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危情雨夜
雨湿绵延不绝,四处升雾,凌双只能看清楚眼前巴掌大点的小路,再远就是雾蒙蒙的了。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死命地撑着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的雨伞拼命往前冲。这种天气想要搭到顺风车是不可能了,幸好从这里到风月也不算远,只要一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就行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出门给顾初打个电话,可电话那头刚接通这边手机就告了急,昨晚忘了充电,只剩最后一格的电量在苟延残喘帮她拨通了电话后就选择了关机。凌双知道她是回不去了,陆北深未必不会怀疑她出门的行为。往客栈跑的过程中,耳边全都是昨晚陆北深问她的话:你背叛过我吗?……
可很快又被他另句话给取代了,他说:今晚,除掉陆北辰。
她背叛了陆北深吗?
不,她在救他!
这是凌双一遍遍在说服自己的话。她认识的陆北深与世无争,如阳春白雪般温和动人,哪会是十恶不赦为了权势连亲兄弟都不放过的人?没错,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如果任由他魑魅魍魉下去,如果真由着他杀了陆北辰,他一定会后悔。
她宁愿他痛恨她一时,也不愿见到他痛苦一辈子。
顾初接到凌双一通无头无脑的电话后就一直感到奇怪,再回拨过去对方已关机。最开始她以为是凌双无意拨错了,但后来一细回味,电话里的凌双像是在外面,她的声音听上去气喘吁吁,就愈发感到不对劲了。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只觉得从窗子看出去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有些尴尬,不到下班的时间天色却宛若黑夜,四周安静极了,陆北辰在实验室里忙他的工作,罗池他们在查案子,医疗组出诊的同事们也许这个时间是被困在了各村各寨,否则楼下的大厅里早就吵吵嚷嚷了,就连后来到客栈入住的旅客们也都毫无声息,没错,这个时间哪都去不了,在房间里听雨睡觉或吃着零食看电视才是最好的选择。
又过了不知多久,顾初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像是有人撑着把红伞朝客栈这边过来了,雨雾太大,她推开窗子努力查看,果不其然,那身影像极了凌双。她忙下了楼,途径前台时瑶姐正在拄着脸打盹儿。
推开客栈大门,雨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顾初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朝着不远处的人影用力喊了一嗓子:凌双。
伞影微微一晃,露出凌双焦急的脸,见到顾初后拼命地冲她挥手。顾初这边还纳闷,这凌双好端端的怎么看着不对劲呢,正想着,只觉身后有两束强光耀过,齐刷刷倒是照亮了凌双的脸,只见她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恐,冲着这边疯了似的挥手,歇斯底里喊着:快走!
快走?
顾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跟着两名大汉就冲了过来,其中一名将她擒住,她还没等喊嘴巴就被封上了,下一秒一个麻袋扣下来,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扛了起来。冰冷的雨砸在麻袋上,那麻袋定是装过牛羊的,一股子腥臭味刺激得顾初直想吐。她听见像是凌双冲了过来,拼命拉扯着扛着她的大汉,导致她在他肩膀上也摇摇晃晃的,很快,隐隐有人说了句,“一起带走!”
然后,凌双那头也失去了声音。
顾初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更担心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试图挣扎,岂料一个重物砸下来,紧跟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从顾初站到门口到被人劫持,整个过程没超过两分钟,就在车子扬长而去时,被惊醒的瑶姐冲到了门口,呆愣愣地瞅着车离去的方向,许久才反应过来,喃喃:这是……被绑架了?下一秒像是元神觉醒,猛地冲向雨里,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被绑架了!陆教授,顾初被人绑架了!”
*
等顾初再有了意识时,耳边是凌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北深,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北深?陆北深!
顾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动了一下手腕,被绑着,嘴巴还是被胶带封着的,微微睁眼,视线被凌双的身影多少挡住了,她看见了凌双同样被捆着的双手,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像是一处老宅子,四处的光线很暗,听雨声还是很大。这是哪里?绑架她的人是陆北深?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想着,有脚步声上前,顾初忙又闭上双眼装昏晕未醒。耳边是挺粗鲁的喝声,“你给我闭嘴!”
不是陆北深,是另一个人。顾初躺在冰冷的地上,紧张得要命,下一秒只觉得有个硬物抵在她的额头上,心中一凛,紧跟着是凌双的尖叫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不能杀她!”
这一次,是陆北深。
他们是一伙的。
顾初听见自己的脑子嗡嗡在响,千头万绪乱成了麻,一肚子的疑问和不安在蠢蠢欲动,可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很显然凌双是知道了什么前来通风报信,不成想被一并绑了来。她在心里愤恨不已,陆北深啊陆北深,不管怎样她都是深爱你的女人,你怎么忍心?
打从跟陆北辰重新在一起时,她的生活就注定了跌宕起伏,陆北深绑了她却不杀她,那么最后的目的肯定是要在北辰身上得到什么。这种情况很常见,以前她也经历过,只是这一次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陆北深。她要隐忍,至少要以不变应万变,这个时候抵死挣扎或歇斯底里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暗自观察陆北深到底要干什么。
可想得明白,顾初还是深深地心疼,不是为北深,而是为了她的男人。像是这类危险北辰想必也是历经数次了,可他要如何面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呢?
可怜的北辰,她可怜的男人。
鬼马站起身,枪始终上着膛。这是一处木屋,也是他们跟江源接头的地方,以往顶多三人,现在多了几名手持枪械的手下,有的守在门外,有的端着枪守在屋内盯着凌双和顾初。
“你以为陆北辰能乖乖交出江源和证据?”
陆北深脸色憔悴,但语气冰冷,“我说过,我只要人和证据,不想杀人。”
“不想杀人你也杀了!”鬼马皱紧了眉头,“你现在已经没回头的余地了,就算你拿到人和证据又怎么样?不除掉他们,这辈子你都得当通缉犯!”
“别说了!”陆北深不耐烦。
“陆北深,你我现在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能后退了。”鬼马苦口婆心劝说,“别忘了,当时我们利用顾思那丫头的命来让顾肆闭嘴,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经不能回头只能一路往前走了!”
陆北深喝道,“我叫你闭嘴!”
鬼马攥紧了拳头,额上青筋爆出。在旁的凌双震惊了,像是盯着陌生人似的盯着陆北深,“是你……杀了顾思?”
