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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5端木景晨     衣香txt下载     衣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0节玉葫芦(2)

    盛乐芸正自懊恼说错了话,不该在堂妹面前多言,被堂妹囔了出来,又被祖母说了含蓄说了一顿,怪没意思的。

    见祖母又同,她心中已经有了警惕,笑道:“祖母,不过是瞧着模样相似。我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盛夫人知她误会,就笑盈盈把她搂住怀里,道:“祖母没有怪罪芸姐儿,不过是想弄清个缘由。就咱们两个人,说些私话不妨事的。你说给祖母听听缘故:你是如何看得出薛家晚儿姑娘身上的坠儿,是你爹爹之物的?”

    到底是九岁的小姑娘,再谨慎小心也是有限,天性使然的好奇和探究欲,令她有几分天真烂漫。

    她看着祖母殷切的目光,心头微热,话就不再隐藏着,道:“去岁十月底,我带着钰哥儿在陶姨娘处玩耍,就见陶妈妈从外头捧了个做工精细檀木匣子进来,里面装着个通体透明的青绿色玉葫芦坠儿,说“姨娘要的玉葫芦,多宝斋的人连夜赶工做出来。,钰哥儿问是不是给他配那件紫罗色直*用的,陶姨娘就笑着说,是给爹爹冬月初一生辰的礼物。钰哥儿吵着要瞧,我也在一旁瞧了一回。第二日去我姨娘那里,她正在做穗子,樱红的盘螭穗子活灵活现的。

    我瞧着有趣,问姨娘给谁的穗子,这样费工夫?姨娘说,她和陶姨娘准备给爹爹送件生辰礼。又说是陶姨娘的意思,照南边的规矩,男子逢二十八生辰,需一个玉葫芦坠儿挂着,配上鲜红的穗子,寓意多福平顺,官运亨通。爹爹去年冬月初一正好是二十八岁整”

    陶姨娘是盛修颐的庶子盛乐钰的生母。

    自从陈氏暴毙,盛修颐房里的事,大部分都是陶姨娘管着。

    陶姨娘原本是盛家二少奶奶葛氏的姨母庶妹。虽是小户人家的庶女,却生的伶俐乖巧行事大方得体比起那些大户闺秀还要强几分。

    又会在盛夫人面前殷勤讨巧,盛夫人很喜欢她。

    陶姨娘生了庶子盛乐钰,为盛家添了男丁,算是对盛家大功一件。

    因为盛家一直人丁不旺。

    盛家二少爷房里三位姨娘,一直无出:二奶奶生了嫡女盛乐蕙以后,也一直不见动静:三少爷尚未娶亲。孙儿对于人口稀薄的盛家而已,特别珍贵。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盛夫人都一样的疼爱。

    因为陶姨娘生了庶子,又是极有见识的,盛夫人原打算今年开春做主抬了她为盛修颐的继室。可去年腊月就遇到与薛家结亲之事,后又定了盛修颐娶薛氏女,抬贵妾为继室的念头只得作罢。

    盛乐芸口中的“我姨娘”是她的生母邵氏,闺名叫紫檀,是盛修颐从小贴身服侍的丫鬟。原配陈氏进门后,让邵氏做了通房,生了盛乐芸后,就抬了姨娘。

    邵氏服侍盛修颐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在府里年月又久,性子温顺敦厚,从来不惹是生非,盛夫人也喜欢她。

    因为盛夫人喜欢盛修颐〖房〗中的这两位姨娘,从来不拘着孩子们跟这两位姨娘来往。

    盛乐芸更是人前人后不喊邵姨娘的姓,只称呼“我姨娘”。

    听着这么个缘故盛夫人也想了起来,她去年的时候的确记得盛修颐腰封上坠着个玉葫芦坠儿,很是好看,还问他哪里得来的。盛修颐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别人给的就没有细说。

    盛夫人还以为很隐晦,不能说。不过是个顽意儿,盛夫人也没深究。

    后来也一直见他戴在身边的。

    再后来,就是腊月中旬,盛夫人嫁在安徽安庆府的大姐突然殁了,盛修颐去吊丧。回来时遇着大风雪原打算除夕夜赶到家的,结果拖延到正月初八才到家。到家第二天就被赐婚,所以盛夫人记得很清楚这个日子。

    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戴过。

    盛夫人以为是不喜欢了,就搁置不要的。

    如今听盛乐芸的口气倒好像是送人了,……………

    “芸姐儿,你瞧得真切吗?薛府那位晚儿姑娘身上的玉葫芦,就是你两位姨娘送你爹爹的?”盛夫人心中一滞,眼神严肃望着盛乐芸。

    盛乐芸肯定的领首:“我姨娘做的穗子,正面瞧着是盘螭,倘若反过来,又是个蝙蝠模样,是她自己捉摸出来的,旁人都不会。薛府晚儿姑娘腰封上的鼻个坠儿,我仔细瞧了三遍,的确姨娘们送爹爹的无疑。”盛夫人的眉头不免蹙了蹙。

    ““陶姨娘问爹爹,那个玉葫芦坠儿哪里去了,爹爹说丢了。

    陶姨娘不信,跟我姨娘抱怨说,爹爹把她们做的东西不放在心上,定是随手赏了哪个小厮。当时我和钰哥儿就在一旁,都听到了。

    盛乐芸怕祖母不相信,又补充道。

    盛夫人沉吟一瞬,笑道:“芸姐儿,这事你不要再和旁人说起,只你和祖母知晓,连陶姨娘和你姨娘都不要告诉。”

    盛乐芸连忙点头道:“把姨娘们送的生辰礼物给了旁人,姨娘们心里不痛快,要埋怨爹爹的。晚儿姑娘又不是咱们家的人,爹爹不应该把私自送贴身的东西给她。祖母,芸姐儿明白,说出去对爹爹和晚儿姑娘都不好,将来母亲进门了,也不高兴的。芸姐儿只跟您说。倘若旁人再问,我就说看差了。”盛夫人见她如此懂事,欣慰颌首:“对对!芸姐儿是最乖的孩子!”说的盛乐芸脸颊羞赧。

    第二日卯正一刻,盛夫人才起来。

    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叫了贴身的康妈妈去瞧。康妈妈出去看了看,笑道:“是薛府的人在准备下山。说师傅们说,薛老夫人领着薛家众人寅初就起来拜了菩萨,上了功德,现在已起身回程,快到寺门口。”盛夫人微讶:“怎么走得这样急?,…

    康妈妈就抿唇笑道:“咱们家娘娘又怀了龙种,薛老夫人听了,心中不自在,庙里也住不踏实吧?”

    盛夫人淡淡笑了笑,却眉头微蹙。薛老夫人可不是这等沉不住气的,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这样急匆匆下山。

    正想说,世子爷盛修颐过来请安,向盛夫人道:“寅正三弟就下山去了,让我跟娘说声,他不来辞行,免得打扰娘。”

    盛夫人没有怪罪,说了句差事要紧,又对盛修颐道:“薛府的人正在下山,你去辞辞吧。”

    “辞过了。”盛修颐平淡说道“薛家说走得急,不敢打搅我们休息,只跟我们家管事说了声辞别。”

    盛夫人就转颐望着大儿子,让康妈妈先出去,她和世子爷有话说。

    康妈妈领着大小姐盛乐芸给世子爷行了礼,就先去了饭厅的厢房吃饭,屋里只留下盛夫人和盛修颐。

    “你知道不知道,薛府的人为何走得如此匆忙?”盛夫人问盛修颐道,目光里带了三分探究。

    盛修颐就想起昨晚那故意在他面前下山的元昌帝,和丢在银杏树下的岫岩玉玉佩,心中隐约明白。可他房里的事,不想让母亲跟着操心:朝中之事,也不想母亲忧愁,就道:“薛家的人原本就是定了今日下山的。听闻山里夜风大,他们家来的女眷多,好几个染了风寒,才提早几个时辰下山。”盛修颐不由想起昨晚遇到的元昌帝等人。

    倘若不是故意,元昌帝身边的二品带刀侍卫早就告诉了元昌帝,盛修颐在此处,元昌帝大可以避开盛氏兄弟。可是他依旧当着盛修颐的面,从小…径下山:还有薛东瑗的玉佩,倘若不是故意让盛家知晓,他不会让盛三爷看到他画的图,也不会让盛三爷看到那块珍稀的岫岩玉。

    急匆匆上山把玉佩还给薛东瑗,是想让她出嫁时带到盛家去吧?

    弄出如此多的巧合,不就是想告诫盛家和盛修颐,薛东瑗虽是盛家的续弦继妻,却是天子惦记的女人吗?

    盛修颐不由心中冷笑。

    元昌帝的心思他明白。

    只是他不知道,薛东瑗到底是无辜者还是帮凶?

    盛修颐心中百转千回,脸上却不露分毫。

    盛夫人哪里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早已从薛家众人下山的事上跳跃了这么远,依旧道:“回头要嘱咐咱们家的姑娘们小心,山上的夜风最是厉害,一个不慎就风寒了。”盛修颐闻言,淡淡笑了笑。

    盛夫人犹豫了一瞬,才道:“颐哥儿,娘问你一件事,你老实跟娘说。

    ”面容不由端肃起来。

    盛修颐不解,笑问:“儿子不敢隐瞒,娘问什么事?”

    “薛家有位客居的小姐,叫做薛江晚,你可是认得她?”盛夫人直言不讳问道。一家人等着他们母子吃早饭,她没有太多时间跟盛修颐兜圈子。

    盛修颐想都没有想,摇头道:“不认得!平日里,我不是在家,就是在衙门,哪里去认得镇显侯府的小姐?再说,他们家的小姐,哪里是轻易能认识的?”

    的确是,高门大户的小姐,是不容易结识的。那薛江晚又是客居,就更加不容易出来见外客了。

第061节义女(1)

    盛修颐行事一向稳妥,不是轻浮之人,怎会平白无故去结交未出阁的小姐?盛夫人不过是心中不安,才有此一问,求个踏实罢了。见盛修颐回答肯定,她的心就放了下来。

    “陶姨娘和邵姨娘去年送你的生辰礼,就是那个玉葫芦坠儿,你放在哪里了?”盛夫人又问。

    盛夫人虽然心中肯定不是盛修颐送出去的,也想弄清楚缘由。

    薛府那位晚儿小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当着盛家人的面,把盛修颐的东西大摇大摆挂出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盛夫人隐约明白一二。等弄清楚了玉葫芦坠儿是怎么到了薛江晚手里,盛夫人应该亲自去趟薛府,把事情的真相跟薛老夫人禀明,免得老夫人误会她的颐哥儿。

    世子爷盛修颐想了想,道:“那个玉葫芦啊……从安徽回来,就不见了,不是落在安庆府,就是落在路上。娘,您刚刚说薛府的小姐,什么小姐?”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

    盛夫人不由心一沉,道:“薛老夫人只说是从南边来的晚儿姑娘,大约是位远房亲戚,客居在镇显侯府,闺名江晚。你真的认识她?”

    “我从安庆府回来,快到济南府远郊的时候,在官道上遇上一个小姐带着仆人,他们的马车断了辕子,搁置在半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老仆拦了我的马车,说他们在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没人愿意带他们一程,又说小姐和老妈子快冻昏的。我原不想理他,那老仆跪下说他们是去镇显侯府探亲,回头叫镇显侯谢谢我。

    我想着。济南府离京城远,官道上来往的人大多数是山东人氏。不知镇显侯府的显赫。又怕他们是盗匪;再说。是新年里,又是大雪天,赶路的人都有急事。没人愿意带他们,只怕是实情。我叫管事看了他们的路引和一封镇显侯府的名帖。知他所言属实,就带了他们到济南府。到了济南府。那小姐和老妈子来我下榻的客栈道谢,在大堂见过一回。她带着遮帽,没瞧过她的样子。

    后她知道我们也是往盛京的。就跟林管事说想和我们同行。一路上求个照应。我想着和薛家做亲是逃不掉了,卖个人情给镇显侯也无妨,就带了她一同上京。”盛修颐淡淡回忆着,给说盛昌侯夫人听。

    盛夫人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起来,有些紧张问儿子:“那你可有赠东西予她?”

    盛修颐听到母亲这话。眉头微微蹙了蹙,道:“娘。她虽与我们同行,一路上都是林管事和来安在安排。我坐在车里,直到回了京城,都不曾再与她碰面,更何况是赠送东西?男女有别,我无缘无故送她东西,倒是稀奇了!”

    盛夫人彻底放心。

    可盛修颐的配饰,怎么就到了薛江晚手里?这个,大约要问盛修颐的小厮来安了!

    盛夫人把盛乐芸的话,说给盛修颐听:“只怕你那个玉葫芦坠儿,现在她手里,可如何?”

    盛修颐微微沉吟,眼眸里有几缕不虞:“一路上我的东西都是来安收着,他没胆把我的东西送人。他也是一双手、一双眼,落在哪里没有瞧见,被人捡了去,倒是可能的……”

    就是说,玉葫芦可能是小厮不慎丢了,被薛江晚捡了去。

    既然是薛府的远房亲戚,也算个小姐,自然是有些眼力价的。那小玉葫芦玉质上乘,穗子精致,一看就是主子的东西,薛江晚应该看得出来。她自然能猜到是盛修颐的。

    捡到了,她不还就算了,还当着盛家人的面带出来,这姑娘想干嘛,盛夫人心中隐约有数了。

    她微微冷笑。

    “咱们家又要多位姨娘了……”盛夫人叹气,“还是个这样不省事的!”

    语气里有了几分厌恶。

    盛修颐微微蹙了蹙眉,道:“这叫什么事!”

    语气很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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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老夫人一行人下午申时回到了盛京,世子爷薛子侑领着四爷、五爷在宣阳门迎接。

    回到薛府,老夫人神色不善,让众人都去歇息,只留下世子夫人和世子爷在跟前说话。

    第二日,世子夫人身边的荣妈妈把蔷薇叫了去,东瑗的心没缘由的紧了下。怎么好好的叫蔷薇去说话?

    蔷薇回来时,没有半分欢快神色,一脸的茫然不安。

    东瑗瞧着,心里也是一突,问她:“大伯母叫你做什么?”

    蔷薇看了眼屋里服侍的紫薇和红莲,没有答话。

    东瑗会意,让紫薇和红莲先出去。

    蔷薇这才道:“小姐,世子夫人说,三小姐出嫁后,郑姨娘膝下空虚,想认我做干女儿。”说罢,她又迷惘望着东瑗,一副不解的样子。

    成为薛府的小姐,蔷薇就可以脱了奴籍,这样的糖衣炮弹攻下来,蔷薇没有昏头,她反而不高兴,这一点让东瑗对她越发满意:这个小丫鬟见识不俗。

    郑姨娘是世子爷房里的二姨娘,生了薛府三小姐薛东盈,为人怯懦胆小,在世子夫人面前毕恭毕敬,世子夫人一直很喜欢郑姨娘,用她来打压生了庶子、薛府二爷薛华浩的王姨娘。

    突然让蔷薇给郑姨娘做干女儿?

    东瑗也不太明白。

    倘若没有旁的事发生,如今世子夫人和老夫人做的每件事,应该是保障东瑗嫁到盛家去之后的生活。

    蔷薇见东瑗愣神,就喊她:“小姐,您是蔷薇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为何世子夫人要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啊?您定是知晓的。小姐,我不知是福是祸,就没有答应,说回来想想,明儿给世子夫人答复的。世子夫人也没有生气,只说让我好好思量。”

    东瑗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被蔷薇一问,一下子就更加乱了。她笑了笑:“我也不明白为何,你让我想想,去帮我沏杯茶来吧。”

    蔷薇无法,只得去了。

    东瑗的思绪就又回到世子夫人的动机上来。

    在涌莲山上,老夫人因东瑗的事怪罪世子夫人,回到薛府却只留世子夫人说话,是不是让她将功补过,帮着东瑗谋算一番,如此避免嫁入盛家后的险境?

    皇上公开刻玉佩给东瑗,盛家三爷、盛贵妃娘娘自然知晓,那么盛家和盛昌侯世子爷也是知晓的吧?

    知道皇上惦记薛东瑗,盛家为了长久的荣华兴旺,用了永恒的圣宠,应该不敢违拗圣意。那么盛家世子爷和盛夫人应该不会想东瑗生下一儿半女,以免将来薛东瑗被皇上接走后,对盛家有眷恋,无法安心服侍皇帝,得罪了圣驾,迁怒盛家。

    倘若盛家世子爷子软和谨慎些,他可能根本不会碰东瑗。

    没有子嗣的媳妇,又是宗族长媳,会有很多把柄供婆婆和丈夫刁难,甚至还要受贵妾的气。

    薛府需要做的,就是让东瑗有一儿半女防身。哪怕她是郡主,都不能弥补她无子嗣的困境。

    东瑗自己不能生,她的通房可以生啊,照样养在她的名下。

    蔷薇若是跟着东瑗过去做了通房,她的儿女就是东瑗的儿女。蔷薇本就是东瑗的贴身丫鬟,她是要陪嫁到盛家的。不用让她做郑姨娘的干女儿,蔷薇也可以做通房的。

    怎么就非要弄个干女儿出来?

    东瑗向来心思转的快,这回却转来转去,进入了死胡同,怎么都解释不通的。

    蔷薇给她端了茶来,一口清冽的铁观音,仍驱散不了心中的疑惑。

    本想问问蔷薇,通房到底有哪些规矩是她不知道的。可这话问出口,就等于告诉蔷薇,她将来会是自己的通房。

    也许蔷薇是愿意的,东瑗却不太愿意。

    这个丫鬟很聪明,她想留着蔷薇在身边,嫁给盛家管事,然后做自己房里的管事妈妈,她能省心不少。

    太精明的丫鬟做了通房,将来抬了妾,东瑗自己心中先是过不去。

    罗妈妈又出去了,她真的无人可问。

    想了想,东瑗让蔷薇帮她换了件湖水色褙子:“我去祖母那里坐坐。”

    此刻刚刚吃了午饭,老夫人应该正在歇息,东瑗是知道的;蔷薇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她亦知道,所以不解望着东瑗。

    东瑗没有解释,只是笑笑让蔷薇服侍她换衣裳。

    到了荣德阁,老夫人果然歇午觉,宝巾在内室服侍,詹妈妈和宝绿、紫鸢、绿浮都在东次间。

    见东瑗来,几个人忙不迭给东瑗行礼,请东瑗炕上坐。

    “老夫人刚刚歇下……”詹妈妈笑着跟东瑗道。

    东瑗笑容恬静:“我知道。妈妈,我有几句话想问问您……”

    宝绿等人给东瑗上了茶,听得东瑗说这话,都很自觉避了出去,蔷薇亦跟了出去。

    “妈妈,我想问问您,通房有哪些规矩?”半晌,东瑗才低声问。

    詹妈妈一愣,她仔细打量着东瑗,怎么好好问了这样一句?想着,詹妈妈的心思就转到了刚刚陪着东瑗一起过来的蔷薇身上。

    难道九小姐以为蔷薇做郑姨娘的干女儿,是为了给她做通房?

