阵衍催动而乱掉的体内各局恢复过来。

    很快的,梁库便又回到活力中来,还真以为滋补汤有这么大的效用,连连大赞,真把主勺的这位大厨激动得热血沸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吃饱喝足出了饭店,两人直接向县文物馆走去,却没注意,身后不远的一个街角处,正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盯着他们。

    九鹿县虽然繁华,但面积还不是很大,没多久朝歌两人便来到了文物馆前。守门的已经换了一个中年妇女。

    梁库对那位乡音浓重的老保管员有些挂念,上次来九鹿县迫不得已霸王硬上弓的拿走了考古工具,虽说留下了三倍于实物的现金,但毕竟用的是非法手段。

    就不知道后来影响如何了。

    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当老保管员发现工具忽然变成了厚厚几叠现钞的时候,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不久就得了场大病。

    老伴知道怎么回事后就劝老头子,工具丢了就丢了呗,又没丢文物,等馆长回来你就把这钱全交上去,我就不信那个腐败分子能拿你怎样。

    就像老伴所料,等馆长回来接到老保管的几叠大钞和辞职告退后,不但没声张,反而还暗地让老婆到老保管家问寒问暖,毕竟那些个工具不是文物,而且对文物馆来说没什么大用。

    最后竟然暗语明腔的对老保管说:如果再有买家来,可以考虑馆里的其他库存工具。还是老规矩,按原价三倍。

    临出门还特意反覆强调了一句:放心,亏不了你们老俩口。

    老保管毕竟属于老辈人,不说德高望重,但也有老一代的办事原则,经过这事后虽然病好了,但心却凉了,从此再也不过问文化馆的任何一事。

    梁库当然是向那位看门大姐使了小恩小慧的,才得知了如此详细的风言***。一块石头落地同时,也自然明白了对付见钱眼开的馆长之法。

    小使贿术,两人就很容易的得到了文化馆对梁库外公穆启明掌握的所有资料,但也像几十年前考古大队调查的一样,除了穆启明三个字和一些简单记录,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从一些尚在的那个时代的老人,知道些有关穆启明零碎传闻和印象,他们都称呼穆启明叫穆先生,因为穆启明不但识文断字,而且对历史很有研究。

    据说穆启明不是本地人,但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很多人各说不一,没一个定论,因为在当时文化馆共事中穆老师就很少言,就算偶尔说两句,口音上也是摸不准的南腔北调。

    独身一人的穆先生也从来不与外人来往,自认识那天就静悄悄的出现,又孤零零的消失。

    总计穆先生在九鹿县独居了十年左右,也有人曾问过穆先生的一些个人历史,但都被穆启明敷衍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六、七十年代被怀疑出身有问题,才被惨斗至死的。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被斗死,才让许多同时代的老人都还记得他。

    总之在几乎得到了各种有关穆启明的所有资料后,朝歌有这样一个感觉,穆启明就像偶尔路过九鹿县的一个沉默过客。

    他所生活十年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努力的让人忽略他,也许他刚刚到九鹿县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那座坟址,然后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完成唤醒牧氏后人的使命。

    他的行迹看起来和失去家族记忆的五行、六甲两族完全不同,他也应该属于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家族,但他们世代都很清楚一致的为完成一个任务而生存着,每走一步都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们生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死后就更加带走了一切可以解谜的线索。

    按照许多老人的回忆,朝歌和梁库勉强找到了几十年前穆启明大概的居住范围。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九鹿县的大部分市区都已经翻建成新,许多老式旧屋都已经被高高的钢筋混凝土楼群替代了。

    穆启明的老居现在是一所九鹿县妇幼医院,在打听了许多周围仅存不多的老城居民时,得到了一个颇意外的消息,这医院的建院时间,几乎就在穆启铭去世后的半年内。

    其原因是听说因为那片区域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火灾,大面积民居一烧殆尽,因为死的人多,市政决定在原有的废墟上建起了一所医院。

    这个消息初一听来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因为从穆启明给自己选坟的手法来看,风水技艺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对于所居处三十年内的地脉趋势应该了如指掌。但为什么选了一处如此火煞凶地呢?

    但朝歌又马上意识到,不是穆启铭没有观测到,他这样选择完全是为了在他死后,连居所都不留给后来人一点可查的线索。

    这样一来就颇让朝歌皱眉了,一个高明的风水大师如果想要隐藏和销毁他的所有痕迹,而且已经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那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挖掘出他的秘密了。

    抛去那三片古玉不算,现在有关大局的两条线中,能解开穆启铭这把锁的唯一希望,都在梁库的母亲身上,也就是穆启铭的亲生独女。

    一直在察言观色中的梁库也渐渐开始心冷,他一直想要解开的身分之谜,看来还要谜上相当一段时间了。

    不过转瞬一想,既然外公的那座坟已经好好安排了他的伟大一生,解不解开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心中一喜,肚子就开始叫起来,这才注意到天已近晚。

    走出街区便找人就问,这附近哪里有最好吃的,等得到了统一答案刚要前行的时候,他和朝歌同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入夜人丁稀少的这条大街上,忽然由逆行方向开来一辆装满人的敞蓬大卡车,乍一看还以为是挤满工人的工地用车,但随着开近就越来越有些感觉不妙。

    因为这足有三、四十号的满车人不是手拿片刀就是提大棍,而且都是横眉竖目的如狼似虎状,非常一致的盯着两个人──梁库和朝歌。

    这时,梁库开始彻底觉得不妙了,非常不好的莫名其妙。

    直到看见人堆中有个家伙指着他们大叫:“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朝歌和梁库才多少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大嚎大叫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朝歌用阵衍破了翻碗骗局的几个牵驴之一。

    看来这几人伎俩虽小,来头却似乎很大。

    匡当一声,一个满脸凶肉、两眼阴狠的小矮个子踹开车门走下来,看样子像是个领头。

    那个大叫着的牵驴跟着从后车厢跳下来,指着梁库咬牙碎齿的:“就是那小子!”然后又指着朝歌:“他们是同伙,先给我们下迷药,然后把钱全抢走了!”