陆北深没回答,眉头紧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了顾思!你杀了顾初唯一的亲人!北深你疯了?”凌双的眼泪冲出眼眶,“你说话!你回答我啊!你告诉我,不是你干的!这一切都不是你干的!”
她身后的顾初,悄悄攥紧了发颤的手指。
“臭娘们,你最好给我安静点!”鬼马本来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听凌双的歇斯底里更觉烦躁,愣是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上。
“鬼马!”陆北深冷喝,“放了她。”
“你心软了?陆北深,这女人三番两次地背叛你,如果这次不是我们的人及时赶到,她一定又跑去陆北辰那通风报信,你现在还留着她?”
“我叫你放了她!”陆北深咬牙喝道,本来绑架凌双就不在他的计划内,哪怕,她真的是一次次背叛于他。
“陆北深你清醒点,现在咱俩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鬼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你在这儿女情长?这女人知道了我们一些事,留不得!”
“北深……”凌双哭得伤心,盯着他,“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吗?从你不见了那一年我就一直在等,我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你,能跟你重新在一起。你回来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北深,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有苦衷对不对?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放了顾初,行吗?我不相信你真想看着你大哥死,现在,你抓了他最爱的女人,她可是你大嫂啊,而且她还怀着你哥的孩子,你真的忍心伤害他们吗?你真想让你大哥生不如死?”
鬼马在旁愤恨,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枪抵在了她的额角,“闭嘴!再不闭嘴老子一枪毙了你!”
“鬼马,放开她!”陆北深急了。
“北深,我们……我们远走高飞……”凌双丝毫不怕鬼马的枪,一心扑在陆北深身上,“带我走吧,你带我和顾初走,行吗?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吗?是你说的,我们要结婚,北深,你不能出尔反尔,如果你爱我,你就带我们走吧。”
“我……”陆北深迟疑了。
鬼马见状不好,道,“别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她已经背叛你了!陆北深,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别逼我。”陆北深红了双眼。
“北深,别听他的,你带我们走,我就原谅你……”
“陆北深,杀了她!她是个祸害!难道你想看着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吗?你想让这么多的兄弟跟着你陪葬?杀了她!”
是啊,这么多年的努力,谁都不想付之东流,陆北深陡然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凌双。
“北深……”凌双看着他,摇头,“不要啊。”
陆北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是你背叛我?你说的,你没有背叛过我。”
“陆北深,快动手杀了她!”
陆北深拿枪的手一直在颤抖。
“北深,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从此以后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凌双歇斯底里。
“杀了她!她只是想拖延时间!”
“闭嘴,别说了!”
“你不杀她,我就替你解决了她!”
“别逼我!我叫你别逼我了!”陆北深低吼一声,紧跟着一声枪响。
下一秒有人连闯带撞地冲进了屋子,嗓音急促震惊,“顾初!”
565他的错,我来担
上一秒焦灼,下一秒静止,当陆北辰闯进屋子时一切都如定格,如同失去喧嚣感的画面。顾初用身体挡住凌双,双双倒在地上,陆北深举着枪,而子弹,不偏不倚穿透了鬼马的眉心。
对,只有血液是流动的,沿着鬼马中枪的枪眼位置徐徐而下,那血蜿蜒,整个人死得干净极了,而这一幕落在陆北辰眼里,方知他向来认为的柔弱弟弟亦是个隐藏高手,枪法之准是他都无法匹及的。
事情发生得太快,令在场的人都为之惊讶,但几名持枪的手下反应过来,先是惊恐而后迟疑,紧跟着有两名手下反应过来,刚要举枪,又见陆北深连续开了几枪,然而这几枪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打伤了他们拿枪的手腕,每一枚子弹击中一只手腕,枪无虚发,其中也包括紧跟着陆北辰进来并将他压实的两名手下。
“滚,都给我滚!”陆北深像是倦怠,可眼睛里是疯狂,如嗜血的兽,周身散发着危险。
手下见情况不妙,纷纷逃窜。
“顾初……”陆北辰见顾初倒在地上,心中又急又怒,刚要冲上前,却被陆北深用手里的枪给指住了。
“别动!”
陆北辰不可置信地盯着陆北深,咬牙,“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经被你们给逼疯了!”陆北深红着眼,如狼似的盯着陆北辰。
那边,顾初和凌双已经起身,就在刚刚陆北深开枪的瞬间,顾初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了凌双,她无法再继续假装昏晕下去,因为她真的以为陆北深会在鬼马的怂恿下杀了凌双。而凌双许是也没料到他会杀了鬼马,整个人还是呆呆的。
“北辰!”顾初冲着陆北辰喊了句,她不想他来,可见他来了,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了,又挣了挣手腕,暗自发现捆绑她的绳子已经不那么紧了,可能是刚刚将凌双扑倒引起了捆绳松动。
陆北辰看过去,虽说光线较暗,但看得出顾初应该没受伤,只是被人绑着手,他的心口就一阵阵地窜疼,急,没用,怒,更是没用。他看得出北深眼睛里的疯狂,那是长期压抑后的失去理智,这个时候,北深是他的弟弟,但同时也是能够随时随地威胁到他爱人的敌人,他不能轻举妄动。不管对方是谁,据他多年的工作经验,人一旦被逼着开了枪杀了人,那么他的理智就开始不受控制。
顾初看出陆北辰眼里的紧张和担忧,便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他自己真的没事,她现在愤怒多于害怕,与此同时,她趁着暗影悄悄释放手腕。
凌双反应过来了,虽说鬼马可恶,但真要是一个大活人死在了自己面前她还是无法承受,吓得脸色苍白,又见陆北深正拿枪指着陆北辰,颤抖着开口,“北深,你醒醒吧,他是你大哥,你不能这么对他……”
“闭嘴!”陆北深猩红的双眼透着一股子狠劲,也许是杀了人也豁出去了。
“北深。”陆北辰心痛,同时也尽量提醒着自己要冷静,“巫马镜死有余辜,他已经没人性了,你没对凌双动手,说明你还有良知,你听我的话,放下枪,放了她们,你还有回头的余地。”
科洛为他打开了一个口子,巫马镜及陆北深的一切就不再难查,尤其是巫马镜,原来他妹妹失踪是他一手安排,仅是因为他妹妹撞见了他的贩毒勾当,所以他将她骗到了贡卆,又长期用药物控制了她的精神。
而巫马镜和陆北深所创造的毒品王国,之所以能够畅销,原因是毒品之中又混入了当地神秘的天魂草,罂粟的蛊惑加天魂草的药性加以调配,竟是一种堪比冰毒还要让人欲罢不能的毒品,这也是财富越滚越多的缘故。
“回头?”陆北深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癫似狂地盯着陆北辰,“我已经走到今天这步,你叫我怎么回头?哦,差点忘了,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还多亏了你这个做大哥的。”话毕,他的手一抬,准确无误地对准了陆北辰的头,咬牙切齿,“姓陆那一家子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宁可背叛我也要帮他们翻身?要不是你从中作梗,今天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人就是我!”