    詹妈妈忍不住噗嗤一笑。

第062节义女(2)

    詹妈妈的这一笑,东瑗满头雾水,有些不解望着她。修长纤浓的羽睫扑扇着,迷惘的眸子有种懵懂的靡丽,水灵妩媚,别样妖娆,令詹妈妈惊艳一愣。

    须臾回神,詹妈妈噙着笑,径直问道:“九小姐,您问通房的事,是不是因为蔷薇要给郑姨娘做干女儿?”

    东瑗颔首。见詹妈妈这样直接,东瑗就知道老夫人并不想瞒着她。詹妈妈从小服侍薛老夫人,她对薛老夫人的一言一行揣摩至深。倘若老夫人不想东瑗知道蔷薇做干女儿的原因,詹妈妈大可以把话题绕开,只言片语不提蔷薇。

    既然提了,就是说可以告诉东瑗的。

    “我方才知道大伯母喊了蔷薇,要她做郑姨娘的干女儿。妈妈,这是怎么个缘故,郑姨娘有三姐的,怎么还要蔷薇做女儿呢?”詹妈妈直接,东瑗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郑姨娘膝下空虚这些鬼话,连蔷薇都不信,何况东瑗?三姐出嫁六七年了,郑姨娘足下空虚也六七年,如今才想起要个女儿?

    她跟老夫人说,她不想成为薛府的罪人,不想盛家恨她因而恨薛家,所以她想在盛家好好做儿媳妇。

    老夫人应该会帮她的。

    那么,蔷薇做干女儿这件事,应该就是为了她的出阁准备的。

    可她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闺阁之中的忌讳与规矩,她都是很清楚的;可出阁后,身为妇人的很多事情,她就不太懂了。

    罗妈妈又出去了,要等她出阁,才会跟着去盛家。目前。跟她亲近些、不会害的、肯同她说真心话的,大约只有老夫人身边的詹妈妈。不能直接问老夫人的事。东瑗会想起詹妈妈来。

    詹妈妈笑道:“九小姐。您知道滕嫁么?”

    东瑗心里一顿。

    她知道滕嫁,前年靖安王的独女成宜郡主嫁到刑部尚书齐家,就从靖安王妃的娘家选了两名庶女滕嫁。因为成宜郡主自小身体不好,靖安王怕女儿不能生养。而通房的孩子身份又太低,就滕嫁两名表妹给成宜郡主。

    滕嫁之人。一般都是出阁女子的亲戚,身份比婢女尊贵,嫁到夫家是贵妾。仅次于主母之下。妾室之上。

    滕妾的儿女,不需要夫族的允许,只要主母认可,就可以直接养在主母名下。这样的孩子比通房孩子的身份要尊贵。

    滕嫁是古老的婚姻制度,在本朝已经不怎么实行,只有公主、郡主出嫁才有资格滕嫁。没有封号的女子。陪嫁的只能是通房。

    而东瑗,是御赐的柔嘉郡主。她可以选滕嫁之人。

    薛老夫人怕盛家世子爷不肯让东瑗诞下孩子,也担心盛家世子爷不肯要东瑗的陪房,所以滕嫁一女给盛家世子爷做妾。让滕妾生下孩子,给薛东瑗养着。有了子嗣的主母,就可以在盛家宗族立足。

    一来,滕妾身份尊贵,可以帮东瑗一起管束盛修颐房里的其他妾室;第二,盛家世子爷顾忌东瑗,也可能不想要通房,可贵妾他不能拒绝。或早或晚,贵妾会生下孩子。

    盛家就无法否定东瑗在宗族的地位。

    果然姜是老的辣!她的祖母,果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可她觉得心中闷闷的疼。

    盛修颐从前有多少妾室,她不能避免;可是由她自己带着贵妾过去,姊妹两人服侍一夫,她心中空了一块,很是难受。

    既然是在这个年代,她从未奢望过她将来的丈夫无妾。可这个妾要她自己亲手挑选、亲自带过去,她心里无法接受。

    这个妾,还是她最看好的蔷薇,更加让东瑗难以忍受了!

    东瑗袖底的手指收紧,情绪掩藏在她的笑容之下,才道:“我知道滕嫁,前年成宜郡主就滕嫁了两个表妹。妈妈,那蔷薇……”

    詹妈妈微笑颔首:“蔷薇是个很好的孩子,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觉得她漂亮、为人聪慧、做事妥帖,做滕妾最好。她举家都在薛府,几代的忠心耿耿,她是最合适的。您回去,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蔷薇,免得你们两人都不安心。”

    算是确认了蔷薇认作世子爷的庶女,是为了滕嫁到盛家。

    东瑗笑容有了几分勉强。

    她不想蔷薇滕嫁到盛家去。

    说了会话,老夫人起身了,詹妈妈和东瑗都进内室服侍。

    见到东瑗,老夫人就笑:“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詹妈妈服侍老夫人梳头,笑道:“为蔷薇的事。蔷薇那丫头也太谨慎,世子夫人没有跟她明言,她就不安心了,非要跟九小姐说。九小姐过来问问怎么回事,也替蔷薇着急呢。瞧瞧这小姊妹情深的。”

    雕花鸾境中,老夫人看到东瑗的笑容很淡,笑了笑没有接詹妈妈的话。

    梳了头,宝巾端了水来漱口洗脸。

    梳洗一番,东瑗亲自搀扶老夫人去了东次间。

    老夫人叫詹妈妈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东瑗说话。

    “本没有想瞒着你,准备晚些时候告诉你。”老夫人拉着东瑗的手,呵呵笑道,“怎么,你不想蔷薇跟过去?”

    东瑗想带着蔷薇去盛家,但不是为妾。

    可这话,她不能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疼爱东瑗,但老夫人是这个年代的女人。这个年代的女子,以夫为纲,不妒是妇德之一。替丈夫纳妾,为夫家添子嗣,是为妻的职责之一。倘若她说她不想带蔷薇去,老夫人定会觉得她小气、不识大体,要为她担心了。

    这是此时空的主流观念和东瑗后世思想上的冲突,不是感情可以调和的。

    “祖母,我很喜欢蔷薇,想让她跟着去盛家。她做事勤勉,为人小心,又聪明有见识。倘若她能一辈子替我管着房中事务,我要省心不少。”东瑗微微垂首,声音闷闷的,“她要是滕嫁过去,我身边真的没有这样能干的人了。橘红太敦厚,橘香孩子气,都不如蔷薇。”

    就是说,她不想蔷薇做滕妾。

    年轻的时候,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自己和丈夫之间横着旁人。已有妾室是无可奈何。

    东瑗嫁到盛家,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蔷薇作为滕妾,可以管制盛修颐房中其他妾室,替东瑗做恶人,而东瑗落得贤惠名声;倘若蔷薇是东瑗房里的管事妈妈,蔷薇再厉害,账都要算在东瑗头上,她就要背上悍妇骂名。

    老夫人微微叹气,对东瑗道:“瑗姐儿,祖母知道你心里的意思。你再回去想想,蔷薇滕嫁过去,对你有好无坏!她不管将来如何发达,老子娘都在我们府上,一辈子是我们府上的奴才。单单这一点,她一辈子受你的牵制,不能翻身。倘若旁人滕嫁过去,祖母怕人心不足,得意时妄图扳倒你,给你使绊子。”

    这也是家里丫鬟抬庶女嫁过去的好处。

    倘若是旁人,祖母说到这个程度,东瑗也许会妥协让步。

    可她就是舍不得蔷薇。

    做了贵妾,蔷薇就算再忠心耿耿,也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也想争丈夫的宠爱。而她争的对手,就是东瑗。

    她不想和这个丫鬟做对手。这个丫鬟聪明,见识不凡,有这样的对手,东瑗会很累。

    滕嫁一女,是为了保障她的将来,保障她的盛家宗室的地位,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商量好的,东瑗已经无法拒绝。

    抛开她前世对婚姻忠诚的信念,家族为她滕嫁一人,的确是为了她好。哪怕心中再别扭,她都要接受。可她要争取,她不想要蔷薇成为这个滕妾。

    “祖母,我知道您都是替我打算……”东瑗抬眸,眼角已有了水光,“我舍不得蔷薇。她要是做了滕妾,对我真的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您既然已经定了她,那……那就是她吧……”

    很委屈可怜的模样。

    老夫人瞧着,就有些心疼,目光不软犹豫了几分。

    东瑗那句“对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忠心吗?”让老夫人心中一顿。老夫人又想去蔷薇的聪慧来。这样的女子,没有歪念还好,一旦有了歪念,对东瑗而言,就是个祸害!

    回去的时候,蔷薇迫不及待问东瑗:“小姐,您问清楚了吗?世子夫人让我做郑姨娘的干女儿,是为了什么?”

    东瑗淡淡笑了笑:“我刚刚开口要问,詹妈妈就打岔,大约是不能告诉我。你且耐心等等……”

    等两三日,倘若老夫人心软了,大约就会换别人,东瑗就能找个借口,搪塞了蔷薇。她不想把实情告诉蔷薇,免得在她心中落下痕迹。若老夫人最终选定的还是蔷薇,她迟早要知道;若换了人,让她知道,不过是在她心中空留些涟漪。

    对她们都无好处。

    回到拾翠馆,东瑗就有些闷。

    现在的她,真像个患者。那些令她烦躁的事,就像苦口良药,令她作呕,她不情愿接受,可她需要捏着鼻子吞下去,才能换来以后健康的体魄。已经病了,就要忍受她憎恶的药,才能祛病!

    薛家会滕嫁一人,是东瑗无法更改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自己争取,这个人不是蔷薇!

第063节陪嫁(1)

    蔷薇不知道给大房的郑姨娘做干女儿是福是祸,第二天荣妈妈叫了她去,世子夫人又问她是否愿意,她就委婉拖后了两天再答复。

    自此后,东瑗情绪不太好。

    蔷薇敏1感觉得,世子夫人给她的,并不是好事。她没有九小姐对府里的事情通透,很多事她不知道,小姐却知道。看着小姐低落的情绪,蔷薇明白东瑗对这件事不是十分乐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蔷薇心中已有了决定:她不能答应世子夫人。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陪嫁到盛家,比起世子夫人,九小姐才是她永久的主子,她不能为了世子夫人得罪了九小姐。

    九小姐不跟她说,也许是这件事很隐晦、不能启齿。

    蔷薇默默想着,过了几日世子夫人再叫了她去,她就噗通给世子夫人跪下磕头:“夫人,蔷薇只是府里的奴才,命浅福薄,承受不起这样的恩惠。蔷薇只想尽心尽力服侍九小姐,不能给郑姨娘做女儿,求夫人收回成命!”

    世子夫人微愣,须臾才呵呵笑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荣妈妈和花忍就搀扶起蔷薇。

    蔷薇以为世子夫人还要劝她,她都想好了说辞:她还有两个妹妹,算命的说她的四妹、五妹都比她有福,且她四妹妹长得可爱机灵,让世子夫人选她的妹妹给郑姨娘做女儿。

    没想到,世子夫人笑眯眯道:“既你不情愿,也就算了。

    原本郑姨娘看着你好,有几分三小姐的模样,想留你在身边服侍的,又怕你从九小姐屋里到她屋里委屈,就想认你做干女儿。你心里只认九小姐,这是你和九小姐的缘分,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服侍九小

    姐!”喜得蔷薇连连给世子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心中却想:什么郑姨娘觉得她像三小姐,不过是借口。她是老夫人赏九小姐的,连世子夫人都无权做她的主,郑姨娘哪里敢看上她,还要了她去?

    回到拾翠馆,蔷薇就把她拒绝世子夫人的话,告诉了东瑗。

    东瑗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换了人选,把蔷薇留在她身边做管事丫鬟。东瑗忍不住弯起眼角笑:“蔷薇,你这个傻丫头,做了郑姨娘的女儿,就是薛府的小姐了,你倒是诚心推了,多不识好歹?”

    言语里很高兴,并无刻薄之意。

    蔷薇听得出来,就嘻嘻笑:“我福薄,没有做小姐的命。再说,我是个笨的,在老夫人屋里,只认得老夫人:在小姐屋里,只认得小姐,旁的东西再好,蔷薇也不眼谗。”

    说的东瑗心中暖流阵阵。

    还有二十多天便要出阁,东瑗很想知道,薛府到底会选谁做她陪嫁的滕妾。

    不是蔷薇,总有别人。

    欢愉又被这种无奈的情绪替代,鼻瑗有些闷。

    蔷薇推辞了世子夫人的第二日,东瑗就听说老夫人认了屋里的宝巾做孙女,同家里的庶出小姐一样。

    宝巾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婢女,她是个孤女,小时候爹娘都在薛府当差,后她爹身子骨不好,她三岁她爹就亡故了。她娘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府里做事小心谨慎,独自抚养着宝巾。宝巾七岁的那年冬季,她娘亲也病逝了。

    后来她就一直在老夫人屋里,从粗使丫鬟做到一等丫鬟。

    东瑗知道老夫人最喜欢宝巾。

    比起老夫人屋里的其他一等丫鬟,宝巾沉稳、寡言,做事尽心,嘴巴很紧,瞧着有些木讷,谁讨好她她都不受,眼里真正只有老夫人。

    她行事虽然不知道变通,得罪了些人,可老夫人抬举她,倒也无人敢欺压她。

    宝巾,大约就是东瑗滕嫁之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东瑗眼眸微黯。虽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虽知道宝巾嫁过去是为了她诞下盛家子嗣,为她在盛家固宠。可是她的心,就是难受。

    哪怕不是她自己做主的,妾室却是她自己带过去的,她自己把自己推入了一妻多妾的境地。

    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就轻松把蔷薇换下来,她应该很知足。

    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蔷薇看得出东瑗听到宝巾做了老夫人孙女时的不开心。她不明白东瑗为何不开心,但是她隐约猜到,宝巾做孙女,和她做干女儿,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一件让九小姐不开心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

    蔷薇隐隐不安起来。

    三四月间,春光明艳,薛府幽香袭人,各色鲜花怒放争艳,为春日添了喧阒。四月初一这日,盛昌侯夫人带着二儿媳妇葛氏来给薛老夫人请安。

    东瑗是待嫁之身,原本就不应该见客。来客又是她未来婆家的人,更应该避嫌东家里的姑娘们都去坐了,只有东瑗依旧在拾翠馆做针线。

    盛夫人在薛府吃了午饭,而后陪老夫人说话,直到申正一刻才回去。

    东瑗让蔷薇去打听盛夫人来做什么。

    “给侯爷送生辰礼。”蔷薇回来跟东瑗道“盛家和咱们家原先不怎么往来,盛家不知三月十九是侯爷寿诞,直到那日在涌莲寺遇到才晓得。盛夫人回来就准备了礼物,今日才准备齐全,亲自送了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东瑗没有多想。

    蔷薇接着又道:“世子夫人把盛家二奶奶请去后花园逛了逛,单独留盛夫人和晚儿小姐在老夫人跟前说话,说了一个多时辰,晚儿小姐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老夫人和盛夫人脸色如常,倒看不出什么………”

    东瑗听了这话,手里的针才微微一顿。

    盛夫人的来访,难道还牵扯薛江晚?

    对这个远房亲戚,东瑗没有好感。正月里知道东瑗被赐婚,嫁给盛修颐为继室,十一妹被封淑妃,她居然挑拨东瑗和十一妹的感情,想让东瑗去争取进宫这个机会。

    薛江晚大约觉得:东瑗长得如此橄艳,定会想进宫去博一番前程:她估计也打听了东瑗在老夫人跟前行走,才摆脱杨氏的迫害。那么,薛江晚一定以为东瑗巴结老夫人,是为了那个进宫的机会!

    所以她才敢初来乍道就挑拨离间。

    倘若成功了,东瑗会视她为知己,以后处处照拂她。有一个淑妃娘娘的照拂,她的前程会锦绣辉煌。单单这一点,值得她孤注一掷。

    有胆有谋的女子,可心地太坏,妄图踩着别人谋取利益,令人憎恶与不齿。

    若东瑗不是有了后世对皇宫的认知,大约会很心动吧?再被薛江晚一挑拨,可能真的会去争取。

    那薛东姝和东瑗姊妹之间,就是一场血战。战败的那个人,注定悲惨。万一不幸,两败俱伤,薛家也许一下子便损失了两位孙女。

    从那时起,东瑗心里就不喜薛江晚,虽然她孤身一人在薛家,很可怜。

    那次的事情,被老夫人敲打一顿后,薛江晚安分不少,再也没有弄出什么花样来,在薛府平静过了这些日子。

    异瑗看来,薛江晚并不是灰心丧气,而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像她这样的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因为她一旦罢休,她的未来就看不到希冀。

    她的目的,就是谋个好姻缘。

    这是她客居薛府唯一的目的吧?

    难道她搭上了盛家的关系?