    看来那几位驴哥把虚脱无力全理解成被下迷药了,不过症状倒是满像。

    小矮子阴狠狠一笑:“兄弟们下手讲究点,连皮带骨的,给他们留半口活气就成了!”

    随手一挥,满车的恶狼像是一年没吃过肉似的跳车直奔朝歌、梁库。

    梁库叫苦不停,不是别的,这一场仗下来,吃饭又要延后了,饿得慌啊!

    但梁库此刻还不知道,让他更叫苦的是,自从朝歌发现那套阵衍大掌诀不但不完善,而且还在体内发生畸变后,就决定从此不再使用术力催阵。也就是说,这就意味着此刻的两人要全凭肉胳膊、肉腿来抵挡这三、四十号片刀棍棒了。

    眼看恶众就要冲到前了,朝歌却只是八风不动的盯着冲在最前排的几个凶徒看,手下没有任何反应,梁库就有点发毛了,手摇向朝歌道:“大哥,现在相面可不是时候啊!快点起阵,搞死这帮兔崽们呀!”

    朝歌仍是不动,两眼闪烁的继续盯着跑在前面的人看,直到刀尖棍头距离还只剩下不到五步远的时候,忽然道:“手搭我肩膀,跟紧在我后面。”

    说着便开始移动脚步起来,梁库也没空细想,总之这辈子要和朝歌打死一堆,烂死一块了,从后面两手紧紧搂住朝歌,如影随形的跟着朝歌移动起来。

    步伐一动,梁库就坏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了,成竹在胸的朝歌正在运起隐身术了。

    而在此同时,冲在最前排的几个恶徒同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们的视觉里,明明站在前面的两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睁睁的消失了。

    确切说,那又不像消失,而是瞬间依次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因而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约而同傻愣愣停住脚,后面的人因为前面的人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推后拥的也跟着停住脚,头跟着众人转来转去。

    前排有偶尔发现朝歌踪迹的就大叫:“在那、在那!”随即朝歌就根据此人的命局视线展开步伐,瞬时隐身。

    这样造成的效果真如同鬼魅似的,在昏暗的街灯下东现一身,西出半影。

    梁库看着这群被耍得像呆鹅一样的恶徒,心中大感有趣,竟阴恻恻的学起了似是而非的鬼叫,随着朝歌的身影飘忽不定,让人顿时像是被扔进了鬼窟冰窖。

    最先崩溃的是那个带路牵驴的,本来白天就觉得蹊跷,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是鬼影又是鬼叫的,真以为是撞了邪,扔了片刀,撒腿就逃。

    已经被搞得心寒腿抖的众恶徒,本来听几个牵驴的说法就有点牵强,眼睁睁的几个大汉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下了迷药,一定有什么内情怕丢了面子给隐瞒了,但说什么也没想到竟有这样邪门。

    此刻一见领路的都先跑了,当下呼啦一下子都四散奔逃,没一会,大街上就剩下了一辆破卡车,还有也不知道是愣充英雄还是被吓得腿脚发软的领头人,小矮个子了。

    正当小矮个子好不容易挪动腿准备逃的时候,猛一回头忽然正对着梁库那张故意扭曲了的脸,立时一股尿水顺着裤腿喷涌而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哭腔着:“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梁库强忍着笑,继续一副鬼腔恶搞:“嘿嘿,看你又矮又黑,是个百年难遇的鬼才呀,我是特地上来收你做鬼徒的。嘿嘿嘿嘿……”

    小矮个子一听,头磕得更凄惨了:“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一点都不黑啊,是路灯太暗呐……”

    梁库为忍住笑,差点憋爆肚皮。

    朝歌却觉得事有蹊跷,自从上次校长被阿光封了脑后,九鹿县的黑道应该土崩瓦解了,但从这一车肆无忌惮的恶徒来看,好像还存在一个成规模的组织,于是冷声问道:“你们的头是谁?”

    小矮个子猛磕头中先是一顿,然后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谢罪口一样,连声磕道:“都是校长做的!都是校长做的!你们有事就找他呀!没我的事呀……”

    校长二字一出口,朝歌和梁库都同时愣住了。互视一眼,实在想不通,难道校长又复出了?

    封他脑局的阿光已经不在,又有谁能解得了呢?

    事出突然,朝歌略一沉吟,又问道:“你说的,可是原来的那个三县独霸的校长?”

    小矮个子还是不住的磕头:“是是……哦不是!现在的校长是从前那个校长的兄弟,哦哦,是跟班,是跟班。那时候道上的兄弟都称他叫:睡不醒。”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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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东方古术,神秘的风水玄学,一个设计了近五百年的风水大局,展现在我们的面前,谁,才是这个大局的幕後者,谁,才是这个大局的胜利者?
一个个古老术族被逐一唤醒,不到最後一刻,没人知道这风水大局的背後,究竟意味著什麽……!传古奇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传古奇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传古奇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