“没错,我不但让东深捣毁了你的吞并计划,还破坏了你多年苦心经营的毒品集团。”陆北辰一字一句道,“别忘了,你也是姓陆的!”
“你们有把我当成是姓陆的吗?”陆北深愤恨道,“尤其是你,你当我是你亲生弟弟了吗?”
“如果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北深,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说得真叫一个好听,你是为了我?不过是为了你在陆家的地位和名声罢了,你是陆老爷子的乖宝宝,他说什么你都听。”陆北深笑了,笑得瘆人,可眼角就滑了眼泪下来,“你说我错?我告诉你,我没错,错的是你们!”
“北深——”
“废话少说,如果你真当我是你弟弟,你就把江源和证据交出来。”陆北深狠狠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江源压根就没死,否则你们查不出这么多事。”
陆北辰看着近乎疯狂的陆北深,眼睛干涩,忍着痛心说,“你以为杀了江源能怎么样?得到证据又能怎么样?你的毒品集团已经毁了,你醒醒吧。”
“我只要江源和证据。”陆北深发了狠,“否则,你的女人和你的孩子就得死!陆北辰,你自己选吧,是要你所谓的正义,还是要你一家团圆。”
凌双哭了,“北深……你疯了……”
陆北辰盯着陆北深,在他心里,北深始终还是那个打小就喜欢黏在他身边的弟弟,他不喜欢争不喜欢抢,是最懂谦让的孩子,可现在,他还是他的北深吗?还是那个让他牵挂的弟弟吗?
良久后,他开口,“江源和证据我不会给你,但是北深,你走吧。”
“北辰!”顾初震惊,不,不能放他走,暂且不说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单说顾思因为他而死这件事她就不能饶恕他。
陆北辰没理会顾初,依旧盯着陆北深,喉头堵塞,“你走,带上我给你的钱,还有凌双,走得越远越好。”
他是他唯一的亲弟弟,当时母亲去世时跟他说过,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弟弟,这是母亲的遗愿,更是他多年的心愿。他知道他这么做大哥的不称职,北深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跟他有直接关系,是他没照顾好他。
陆北深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愣住,然后质疑地问,“你放我走?”
“江源没有你直接的证据,而我手中的证据也没交给罗池,你走吧,希望你能重新来过,可如果让我知道你再为非作歹,我必然会呈上我所拥有的证据,除非,你现在就把我杀了。”陆北辰攥紧了拳头说。
他要保住北深,要保住他唯一的弟弟,哪怕他枉顾了那么多的亡灵也在所不惜。
“北深……”凌双看到了希望,她哭着说,“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别再继续下去了,我们离开这里。”
陆北深依旧狐疑地看着陆北辰,拿枪的手始终没有放下,而另一边,顾初紧张地盯着陆北深,生怕他一个发疯再开了枪。
“你今天约我来,不就是赌我一个不忍吗?”陆北辰盯着他的眼睛,很显然这些天他也没休息好,眼里布满了血丝,可令他熬神的案件远不及背后主使是他亲生弟弟来得沉重。“我是你大哥,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最后一句说得凝重,也许正因如此才令陆北深有了迟疑,他缓缓地放下枪,看了看凌双,又看向陆北辰,眼神复杂。凌双似惊似喜,刚要起身,可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突然有警灯闪过,紧跟着有车轮碾压水洼的声响,然后数道强光将木屋前包围个严实,罗池的嗓音隔着暴雨如天降,“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与此同时,有数多的脚步声散落在屋子外。
“你骗我?!”陆北深陡然受伤,冲着陆北辰抬起拿枪的手。
下一秒就听顾初歇斯底里的厉喝声,“我杀了你!”她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束缚,抓起鬼马身旁早就上了膛的枪,冲着陆北深的方向就扣下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北辰极速扑向陆北深,伴着凌双的惊叫声,枪声起,只听陆北辰闷哼一声,这一枪打在了他的肩头上。
也许里面的动静惊动了罗池,他紧跟着闯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数名干警纷纷举枪对准了陆北深。
“北辰……”顾初原本就是情急之下的行为,万万没料到陆北辰会冲上前档这么一枪,见他受了伤,她哭喊,“你疯了?”
陆北辰始终挡在陆北深的身前,他看了顾初一眼,又看向带人闯了进来的罗池,话像是说给顾初听的,但更多的是说给罗池听。“他是我弟弟,他的错,我来担。”
566人性本无对错
罗池的出现已经印证了一个事实,他不但截取了陆北辰从科洛那里得来的资料,还找人跟踪了陆北辰,在他闯入的这一瞬间,陆北辰就明白了。
他原想放走北深,可罗池,很显然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顾初闻言后心疼不已,哭得更凶,“你为他担?他杀了人!他们不可饶恕,他们更是杀害思思的凶手!这份罪你要怎么担?陆北辰,你要怎么担?!”
陆北辰惊愕,紧跟着想到顾肆死后他和罗池曾经的疑惑,原来这就是顾肆最大的目的,因为他知道陆北深的真正意图,知道陆北深会搅得陆门天翻地覆,所以,就算最终陆北深和鬼马利用顾思的死来除掉他,他也甘愿。他太痛恨陆家了,所以势必会付出一切来达到他报复的目的,包括,付出生命。
而罗池也明白了这一切,他先是震惊,然后是愤怒,盯着陆北深恨不得立刻上前杀了他,但此时此刻他在执法,他只能拿枪指着他逼他投降,其余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而陆北深没给罗池这个机会,他已是鱼死网破之人,趁着陆北辰挡在他身前,一把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另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罗池,你很想要我的命是吧?行啊来啊,别以为我不敢动手,我就来赌赌你们的陆教授在你们心里有多重要。”
“北辰——”顾初恨极了。
凌双急了,“北深,别这么做!”