    这件事在东瑗心中留下浅浅印痕,随着薛老夫人对薛江晚态度的平常,东瑗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四月十五,离她出阁还有五日。这日吃过晚饭,老夫人专门留了她说话。

    薛老侯爷也坐在炕几上,笑眯眯望着东瑗。

    詹妈妈就拿了个精致的礼单给老夫人,老夫人看了看,又递给东瑗,笑道:“瑗姐儿,这是祖母给你备的妆奁,过几日就要抬到盛家去,你先看看,还想要些什么,祖母再给你添置。”

    东瑗脸微红,有些尴尬。

    迎着老夫人慈爱目光,东瑗把单子过来瞧。

    看了半晌,她抬眸望着老夫人,满眸惊讶,斜长眸子里就有了水光:“祖母,这也太多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妹妹未出阁”

    不说首饰丝帛、箱笼家具,只说黄金白银、田产铺子、房舍陪房,就太奢侈了。

    老夫人给了她良田六千亩、白银五千两、五间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铺子、八房陪房人家,十六个陪嫁丫鬟,衣裳首饰分类繁华,难计其数。

    “瑗姐儿,有些东西不是公中的,是你祖母的陪嫁。”老侯爷笑道“你祖母的陪嫁,不管是给你还是留给家里旁人,都是随你祖母的意思。你是郡主,八十八抬嫁妆,不算铺张。”

    东瑗知道这是祖父祖母和大伯大伯母等人商量好的,她再推辞,显得很虚伪。

    况且嫁到婆家,陪嫁越多,底气也足,祖母的良苦用心,她岂能不知?

    东瑗起身给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忙拉起她,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祖母又不能带到棺材里去。不给你,也是给留给他们糟蹋了!”

    然后敛了笑意,对东瑗道“瑗姐儿,还有一事,你陪嫁的滕妾,祖母定了晚儿,她会随你陪嫁的妆奁一起,四月十九日去盛家。”

第064节陪嫁(2)

    东瑗微愣,不是宝巾吗?怎么陪嫁的滕妾换成了薛江晚她想起了前段日子盛夫人来访。

    “盛家要替世子爷求娶她?”东瑗目光柔和,没有怨怼和震惊。她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不能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世界主流观念对抗。这个世界里,望族长男无妾,是会被人耻笑的。东瑗很务实,她是镇显侯府的嫡出小姐,将来会嫁入门当户对的簪缨望族她从来不奢望未来的婚姻里无妾。

    这个妾,是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薛江晚,比起蔷薇,她更加能忍受。至少这个女人不是东瑗的对手。

    这就是古时婚姻的不平等。

    这个时期的婚姻,男尊女卑,女子附属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向来没有自主权。她有郡主封号,有位高权重的娘家,夫家不敢虐待她,不敢任意打骂她,比起那些寒门祚户的女子、比起那些任人辱、责打甚至买卖的妻子,她幸福很多。

    又怎能去奢望跟后世一样平等的夫妻生活?

    人,不贪心,量力而行,才能活得自在些。

    可东瑗的平静,让老夫人以为是种委曲求全。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面色微动,心疼起来。

    “瑗姐儿,你可知祖母为何把薛江晚做你陪嫁的滕妾?”老夫人神色肃穆,不等东瑗回答,她继续道“其实祖母原先是看好宝巾的′却临时换了薛江晚,因为盛夫人不喜她。”

    老夫人口中的晚儿已经变成了薛江晚。

    盛夫人不喜她?

    东瑗不太明白。

    老夫人就把薛江晚捡了盛昌侯世子爷的玉葫芦坠儿的事,告诉了东瑗,又微微冷笑:“她正月到咱们家时,说她不知送她的是何人,那人不肯告诉名讳,只知道京城人士。可是在涌莲寺,她听说盛夫人来了,就故意撒了汤在身上.回房更衣。出来时,腰际就多了个坠儿,就是盛昌侯世子爷之物。她正月里就知道了送她之人是盛昌侯世子,她是故意拿了人家的东西,给自己留了后手。正月里她挑拨你和姝姐儿,为了什么?哼,她想进宫!”

    东瑗错愕。

    老夫人又是冷哼:“她先是挑拨姝姐儿,怎奈姝姐儿聪慧,不理她,她又想起了你。可喜你们姊妹都是通透的孩子.没有被她下绊儿。事情败露,她知进宫无望,又知你要嫁到盛昌侯府。大约是猜到了你下嫁盛昌侯府的用意,她就重新打起盛昌侯世子爷的主意。”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薛江晚知道了送她之人身份显赫,又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可能嫁到普通寒户人家。

    而她想过富足生活,又自恃聪明、貌美,那么她偷了盛修颐的贴身东西以备后手,东瑗一点也不惊讶。

    从薛江晚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她是做得出来的。

    她原本就是仗着叔父跟镇显侯薛家微薄的血脉关系上京来,她和她的亲人对薛府没有恩惠,薛府凭什么替她谋划?

    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她.便是薛老夫人仁慈了。

    所以得知自己半路上拦的恩公望族世子爷,未来的侯位世袭者,给他做妾也比给普通人做妻荣耀。

    薛江晚的心很大。

    她来到薛家,知道薛家有女儿要送进宫,知道五小姐薛东蓉不愿意去,只要让九小姐和十一小姐两败俱伤,她就能坐享其成。

    东瑗现在才知道,把薛江晚想的太简单了.她并不是要东瑗进宫.然后给妫‘恩惠。她是想东瑗和十一姑娘薛东姝斗得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她真当薛家的人都是傻瓜啊!

    现在.进宫是无望了,又得罪了薛老夫人和薛家两位小姐.还有一位将是正三品淑妃,她的前程已经毁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当初留的后备者——盛昌侯世子爷?

    当着众人的面,把盛昌侯的私物挂出来,倘若盛家不言不语,她就可以跟老夫人说,当初她在路上,跟盛昌侯世子爷有私情?老夫人原本对这门亲事就不满意,以后只怕恨上盛家了。

    而薛东瑗对盛昌侯世子亦有怨怼。

    薛江晚再以死相逼,不愿意嫁给旁人。有了信物在手,又有怨恨在心,老夫人肯定要盛昌侯世子爷娶她。她是薛府的姑娘,娶过去就是贵妾。又娇小美丽,再挑拨原本就对盛昌侯世子有怨怼的正妻薛东瑗,让盛昌侯世子爷和东瑗夫妻失和,薛江晚迟早会取而代之。

    对薛江晚是很有利的。

    倘若盛家言明了要娶她,她就是盛家求娶的妾室,身份更上一层,在妾室里独大。

    依着她自以为是的聪明,也许她将来会压过东瑗,成为继室的吧?

    不管怎么算,她都是获利的。

    可是祖母说,盛昌侯夫人不喜薛江晚,这是薛江晚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的吧?

    也许盛家和薛府的态度,超出了薛江晚的预计吧?

    东瑗不免好笑。

    “......她如此小人之心,又不安分,以为她是客居的,我就会势力亏待她,非要弄出这么多事来。”老夫人笑容里带着阴霾“她想做贵妾,我成全她,让她做你陪嫁的滕妾。她是贵妾,可是她一辈子受制于你,附属于你,瑗姐儿,你要打杀她,甚至撵了出去,都随你的心!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你的孩子。虽然她比盛家世子爷的妾室地位高些,可是在主母面前,她还不如妾室。男人护妾室,却护不到滕妾这里。”

    就是说,虽然她是盛修颐的妾室,虽然滕妾的地位比贵妾还要高些,可是她永远捏在薛东瑗手里。

    前提是薛东瑗能捏得住她。

    老夫人好像对薛东瑗的手段很有把握,所以不担心薛江晚将来对薛东瑗不利。

    “盛夫人的言辞间对薛江晚的不喜,祖母听得出来。瑗姐儿,将来她越是能折腾,你就越是安全。盛夫人不喜她,自然会刻意抬举你来压制她。”薛老夫人又笑,却没有了刚刚的怒意,带着些许得色“瑗姐儿祖母也不想让这么个东西恶心着你,可盛家收她做妾也是无奈之举,她手里拿着盛家世子爷的贴身之物啊!祖母也想不知不觉让她消失,可思前想后,让她去盛家蹦,反而对你最好,只要你能把捏她。瑗姐儿,你怕她吗?”

    东瑗看着祖母眼眸里的锋锐与坚毅,笑了起来:“她还不如我的母亲。祖母,身边是否有一两个折腾的人是原本就注定的。倘若没有薛江晚,也会有旁人。我了解她的人为,也见识过她的手段,反而很安心。”

    她是说,薛江晚还不如五夫人杨氏。东瑗连杨氏都不怕,又怎会怕薛江晚?

    薛老夫人就笑呵呵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好瑗姐儿,你能这样想,祖母才安心。”

    然后笑容微敛,道“到了盛家,要以夫为尊。女人再厉害,没有男人的帮衬不过是蚍蜉撼树。你嫁过去,先不要管那些妾室如何阄腾,让男人离不得你,你婆婆信任你,才是根本。”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东瑗咳了咳。

    老侯爷也哈哈笑。

    老夫人就不满意:“瑗姐儿,你莫不上心!”

    “祖母,我知晓了!”东瑗强忍着尴尬与羞赧“家族中我的丈夫和婆婆才是根基,而妾室是锦上添花的。只要能得到丈夫的喜欢婆婆的信任,我才能站稳脚跟到时任何人都不能威胁我。我都懂……”

    她似乎第一次跟旁人说她的婚姻观。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嫁人,第一次要对面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想起来容易,说出口令她难为情。

    可是不说,老夫人以为她不懂,要替她担心。

    祖母都六十多,却时常为她操心,于心何忍?

    听到东瑗一番话,不仅仅是老夫人,连老侯爷都眼眸微亮,惊喜望着她。老夫人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的瑗姐儿最聪明!”

    一直跟老夫人和老侯爷说话到亥初,东瑗才回房。

    四月十七日,离东瑗出阁还有三天。按照盛家的习俗,新娘出阁前三日,相好的姊妹要过来聚会道别,述说平日姊妹之情。薛家人口众人,平日也有些相好人家。

    可东瑗一向疲于应付府中的人和事,没有经历结交外面的姊妹。

    于是薛东蓉和薛东姝姊妹俩、五房的十二姑娘薛东琳、十三姑娘薛冬妍、十四姑娘薛东娴这三天日日来给东瑗做伴。

    直到四月十九,东瑗的嫁妆抬去了盛昌侯府,薛江晚穿着淡水红色嫁衣,跟在送嫁妆的人里,去了盛家。

    明日就是东瑗出阁之日,今晚的镇显侯府,灯火彻夜不灭。

    薛东蓉跟东瑗道:“九妹,今晚我陪你睡,咱们姊妹说说话儿……”

    十一姑娘薛东姝也道:“我也陪九姐睡。”

    应该是母亲陪女儿睡的,教女儿些闺房事宜。可杨氏下午起就说不舒服,大约是为了避开陪东瑗睡的尴尬。

    东瑗也一直担心这晚怎么熬过去,杨氏跟她亲昵会尴尬,她同样也会。听说杨氏不舒服,东瑗松了口气。

    既然杨氏不来,薛东蓉等伴嫁姊妹就可以留下来。

    “好啊!”东瑗愉快答道,她真怕杨氏一会儿身子好了,又被人劝说来陪,她就不知道如何应付了。五姐和十一妹留下来陪她,最好不过。

第065节大婚(1)

    沿着东一长街缓缓往外走,便是景明门,再绕着乾清宫坤宁宫的宫墙一路往后,经琼苑,再出去便是出内宫的玄武门。这一段路上鲜少有妃嫔,都是些宫人太监之类,远远看见她们这一行就退避了开来,或是于道旁垂手而立,或是干脆躲得没了影子。

    正因为如此,落在最后的章晗不虞她们说话被人听见,听张琪说出而来自己的苦衷,她不禁露出了一个苦笑,等到听她最后一句话居然傻气地问这个,她自然而然地扑哧笑出声来:“小傻瓜,从淑妃娘娘算起来,赵王世子终究矮了她们一辈。而且,当王妃不需要日日晨昏定省,王府内宅全是一人做主。而若是世子妃,上头压着公婆,日后十有**还有其他妯娌,哪有王妃自在?更何况,淄王又是表兄,她们更不怕有人和自己争宠当然,就算咱们家的人不惦记,你没听赵王世子说么,就算是他这个书呆子,也有无数眼睛盯着。”

    张琪终于被章晗逗得乐了,竟忘了这是在宫中,一时把头靠在了章晗肩上:“是啊,她们眼中的书呆子,放到外头也是香饽饽。对了,今天看淄王殿下和赵王世子斗嘴,还真是有意思,上次在六安侯府,他们俩出场的时候倒是挺有气势的……”

    知道六安侯府如今犯忌,她把后面半截话赶紧吞了回去,这才若有所思地说道:“那一次当着锦衣卫指挥使滕青,赵王世子看着真是气势十足,可平时却是这种好脾气。”

    好脾气?他是会装才是就连皇帝也给蒙了演戏的功夫简直一流!

    想到陈善昭那书呆子扮相,想到其在福生金银铺门口煞有介事地叫自己表妹,想到她在车儿胡同的那个院子里毫不避讳地说交换消息,章晗都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有多少幅脸孔。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违心地轻哼了一声。

    “那一次淄王殿下是关心则乱,至于赵王世子,他是拗脾气发作,你没听说他贸贸然去替六安侯太夫人和其子王广求情,结果在乾清宫跪了老半天之后一顿训斥之后,还又是罚禁足又是罚抄书?滕青那时候鼻当红,他居然就敢这么正面扛上,不是呆是什么?”

    说到这里,章晗不由得愣了一愣,心里突然明白为什么陈善昭碰到这种事情敢亲自上。人人都觉得,这样的天潢贵胄金枝玉叶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想兴风作浪,也会在背后指使别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陈善昭借着自己那一贯的书呆子名头,偏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先后亲自闹了两回硬生生把正当红的滕青给拉下了马,自己却毫发无伤,可不是因为呆?

    “妹妹,妹妹?”章晗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见张琪好奇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得轻咳一声岔开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爹和大哥……”张琪丝毫没有怀疑,当即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爹和你大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今又是荣升又是转调赵王中护卫必然会立下战功平安回来,你就放心好了!嗯,听说茹素能够求菩萨保估你惦记的人,咱们回去就和老祖宗说……嗯,就说娘托梦给咱们,咱们接下来茹素………”听到张琪这种天真的说法,章晗虽想苦笑,可见其满脸的认真,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反手紧鼻握住了她的手。自打当年在城徨庙中的一次偶遇,让自己经历了命运的突变,她对于神佛之类就没多少信心了。此时,她更是含笑说道:“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不过,与其茹素求菩萨,还不如我自己在这儿好好过,如此他们将来看到也能放下心来。”想到自己入京之后,几乎都是靠着章晗步步筹谋,方才能如今在顾家站稳脚跟,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自己是庶女,然而,章晗付出的代价却是亲人近在眼前,却不得不舍弃团聚留在这陌生的京城,张琪一时更是紧紧握住了章晗的手。然而,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只听前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参见太子妃。”

    章晗慌忙抬头,立时就看见了琼苑的侧门处有一行人出来。为首的那个女子头戴中间镶着宝珠的二珠翠凤冠,冠上但可见珠翠牡丹不计其数,黄色的衫子,织金云霞龙纹缀着珠玉坠子的深青色霞帔,乍一看去竟是和皇妃差不多的服饰,细细看才会注意到头冠不同。见前头的王夫人已经急忙搀扶太夫人下凳杌行礼,她拉着张琪赶上前两步,也在路边跪了下来。

    太子妃方氏二十七八,身材窈窕,容貌看上去犹如少女。此时此刻,她含笑亲自将太夫人扶了起来,又瞅了一眼众人,这才笑道:“武宁侯太夫人这是从长宁宫出来的?我本想请淑妃娘娘把寿宴就放在明日,可终究是灭皇想得周到,说是明日各宫妃嫔和我们这些晚辈都要去长宁宫,你们若在一块未免拘束。”“是,多亏了皇上恩典,否则我等外眷,本不该在宫中走动的。”方氏听太夫人说得谦逊,抿嘴一笑,随即仿佛是恍然大悟似的,吩咐众人起身。一一问了众人名姓,她就笑着说道:“今日是半道遇上,我也没预备什么见面礼。来人,把今日我在琼苑里头摘的花拿来。”琼苑尽管并不大,但里头种着无数奇花异草,北国有的花自然应有尽有,而北国原本没有的花,用玻璃筑成的巨大温室之中,亦是培植了好些。这会儿太子妃方氏一开口,后头立时有宫女捧了花篮上来,只见内中群芳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方氏接过花篮之后,却是微笑着将花篮递到了几个姑娘面前。

    “这是琼苑里刚刚绽放的头一茬花,你们不妨各自挑一朵。”插瓶的鲜花这会1哪已经捧在了后头宫女们的手中,眼下这一篮子各色花朵,却是带回去簪鬓,或是放在瓷碗中装点。顾抒见这一篮子花首先送到了自己跟前,但见其中除却小小的梨花桃花之外,便是花瓣硕大富丽堂皇的牡丹等等,犹豫片刻,便伸手拣选了一朵花朵中等的粉色牡丹,随即方才盈盈拜谢。

    顾拂刚刚才因为被张琪刺过一句,心里大为不忿,却也没想这么多,见顾抒竟是只要了一朵粉色牡丹,她索性一伸手就拿了那朵花朵几乎有半尺,艳色绝妙的芍药名品冠群芳,这才喜滋滋地拜谢了。

    这两人都取了,篮子送到顾钰面前时,她犹犹豫豫伸手在篮子上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见母亲冲着自己打眼色,她便拣选了一朵红白相间的山茶,随即笑吟吟地说道:“多谢太子妃厚赐,听说这山茶花最是娇贵,就是在温室也常常长不好,我也就在舅舅那儿见过一次,没想到今天却是能有这福分。”太子妃方氏领首笑道:“区区一朵花而已,喜欢就好。”

    眼看篮子捧到了自己面前,张琪却是不认识那许多各式各样的花卉,表情自然比顾钰更加犹豫。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从中取了一朵白色说不上名字的花,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我却忘了张姑娘正在孝期,怪不得选了这朵白色的玉兰,孝心可嘉。”张琪刚刚只想着拿一朵不显眼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合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禁长舒一口气,讷讷谢了两声便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睛却不禁担心地看向了章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章晗一丝犹疑都没有,竟是随手从里头拿了一支白粉相间四瓣花瓣的花。这时候,太子妃方氏便饶有兴致地问道:“章姑娘为何挑了这株虞美人?”

    “回禀太子妃,只是因为民女跟随干娘的时候,曾经见过虞美人入药。此花入药煎汤,可清热燥湿,止嗔润喉。”

    章晗大大方方的这一回答不但让太子妃方氏为之愕然,就是太夫人王夫人以及顾家三姊妹亦是同时愣住了。倒是张琪知道章晗在顾夫人身前侍疾的时候,看过不少药方,而且从前也不知道学过多少东西,因而也没太讶异。于是,这一瞬间的冷场之后,方氏立时笑了。

    “没想到章姑娘竟是还精通药理。好了,时候不早,日后若有机会再叙话,太夫人还请慢走。”

    方氏见太夫人带着众人行礼拜送,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带着一众人去了,而几个姑娘捧着刚刚受赐的花,一时面色各异。太夫人瞥了一眼顾拂手中捧着的那一朵芍药,只觉得那几乎有半尺的花异常扎眼,碍于这是在宫里,她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走吧!”

    然而,出了北安门上马车回到威武街,马车还没进武宁侯府,她就冷冷地对随车的赖妈妈吩咐道:“去传话给大丫头,如今振儿既然回乡苦读去了,索性把二丫头一并送去,也好让他们兄妹俩能做个伴!”等到赖妈妈答应一声下了车去,她才恼怒地叹了一口气。

    冠群芳乃是芍药名种,宫中也是有限,这样大的花,指不定是太子妃另有用场,可居然让那个蠢丫头给挑走了,不知天高地厚!太子妃今日这番举动的深意,却是让人捉摸不透。话说回来,没想到章晗居然还懂得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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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中秋就没出过门,55555未完待续。

第066节大婚(2)

    东瑗去了荣德阁,给老夫人和老侯爷磕头请安后,老侯爷和老夫人分别说了吉祥话,给了压箱红包,东瑗由蔷薇和紫薇搀扶着,依旧回了拾翠馆,准备新娘大妆。

    薛家选了福禄最厚的世子夫人荣氏替东瑗妆扮,三夫人、四夫人在一旁帮衬。二夫人寡居,不能到新娘子的房里,五夫人是嫡母,亦要避嫌。

    凤冠霞帔早已备好,世子夫人帮她绾了青丝,化了秾艳的新娘妆,两颊艳红,双唇点胭脂,菱花镜中的女子秾丽妩媚,丝毫不显妆容的突兀。

    新娘妆要喜气浓郁,很多眉眼清淡的女子撑不起,虽然瞧着喜气洋洋,却没有太多美感,只是为了一种仪式。

    而秾丽妆容落在东瑗脸上,却有相得益彰的华贵与娇媚,她肌肤越发白皙,双眸越发璀璨,连世子夫人等人都愣住。

    没有凤冠霞帔的映衬,她照样惊艳万物。

    天成的美貌,不怪皇上魂牵梦萦。

    三夫人性子直爽,连连惊呼:“瑗姐儿如此装扮,真是好看,把天下美人都比了下去!”

    很夸张的口气,却惹得四夫人的连声附和。

    世子夫人荣氏笑起来,帮东瑗带了凤冠,穿了艳红色新娘礼服,大颗朱红色流苏的云霞披肩,然后搀扶起东瑗,对着拾翠馆正西北方向跪拜三次,辞了闺阁,由陪嫁的蔷薇、紫薇、红莲、绿篱陪着,去宗祠旁边的厢房,等待盛家的花轿。

    东瑗头上戴的凤冠,以黑丝线的骨架上施金地点翠为底,面饰金凤。风头饰两颗大东珠。凤尾饰中号东珠;金凤翅膀各饰珍珠、红蓝宝石、猫睛石。金凤嘴里各衔一排垂珠璎珞,垂珠低饰红蓝宝石缀角。

    整个凤冠流光溢彩。衬托她面如明珠般灼目。似盛开的牡丹,芬香馥郁,颜色浓艳,娇丽、婀娜。静静释放傲视万紫千红的谲丽。

    蔷薇服侍东瑗穿了“多福”就是绣了各种福字的套鞋。出了闺房门。到进了洞|房之前,新娘子脚不能沾灰。从前是铺满地的福字毡毯,而后觉得太过于奢侈。到了本朝。渐渐发展到了做一双“多福”套鞋,代替毡毯。

    尚未出阁,就不需要红盖头,家里的宾客纷纷在拾翠馆门口等待。

    见丫鬟婆子簇拥着,世子夫人和三夫人搀扶着东瑗,众人纷纷上前。说些吉祥话,也有连连吸气。夸赞新娘子似天仙般美丽的。

    东瑗不开口,只是羞赧含笑。世子夫人和三夫人替她应答。亲戚朋友跟着,去了薛府正西北角的宗祠,离老夫人的荣德阁很近。

    自古就是以西北为尊,皇帝御座坐北朝南,背靠西北,象征权力至高无上。薛府的西北角,只有老夫人的荣德阁。绕过荣德阁,是一处池塘,水中有一方小亭。两条长长的抄手游廊,绕过假山,才是宗祠。

    亲戚女眷们在宗祠旁的厢房里坐了片刻,已是午初。

    前头丫鬟来禀开席了,众人都纷纷起身,去了前头坐席,吵闹的厢房里只剩下东瑗和四个丫鬟。

    东瑗一直沉默不语,此刻才轻轻舒了口气。

    詹妈妈捧着紫檀木浮雕金莲食盒进来,笑盈盈问东瑗:“九小姐,累着了吧?”

    东瑗顶着至少十斤的凤冠,脖子酸的厉害,又被亲戚朋友的女眷们目光如炬的打量、评价,累得不轻。她却不敢抱怨,笑容不免羞赧,违心道:“还好,不是很累。妈妈,您叫个小丫鬟送食盒来就是,怎么亲自走一趟?”

    詹妈妈笑:“老夫人怕您不舒服,又不敢同旁人开口,就叫我亲自来瞧瞧。您都好,老夫人才放心呢。”

    东瑗心中一阵暖暖的涟漪。

    詹妈妈把食盒摆在东瑗面前,四碟素淡的菜,一碗粳米饭,又拿出镶银头的象牙著给东瑗:“您每样吃些,别饿着了。”

    东瑗知道,老夫人怕婚礼闹到很晚,她不能吃到东西,饿得慌,就特意叫了詹妈妈做了她平日爱吃的送来。

    接过筷子,东瑗说了句多谢妈妈,细嚼慢咽,吃了整整一大碗米饭,比她平日里吃得都要多。

    詹妈妈看着很高兴。

    东瑗吃了饭,蔷薇和红莲收拾好食盒,送詹妈妈出了厢房。

    东瑗就顶着重重的凤冠,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绿篱和紫薇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绿篱小声道:“小姐,您要做什么,奴婢帮您做。您……”

    东瑗回神,笑道:“我就是消消食。”

    见两个小丫鬟一脸错愕,估计是穿着新娘妆消食很怪异,就坐回来炕上。

    吃了饭,世子夫人荣氏先过来,带了镜奁。见东瑗脸颊的胭脂有些散,唇瓣的胭脂被吃饭全部弄掉了,重新帮她抹了。

    隔得老远,东瑗依稀能听到鞭炮阵阵。

    世子夫人笑道:“盛家迎亲的人来了。”

    东瑗莫名的心口发紧,她攥住了手中一方锦帕,呼吸微顿。莫名的紧张感将她包围:真的要上花轿,要出嫁了。

    申初三刻是吉时,现在应该末初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她便要离开她生活了六年的薛府,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那个地方,将要度过她的一生。

    不管多么镇定,此刻对未知的恐惧引发的紧张,令她不安。

    世子夫人看得出东瑗的不同寻常,就坐在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道:“瑗姐儿,你不用害怕,盛夫人不是刁钻之人,盛家世子爷仪表堂堂,你安心服侍盛家世子爷和公婆,日子会好的。”

    是在安慰着她。

    可此刻,这些安慰的话杯水车薪,东瑗不顾世子夫人在场,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才强自镇定些,笑道:“我记住了,大伯母。”

    世子夫人微微颔首。

    大约末正,两名喜娘进来,给东瑗道了万福。

    世子夫人打发了她们一个红包,就把东瑗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喜娘。喜娘替东瑗盖了茜红色轻罗绣着戏水鸳鸯的红喜帕,说了祝福儿孙满堂、夫妻和美的话。

    东瑗眼前顿时影影绰绰,天地间皆是朦胧的淡红色。

    大门那边喧闹被薛府亭台楼阁阻断,东瑗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申初一刻,她的大堂兄薛华靖来,说恭喜九妹大喜,给了她红包。

    东瑗接在手里,她知道,等会儿背着她出去上轿的,就是她的大堂兄。盖上了喜帕,东瑗不能言语。

    须臾,鼓乐越来越近,人呼迎新娘,薛华靖道声九妹,就蹲在东瑗面前。喜娘和丫鬟等人帮衬下,东瑗伏在薛华靖的背上,由薛华靖背着,出了厢房。

    外面日光温暖明亮,虽盖着红喜帕,东瑗也能看清前前后后的大致景观。出了宗祠,绕过抄手回廊,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就快到了垂花门前的穿堂。地上掼着大红鞭炮屑,空气里都是炮竹气息。

    出了垂花门,又过了两重仪门,出了镇显侯府的大门。

    薛华靖把东瑗放在门口厚厚的红毡毯上,由喜娘搀扶着,上了垂着五彩折羽流苏的花轿。

    喧闹声、鞭炮声,震耳欲聋。

    起轿的唢呐声响起,花轿一阵轻微摇晃,缓步而去。

    渐渐的,人声消迩,鞭炮不闻,只有锣鼓唢呐奏响着她的路。

    盛家为了敬重柔嘉郡主,东瑗出嫁的仪式,并不是按照继室,而是照原配的。她的花轿,绕着整个京城走了一圈,极力奢侈,直到天色将晚的戌初,才进了盛昌侯府的大门。

    花轿稳稳停下,有三支箭射在轿门,才有一双手撩起帘布,把绾着双同心结的红绿牵巾塞到她手里,牵着她下轿。

    接过牵巾的瞬间,东瑗触碰到那双手,很温暖。

    她下了花轿,踩着盛昌侯府铺着的大红毡毯,进了盛府的大门。从今日起,她就是盛家的人了,这个瞬间,她的手不由自主有些抖。

    又是鞭炮声,人声,喧闹不止。

    天色已黑,盖在红喜帕的东瑗什么都看不清,新娘搀扶着她,在她耳边轻轻低语提醒着她。

    进了正堂,便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富贵荣华,天长地久;二拜高堂,安康祖寿,福泽绵长;夫妻交拜,多子多福,白首偕老。

    司仪洪亮祝福声中,东瑗完成了拜天地的仪式。

    恭喜声不绝于耳。

    喧阗声中,她被送进了新房。

    喜娘把缠着红绸的秤杆交到新郎官手里,笑呵呵大声道:“新郎官挑起盖头,夫妻和美百年。”

    一阵嬉笑声中,东瑗看到有人影走在她面前,挑起了喜帕。

    喜帕一掀,她眼前的光线骤亮,令她眼睛微眨,片刻才适应新房里明亮的光。

    她也感觉到,盖头挑起的瞬间,新房里原本的喧闹,有短暂的停歇,好似被她的容颜惊艳,不知言语。

    喜娘的笑声打破了沉默。

    接下来,应该是沃盥。她的滕妾服侍新郎官净手,盛家的侍女服侍东瑗净手,表示洗尽污秽,从此平安和顺。

    两个眉目清妍的侍女服侍东瑗,微微抬眸的瞬间,东瑗也看到了薛江晚。

    她穿着水红色的喜服,正在帮盛修颐净手。

    而盛修颐,东瑗不敢抬眸去瞧。她垂眸时瞥了瞥,只感觉盛修颐双腿修长,应该是身材颀长的男子。

第067节洞|房燕好(1)

    沃盥之后,喜娘端上合卺酒,给东瑗和盛修颐喝了。....

    盛家侍女端上肴馔,东瑗和盛修颐各自象征性吃了一口。

    最后,按照习俗,新郎的侍女要帮新娘脱下霞帔,摘下凤冠;新娘的滕妾要帮新郎褪下吉福,换上喜气衣裳,这称为“脱服”。

    在喜娘的指导下,东瑗头上的凤冠被侍女摘下后,她的脖子似卸了千金般的轻松,终于能自由扭头、抬头。她不敢幅度太大,还是微微动了下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垂首。

    薛江晚伺候盛修颐换下了吉服。

    婚礼便算完成了。

    新郎官被拉去外间陪客、饮酒,款待来宾,剩下亲戚女眷便围着东瑗打量,笑嘻嘻评头论足。这亦是新婚闹洞房的一种形式。

    她们说话声音虽然很轻,东瑗亦听得到最多的、不停重复的一句话:新娘子像天仙一样美丽。

    皮肤白皙,额头饱满,是福禄之相,新娘子有福气。

    甚至听得有人说,盛家世子爷看到新娘子脸红了,还是头一回见盛家世子爷脸红。

    这些话,不知真伪,东瑗都垂首听着,无得意,心里没有任何涟漪。她是新娘子,按照习俗,她需要“坐床”,不能笑,不能开口,任由众人闹腾着她。

    她不敢抬眸,只得低垂了眼帘任人打量着。

    约两刻钟,有小丫鬟清脆声音道:“开席了,二奶奶请众人夫人、太太、小姐们前头坐席。”

    东瑗听到呵呵的笑声,鱼贯而出的脚步声,新房里渐渐安静,只有两个喜娘、盛修颐身边的两个美婢和薛江晚陪着她。

    “姐姐。你累了吧?”薛江晚声音细腻柔婉,轻声问着东瑗。然后端了茶来。“姐姐先喝口茶。”

    姐姐?

    东瑗心中好笑,她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看来她对这个滕妾的身份很满意。

    东瑗微微抬眸,新房里四处摆满红艳蜡烛,将斗室内照得艳丽喜气;桌椅上皆贴了大红喜字。绣着盘螭栖凤的大红锦缎帐子,交颈鸳鸯的喜被。将东瑗原本就浓艳的脸映衬得越发撩人妩媚。

    她抬脸的瞬间,薛江晚愣一瞬。

    这个在家衣着、妆容都素淡极致的九妹,原来浓妆艳抹非但无俗气。//反而似璞玉雕琢后。发出灼人眼眸的光彩,令人心动神摇。

    薛江晚活了十七年,向来自负美貌,此刻却难掩心中嫉妒,自惭形秽。

    东瑗樱红唇齿轻扬:“多谢妹妹,我不渴的。”

    她是真的不渴。也不想此刻就和薛江晚弄得姊妹情深,她心中依旧过不去这个坎儿。

    当着喜娘和盛家丫鬟的面。薛东瑗没有抬举薛江晚,令薛江晚尴尬不已。她心中暗藏了恨意,讪讪将茶盏放下,又问东瑗是否累了,先伺候她梳洗休息。

    东瑗依旧淡笑,一同往日的疏淡客气:“我等世子爷回来,妹妹先下去歇息吧。”

    然后对两个喜娘道:“夜色将深,铺好床被,你们也去歇息吧。”

    两位喜见东瑗一路上羞赧安静,并无世家小姐的傲气或者大方,比起小家女子还要羞赧沉默,以为她是个怯弱无主见的,正要提醒她该铺床了,没想到东瑗自己先开了口。

    两位喜娘对视了一眼,开始帮着铺床,将床上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等吉祥物都收起来,又把房间里的肴馔撤下去。

    薛江晚插不上手,东瑗又开口撵她,她实在不好再留在新房里,只得出去。穿着水红色吉福的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薛东瑗新房的正院。

    悬挂双喜字的灯笼把正院磨砖对缝的院墙和朱红色大门照样得红光满目,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越发醒目闪耀。

    “静摄院……”薛江晚轻轻念着这三个字,语气里有难以遏制的晦涩与憎恶,似乎在心中咒骂薛东瑗。顿了顿,她敛了情绪,掩饰般问身边的丫鬟燕儿,“为何这里叫静摄院?”

    燕儿摇头,小声道:“姨娘,我原是外院书房伺候的,不懂世子爷这屋里的事。”

    薛江晚有些不满看了眼燕儿。

    薛江晚是薛东瑗陪嫁的滕妾,除了她的乳娘李妈妈,她在薛家的用度一律不能带到盛家来。昨日她随着陪嫁一同进了盛昌侯府,盛夫人遣二奶奶葛氏帮她安排了住处,住在静摄院东斜角的一处庭院里,跟盛修颐其他三位姨娘住在一起。

    不同的是,她的屋子是正主屋,是生了庶子的陶姨娘腾出来的,比其他三位姨娘地位高,薛江晚很满意。

    这个燕儿,就是二奶奶临时拨给她用的丫鬟。薛江晚感觉这个丫鬟呆头呆脑的,一问三不知,她很不喜欢。

    盛夫人让薛江晚的乳娘李妈妈跟着她做管事的妈妈,又派个三个二等丫鬟给她使。

    盛修颐的其他姨娘都是一个管事妈妈,两个二等丫鬟。

    燕儿就是三个丫鬟之一,另外一个叫莺儿,一个叫雀儿,都是老实巴交的,什么都不知道,薛江晚甚至怀疑二奶奶故意整她。

    不论这些,三个二等丫鬟的体面,是其他姨娘没有的,场面上过得去,总算弥补了薛江晚心中不喜。

    薛江晚处处比其他姨娘尊贵些,她原是很高兴的,心中对这段谋划很得意。直到方才薛东瑗没有接她的茶,叫她妹妹,薛江晚仿佛一下子打回了原形。

    她先进府一日,却要等薛东瑗三朝回门后,才会安排她侍寝。

    今晚,就是她的丈夫和薛东瑗的大婚。她要孤零零搀扶着丫鬟,回自己的院子,和另外三位姨娘一样,等待着薛东瑗的安排,才能把世子爷留在房中一宿。

    薛江晚看着那大红灯笼,越发刺目。

    总有一日,她要住在这里,住在静摄院,而不是姨娘们住的小院。

    *************

    静摄院的新房里,东瑗独坐了半晌。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已经亥初了。昨夜未睡,白日又劳累,东瑗此刻却无睡意。她仍是紧绷着心。虽说婚礼已成,可没有落红,她就不算是盛家的媳妇。

    哪怕对外人隐瞒,东瑗心中仍会不安。

    她一直在紧张,等会儿进了新房的盛修颐,会不会完成夫妻最后的仪式,让她的心彻底安定下来?