罗池也没想到陆北深能这么做,依旧拿枪指着他,“你已经丧心病狂了,他是你大哥,刚刚还为你挡了一枪!”
“他是我大哥,更是我的敌人,你们都想要了我的命,这里的每个人!更包括他!”陆北深低吼,卡着陆北辰往门口走,“不怕他有事你们就尽管来抓我!”
“北深……”凌双痛心疾首。
罗池等人当然不敢拿陆北辰的生命开玩笑,只能乖乖让路,可枪支始终端持着。陆北深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凌双,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他轻轻开口,“好好活着。”
凌双哭着挣扎而起。
但很快的,陆北深就押着陆北辰上了一辆警车,急速而去。罗池见状一挥手,“追!”
夜更黑,雨更大。
山路之上是不断滑坡的泥石流,路上一辆警车在跑,后面几辆警车在追。远远的,黑暗和大雨吞噬了一切,只有几束车灯在追咬不放。
可紧跟着危险来临,雨水太大,导致山体滑坡严重,就在前头车辆转弯的瞬间,一股泥石流从高山而落,下一秒就将那辆车吞掉、埋葬。
等罗池等人的车追上之后,那股庞大的泥石流已将那辆车盖得严实。几辆车纷纷停车不敢靠前,顾初踉踉跄跄从车内跑下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后歇斯底里哭喊:“北辰!”
身后跟着凌双,见状后双腿一软,摊在了地上。
罗池忙命手下,“快,请求道路救援,立刻!”
*
车内,已是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两人残喘呼吸。
空气,将会愈发稀少。
陆北深静静地躺在那,车被泥石流吞没的瞬间,有折断的树干穿透车窗,刺过了他的身体。这一刻,他反而觉得不疼了,他知道,陆北辰也还活着,只是,早晚会跟他一样,困死在这缺乏空气的环境里。
“你可以逃的……”他艰难地开口。
陆北辰撑着仅存的意识,苦笑,“逃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知道。”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也许,彼此都在争取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
良久后陆北深开了口,“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你。”
陆北辰没说话。
“你不能死,就这么死了,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恨你。”陆北深试图唤醒他。
陆北辰的嗓音很虚弱,“我知道你恨陆门……你恨我?是,你该恨我,我没找到你。”
“不,我恨你,是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影子里,所有人都说你比我优秀,可是陆北辰……你只比我早出生五分钟。”陆北深的眼泪流下来了,“我进陆门,还是一样,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你才是最应该进陆门的那一个,就好像,只有你才配做陆家人。我信任你,依赖你,可是你……忘了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了,你听从陆门的安排,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甚至,为了利益,你将原本属于我的基金会改成你的,你以我的名义篡改的文件,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哥……如果你想要那个基金会可以跟我说,我没意见……可是,为什么要害你的亲弟弟?你永远不知道我在陆门那几年受过什么样的屈辱,你却为了那么一群人赴汤蹈火,我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
“我没有……”陆北辰有心解释,却碍于越来越恍惚的意识。他从不知道原来他弟弟心里藏了这么多的委屈,更想告诉他,基金会的事纯粹是个误会,没错,他是冒签了他的名字,可当时是因为基金会无人打理他必须要这么做。他想得很清楚,等北深一回来他就将基金会还给他,因为那原本就是属于他的,而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了。
“我发誓要活得比你强。”陆北深笑了,“要让所有当初看不起我的人都知道,我比你陆北辰强。”
“事实上你的确比我强,你已经搅得陆门人心惶惶。”
陆北深笑出了声,可很快泪水就止不住往下砸,还有他身上的血,慢慢地渗透,混合着冰冷的泥水。“我没想过要杀顾思,可是,我已经站在悬崖上了,没办法了。这条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错了,可我的双脚已经不能停了,只能一步接着一步的错下去,回不了头了。既生瑜何生亮?陆北辰,相比顾思,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除掉你?”
“所以……当初那场车祸是你做的,冒充顾初给我发短信的人压根就不是顾肆。”陆北辰一切都想明白了,“如果不是秦姨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弟弟还是一名黑客高手。”
秦苏就是接到了江源的短信才丧命,而事实上,江源压根就没发过那条相邀短信。
陆北深沉默了很久,身体上的疼痛也已经令他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最后还是挤出一句话,“可是,我对你始终还是下不去手……这就是我,一个,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我。你相信吗,我不想杀那些人,更不想杀秦苏,我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救她的命。”
“你……说什么?”
陆北深不说话了,他一直在笑,笑里又流着泪。是的,鬼马想杀秦苏,可他不想杀她。那一天他悄悄派人在她房里放了天魂草,目的就是要吓走她,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可惜,天意如此。
“北深,你说话……你告诉我。”陆北辰艰难地晃他,这么一晃才知道陆北深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他的手。
也许陆北深不想解释了,也许是他已没体力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咧嘴笑,他看见泥石流渐渐填满车舱,车内的氧气愈发稀薄,他和他,呼吸同样艰难。
又过了许久。
“累了……”陆北深虚弱地说,“哥,我太累了。”
陆北辰努力去抓他的手,一字一顿,“再累,也要活下去……”
“不,解脱了。”陆北深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头顶上隐约传来罗池的怒吼声,“挖!继续给我挖!”