    她不想进宫。不管盛修颐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婆婆如何看待她,不管这场婚姻如何委屈,只要能摆脱进宫的命运,她就愿意努力,做好盛家的媳妇。

    可是她很担心,盛家世子爷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大约知晓了皇帝对东瑗的感情,也许他不会碰她。可东瑗依旧怀着三分期盼。期盼他像个男人一样,既然娶了她,就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讨好皇帝、攀附权贵的工具。

    越想,东瑗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紧张。

    见两个丫鬟拱手立着,东瑗为了舒缓紧绷的情绪,就问她们说话:“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人忙屈膝给东瑗行礼,其中一个圆脸的婢女道:“回大***话,奴婢叫蘼芜,这是杜若,我们都是夫人遣来服侍世子爷的……”盛修颐在家中排行老大,盛夫人早就嘱咐过静摄院的人,喊新进门的薛氏为大奶奶,蘼芜就恭恭敬敬喊了。

    “你知道我的妈妈和丫鬟们现在何处吗?”东瑗没有多想,又问。

    蘼芜又道:“在都安排在耳房里住下了,大奶奶要唤人使吗?”

    东瑗笑了笑,道:“你把我的丫鬟和妈妈都叫进来吧。”她想要洗漱更衣,总不能指使盛修颐的美婢。

    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容貌清妍的丫鬟到底是做什么的。是临时在新房服侍,还是常年服侍盛修颐的?

    蘼芜没有犹豫,忙去叫了东瑗的丫鬟们进来。

    须臾,毡帘撩起,蔷薇领头,紫薇、红莲、绿篱都进来服侍。她们身后,还跟着罗妈妈和已嫁为妇人的橘红、橘香。清冷的新房,顿时满满一屋子人。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孔,东瑗的情绪松懈了不少。

    特别是看到眼眸噙泪的罗妈妈、橘红和橘香,她眼睛不由自主有些湿润。

    蘼芜和杜若告诉蔷薇,哪里是净房,如何调度,蔷薇连说多谢姐姐,就和罗妈妈一起,服侍东瑗更衣洗漱。

    “你们都去歇了吧,蔷薇在这里就好。”东瑗笑着对她们说道。

    众人都屈膝给东瑗行礼,退了下去。

    “小姐,您没事吧?”蔷薇问东瑗,“您脸色不太好……”

    东瑗对着雕花菱镜瞧了瞧,卸了厚重的胭脂,脸色有些苍白,她真的太紧张了。

    “可能是累了吧。”东瑗敷衍道。

    正说着,外间服侍的蘼芜、杜若喊道:“世子爷回来了。”

    蔷薇忙扶了东瑗下炕。

    毡帘撩起,一阵酒香迎面,东瑗垂首恭敬站立,男子天青色茧绸直裰的衣袂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她随着蔷薇的手,屈膝给他行礼,自称妾身薛氏,道了万福。

    “不需多礼的,起身吧。”盛修颐的声音平静里带着几分磁性,低沉好听。

    他说罢,转身去了净房。

    东瑗瞟了眼他的背影,穿着天青色茧绸直裰的男子,高大修长,步履稳健,毫无颓靡猥琐之相,她淡淡松了口气。

第068节洞|房燕好(2)

    未来的丈夫,东瑗虽不奢望他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子,却也害怕是个五短矮小的猥琐者。惊鸿一瞥,东瑗看到盛修颐步履沉稳,身材颀长,应该是个气质不错的人。单单外貌这一点,他在东瑗心中已经过关。

    等盛修颐从净室出来,新房里红烛垂泪,光线明亮,只有新娘独坐床畔,服侍的丫鬟早已退到了外间。

    盛修颐便将服侍他梳洗的蘼芜、杜若也遣了下去,又当着东瑗的面对蘼芜和杜若道:“你们还回夫人那里服侍。我这里有大奶奶的人,不需要你们在这边,都去吧。”

    东瑗微微一愣,这两个美丽的婢女,是盛夫人的丫鬟吗?东瑗还以为是服侍盛修颐的。

    刚刚她们说,是夫人遣来服侍世子爷的,东瑗还以为是盛夫人从小安排在盛修颐身边的。原来是才送过来的啊?想起这两位婢女的美艳,东瑗心中微涩。她刚刚进门,她婆婆就开始防着她了。

    蘼芜和杜若表情微滞,却不敢违逆盛修颐的话,声音失落掩饰不住,纷纷道是。

    从始至终,东瑗就不敢抬眼去正面瞧盛修颐。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紧张。

    特别是他说话间满室的酒香,东瑗能随时感觉他的存在,心跳得很厉害。斗室里烛火心蕊偶尔一声轻响,除此之外,静谧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这样静谧,越发令人紧张。

    盛修颐把丫鬟遣下去后,亲自吹新房里的蜡烛,东瑗面前的光线一点点暗淡下去。她轻轻咬了咬唇,起身想帮着吹蜡烛。

    盛修颐留了两盏明烛在临窗大炕的炕几上,折身回来,正好与东瑗视线碰得正着。

    虽然光线淡了下去,东瑗却终于看清了盛修颐的模样。

    穿着天青色茧绸直裰的男子,鬓丝浓密,眼眸乌黑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得很完美,轮廓深邃,下巴曲线柔和里不失刚毅,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又不是那等文弱不禁风的男子。他虽然很白,气势却似将军般英武。

    薛江晚非要嫁给盛修颐为妾,除了他的身世,是不是也有他这般英俊的容貌?

    盛修颐也是第一次正面打量东瑗。

    从挑起喜帕到刚刚他进内室时,她的垂首请安,盛修颐只是看到她似青稠般顺滑青丝与光洁的额头。她垂首时,盛修颐不好低头仔细看,只觉得她年纪小,肌肤细致白皙。

    此刻,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

    外界人人都说薛家九小姐容貌冠京华,盛修颐不信。

    他思忖着,不过是因为韩氏女的传闻,薛东瑗是韩氏女的后代,所以外人夸耀她的美丽,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高门大户的小姐,真正有几个人见过?

    如今瞧着她,穿着银红色喜字并蒂莲褙子,斜长眸子似明星般璀璨,青黛柳眉如新月般清隽,鹅蛋脸,唇瓣微翘,眼角上挑,风流妩媚堆砌眉梢。

    只需一个浅颦轻笑,便有俘获人心的柔媚。

    盛修颐终于明白为何一向孝顺的元昌帝为了她,敢忤逆太后;亦明白精明的元昌帝为何为了一个女人,耗费如此心力。为了这样的女人,元昌帝眼光不错的。

    无奈太后不喜此女,贵为天子的元昌帝终究失意,将佳人许给了盛修颐。

    想到这些,盛修颐微微扬唇,露出一个浅淡微笑。

    他的笑落在东瑗眼里,有些意味深长。东瑗猜想他有可能是想起了元昌帝,却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思。

    东瑗的心反而沉了下去,有些闷闷的疼。

    他只怕,不会要她了。

    她是御赐的柔嘉郡主,是太后和皇上赐婚盛修颐,在太后娘娘在世时,盛家不敢休弃她,不管新婚之夜是否落红,她都会盛家的媳妇。

    可东瑗想要安心过日子的念头,却要被迫取消。

    不能做盛家的媳妇,东瑗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办,亦不知道以后如何努力,她好似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没有追求、空虚寂寞的生活里。

    想着,盛修颐已经坐在床沿,脱了鞋上床,对站在那里微愣的薛东瑗道:“早些歇息吧。”

    临窗炕几上的红烛是不能吹灭的,新房里三日不可断了烛火,否则不吉利。

    东瑗回了心思,垂眸道是,折身上床。

    浮雕并蒂金莲纹拔步床垂着金钩,悬挂大红色轻罗绣盘螭栖凤纹幔帐。

    东瑗上了床,便亲手放下幔帐,床内的光线顿时黯淡下来,影影绰绰的。

    盛修颐半坐在床上,正看着她。东瑗回身,就看到了他的目光。被他这样瞧着,她很不安。

    她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他坐着,她就不敢先睡下。

    盛修颐倒也自觉,躺了下去,东瑗才与他并头合枕而眠。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香,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

    接下来呢?

    好半晌,盛修颐一动不动,呼吸甚至都感觉不到。不像是睡熟了,好似在想什么。

    就这样,沉默培养睡眠,一直到天亮?

    东瑗藏在被子里的手攥得有些紧。

    她哪怕再想做盛家的媳妇,哪怕再自负有容貌,也没有脸去开口,让男人碰她。这样的话说出来,她的清誉只怕难保。

    她不能主动,只有等待。

    可是等待令人心焦,甚至害怕。

    “你在家中行九?”昏暗中,盛修颐突然问她。

    东瑗惊喜不已,忙道是。这是个很好的开端,他愿意和她说闲话,说明他不讨厌她。只要他不厌恶她,东瑗就觉得有可能争取,她顿时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你的闺名是哪两个字?”盛修颐又问,声音平静,却似春日骄阳,让东瑗的心际明媚起来。

    她笑了笑,声音恬静镇定:“东瑗。”然后又仔细告诉他,是哪两个字,“东方的东,召人以瑗的瑗。”

    盛修颐听到她出口就是古语,微微侧身,对着她,问道:“你读过书的?”口吻像大人见到有趣可爱的小孩子一样。

    他对着她,东瑗能闻到他说话时口中飘出的酒香,脸上不禁发热。幸而光线昏暗的幔帐中,什么都看不清,她强自微笑道:“读过几本。小时候字写的不好,祖母请了西宾,教了两年。”

    盛修颐有些吃惊,专门请西宾教女孩子读书的,一般是人口稀少、无男丁的人家,希望女子成器,将来招婿继承父业;或者读书人家,独生宝贝女儿,父母溺爱,请了西宾教得诗词歌赋。

    薛家可是人口众多的,老夫人专门替她请了西宾教书授业,足见薛老夫人多么疼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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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明理,这很好。”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手却顺着东瑗的锦被,伸了过来。

    东瑗心中一动,莫名的惊喜涌上来:他愿意要她?明知元昌帝虎视眈眈,他还愿意要她,愿意让她真正成为盛家的媳妇,成他的妻子吗?愿意和她承担未来的风险?

    她的手攥得更紧,心紧紧揪着,生怕自己误会了盛修颐的意思。

    一个力道,她身上的锦被被掀开,盛修颐手臂微微用力,就很自然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将她娇柔的身躯搂在怀里。

    东瑗的心落地了。可接下来呢,她应该做什么?她手足无措。

    毫无经验,令她很无奈,她很想抓住机会,又怕过而不及,更怕盛修颐只是一时冲动,后悔起来。

    盛修颐带着酒香与燥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鬓角,低声道:“我名修颐,字天和,你猜得到出处么?”

    他看得出她的紧张,像这样问着她,不过是转移她的注意力。手却沿着她的后背,穿过亵衣,探进了她的肌肤里。温暖厚实的手掌带着薄茧,在她似绸缎般的肌肤上摩挲着,东瑗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吐气若兰,脸颊贴着盛修颐,道:“是修闲静摄,颐养天和的意思吗?”

    盛修颐微愣,既然发出淡淡轻笑,声音又柔和几分,唇瓣擦过她的脸颊,道:“是啊。咱们这个院子,也叫静摄院,亦是这个意思。”

    如此年轻,就要颐养天和?

    东瑗突然对他有了不同的感觉:这个男人,其实骨子里有种霸气的吧?

    他明知元昌帝惦记东瑗,娶了她却并不是为了完成赐婚的使命,而是真实要这段婚姻。

    他褪了她的亵衣,露出鲜红的肚兜,好似在宣告:他娶的女人,就是他的。

    东瑗不知这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对他真实心理的揣摩。她不敢求证,只是在他的手沿着她的玉|乳摩挲时,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像要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寻求他的庇护。

    没有任何的凭证,他敢要她,她就选择相信,他能保护她!

    初遭开垦的身体,很艰难,东瑗却修长玉臂搂住盛修颐的脖子,很有决心把这件事做好。

    盛修颐半天才逼进她的体内,她却紧咬牙关,疼得满头大汗淋漓。她强忍着不呼痛,可盛修颐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他很无奈,要退了出来,道:“先歇会吧。”

    东瑗微愣,却搂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低声哽咽道:“我没事,我没事……”她似乎在哀求他继续。

    一定要完成这件事,一定要采到落|红,她虽然没有说,却用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在暗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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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节新妇

    她满头香汗,身子打颤,却紧紧箍住盛修颐的脖子,祈求完成这项神圣的仪式,盛修颐心中没由来一动。

    他一开始在想,薛氏东瑗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会不会恃宠而骄?美貌又受宠的女子脾气不好,好高骛远,就像盛修颐的三堂妹一般。她得知元昌帝对她的感情,会不会亦盼望过上锦衣华服的宫廷生活?

    新婚之夜,她会不会拒绝他的求好?

    倘若她拒绝,盛修颐就打算照父亲的意思,把她供养起来;倘若她不情愿却也不拒绝,盛修颐也会完成丈夫的仪式。他并不是个霸道的人,可是他的妻子,旁人就别想染指,哪怕那个男人是皇帝。

    这点男子的血性,他还是有的。

    就算薛氏东瑗不情愿,盛修颐亦不会在心中厌恶她。美貌女子追求更好的机遇,是她应得的荣华,是人性使然。虽然这样的女子不讨人喜欢,却也不该去指责。

    谁不是在兢兢业业往高处爬?

    凭什么女子就不行?

    可薛氏东瑗的反应,远远出乎盛修颐的预计。他不曾想到,这个美貌倾城的女子,却有这等不凡的见识:她并不贪羡宫廷生活,不贪羡做皇妃的富贵。她箍住盛修颐的脖子,在她疼得快要昏厥时,亦要他完成夫妻最后的仪式。

    她想做盛家的媳妇、盛修颐的妻子,她的决心没有半分勉强!

    薛东瑗的坚持,似一道暖流,滑过盛修颐的心田,引起阵阵涟漪。他倏然动情,为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妻子。

    有些突兀的动情,却让他干涸心田沁入久违的甘露,他凝望她的眸,忍着疼痛的她依旧媚眼如丝般娇柔撩人。

    盛修颐的唇落在薛东瑗的额头,不退出亦不动,任由她的幽径吮吸着他的硕大。

    他原本今天很累,只想早点把这件事做完休息;且他亦不习惯在女人身上太过于缠绵温存。

    此刻的他却没有半分烦躁,好似真的是件神圣的事,他要用全部的激情把它完成。

    薛东瑗的坚持,感染了他,亦打动了他。

    在元昌帝介于的婚姻情况下,她的坚持,盛修颐觉得难能可贵,所以惊喜不已。

    如此想着,他的唇一路向下,在她的眉头、鼻梁、唇瓣、脸颊流连辗转,贪恋不肯离去。

    他的唇再次落在她的唇瓣时,薛东瑗好似领悟了什么,她的手越发收紧,牢牢箍住了他的脖子,笨拙将自己的舌尖探过来。她还是疼,难以忍受,可是她必须完成,她要做盛家的媳妇,真实的媳妇。

    盛修颐只觉身子一晃,一股激流莫名刺穿了他的身体,甚至滑向他的心房。她笨拙又简单的主动,点燃了他全身的血脉,整个人似燃烧了般。

    他微微轻笑,反而攻进了她的香泽,与她的舌尖纠缠起舞,吮吸着她的甘甜滋味。似乎越来越上瘾,盛修颐越发用力,想把她嵌入身子里。

    东瑗呼吸微滞,透不过气来。

    他的唇瓣离开她时,她禁不住连连吸气,盛修颐就轻笑起来。

    今晚的夜色真好,他好似不停的发笑,已经笑了好几回。

    “你祖母平日里叫你什么?”盛修颐在东瑗耳边问道,暖暖气流在她耳畔萦绕,令她的心莫名悸动。

    他知道她生母早亡,继母对她不真心吧?所以只问祖母平日叫她什么。

    “瑗姐儿。”东瑗声音有些哑。

    瑗姐儿,盛家亦是这样称呼孩子们的。

    他想了想,说道:“阿瑗……”

    东瑗微愣,抬眸望着他。

    “我以后叫你阿瑗,可好?”他问道。

    叫什么无所谓,先把落红采下来再说,东瑗心中这样想着。她望着他,看不清表情,却重重颔首:“好。”

    回答得很干脆。

    盛修颐见她这样,以为时机成熟,微微挺身,往她幽径深处探了探,却感觉她仍是干涩紧致,盛修颐很无奈的停下来。

    果然,他动了动,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紧紧咬着唇瓣承受。

    他停下不动,东瑗才睁开双眸。好半晌,她心一横,道:“世子爷,您别管我……我没事。”

    不要顾她的疼痛,把办完要紧。

    真的这么难吗?虽没有经历过,也是听闻过的,好似第一次不容易。可也不会难成这样吧?

    盛修颐眼眸里闪过些许犹豫。他从不流连风月场所,家里有姨娘,都是中规中矩的女子。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只有这几种,都在薛东瑗身上用完了。从前的姨娘们的初夜,好似比她的容易多了。

    再磨蹭下去,她的苦只怕越来越多。

    他宽大手掌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猛然用力挺进,直捣花蕊正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滑落。

    东瑗疼得两眼发黑,眼前金星直冒。她压抑着哭声,却忍不住呜咽。

    盛修颐又停下来。

    东瑗连忙止住呜咽,弱弱说了句没事。

    盛修颐只得继续。再次进入的时候,好似轻松不少,渐渐随着他的律动,他感受到了她幽径里的湿润与燥热。

    总算成功了。

    挨过了最开始的疼痛,身子适应了他的存在,东瑗亦不再那么难受。只是他依旧停留在她身子里,令她年轻的身躯发生了莫名的变化。好似有什么在触动她的脚心,痒得难捱。

    她的手紧紧攥住了被角。

    等盛修颐结束的时候,东瑗全身都汗湿了。她明明是接受者,却比盛修颐还要累。

    盛修颐没有喊丫鬟进来,而是拥起虚弱不堪的东瑗,替她穿了亵衣,抱着她去了净房。

    四月下旬的夜,寒意不重,却也凉。

    净房里早就备了热水,一直用热炉煨着,等他们夫妻圆房后用的。

    盛修颐要帮东瑗洗澡,东瑗微骇。

    她虚弱道:“不用的世子爷,我自己来。您先出去吧。”刚刚那么主动亲昵,不过是怕明早的元帕不能交代,亦怕盛家不肯要她做媳妇。等事情成功了,她才想起这个男人和她今天第一次见面呢,这样是不是太自然熟了?

    这个时空婚姻,如果用东瑗的婚姻观来衡量,是荒唐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后,她就觉得不舒服。

    挨过了最担心的落红,她不习惯和旁人太亲昵的心思,又浮动起来。

    盛修颐见她双腿打颤,却努力扶着浴盆站着,知她心底有些倔强。他没有出去,而是上前一步帮她解开了亵衣,将不着寸缕的东瑗放入浴盆里。

    这个男人就在这里,东瑗毫无心思洗澡,胡乱将身上的汗渍洗干净,找了亵衣穿上。

    东瑗自己回到新房,借着幽暗的光线,亦能瞧见元帕上的樱红。她悬着的心放下来,亲自把元帕收好,和衣躺下,出嫁前最大的担忧,居然在这样一场折磨中解决了。

    而盛修颐在净房里半天不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东瑗已经沉沉睡去,嘟起的嘴巴像个小孩子。盛修颐上床,挨着她躺下,手不禁抚上了她纤柔腰肢,把她搂在怀里。东瑗只是忸怩了下,居然没有醒。

    丫鬟喊她起床的时候,已是次日的卯初。

    她身子有些沉,睁开眼却对上一张睡容宁静的脸。微微愣了愣,她才想起了,她已经出嫁了,这里是盛家静摄院,不是她在薛府的拾翠馆。

    这个搂着她熟睡的男子,是她的新婚丈夫。

    盛修颐亦醒过来,四目相对,过了昨晚激情退却后的两人有些尴尬。

    丫鬟们进来服侍更衣洗漱,打破了这种尴尬。盛修颐先去了净房。

    罗妈妈便低声问东瑗:“大奶奶,东西呢?”

    是问元帕。

    东瑗脸上一阵热浪涌上来,她垂了眼帘,指了指自己的枕头下面。罗妈妈眼眸微喜,忙笑着过去帮蔷薇铺床,顺手把枕头下的元帕取出来,装在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小匣子里。

    橘红和橘香服侍东瑗换了新的银红色如意云头缠枝海棠纹褙子,有帮她梳了妇人的飞燕髻,点缀一支双蝶花镂空簪,插了两把玳瑁梳篦,坠着雪色米珠耳坠儿。

    服侍她净面后,又替她抹了淡淡胭脂,比起昨晚的秾艳,今日的她素淡中不失大方得体,似迎风的玉兰般,妩媚里透出端庄。

    盛修颐从净房出来,看到她的装扮,目光顿了顿,旋即平静颔首,坐下喝茶。

    “世子爷、大奶奶起身了吗?”外面传来中年妇人温和的笑声。

    丫鬟说起身了,替她撩起了毡帘。

    东瑗就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万福纹褙子的四旬妇人,白净富态,笑容温柔。她看到东瑗,目露惊讶,瞬间又敛了情绪,给东瑗请安。

    盛修颐就道:“这是娘身边的康妈妈。”

    盛夫人姓康,这位妈妈大约是从娘家带来的,最得意的妈妈吧?东瑗忙扶起康妈妈,请炕上坐,又叫蔷薇拿了个荷包赏她。

    康妈妈笑呵呵接了:“让大奶奶破费了。夫人让奴婢来瞧瞧,世子爷和大奶奶起身没有。”

    “我们正要过去给娘请安。”东瑗笑道。

    康妈妈就眯起眼睛笑起来:“那奴婢就先去回话了。”然后看了眼静摄院现在的管事妈妈、薛东瑗的陪嫁罗妈妈。

    罗妈妈明白,将搁在箱笼上的紫檀木小匣子捧了,跟着康妈妈一起出了内室。

    接过罗妈妈手中的匣子,康妈妈的笑容就有了几分勉强。她不敢露出半分,忙捧着,回了盛夫人的元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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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有肉汤不给肉,是不好的,所以这章送来了;光看书不给粉红票,也是不好的,亲们都懂吧?

第070节成妇礼

    卯正,东瑗盛装仅次于新婚当日,同盛修颐一起,去盛家正堂完成成妇礼超。她的丫鬟蔷薇和紫薇抱着她给盛家众人准备的礼物,随着一同去大堂。

    四月下旬的清晨,卯正时分,东方已有红日破云而出。晨曦熹微中,东瑗闻到了夜里盛绽的荼蘼花香,混杂着墙角的一株牡丹,浓烈馥郁,虽然身子不适,她的心情却是大好。

    把元帕交出去,她的后半生就要在盛家这座庭院度过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进入禁宫受非人折磨。

    虽新婚之夜婆婆派了两个美婢来服侍盛修颐,让东瑗预感盛夫人对她不喜,却也不能影响她的愉悦。

    日子是一步步过出来的。

    那种早已铺了红毯,一路花开锦簇、不需力气的就能得到炫目美好的,是舞台,而不是生活。

    她的丈夫,至少愿意护她,把她当成他的人,这是一个稳健的根基。有了这个基础,只要她恪守妇道,孝顺公婆,恭敬丈夫,以后的生活能有多难?跟她过一生的人,是她的丈夫。其他人总会先他们一步,离开他们的生活的。

    想到这里,东瑗唇角不禁挑了淡笑。望着穿绛紫色茧绸直裰走在前面的盛修颐,她的心稳稳落在原处,脚步轻盈起来。

    她是乐观的。

    现在的生活,难道比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四周皆是敌人,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艰难吗?

    他们从静摄院出来,绕过一条长长雕花回廊,便是一处翠竹掩映的小楼。小楼的院门跟东瑗的拾翠馆很相似,她不免多看了一眼。门楣上两个白玉雕刻而成的大字,书着:桢园。

    高高院墙磨砖对缝,看不清墙内的精致。沿着墙角种了一排排翠竹,掩映中青砖粉墙,跟拾翠馆的外观有七八成相似,她脚步微顿。望着那些翠竹,心中涌起些许异样。

    盛修颐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以为自己走的太快把她落下了。正好回眸要等她,就瞧见她望着桢园驻足微愣。

    “这是贵妃娘娘从前住的院子,现在一直空着。”他解释给东瑗听。

    丈夫愿意示好,东瑗亦不敢拿乔。她笑了笑。道:“这些翠竹好。我在娘家住的院子,叫作拾翠馆,四周也是住满了翠竹,和这里很像。”

    盛修颐表情平淡,没有昨晚昏暗中的笑意。似一泓平静的水波。他看着东瑗明艳的笑脸,眼波微动,道:“你也喜爱竹子?桢园后面有个荷花亭,种了满池白荷。等荷花开的时候,可以在二楼看。”

    东瑗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笑道:“可以来看吗?”

    盛修颐已经举步前行,他平静道:“我跟娘说,这里交给你打理。”

    东瑗微骇。忙追上前去。她还以为这里可以随便来玩。原来还要禀过盛夫人啊?她是新妇,要是盛修颐为了她跟盛夫人开口要求什么,只怕盛夫人心中不喜,刚刚进门就惹得男人为她说话。她狐狸精魅惑的名声就坐实了。

    她追上去跟盛修颐同行,急急道:“不用的。世子爷。倘若我想看荷花,绕过桢园去荷花亭瞧,也是一样的。”

    盛修颐知她误会了,道:“这里的钥匙原在三妹手上。她五月初一要进宫,钥匙交给了娘。娘前几日还在说,等你进门把钥匙给你。这里离静摄院近,谁想要来玩,去静摄院说一声,取了钥匙来也便宜。”

    倘若盛修颐这话是真的,那么盛夫人原本就打算把这里交给她管着?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院落,东瑗却露出一个淡淡笑意。

    走了大约两刻钟,才绕到前头的正堂。

    成妇礼不仅要拜公婆,还要拜客。盛家各房的长辈、兄弟姊妹、妯娌,侄儿侄女,甚至她的继子、继女,满满一屋子人。

    东瑗和盛修颐过来,康妈妈就上前几步,搀扶着东瑗。等会儿她要在一旁,告诉东瑗长幼秩序。

    康妈妈搀扶着她,丫鬟拿了蒲团,先给她的公公盛昌侯爷磕头。一旁的丫鬟又递过来香茗,东瑗捧着,高高举过头顶,递给盛昌侯。

    盛昌侯接过去喝了,笑了笑,让她起身。

    东瑗起身抬眸,看到一个跟她大伯薛子侑年纪相仿的男子,五十岁上下,身体健朗,满面红光,正面脸,眼睛深邃,额头肌肤黧黑,左边眼角有条疤痕,很醒目,却不影响他笑容慈祥。

    盛昌侯盛文晖现在是兵部尚书,武将出身,他脸上的伤疤,大约是南征北战的留下的痕迹吧?

    东瑗从蔷薇手中接过两双鞋袜,递给盛昌侯。

    两双鞋子都是她亲自做的,绣工精美,天青色的鞋面端庄大方,一看她的针黹就不会太差。盛昌侯接了,让一旁的丫鬟拿了个紫檀木小匣子给东瑗,作为回礼。

    东瑗又跪下,说多谢爹爹。

    “好孩子,起来。”盛昌侯呵呵笑,好似很喜欢这个儿媳妇。

    他是政客,他脸上的笑容不能作为他喜欢自己的凭证,东瑗很清楚。这个公公心思深,一脸慈祥的背后,真的是对自己的满意吗?

    有元昌帝的事情在先,倘若公公比较冷漠,东瑗反而安心。此刻,她惴惴不安起来。

    不容她多想,康妈妈搀扶着她,给她的婆婆盛夫人康氏磕头敬茶。

    盛夫人则穿着墨绿色如意云头褙子,笑容温柔,接过茶,轻轻呷了口,东瑗又递上给婆婆做的两双鞋袜,也是天青色的,绣了墨色的万福花纹。

    一旁有人扑哧一声笑:“新娘子怎么晓得大哥大嫂都喜欢这种颜色?果真是缘分。”

    是说东瑗未过门就打听盛昌侯和盛夫人的喜好?

    循声望去,东瑗瞧着一个三旬妇人,穿着大红遍地金绣缠枝牡丹的褙子,官绿色百褶福裙,戴着翠玉福寿嵌蓝宝石头面,华贵雍容。她化着精致的妆容,若不是笑起来眼睛有些纹路,真看不出年纪,姿容过人。

    东瑗微愣。

    她不知道这个是谁。

    这个女人叫盛昌侯和盛夫人为大哥大嫂,应该是盛修颐的婶婶或者姑姑吧?

    果然,康妈妈低声跟东瑗道:“这是五姑奶奶,文靖长公主的大儿媳妇。”

    文靖长公主是先皇的胞姐,当今皇帝的亲姑姑,连太后娘娘都对她礼遇三分。薛府跟文靖长公主亦有些交情,东瑗的大伯母荣氏生辰,文靖长公主还亲自叫人送了大礼。

    只有薛老夫人好似不喜文靖长公主,东瑗从未去过文靖长公主府,自然不认得这个女子。

    原来她是盛家的女儿,嫁到公主府做儿媳妇的。

    盛夫人的礼还没有完成,东瑗未曾起身给五姑奶奶行礼,只是笑了笑,接过她的话,声音柔婉道:“媳妇听闻天青色,色相如天,斗胆给爹娘做了这样的鞋面。”

    色相如天!

    天青色的确是苍穹的颜色,象征着富贵与威严,送给公婆,既寓意公婆福禄多寿,又寓意东瑗把公婆敬为上天般。

    盛昌侯那慈祥的笑意不由加深,带了欣慰点点头。

    盛夫人则非常满意,温柔笑起来,让康妈妈搀扶着东瑗,也有了她一个匣子作为回礼。

    这五姑奶奶总是欺负盛夫人敦厚,又仗着有文靖长公主的疼爱,说话时常带了几分刻薄,又叫人不好还嘴。

    刚刚她话一出口,盛夫人心中就恼怒:这五姑奶奶也是盛家出去的,却总是刁难嫂子、侄儿媳妇,盛家的女眷都被她明讽暗刺过。今日新媳妇进门,她见新媳妇容貌谲艳在她之上,心中不虞,连新侄儿媳妇也要刺一刺。

    不成想,新媳妇温柔贞静就把五姑***话给堵住了。

    既不失女子柔婉体面,又言出有礼,替盛夫人扳回了一局。盛夫人哪里还顾忌盛昌侯先前的叮嘱,连忙亲自拉过儿媳妇,亲热给了她还礼,还把头上一支织金点翠碧玺凤钿摘下来,加在回礼中最新章节。

    给东瑗十足的体面。

    盛修颐立在一旁,见薛氏如此机敏,唇角微微挑了挑。

    二奶奶葛氏注意到公公婆婆对新进门的世子媳妇抬举有加,便知道自己独宠的日子即将远去,笑容不免勉强生硬。

    而五姑奶奶盛文柔则眼眸阴沉下去,不顾众人在场,很嚣张得冷哼了一声。

    给公婆敬茶磕头后,便要给家中的叔伯婶婶门敬茶。

    盛昌侯有两房兄弟,二叔叔跟盛昌侯模样相似,英武刚毅;三叔叔文弱;二婶丰腴温柔,三婶笑容亲切。盛家跟薛家一样,瞧上去非常和睦。

    东瑗一一给了鞋袜,两位叔父和婶婶也还了礼。

    然后是盛修颐的兄弟、她的小叔子们。

    二爷盛修海接过东瑗的礼,笑着给了她回礼,东瑗就趁机看了他一眼。跟盛修颐差不多的年纪,容貌却跟盛修颐不同。盛修颐和三爷盛修沐长得像盛夫人康氏,二爷则像盛昌侯。

    他见东瑗看他,眼眸微敛,那眼睛里就有三分阴郁,叫人害怕。

    听说他是通房生的儿子,一直养在盛夫人名下。虽然也是称嫡少爷,到底不如盛修颐和三爷盛修沐的待遇吧?

    东瑗忙垂首,转而给二奶奶葛氏鞋袜,绕开了二爷。

第071节嫡子(1)

    绕过二奶奶葛氏,轮到三爷盛修沐时,他看了眼东瑗垂下眼睑,接过了东瑗的礼,说了句多谢大嫂。

    刚刚东瑗进门,盛修沐就瞧过她的模样,心中惊叹造物者的神奇。

    康妈妈把三个孩子领过来。

    他们给东瑗请安,口称母亲。

    东瑗打量着他们,皆是崭新的衣裳,个个态度恭敬。穿着青蓝色杭稠直裰的是盛修颐的长子盛乐郝,今年十岁。可是他生的瘦小单薄,内向怯弱,像七八岁的孩子,垂首不敢看东瑗。

    穿着粉红色玉簪huā纹褙子的,是盛修颐的庶出女儿盛乐芸,今年虚岁九岁。她肌肤白皙,脸颊有个浅浅梨涡,笑起来的模样很甜美。眼睛水灵,比起嫡子盛乐郝,她贞静里有三分灵巧,有些小孩子的朝气。

    她身量比十岁的盛乐郝还要高些。

    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带着金项圈是盛修颐的庶子盛乐钰,今年五岁。他没有嫡兄盛乐郝的怯弱,活泼可爱,一双秋水般清澈透明的眸子望着东瑗,很讨人喜欢。

    东瑗给了他一个荷包作为见面礼,他笑嘻嘻接在手里,奶声奶气给东瑗作揖:“多谢母亲。”

    动作很不规范,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见众人笑,就羞赧一头扎在盛夫人怀里。盛夫人笑呵呵抱起他,很怜惜把他抱在怀里。

    一旁的嫡长子盛乐郝看到这一幕,眼眸微黯低垂了脑袋闷不作声。

    东瑗的余光瞥到了他,这个才满十岁的男孩子,跟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相似。她也听说过陈氏的事情。陈家被抄家灭族后,陈氏暴毙。没有母亲、没有外家仰仗的嫡子,处境是多么尴尬,东瑗太清楚。

    她的外祖家虽没有被抄家,却在外祖父致仕后,阖家迁往安徽重镇安庆府,远离了京都。当年她在薛家亦是这样举步维艰的。

    东瑗虽然才来,却看得出盛家众人对盛乐郝这个嫡长子,还不如盛乐钰这个庶子疼爱。

    大约他是被当年外祖家的事牵连了吧?