……
*
“两台手术要同时进行!”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
“血包不足。”
“斯密斯医生,两名伤者的情况很不乐观。”
经过数个小时的抢险,被泥石流吞噬的车子终于被罗池等人给抬了出来,陆北辰和陆北深两人都处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很弱,陆北辰的头部有血,陆北深身上多处受伤,再加上被泥石流覆盖,两人的伤口已经出现细菌感染的症状。而原本就有计划赶到贡卆的斯密斯也正好追到了现场,见状后马上要求医院支援。
在进手术室时,顾初拉住了斯密斯,她要求进手术室,斯密斯盯着她的肚子很是为难,顾初说,“我是他妻子,有权利陪他度过难关。”
“可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斯密斯一脸凝重,“Vic肩上的枪伤是小事,可脑袋里的血块是大事,他昏迷不醒心脏勃跳微弱,也许在撞击的过程中血块已经散了,这是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问题。”
顾初死死抓着斯密斯的手腕,咬牙说,“我知道,您别忘了,我也是名外科医生。”
抢救的过程并不顺利,陆北深那边失血严重,血包始终跟不上,医生们尽最大努力来维系他的生命,而另一头,斯密斯带着专业团队已经为陆北辰开了颅,让他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他脑中始终压迫着神经系统的血块已经在重击下被撞散,却还不足以达到被自然吸收的情况,如此一来,手术愈发棘手。
567累了,我们就回家
顾初身穿白大褂,始终站在斯密斯身边,整个过程她都在强忍着心疼,不停地告诫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北辰的命现在就掌握在她的手里。
就在她划开陆北辰头皮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了胎动。腹中那小小的孩儿踢了她一下,这一下十分清晰而明显,她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北辰,北辰,你知道吗,你的孩子刚刚在动了。
手术历经了三个多小时,而顾初最终也因体力不支而被斯密斯派人强行拉出手术室。就在顾初出手术室的时候,罗池、语境等人就冲了上前,紧张地询问陆北辰的情况。
而一直缩在墙角的凌双也战战兢兢起身,朝着顾初走过来,她看起来跟顾初一样虚弱无力,双手却十分有力,紧紧抓住顾初的手腕,近乎抓破。
她嘴唇嚅动,可一句话说不出来。
顾初知道她想问什么,凌双担忧陆北深的安危,正如她担忧陆北辰是否能活下来一样。可顾初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她该安慰凌双说,没事的,你爱的男人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可这样安慰的她,在北深的身份转变成她的杀妹仇人之后她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就算是附加上她是医生的身份,她也是那么自私地希望,希望只要她的北辰活着就好。
手术室这一边,就在顾初出去之后的一分钟突然有了告急。
“斯密斯医生,陆教授的心脏功能正在衰竭……”长期的血块压迫已经严重影响了心脏功能,这也是斯密斯一直催促陆北辰动手术的重要原因。
“医生、医生,那边的病人血压在不断地下降,血已经止不住了!”
斯密斯连同其其他外科大夫两台手术穿梭,情况愈发危急,尤其是陆北辰被宣告面临心脏停跳的那一刻。斯密斯近乎快疯了,刚要冲向手术床,胳膊却被人抓住。
他回头,发现拼命抓住他的正是几近奄奄一息的陆北深。
斯密斯又急又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边,医生们已经开始了为陆北辰进行电击,但始终不见心跳。
“救……”陆北深吃力地将斯密斯的手拉至自己的心脏位置。
斯密斯倒吸了一口气。
陆北深将目光从陆北辰的方向移开,慢慢的,看向了天花板的位置。
他仿佛看到了凌双。
海风轻轻飞扬了她的黑发,她赤着脚在沙滩上跑啊跑,回头冲着他笑:北深,北深……快来追我啊。
年轻的他迎着风,追着她的身影。
她是那么张扬,却又是那么害羞,在礁石旁,海浪拍打的声音却也不及她的笑声明媚。
他吻上了她的唇角,她则羞红了脸。
她踏入了社会,最开始那么的磕磕碰碰。他迷恋着她的身影,不管见她一面有多难,但他始终不曾露面,只是,在看到有男人试图揩她油时,他会动点财力狠狠教训一下对方,时间一长,谁人都知道她的“后台很硬”。
他只想将这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他跟她求了婚,她欣喜的,含泪点头。
“我愿意……”
这是她的承诺,那一天,她笑得好美。
陆北深努力地借着最后一点意识,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她的笑容,可,他始终够不到。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眼角洇湿。
终究,他还是配不上她的……
*
两年后,上海。
乔云霄早早地就守在闸口,频频看航班更新讯息,末了,买了杯咖啡坐在座椅上等,但看得出也是坐立不宁。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闸口又陆陆续续出来了人,乔云霄起身,将手里早已经捏得变形的咖啡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快步往闸口方向过去。
不少姑娘频频朝他张望,颀长的身形再配上出众的外表,还抱着那么一大束花,这样的乔云霄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乔云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他终于看到了那道身影。
她穿得休闲简单,白色宽松短衫配了条经典蓝小脚牛仔裤,搭配一双白色软皮平底鞋,戴着鸭舌帽,遮住了巴掌大点的脸,看上去清爽得很。只是,乔云霄皱了皱眉,她怎么又瘦了一圈?
筱笑笑打老远就看见了一大束的白玫瑰花,恨不得跟花圈似的那么大,在接机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她还在想着是哪个煤老板这么土,竟能想到带这么大束花来接机,紧跟着花影一闪,露出乔云霄那张欣喜的脸。
老天,她可真想装作不认识他。
更重要的是,乔云霄也看见了她,冲着她不停地挥手,引得周围人都瞅着她直笑,弄得她脸红脖子粗的。将鸭舌帽往下压了压,但两耳还热乎乎的。
她以为凭着乔云霄那股子热情劲说不定会冲过来,但是他没有。直到她已经推着行李车到了他跟前,他除了傻笑还是傻笑。
“你傻掉了?”筱笑笑突然觉得他这样还挺孩子气的。
乔云霄还是冲着她呵呵笑,他也觉得奇怪,当他接到她要回国的消息后激动得好几晚都没怎么睡,今儿一大早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又在机场等了三个多小时,可见着她后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一肚子的话却还是塞得满满的。
近情情怯?
也许,就是这样。
“那个……欢迎你回国。”乔云霄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筱笑笑没说话,站在那只是温婉地笑。
“你回来了……”乔云霄舔了舔唇,说。
筱笑笑憋着乐,点头,“是,我回来了。”
“还走吗?”