    康妈妈见东瑗愣神,又引着她见了叔父家的小叔子和妯娌们。直到辰正,成妇礼才算完成。

    盛修颐和盛修沐兄弟随着盛昌侯去了外院的书房,二爷盛修海则陪盛夫人回了内院。盛夫人吩咐康妈妈,亲自送大奶奶回静摄院。

    东瑗不敢违逆,随着康妈妈回去。

    回到院子,蔷薇和紫薇把今日收到的礼物都给东瑗过目。全部是些名贵的首饰。虽然名贵华丽,却不罕见东瑗陪嫁里这些东西举不胜数。不说她,就是蔷薇都没啥感觉,过了目就放在首饰箱笼里收起来。

    须臾,罗妈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

    罗妈妈笑着对东瑗道:“大奶奶,这是我姑娘秋纹。”然后对那小丫鬟道“快给大奶奶磕头。

    秋纹忙跪下去,给东瑗磕了三个响头。

    去年腊月因为十小姐薛东婉的死,罗妈妈出去,今年开春时就把秋纹送进薛府。秋纹年纪小一直在世子夫人荣氏的院子里,跟着荣妈妈学规矩,东瑗没有见过她。

    直到世子夫人替东瑗选十六个陪嫁丫鬟才把秋纹送过来。

    她不到十岁,身量较小,并不适合在屋里服侍。

    东瑗看着罗妈妈,笑道:“让秋纹做二等丫鬟吧。”

    她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中,蔷薇、紫薇、红莲、绿篱现在是一等丫鬟,竹桃、天桃是二等,其他皆是三等。按照盛家的定制,她可以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的。

    现在还缺两个二等丫鬟。

    除了她自己定下的这几个一等二等丫鬟是从拾翠馆里带出来的她比较熟悉,其余都是世子夫人选的她不太清楚,想先看看品行如何在提拔两个二等的。

    罗妈妈从东瑗九岁时就在东瑗身边,事事处处替东瑗打算,比亲生母亲还要尽心尽力照拂她,不敢有私心。如今她的女儿也在这里做事,东瑗自然要抬举她们母女。

    罗妈妈性情温柔敦厚,并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她值得抬举。

    听到说让秋纹做二等丫鬟,罗妈妈微骇,忙笑道:“大奶奶,她年纪太小,先跟着做些粗活,学几年规矩,等年纪大了些,再到大奶奶屋里服侍吧。”

    秋纹睁着一双水灵单纯的眼睛,不知所措。

    东瑗道:“妈妈,我虽不是吃你的奶长大,却一直当你是乳娘。秋纹就是我的乳娘妹子,原本就比其他人亲近些。她年纪小,跟着蔷薇学几年规矩吧,不要做粗活了。将来她大了,屋里的什么规矩都懂,我是要重用她的。”

    罗妈妈听着,不禁感激湿了眼眶,拉着秋纹,母女一起给东瑗跪下,说谢大奶奶。

    正说着,橘红和橘香也进来。

    听说秋纹现在是二等丫鬟,橘香就笑她:“你可做得来?”

    “我跟姐姐们学,大嫂也教我。”秋纹憋了半天,羞红着脸,终于回了这样一句。

    惹得东瑗等人都笑起来。

    橘香和橘红都嫁给了罗妈妈大伯家的双胞胎侄儿,橘香的男人是老大,橘红的男人是老二。秋纹在堂兄弟姊妹中年纪最小,橘香又是开朗脾气,时常逗逗这个小堂妹。

    “大奶奶,香薷姐姐来了。”外间有丫鬟禀道。

    东瑗有些迷惘,她不知谁是香薷。

    罗妈妈就忙提醒她:“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东瑗恍然大悟,忙下炕迎接。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穿着鹅黄色短衫、青葱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二八芳华,模样清秀,进屋就给东瑗行礼,恭声喊大奶奶万福。

    东瑗亲自扶了她,请她炕上坐。

    香薷不敢,再三推辞,蔷薇忙端了锦杌给她坐下。

    香薷笑着对东瑗道:“大奶奶,夫人怕您这里的人不晓得咱们府里的事儿,让我过来跟蔷薇和罗妈妈说说话儿。

    就是让香薷来教教蔷薇和罗妈妈盛府的规矩。

    东瑗心中感激,她正在愁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去问谁,婆婆就派了指导的丫鬟来了。是不是刚刚在大堂,东瑗堵文靖长公主的儿媳妇——五姑***话,正中了婆婆的心思,所以婆婆对她另眼相看?

    自古婆媳、姑嫂的关系都很微妙-,东瑗觉得婆婆不喜欢五姑奶奶,五姑奶奶亦不喜欢婆婆这个做大嫂的。

    心念回转,她忙笑道:“有劳香薷姐姐。”

    香薷笑着说大奶奶客气,就看了眼蔷薇和罗妈妈:“那我们下去说话吧,别扰了大奶奶歇息。”

    蔷薇和罗妈妈给东瑗行礼,就带着香薷去了蔷薇的住处,静摄院旁边的耳房。

    新婚头三天,她不能拿针线,所以枯坐很无聊。

    正好橘红和橘香在跟前,很久不曾跟她们闲话,东瑗把东次间的紫薇、红莲、绿篱都遣了下去,只留橘红和橘香在跟前。

    橘香开朗说,喋喋不休说庄子里好玩的事:“......您看过踩藕吗?那么冷的天儿,他们撸起裤管就下去了,在烂泥里捣腾,踩上来的藕又脆又甜,冬藕最好吃了。都是大中午池塘里的冰化了再去。有个城里住惯的管事不知道,大早上就去了,冰渣子割得大腿都是血。”

    橘红就咳了咳。

    橘香很委屈,撇撇嘴道:“这个是真的!”

    东瑗忍不住笑起来:“你在庄子上疯野了。”

    橘香是薛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都在薛府做事,她亦是从小在府里,对庄子上的事特别好奇。性格又开朗,嫁到庄子上去就更加野了。

    橘红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她从小就在农庄上长大。橘香觉得有趣的农活,做久了很累人,并无乐趣,所以橘红不能体会到橘香的快乐。她只是觉得橘香说“大腿都是血”会吓到东瑗,所以出声阻止。

    见东瑗两眼发亮,橘红知道她喜欢听这些,就不再多言了。

    橘香又道:“小姐......呃,大奶奶,我还下塘捉鱼呢!”

    东瑗瞠目:“你才嫁过去,也不怕婆婆笑话你!”

    橘香笑容里带了几分羞赧:“大庄带我去的。庄子上的人都赶集去了,我瞧着捉鱼有趣,正好大庄要去放水,我缠着他,他就答应了。”

    大庄是她男人的名字,看得出他们小夫妻感情很好。

    东瑗就回眸问一直沉默的橘红:“二庄没有带你去?”

    橘红脸一下子就通红,嗔怒看了眼橘香,对东瑗抱怨道:“大奶奶,您也跟着橘香这蹄子打趣我!”

    “二庄不会!”橘香就咯咯笑起来“二庄像个木头人,橘红也闷,他们夫妻俩像两个闷葫芦。”

    “那你们夫妻俩像什么?”东瑗问着橘香,忍不住哈哈笑,又扭头问橘红“你怎么还橘香橘香的,不是应该叫大嫂吗?”

    说的两个丫鬟满面通红,橘香就更加把她当成小时候的孩子,要挠她的痒:“我才走了小半年,您就刻薄了,定是蔷薇那小蹄子教唆的!”

    东瑗最怕痒,使劲求饶,主仆三人在炕上笑作一团。橘香嗓门又大,连小丫鬟在门口说世子爷回来了东瑗都没有听到。

    直到盛修颐目露惊讶望着和丫鬟阄成一团的东瑗,东瑗三人才忙下炕,纷纷屈膝给他行礼。

第072节盛府秘密(1)

    被盛修颐一看,东瑗心口微紧。

    嫁入盛家,避免了给皇帝做妾,避免了进入深宫禁苑,又顺利圆房:在成妇礼上,公公婆婆都给了她体面。她所担心的事都没有出现,心情自然是大好的。橘香、橘红是从小跟她顽惯的,在她们面前,就像单独在薛老侯爷和薛老夫人面前一样,东瑗有些小孩子的稚气与开朗。

    放松了警惕,心情又愉悦,自然有年轻女子的活泼,这是掩饰不了的。

    可是她忘子作为主母的仪态,而且被新婚丈夫看见了,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端庄?

    东瑗实在太患得患失,所以惴惴又看了眼盛修颐。

    却意外发现,他眼睛有淡淡笑纹。

    她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板起脸来。

    橘红和橘香退了下去,盛修颐坐在东瑗对面的炕上。紫薇和红莲沏茶来,东瑗亲自捧给他,态度恭敬温顺。

    盛修颐瞧着她不免又柔和了几分。

    他品了。茶,就放下茶盏,问她:“刚刚说什么趣事?”说罢,还拉过身后银红色织金重锦引枕靠着,一副与她闲谈的悠闲模样。

    东瑗想起他只是刑部小小五品郎中,又是新婚第一日,的确无甚么公务。闲谈可以增进两个人的了解,东瑗顿时笑了笑,把橘香说踩藕、捕鱼的话,都告诉了盛修颐。

    盛修颐瞧着她说话时眉梢飞扬的神采,不禁失神片刻。没等东瑗发现,他已敛了情绪。

    从前他以为自己并不是肤浅的人,不会被女子的容貌魅惑。所以时常有人为了讨好他的父亲,给他送美婢。他瞧着,心半分都未动过。

    可从昨晚到现在,不足十二个时辰,他频频被新婚妻子的轻颦浅笑引得失了心魂,心口一阵阵悸动。不是他不受魅惑,只是他未曾遇到真正的美人。

    盛修颐又想起了父亲的话:“今日瞧来,薛氏有美貌,又机敏过人,是个不错的,你且要小心。她若是留在你身边,迟早要成为你的祸害。你仔细想,当初我们跟贵妃娘娘提过,要娶薛家十二姑娘的,贵妃娘娘也说给皇上听了:太后娘娘给了皇上那么多人选,让他赐婚薛氏东瑗,皇上最后却选了你。只因你克妻,将来他要薛氏,只要传出薛氏像陈氏一样“暴毙”就可以把薛氏接走。薛氏美艳,男人都爱她,你切莫忘了,咱们的荣辱生死,远远比一个女人重要,不能因她得罪了皇上。大丈夫何患无妻?”

    大丈夫何患无妻?

    因为皇上看中了他的妻子,他就要拱手相送,这就是他父亲的处事原则吗?盛修颐唇角就有了冷笑。

    这么多年了,盛家早已在京都立稳了根基,可是父亲的处理方式,一点也没有变,依旧像刚刚来京都立足时那样。

    如果皇上要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当初就不会把薛氏赐婚给他!践祛九五,是天下之主,若想学尧舜,做个万世称颂的明君,皇上的约束往往比普通人还要多。只要能找到制衡点,就能保住家族,亦保住妻子。

    当今圣上,是励精图治,想成就千万伟业的。他念着薛氏,却不肯为了薛氏放弃江山的。

    东瑗正在跟盛修颐说橘香的话,抬眸就瞧见他唇角一闪而过的冷笑,心口一滞。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再看时,盛修颐又恢复了平静神色,好似刚刚的冷笑,只是东瑗的错觉。

    若不是东瑗运气好,刚刚那个瞬间抬眸,否则根本就看不到他那瞬间即逝的表情变化。

    这个男人,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东瑗一瞬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丈夫、公公、婆婆,好似只有婆婆比较和蔼,喜怒现于形色:丈夫和公公的欢喜与厌恶,不能从他们的表情来判断。

    她嫁过来之前,祖母念着她是闺中姑娘,盛家很多隐晦没有跟她提起。关于盛修颐,祖母对他的评价是:一丰无成,庸才!

    这样善于隐藏情绪的男人,怎么会一事无成?

    “…你没有见过捉鱼、踩藕吧?”盛修颐见她说得兴致勃勃,却是一知半解的囫囵吞枣,就问她。

    东瑗领首,又笑道:“您见过吗?”“嗯,我们小时候也踩藕。”盛修颐道。

    “去庄子上玩,跟着管事去的?”东瑗好奇。她想象不出,盛修颐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如今瞧着他这份沉稳内敛,还以为他自小就老成,跟东瑗的三堂兄一样。

    盛修颐扬眉:“不是,在老家。老宅不远处就有荷塘,家里的长工时常打渔、采莲,二叔三叔带着我,也常去河里玩。”

    老家?

    东瑗还以为他是在盛禀长大的。

    盛家以前不是在京都吗?怎么祖母从来没提过盛家这些往事?

    “那里很多河吗?”东瑗试探着问。

    她是想知道盛家的老宅在哪里,又怕触了忌讳,不敢直接问。

    盛修颐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才道!’,很多河,徵州鱼米之乡。”安徽境内的徽州?盛家竟然是徽州人?

    盛修颐愿意说,那么盛家的往事应该不隐晦。提起徽州,他语气里有几缕掩藏不住的轻快。那里应该是他的荣耀,应该给过他很美好的童年,所以他愿意提起自己是缴州人,语气很骄傲般。

    东瑗顺势问道“世子爷小时候在徵州长大?”

    盛修颐点头:“我八岁那年才到京都来。”

    东瑗笑:“我知道徽州。”

    盛修颐见她口气很大,不免动容,眼睛有淡笑,问她:“你知道?”东瑗很肯定的点头:“我知道徽商啊!”盛修颐忍俊不禁,却听到她声音柔婉,继续道:“徽商性情坚毅,他们远走千万里,带来经济的繁茂。可我觉得,徽州女子才最可敬。”盛修颐敛了笑容。

    “男人行商,女子独守家园。打理家业,教育子女,孝顺公婆,她们身上承担着很多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世子爷,娘是徽州女子吗?”她眼眸清澈,望着他。

    这些话在平日里听来,就是普通的夸赞之词,毫无新意。

    可她最后一句,娘是不是徽州女子,让盛修颐心中一动。他想起父亲外出打仗的那些年,母亲守着老宅的日子。

    现在瞧着他的母亲温和敦厚,殊不知她刚刚嫁到盛家时,性情怯懦,胆小怕事。可家里无丈夫主事,公婆年老昏聩,一个不敢大声说话的女子,逼着自己同恶奴争吵,同邻里相争,只为盛家不受人欺凌。

    这些辛苦,只有身为长子的盛修颐清楚。

    “娘是徽州女子!”盛修颐坚毅道。

    东瑗笑起来:“我母亲也是安徽人,我外祖家桑梓之地在安庆府,离你们徽州府是不是很近?”

    盛修颐又点头:“我有个姨母嫁到安庆府。离徽州不远。”

    东瑗就缠着他说徽州和徽商的事。她对徽商的了解,很多是从后世的影视和鼻籍里看来的,跳出了现在的认知,见识很深刻。盛修颐说起徽商和徽州,她总能接上一两句,且说的很精辟深邃,让盛修颐既感叹又惊喜。

    徽州是盛修颐的桑梓之地,他对那里有很美好的记忆。他很愿意谈这个话题,而东瑗又能接上话,让话题有了互动,两人越说越起劲,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辰。

    盛修颐留在这里吃了午饭。

    吃过饭,盛修颐起身,去了静摄院的小书房。

    静摄院四间正房,左右八间耳房,四间抱厦。盛修颐的书房就在西边第一间正房里,紧挨着内室。

    东瑗有些犯困,她又不敢像在家一样在屋里来回踱步消食、消困。

    正好去学规矩的蔷薇和罗妈妈回来了。

    知道盛修颐在书房里,几个人说话都轻声悄语。

    东瑗问蔷薇和罗妈妈:“吃饭了吗?”蔷薇和罗妈妈都说吃过了。

    “大奶奶,咱们院里有个小厨房。”蔷薇跟东瑗说道“跟世子夫人的小厨房差不多,有两个妈妈、两个小丫鬟、一个厨娘。”

    东瑗笑了笑,她不用猜都知道。盛家虽不及薛府在京都根基深1

    却是权臣人家,这些用度规矩一样不少的。

    可是这个小厨房,东瑗大约不会用。

    薛府的世子夫人荣氏也有个小厨房,除了热水,还能拨些食材单独开小灶,跟薛府老夫人的小厨房一样的定制。可世子夫人荣氏当家十几年,都是公中吃饭,从未明面上用过小厨房做饭吃。

    没有成为内宅的最高当权者,就不要做令下嫉妒、令上猜忌的事。

    见蔷薇有些高兴,东瑗正想泼她冷水,就听到蔷薇继续道:“小厨房管事的崔妈妈,她娘家不是盛府的。她娘家侄女嫁给了咱们薛府后院管huā园子的秦妈妈的侄儿……”

    不仅仅是东瑗,就连罗妈妈就忍不住笑起来。

    “这样犄角旮旯的关系,你都能寻出来!”东瑗笑得不行,又不敢大声,怕被盛修颐听到。

    蔷薇被她们笑得脸微红:“崔妈妈爱说话,又是拿您屋里的月例,我就趁机想跟她亲近,不成想,关系攀一攀,还真的攀上了!”就是说,蔷薇想打听些盛府的事。因为崔妈妈是东瑗屋里的,自然不敢把蔷薇向她打听情况到处去说,蔷薇才安心去攀关系、套话。

    东瑗微敛了笑:“崔妈妈跟你说了些什么?”

    蔷薇看了眼书房的方向,垂着眼卒没有说话。

    关于盛修颐的?

    东瑗心头一跳,没有再问,想着等盛修颐走了再细说。

    外边的丫鬟进来道:“大奶奶,姨娘们和少爷小姐给大奶奶请安。”

第073节盛府秘密(2)

    听到外面说姨娘和少爷小姐们来给大奶奶请安,东瑗端坐在炕上,面带淡淡微笑,让蔷薇去撩起毡帘,请他们进来。

    盛修颐的嫡长子盛乐郝走在最前面。他低眉顺目,身量瘦小,天生的怯懦模样,穿着绛紫色茧绸直裰。他身后,跟着他的庶妹盛乐芸,盛乐芸手里牵着五岁活泼可爱的盛乐钰。

    和红润健康的庶妹盛乐芸一比,盛乐郝的瘦小让东瑗不由自主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她心头闪过些许不舍与不安。

    虽然盛乐郝的外祖家谋逆被诛,他母亲又莫名暴毙,让东瑗明白,盛家未来的宗族继承大权,不可能交给这个被外祖和母亲玷污了身份的嫡长子。可到底是盛家的子嗣,怎么能把他养成这样?

    东瑗想起婆婆那温和的眸子,又想起公公不动声色的含笑,心底一惊。在这个家里,只怕婆婆什么都听公公的,包括内宅的事。从盛乐郝身上,东瑗能猜到她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昌侯府中,她千万不能得罪的,是她的公公!