“不想走了,累了。”筱笑笑轻声说。
这句“累了”像是一下子激发了乔云霄平日话语权的机关,他猛地大步上前,当众将她搂在怀里。筱笑笑只觉得他的手臂很有力量,有力到近乎勒疼了她。
“累了,我们就回家。”他在她耳畔低低地说。
玫瑰的香甜混合着他身上清朗的气息,他的语息温和又绵柔,不激烈,却如酒般醇厚。筱笑笑在他怀中,深深感受着来自他宽厚的体温,她轻轻点了点头。
乔云霄的心满了,将她搂得更紧。
*
墓园。
菊香在清润的空气中悄然油走,再有清酒一杯,悼念亡灵。
陆北辰仔细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之上,北深笑得明朗,亦如当初那个英姿勃勃的少年。他祭了酒,又在墓前静默了少许,起了身。墓园吐绿,清风却还是有一丝丝的凉,风过时,卷了陆北辰风衣的衣角,他的脸颊英俊如初,却又多了岁月磨砺下的坚韧不拔。
顾初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分别装在精致的瓷盘中,逐一放在墓碑前的清酒旁。陆北辰看着她的背影,温柔说,“谢谢你能来。”
自打陆北深下葬后,两年来,这是顾初第一次陪他前来祭奠。他从不责怪顾初,因为他很清楚北深带给顾初的伤害有多深,她不来,正常。
顾初低着头摆点心,又轻轻擦拭了一下盘边,叹了句,“死者已矣。”多余的话没再说。
她将点心叠放好,又将水果在盘中码整齐,抬眼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那张跟她丈夫一模一样的脸,可在她眼里始终是刺眼的。
她在心中默默地说:陆北深,我来,并非是因为我忘记了过去的事,仅仅是因为你用你的心脏挽回了我丈夫的生命。我无法原谅你,是因为你伤害了那么多条人命,是因为你夺走了我唯一的妹妹;可是,我也不再痛恨你,是因为有你,我的丈夫才能继续活着。
就这样吧,在人性原本就纷杂的世界,在对与错原本就没有绝对标准的如今,是与非,好与坏,只是平心而论。
两年前的那一晚抢救,耗费了斯密斯一天一夜的精力,当他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倦怠地说,“我把你的北辰还给你了。”
后来,她从斯密斯口中才得知那晚的惊险,北辰在泥石流滑坡时受到猛烈撞击,他原本就被压迫的心脏系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没有陆北深的心脏,北辰的命也就止步在手术室中了。
对于北深的死,斯密斯没有过多说明,他只是解释,失血过多而亡,在后来面对陆北辰的询问时,他亦是这么说。
陆北深在下葬的时候,北辰在入院治疗,之后又到了美国进行一年多的康复治疗,整个过程都由她和斯密斯进行陪同,现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无任何的排斥现象,也许,真的就是兄弟之间血脉相连。
至于陆北辰的病历档案始终被斯密斯列为最隐蔽的文件进行保密收藏,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现如今陆北辰在法医界的名望越来越高,身价也越来越值钱,有关他私人的一切情况当然是个秘密。
568大结局
顾初起身,陆北辰轻轻环过她的肩膀,“走吧。”
她点点头。
两人在往墓园停车场走的时候正巧也碰上了凌双,她从车上抱下来一束白菊,那白菊衬得她脸色格外白希。她也看见了他们两个,冲着他们点点头。
“你明天的航班?”顾初上前后轻声问。
在经过北深的大劫后,顾初以为凌双会消沉一段时间,可她在沉默了一周后又重新踏上了时尚的舞台,每天过得还跟从前一样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没过多久,她创办了属于自己的时尚杂志,一时间在时尚圈愈发耀眼,今年,她被巴黎那边邀请作为时尚大使出席某著名活动并担任时尚讲师,现如今的她,忙得跟空中飞人。
凌双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点头,“对,所以临走前来看看他。”
“这次要走多久?”顾初问。
“课程安排得很满,再加上需要拓展杂志的知名度,大概要一年。”
顾初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一切顺利。”
“会的。”
等两人转身要走时,凌双又挥手叫住了顾初,顾初示意北辰等她一下,她走到凌双跟前。凌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北辰,轻声问顾初,“他知道吗?”
问得没头没脑,顾初却是懂的,她说,“不知道,而且,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心脏移植这件事只有她和斯密斯知道,当然,手术室里的其他医生也不会泄露病人**,这是她和斯密斯要求的,也是陆北深最后的要求,所以,斯密斯才将陆北辰的病历档案作为秘密牢牢锁在他的保险箱里。而凌双,在陆北深的尸体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她也曾经学过医,很明白胸前的血迹意味着什么。
“如果有一天他质疑……”
“虽然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有心瞒还是能瞒得过的。”顾初轻叹,“有些秘密,注定是要被埋葬的。”
凌双笑了笑,“是啊,知道得多不如知道得少来的快乐。”
“你呢?总不能这么一直单着。”
凌双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白菊,许久后说,“人性本无对错,爱情也无对错,人生在世,总要为爱情奋不顾身赴汤蹈火一次,之后的岁月,随遇而安吧。”
顾初点点头,人总要经历时间的残忍磨砺才会成长。
三人告了别,陆北辰环着顾初的肩膀走向停车场,凌双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陆北辰的背影上,直到,消失不见。
清风过,凌双甩甩头,抱着白菊入园了。
*
陆北辰驱车带着顾初回到城里已是午后,见到许桐的时候,她冲着两人直抱怨,“瞧瞧你们儿子啊,我是他姨啊,一路上只跟他姨夫亲,太伤我心了。”
岑芸在旁唠叨,“你都大肚子了,让骁骁怎么跟你亲近?当然要找他姨夫抱,人高马大的。”
顾初忍不住直笑,用胳膊肘怼了怼陆北辰,“哎,你儿子不近女色这点还真随你。”
陆北辰也笑了,“我的儿子不随我还能随谁?”冲着盛天伟怀中的男宝一伸手,“来儿子!”
盛天伟怀中的男宝长得玲珑剔透,眉眼间已间英俊帅气影子,十足是陆北辰的翻版,见到陆北辰后高兴地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伸出两只手拼命往陆北辰方向去抓,“爸……爸爸……爸爸……”
盛天伟一脸的受伤,将小陆骁往陆北辰怀里一塞,说,“真是谁的儿子跟谁亲,我这个当姨夫的累死累活抱了一上午了,比我批连续批72小时的文件都累,结果倒好,一见爸妈,什么姨、姨夫、姨婆都抛之脑后了。”
“所以啊,你们的孩子来得及时,正好能满足你做奶爸的心愿。”顾初依偎在陆北辰身边,笑着指了指许桐的大肚子。
许桐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手,“拿你姐打趣,价值观有问题啊。行了,儿子还给你们了,我们也该去买我们的东西了。”
许桐怀了孕后就一直在家养胎,正巧盛天伟在上海也有业务,又怕许桐在家独孤寂寞冷的,所以干脆就带着她常住上海,并将岑芸也接过来居住,如此一来两家就走动得更加频密了,而顾初也省去了做饭时间,时常到岑芸那蹭饭吃。岑芸对小陆骁喜欢得不得了,只要孩子一来,她一准儿就会做满满一桌子菜。
现在,许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赶上盛天伟今天忙里偷闲,一家人出来备些婴儿用品,因为陆北辰和顾初一大早要去墓园,所以小陆骁就暂时交给许桐照顾。
岑芸操心叮嘱陆北辰和顾初,“你们也别带着骁骁走远了,晚餐的食材我们一会就一并买了,大包小包的还靠你们两位男士拎呢。”
“好。”陆北辰笑说。
等许桐一家子离开后,陆北辰和顾初带着儿子到了商场附近的户外咖啡厅坐着休息。午后的阳光很好,懒洋洋晒下来不冷不热的,令顾初想到了贡卆风月客栈的阳光。
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拿来了婴儿椅,临走前还不停地瞅着小陆骁,又对着其他工作人员小声说,你看那孩子,多漂亮。
人家父母也漂亮啊,其他工作人员笑说。
被夸的小陆骁可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受欢迎,小小的他坐在婴儿椅上不哭不闹,乌黑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瞧瞧,对什么都好奇,很多话他还不大会说,支支吾吾的往外蹦词,总会惹得顾初笑个不停。
陆北辰现在的生活十分健康,最起码咖啡是不怎么喝了,他要了杯清水,悠闲慢品,看着对面的儿子,又看着时不时拿过纸巾给儿子擦嘴的妻子,便总是觉得岁月静好,一切安然。
咖啡厅对街还是高档商厦,一块大屏幕总会发布最新信息。就在顾初喝下第一口咖啡时,对面的屏幕上闪过林嘉悦的身影,与此同时,还有她跟陆门合作共同开发贡卆西奈山的消息。
见陆北辰也在看,顾初冲着他故意咳嗽了两声。陆北辰转过头看着她,一脸不解,顾初笑得阴阳怪气,“当初你要是娶了林家千金,现在也是上市公司的乘龙快婿了吧。后悔了吧?是不是突然觉得林家姑娘光彩耀人啊?”
两年前,林家的生意受到陆门动荡的影响颇大,林老爷子着急上火之下因病入院,没多久就撒手人寰,林家的一大堆烂摊子都落在了林嘉悦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看林嘉悦的笑话,不管当初她多有手段,在失去父亲的庇佑,她在公司元老面前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可这林嘉悦也着实是有些能力,硬生生就扛过来了,而且这两年将林氏的市值越做越大,如今陆门的风波已过,陆东深稳重操盘,两家再次合作也算是可喜可贺。顾初虽不喜欢林嘉悦,但不得不承认,屏幕上方的林嘉悦成熟了、稳重了,也许真正是经历了人生波浪,在痛苦的领悟后才能涅槃重生。
陆北辰看出顾初的取笑,一脸无奈,“我是在想罗池那小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初撇撇嘴,“我看悬了,有科洛跟着他瞎搀和,他们能那么快回来?”
陆北辰笑了笑,“科洛一直嚷着要去贡卆看漂亮姑娘,现在心愿得偿,只是苦了罗池,科洛太闹腾。”
江源自首,接受了法律的制裁,而西奈山背后的贩毒集团也一并歼灭,那大片的罂粟已被清理,建起了森林。贡卆由王山接管成为新一代的族长,他废除了寄死窑的规矩,使的全族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再面对必须寄死的恐惧。但同时,王山保留了贡卆人对山鬼的崇拜,用王山的话说就是:我们世世代代靠山吃饭,需要精神信仰,因为现如今,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精神信仰,没有信仰,人是可悲的。
西奈山的资源最终得以很好的利用和开发,这要归功于陆门和林氏的合作,两家集团恪守贡卆人对山林的崇拜和敬重,不肆意破坏,让外界人更多的认识西奈山的美丽,与此同时,又为整个贡卆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机会,使得那些远走他乡的年轻人重新回到自己的老家就业。
而瑶姐,那位亦风尘亦深情的沐清瑶,在终究得知未婚夫死因真相后就关闭了客栈,她将仅有的骨灰送回了他的老家,让未婚夫落叶归根,听说,瑶姐在她未婚夫的老家又开了家客栈,起名也叫做“风月古道”。
罗池是受了王山的邀请去参加祭山活动,经过贡卆一案,他立了大功升了职,可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身,听说就连他们局长都为他的终身大事伤透了脑筋,不过他倒是显得没心没肺的,每次到顾思的墓前一坐就是大半天,然后各种能贫,给顾思讲他的“丰功伟绩”。
科洛这次黏着罗池也是绝对有理由的,他光荣地完成了寻找巫马璇的工作并且获得了不菲的报酬,至于巫马镜的所作所为就不是他的工作范畴了,将工作一结束就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休息。之前罗池绘声绘色地跟他描述过木雅姑娘有多漂亮,惹得科洛心花怒放,一听罗池要赶往贡卆,蹦着高就跟着去了。
“结了婚的男人看来也不怎么值钱。”顾初懒洋洋地看着他说,“你瞧,科洛现在都移情别恋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他的真爱。”
“胡说。”陆北辰被她逗笑。
“爸爸……爸爸……”小陆骁在旁咿咿呀呀地叫。
顾初扭头一瞧,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陆北辰放在桌上的钱夹拿到手里了,钱夹子里陆北辰始终放着一张他和陆北辰的合影,那是学生时代的他们,而那张照片多年来一直就在他的钱夹子里,不曾丢弃过。
小陆骁正指着照片在叫爸爸,认真的样子惹人发笑,最起码逗得陆北辰哈哈直笑,这也是顾初最嫉妒的事,别人家的孩子学会的第一句话绝对是妈妈,而他们的儿子,学会的第一个称呼却是爸爸,气得顾初直咬牙说,没心肝的小孩,我辛辛苦苦怀他十个月,结果第一句叫爸爸。
小陆骁还在用小手戳着照片里的人叫爸爸,顾初看不得陆北辰那张得意的脸,扭过头看儿子,见他手指着的那个人后马上纠正,“骁骁,他是三叔,不是爸爸,他跟爸爸长得一样哦。”