    盛乐郝兄妹三人身后,跟着四个女子。为首的是水红色蝶穿百huā纹褙子的薛江晚。她身量娇巧,容貌妍丽,不说话时温柔甜美,瞧着楚楚动人。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穿着杏黄色缠枝宝瓶纹褙子的三旬妇人。她渐露丰腴,模样娴静,应该从小服侍盛修颐、后来抬了姨娘的那位名叫紫檀的邵姨娘,盛乐芸的生母。

    跟在邵姨娘身边的,是个穿着玉色绣海棠huā纹褙子的女子。她模样比薛江晚还要柔媚,身量高挑婀娜,青丝浓密,雪肌透亮。笑容在她脸上。显得优雅妩媚。倘若人如其貌,她应该就是二奶奶葛氏的姨表妹陶氏。盛修颐庶子盛乐钰的生母。

    听说她读书明理。琴棋书画皆通一二,又性情温和大度,很有风采,盛夫人很喜欢她。

    站在最后面穿着宫绿色绣大红牡丹的女子。正在打量着东瑗。见东瑗看她,她才低垂了眼帘。她比陶姨娘和邵姨娘都年轻。应该是盛修颐上司送给他的那位姨娘范氏。

    范姨娘今年不满十九岁,在盛修颐身边两年,一直无子嗣。听闻盛夫人对她很不满意。

    可瞧着她性情并不阴郁。反而是最活泼大胆的。

    几个人纷纷给东瑗行礼,一个个自报了家门:东瑗全部猜对了!

    东瑗说免礼,让蔷薇端锦杌给她们坐,又对孩子们道:“你们到炕上坐。”

    盛乐郝看了眼庶妹盛乐芸;而九岁的盛乐芸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去坐。五岁的盛乐钰一派天真,平日里又得宠。东瑗话音一落,他不顾哥哥姐姐。像对盛夫人那样,一头砸在东瑗怀里,甜甜喊:“母亲!”

    非常自然熟。

    东瑗头一次跟这么大的小孩子亲近,她有些不自然,却很快敛去情绪,笑呵呵把盛乐钰搂在怀里,然后指了自己身边的炕:“郝哥儿,你坐这里。”

    盛乐郝见东瑗发话,不敢不从,正襟危坐坐在东瑗身边。东瑗见他行事居然看庶妹,既心疼又难受。

    盛乐芸见哥哥和弟弟都坐下了,就在炕几对面轻轻坐下,又说了遍多谢母亲。

    几位姨娘也依次坐下。

    盛乐钰就大声问:“母亲,您是九天玄女吗?”

    东瑗微愣。

    陶姨娘脸色微变,不知道这孩子要说出什么话来。要是初次见面就冲犯了主母,以后他们娘俩可没有好日子过。可此时此刻,陶姨娘又不敢贸然接话。

    主母和少爷说话,哪里轮得到她长嘴长舌?

    其他人也都不解望着他们。

    盛乐钰又道:“祖母说,九天玄女是最好看的。母亲,您长得真好看,比我姨娘还要好看!”

    陶姨娘大骇,忙噗通跪下:“大奶奶,二少爷童言无忌,您不要见怪。妾身份低微,不敢同大奶奶比,妾该死!”

    这个人,好会来事啊!

    不过小心谨慎,记得自己的身份,总归没错。

    东瑗心中想着,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让蔷薇赶紧扶起陶姨娘,笑盈盈道:“姨娘多虑了。你也说二少爷童言无忌,我怎会见怪。咱们二少爷夸我好看,我高兴着呢。”

    说罢,让蔷薇拿东西赏盛乐钰。

    蔷薇似乎比陶姨娘还会来事。她不仅仅拿了一个坠着碧玺石的项圈给盛乐钰,还拿了个翡翠镶青金石玉佩,一对掐金丝镂空嵌大号东珠卷草纹镯子,一同放在匣子里。

    东瑗打开匣子,就明白蔷薇的用意,笑意更深。

    她亲自替盛乐钰戴上,盛乐钰又是一番欢喜,连连说好看,比他脖子上还要好看,多谢母亲。

    东瑗又把玉佩和手镯分别给盛乐郝和盛乐芸:“你们也有份……”

    这两个孩子明显没有想到,都微微吃惊看着东瑗。

    见东瑗眼眸都是笑,很诚心给他们,俩人都收了,又说了感谢的话。

    书房里的盛修颐听到这边的动静,举步过来。

    他进了东次间,众人纷纷起身给他行礼。

    他坐在炕上,东瑗坐在他的对面,蔷薇给孩子们重新添了锦杌。东瑗望着这满满一屋子人,有种啼笑皆非的异样:他们居然是一家人,却丝毫没有家人的温暖。

    东瑗知道,这些孩子们都大了,不管她多么掏心掏肺,他们都不会同她亲近,甚至还会提防她去祸害他们。京都有句谚语说:“黑天的云,晚娘的心”。说晚娘的心都死黑的,最是恶毒。

    所以她跟这些孩子们,永远只会各自守着本职,尽表面上的情分。哪怕她心疼盛乐郝,亦不敢主动去亲近他。

    这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以为她居心叵测,要谋害嫡长子呢。

    而姨娘们呢,她们不会傻傻指望东瑗同她们姊妹神情,东瑗亦不会想着和她们亲密无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还是善良一点的念头。要是有了歪念,只怕是你死我活。

    这样的婚姻,让东瑗有些心烦。

    可想起这桩婚姻挽救了她,让她避免入宫,她的心又好受了些。

    至少现在,她能和她的丈夫并肩而坐。

    倘若她入宫,她不仅仅要跪拜她的“丈夫”皇帝,还有跪拜他的“正妻”皇后,甚至还要跪拜一品二品三品的贵妃娘娘们。她可能连此刻坐在最后面的范氏都不如。

    人应该知足,该要什么,能要什么,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大约就是她的心态吧。

    如此想着,东瑗表情越发柔和。

    盛修颐问了长子盛乐郝的功课。比起刚刚的怯弱,此刻盛乐郝倒是抬头挺胸,回答很流利干练,盛修颐忍不住颔首。

    “要好好念书。”他淡笑对盛乐郝道。

    盛乐郝目露惊喜,忙道是。

    盛修颐又有了几句盛乐钰,就说有些累了,让他们都下去。众人纷纷起身,出了静摄院。

    盛修颐对东瑗道:“她们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你也累了一天,歇会儿吧。等会儿还要去给娘请安。”

    原来是来帮她挡驾的。

    蔷薇在一旁抿唇笑,罗妈妈也忍不住笑。

    东瑗就尴尬起来,恭声道是。

    盛修颐倒好像神色如常,起身道:“我要去外院,晚饭在外院吃。娘若是没有留你吃饭,你回来自己吃,不用等我。”

    东瑗又道是。

    等他一走,罗妈妈就呵呵笑:“咱们世子爷挺会疼人的!”

    蔷薇也高兴,道:“可不是!”

    盛修颐大约是见她中午未歇息,怕她精力不好,等会儿在盛夫人面前露出疲态,惹得婆婆不悦吧?第一次昏定,若是惹了婆婆不高兴,第一印象不佳,以后huā十倍的功夫都修补不回来。

    盛修颐还是很细心的。

    只是被罗妈妈和蔷薇说破,怪难为情的。

    她转移话题,问蔷薇小厨房的崔妈妈跟她说了什么秘密。

    蔷薇看了眼东次间帘外,只有紫薇和红莲当值,就微微压低了嗓子:“是大少爷的事……”

    东瑗一开始还以为要说盛修颐什么秘密。现在一想,应该是大少爷盛乐郝的才对。

    在静摄院服侍,说世子爷的闲话,崔妈妈不要命了?

    可是新来的主母,肯定高兴听到前妻嫡子的闲话,所以说些无关痛痒的,既能讨好到东瑗,又不得罪世子爷。这个崔妈妈,也是个聪明的。

    只怕崔妈妈告诉蔷薇的,是盛家人人都知道的,只有他们新来的不知道而已。崔妈妈提前说,不过是占了先机。

    “说大少爷什么?”东瑗突然没有了兴致。

    蔷薇道:“我见夫人好像很喜欢二少爷,而不是大少爷,就问了崔妈妈是何缘故。崔妈妈说,夫人原先很喜欢大少爷的,可有段日子元阳阁经常丢东西,后来查出来是大少爷拿了。侯爷很生气,大少爷不满九岁就搬去了外院,不准他常到夫人跟前。夫人又喜欢孩子,二少爷可爱活泼,日子久了,对大少爷那份喜欢,才转移到了二少爷身上。”

    盛昌侯……

    东瑗的心不由一紧。

第074节妾争(1)

    “大少爷偷东西被赶到外院去的事情,府里都知道吗?”东瑗声音微紧,问蔷薇。

    蔷薇见她很紧张的模样,心中为诧,不确定颔首道:“咱们初来乍道,崔妈妈又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知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连她这个管小厨房的都知晓了,其他人怎会不知?大约都知晓……”

    东瑗见蔷薇都能想到这点,心不由又沉了下去:她的侥幸破灭了。

    盛乐郝是盛修颐的嫡长子,倘若好好培养,将来就是家族的继承者。

    可他外祖家陈家曾经是新皇的死对头,谋逆被诛灭。他身子里流着一半陈家的血脉,虽说罪不及出嫁女,可皇族如何会倚重逆臣的后代?

    盛家想要在朝堂获得更多的权势和机会,就不可能让盛乐郝继承家业。

    这样的道理谁都明白。

    可这个孩子是家族的嫡长子,不让他继承家业,只怕会被人耻笑。况且东瑗记得刚刚盛修颐问盛乐郝功课,那孩子回答得很流利,应该不是那种愚笨不成器的。

    盛乐郝不算庸才,想要剥夺他的继承权,只能想别的法子。

    东瑗听闻盛家子嗣单薄,所以盛乐郝没有“暴毙”。若无辜夭折孩子,更减福寿,盛昌侯和盛夫人也怕遭天谴,怕以后想要孙儿更加难吧?

    于是盛昌侯就想出诬陷、刻薄盛乐郝的法子?

    这件事的主谋就算不是盛昌侯,亦是盛昌侯首肯的。

    没有盛家家主的同意,嫡长子偷东西的谣言谁敢四处说?一旦有苗头,也会被强行遏制的。

    “你给崔妈妈些钱财,让她别把这次你问她大少爷这事说出去。再看看她平日里跟府里什么样的人来往,倘若她来往的都是些不靠谱的,以后切莫问她什么。她能跟咱们说旁人的不是,亦能把咱们的事抖出去,到时再防她。~若是她来往都是些正儿八经的人,以后好好对她。她至少比咱们知道多些……”东瑗低声问蔷薇道。

    罗妈妈见东瑗表情变化。却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又听到她叮嘱蔷薇的一番话。罗妈妈还在绕,不明所以,蔷薇已经颔首,转身去箱笼里找出银钱匣子。拿戥子称了二两银子出去。

    罗妈妈瞧着,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东瑗在炕上斜倚着打盹,直到申正一刻,罗妈妈喊她起身。.]她申正三刻应该去给婆婆请安。

    东瑗迷糊睁开眼。任由罗妈妈帮她梳头。

    陶姨娘等一行人从静摄院辞了东瑗和盛修颐出去,在岔道口跟盛乐郝、盛乐芸和盛乐钰分手。

    陶姨娘就喊盛乐钰:“二少爷,您等等。”

    牵着盛乐芸,跟在奶娘身后的盛乐钰停住了脚步。

    盛乐郝见他们说话,知道不关自己的事。就冲陶姨娘微微笑了笑,带着小厮先走了。

    “姨娘,您喊我做什么?”盛乐钰还在摸着脖子上的项圈。很欢喜。想着和芸姐儿快点去元阳阁,给盛夫人也瞧瞧。见陶姨娘喊他,他有些不耐烦。

    那边,芸姐儿的生母邵姨娘也赶了过来。

    薛江晚和范姨娘不由好奇停住脚步。看看陶姨娘要跟二少爷说什么。

    陶姨娘笑盈盈的蹲下身子,替他整了整衣襟。又整了整他的项圈,问他:“二少爷,您喜欢大奶奶给您的项圈吗?”

    盛乐钰眨巴着墨色宝石似的眼睛,很真诚的颔首:“喜欢啊。姨娘,母亲身上香香的,人长得也好看,我很喜欢她。她跟姐姐和姨娘一样好。”

    陶姨娘的笑意更深,又道:“二少爷喜欢姨娘,姨娘也喜欢二少爷。二少爷,姨娘求您一件事。”

    芸姐儿也不解望着陶姨娘。~

    盛乐钰却拍了拍胸膛,道:“我一定帮姨娘的忙,我长大了!”

    惹得赶来的邵姨娘和芸姐儿也掩唇笑。

    陶姨娘更加喜欢,笑道:“下次在大奶奶跟前,您叫我陶姨娘,不要说‘我姨娘”好吗?”

    芸姐儿微愣。

    盛乐钰不太懂,嘟起嘴巴做沉思状,半天才道:“说‘我姨娘”母亲会不高兴吗?”

    “不是,不是!”陶姨娘忙呵呵笑道,“只是我喜欢听二少爷叫我陶姨娘。二少爷,您以后改口,不管在谁面前,都叫我陶姨娘,我再给你做好看的衣裳、鞋袜。”

    盛乐钰年纪小,却最爱臭美,很喜欢陶姨娘做的漂亮衣裳、佩饰还有鞋袜,一听这话,当即就笑弯了眼睛,甜甜道:“陶姨娘!”

    陶姨娘听在耳里,心口似被什么撞了一下,笑容却一点也不敢变,笑盈盈应了。

    芸姐儿年纪大些,懂得些人情世故,知道陶姨娘一生谨慎,怕得罪了新进门的嫡母。

    她眼眸暗了暗,牵着盛乐钰的手,道:“陶姨娘,邵姨娘,我们先回去了……”

    叫邵姨娘的时候,她语气有些不自然。从小她就是亲热叫邵姨娘为姨娘的,这还是第一次带着姓叫她。

    邵姨娘也是脸色不自然,干干的应了一声:“大小姐慢些走,小心地滑。”

    盛乐芸和盛乐钰姐弟俩住在紧挨着盛夫人院子的两处小庭院里,平日里总是一处玩耍,一同出门一同回去。

    看着一大一小牵走和睦的背影,邵姨娘心中有些难受,对陶姨娘道:“你何必呢?我瞧着大奶奶是个慈善人。”

    陶姨娘终于收起强忍的欢喜,眼底有了几缕哀色,半晌才叹气道:“我也知道大奶奶是慈善人。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房里总算有了主母,若还跟从前一样,岂不叫人笑话?”

    见陶姨娘如此明事理,邵姨娘微微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苦自己。”

    说得陶姨娘眼眸中不禁有泪。

    远处听得一清二楚的薛江晚和范姨娘,各自心底好笑。

    薛江晚瞧着陶姨娘的做派,心中不屑,转身欲走,却见范姨娘上前几步,高声笑道:“姐姐,你不必这般的。大奶奶人长得漂亮,又和善,岂会因为二少爷叫一声‘我姨娘’就恼了?”

    陶姨娘掏帕子拭了泪,转身依旧是笑容堆满了眼角,道:“妹妹说的是,大奶奶是宽宏之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范姨娘笑容灿烂,道:“大奶奶不仅仅是宽宏之人,还是天仙一般的容貌呢。咱们大奶奶出身名门,镇显侯府薛家比咱们盛家还要显赫。大奶奶是镇显侯府原配的嫡小姐,御赐的郡主,还是圣旨赐婚的,昨日花轿是沿着京都绕了一大圈才进府,当年的大奶奶都没有这个排场和福气吧?不仅仅有名,还有钱,姐姐们看到她打赏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小姐的首饰没有?都是咱们平日里想不来的……”

    陶姨娘和邵姨娘明白她的意思。

    又要挖苦陶姨娘呢。

    从前世子爷屋里的私事,不关宗族的,盛夫人都交给陶姨娘打理。虽然陶姨娘恪守妾室的本分,从来不欺负其他妾室,亦不自己拿大,可这位范姨娘总要不是找话刺一刺陶姨娘。

    她进府两年,世子爷在屋里过夜数次很少,最近半年就没怎么去过。盛修颐做事一丝不苟,从来不放纵自己。平日里每个月三日歇在陶姨娘处,三日歇在邵姨娘处,剩下的日子就在静摄院独。虽然不是陶姨娘联合邵姨娘压制范姨娘,可范姨娘总是把账算在陶姨娘头上。

    前不久还有人传出夫人要抬陶姨娘做继室的闲话,范姨娘听了,更是当着陶姨娘的面,冷嘲热讽说了好几次。

    范姨娘大约是不怕盛昌侯府任何人的。

    她是兴平王家里的歌姬,送给盛修颐做妾的。只要皇家不倒,只要兴平王不倒,哪怕盛修颐再不待见她,她都是盛家的妾室,不会因为她无子就被送出去的。

    仗着这个,范姨娘才不怕陶姨娘将来做了继室找自己算账。

    她的处境已经尴尬无比了,还能更差么?既然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气死这个一脸假惺惺的陶姨娘,也要出出心口的恶气。既然被人不屑,她可不想自己憋屈死。

    哪怕她范氏再憋屈,世子爷和夫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那她装贤良做什么?

    就像刚刚,陶姨娘明着是关心大小姐和二少爷,怕他们被大奶奶责怪,可她瞒不过范姨娘的眼睛。

    这陶氏不过是瞧着大小姐和二少爷都被大***东西收买了,挑拨离间来了。陶姨娘这样一番话,二少爷年纪小,可能不懂,大小姐心里怕是要留下疙瘩的。

    这根本就不是大***意思。听到二少爷叫“我姨娘”,大奶奶脸色都未变一下。

    分明就是陶姨娘在捣鬼。

    可愚昧的邵姨娘还一脸感激的样子,范姨娘就是看不过眼。

    哼,想做继室?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价?

    看到新大***身价,她陶氏拿什么比?

    “是啊,大奶奶是极尊贵的。”陶姨娘笑容不改,一脸平静回了范姨娘的话,带着自己的丫鬟,快步回小院。

    邵姨娘看了眼范姨娘的嚣张,忍着气不敢说话,跟着陶姨娘回去了。

    邵姨娘是个忠厚人,不会吵架,她可不敢同泼辣的范氏闹起来。

    “陶姐姐好气量。”范姨娘阴阳怪调在身后又道,“我真该学学姐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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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192/ 第一时间欣赏衣香最新章节! 作者:15端木景晨所写的《衣香》为转载作品,衣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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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介绍:
秋水丰神冰玉肤,等闲一笑国成芜,薛家九小姐艳冠京华。
可美丽是她最沉重的负担。
兢兢业业,只求衣香鬓影的繁华里,孑然独立。
衣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衣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衣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