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跟复印件似的,小陆骁认错也情有可原。
小陆骁很显然没懂顾初在说什么,盯着照片盯了老半天,然后又用小手戳陆北深的头像,“爸爸……爸爸……”
顾初还要纠正,被陆北辰给止住了,“骁骁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顾初也就不管了,任由小陆骁玩着钱夹。
“其实吧,我觉得你现在都恢复正常了,尤其是你的手指头,拿手术刀绝对没问题了。”顾初抓过他的右手,扳着他修长的手指头玩,“以你的能力,我绝对相信你能跟斯密斯齐头并进。”
陆北辰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我呢,还是习惯跟死人打交道,简单的多,没那么多的人情往来,咱们家有你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主治医生就够了。你负责生,我负责死,人生大事咱们家都占全了。”
现如今他的实验室越做越大,因为安家上海,也干脆将美国的业务移到了中国,只是有时候飞来飞去也是够麻烦。不过好在像是语境和潘安他们都能独当一面,尤其是语境,成长很快,他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顾初抿唇,“什么生啊死的,真难听。”
陆北辰温柔地笑,“事实上我更希望你留在神外,马上副主任医师就要到手了,结果你转到了心外科,从头做起。”
“笑笑回国也还要从头做起呢,更何况我?不过我想得明白,需要修补你脑子的时候呢我待在神外是OK的,现在你脑袋没事了我当然要转到心外,你呢做了心脏手术,我得时不时观察你一下,为你做好终身保修服务吧。”
陆北辰纵容,“你永远都有道理。”
他的胸口多了一道疤痕,所有人告诉他是因为做了心脏手术,他有时候会觉得哪不对劲,但问及斯密斯和顾初,两人的样子又不像瞒他什么。清除了脑中的血块,就连心脏也变得充满活力,只是每到北深忌日的时候,心脏总会隐隐作痛。
“我的心脏真没什么问题?”他忍不住问了句。
顾初拄着脸看着他认真地问,“您老是有多希望自己是个病人啊?”
陆北辰被她逗笑,也不再多问了。
顾初拄着脸看着他认真地问,“您老是有多希望自己是个病人啊?”
陆北辰被她逗笑,也不再多问了。
工作人员端着托盘走上前,轻声说,“两位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今天是我们店5年店庆,所以为每桌客人赠送一份果盘,这是柳橙果盘,两位慢用。”
满满一盘柳橙,橙黄鲜美多汁,裹着彩色包装的牙签均匀地放在盘子一旁。陆北辰取来其中一枚牙签,尖细的头插进了柳橙的果肉里,叉了一小块送到顾初的嘴边,“张嘴。”
这是顾初的最爱,吃得也开心。
陆北辰又随手叉了另一块,正要往嘴里放,吓得顾初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哎,你忘了你柳橙过敏了?弄得咱儿子跟你一样都吃不了柳橙!”
陆北辰的动作戛然而止,看了看顾初,又看了看牙签上那一块的柳橙,好半天后笑了笑,转手送到顾初的唇边,“来,再吃一块。”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顾初吓得心脏乱跳,张口咬了满满一口柳橙。
陆北辰看着她的吃香,一直在温润地笑,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头。顾初只觉幸福,阳光正浓,他的笑容是如此真实迷人,她也跟着傻傻地笑。
可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就渐渐隐去了。
她慢慢抬眼,看着陆北辰的那张笑脸,看着看着,一阵风过,她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陆北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起身抱起小陆骁,“姨妈他们买完了,走吧。”
他朝着她伸出手,笑容依旧。
顾初盯着他的手,许久后,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手。
一家三口的背影,慢慢地,融入人海。
(完)
****
结后语:很早之前就在想着,如果写到七年这本书的结束语时我应该很开心,因为想了很久的、反复琢磨和修订的大结局终于到来了。今天,终于迎来了大结局,怎么说呢,心情却意外地很是平静,也许是在脑海中勾画了太久,所以当敲出“完”这个字时也会觉得一切都是计划行事。这本书陪伴了大家一年半的时间吧,早该在八月底就结束的小说一直被我拖到了十月份,在这里很感谢我的读者们,感谢你们纵容我的任性,也纵容我在写作上的任性。
有很多人在问,实体书为什么叫《他看见你的声音》?其实出版的书名也是我和编辑想了很久才敲定的,这本书里有悬疑有推理也有言情,纯粹网络的书名太过言情,少了推理和悬疑的成分,而《他看见你的声音》有了悬疑的成分在却又不显得那么男性化和生硬,更重要的是,在书中男主角是名法医,正如编辑在文案中总结的那句:仅凭着一把解剖刀划开迷惑人心的虚妄,看见真相的声音。法医,需要发现死亡的真相,而陆北辰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凭着自己的智慧凭着自己的一双毒眼来看见和发现死者死亡的真正原因,所以,这个书名很能概括他的职业本质。
洋洋洒洒的一部小说,自然会有不满意的读者,可能也会有接受不了这个结局的读者,认为就应该大家都欢欢乐乐的,实际上这个结局也不悲伤,只是像我在文中所讲,人性本无对错,只是要看是什么人站在什么立场看待了。世无完人,世事也无绝对的对错之分,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也是人性的魅力所在。这个结局突破了言情传统式的框架,你可以有无数想象,当然,也可以有一种想象,但凭你在文字中所感受到的,和对这本小说所渗入的感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时不时在公众号里发布一些关于小说的小段子,当然,如果体力允许的话还可以写些番外,至于大家想看谁,那么是由大家来决定。
七年开篇的时候是个春天,窗外吐绿,迎春竞相开放,我跟大家说,恋爱的季节来了,这本书如今结束了,在雨后的深秋,街道两旁的银杏马上金黄,还有那鲜红的枫叶即将漫山,这是最美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希望大家在这本书的陪伴下,在这样一个深秋季节已经收获到了自己的幸福。
再次深深感谢我的读者们,我爱你们。
一段爱情故事的结束,将会迎来全新爱情故事的开始,我即将沉淀自己,多看多想,脚下的世界如此精彩,我也终将会在季节变换人生更迭中获得更多感悟。在七年还没结束的时候,我会说,七年是我所有作品中最满意最期待的作品,现在结束了,那么我会说,下一部将会是最好的。
有了你们的期待,我才会不断进步。
就这样吧,下一部爱情故事,我们再见。
吻大家,于红叶落索的季节。
2016年10月7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