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轮转佛窟
铁棒喇嘛当即就决定于我同行,捣毁魔君的坟墓,身为佛爷的铁棒护法,这除魔乃是头等大事,而且他虽然三十多年没吟唱过制敌宝珠大王的诗篇,但这天授非同学习而得,细加回想,还能记起不少。
我担心喇嘛年岁大了,毕竟是六十岁的人了,比不得从前,按经文中的线索,供奉“冰川水晶尸”的妖塔,是在雪山绝顶,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铁棒喇嘛说:“我许大愿在此绕湖,然而格玛那孩子仍然没有好转,希望这次能做件大功德之事,把格玛的灵魂从冥府带回来(藏人认为人失去神智为离魂症),事成之后,还要接着回来绕湖还愿,修行之人同普通人对死亡与人生的看法完全不同,在积累功德中死去,必会往生极乐。”
我见喇嘛执意要去,也觉得求之不得,铁棒喇嘛精通藏俗,又明密宗医理,有他指点帮助,定能事半功倍,于是我们收拾打点一番,仍然由旺堆带着我们,前往西藏最西部——喜玛拉亚山下的阿里地区。
在森格藏布,同胖子明叔等人汇合,他们也是刚到不久,我一点人数,好象多了一个人,除了我和胖子,Shirley杨,铁棒喇嘛这四个人外,明叔那边有彼得黄、韩淑娜、阿香,原来明叔的马仔阿东也跟着来了。
我问胖子怎么阿东也跟来了?胖子告诉我说,阿东这孙子平时也就给明叔跑跑腿,这次知道明叔是去做大生意,天天求着明叔带他一起来,后来求到大金牙那了,让大金牙帮着说点好话,大金牙收了好处,就蹿叨明叔,说西藏最低的地方海拔都四千往上,得带个人伺候氧气瓶啊,这不就让阿东给他们背氧气瓶了吗。
我心想这回真他妈热闹了,人越来越多,还没到古格王城呢,九个人了,但也没办法,一旦在妖塔里找到魔国转生之地的线索,就跟他们分开行动,不能总搅在一起。
古格遗迹那边当时还没有路可通行,只好让向导雇了几匹牦牛,让高原反映比较严重的几个人骑着牛,好在没什么沉重的物资,在森格藏布那个只有百余户人家的小镇上歇了两天,就动身前去王城的遗迹,寻找古格银眼。
一路上非常荒凉,没有任何人烟,黄黄稀疏的荒草散落在戈壁上,没什么风,望向天空,满眼的蓝,衬得地面的枯土荒草有些刺目,远方褐色的山峦,显得峥嵘诡异,令人不敢多望。
我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我为喇嘛牵着牦牛,铁棒喇嘛在牛背上给我讲着他当年得天授学会的诗篇,都是些牛鬼蛇神,兵来将往的大战。
这时路边出现了一些从地面突出的木桩,Shirley杨说这看上去有些象是古墓的遗址,一听说古墓,连趴在牛背上呼吸困难的明叔都来了精神,抻着脖子去看路边。
向导说那些古墓早就荒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了,你们别看这里荒凉不毛,其实在大约唐代的时候,这里堆满了祁连圆柏,古墓的结构都是用整颗祁连圆柏铺成,这种怪异的树木喜旱不喜潮,只在青藏交界的山上才有,都是大唐天子赐给土藩王的,千里迢迢运送而来,但后来土藩内乱,这些墓就都被毁掉了,遗迹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走过这片荒凉墟冢的遗迹后,又走了大约一天的路程,才抵达古城,这里被发现已久,除了大量的壁画及雕刻、造象之外就是城市的废墟,当时并为引起自治县政府的重视,也不象几年后装上铁门派人看守,那时候根本就没人大老远的跋涉来看这座遗迹。
我们从山下看上去,山坡到山顶大约有三百多米的落差,到处都是和泥土颜色一样的建筑群和洞窟,除了结构比较结实的寺庙外,其余的民房大都倒塌,有的仅剩一些土墙,外围有城墙和碉楼的遗迹,整个王城依山而建,最高处是山顶的王宫,中层是寺庙,低下则是民居和外围的防御性建筑。
我对明叔说:“古格遗迹也不算大,但这几百处房屋洞窟,咱们找起来也要花些时间,你所说的古格银眼,具体在什么地方?咱们按目标直接找过去就是了。”
由于高原反应,明叔的思维已经变的十分迟钝,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大概是在庙里,而不是在王宫里,按经书中的记载,这里应该有一座“轮回庙”,应该就在那里。
王城的废墟中,几座寺庙鹤立鸡群,一看之下便能一目了然,当然这其中分别有红庙、白庙、轮回庙等寺庙遗迹,哪个对哪个,我们分辨不出来,只好请教铁棒喇嘛,喇嘛当然能从外边的结构看出哪座是“轮回庙”,于是指明了方向,穿过护法神殿,其后有几根红柱的庙址就是供奉古格银眼的轮转庙。
这种地方早在三十年代就有探险家来过了,没听说出过什么危险,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把散弹枪给了胖子一把,自己拎着一支,带队绕过一层层土墙,爬上了半山腰,这里的废墟中,屋舍基本上没有保存完好的了,凭着西藏干燥的天气所蒸发,风化加剧,如果仅仅是干燥也就罢了,在雨季这里又暴雨如注,年复一年的风化侵蚀下来,曾经致密的土质变得松脆,一点一点的粉碎,一有外力施加,变成为一片尘埃,断壁残桓的等一应突出的部位,皆倍损磨了楞角,曾经充满生计的城市,正无声无息的被大自然消化殆尽。
我们怕被倒塌的房舍墙拄砸倒,尽量找空旷的地方绕行,明叔和他的老婆还能勉强支撑,但是瘦弱的阿香已经吃不消了,再往高处爬非出人命不可,明叔只好让彼得黄留在山下照看她,其余的人继续前进,爬到护法神殿之时,大多数人都已气喘如牛。
我对这稀薄的空气本来还算习惯,但靠着墙壁休息时,看到殿中的壁画,呼吸也立刻变得粗重起来,胖子一边喘气一边对我说:“老胡,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处精神文明的卫生死角,还有这么厉害的********,要在北京看上一看,非他妈拘留不可。”
这里的壁画都是密宗的男女双修,画风泼辣,用色强烈,让人看得面红耳赤,再向里行,壁画的内容急转直下,全是地狱轮回之苦,一层层的描绘地狱中的酷刑,景象惨不忍睹,喇嘛说这道神殿在几百年前都是禁地,普通百姓最多到门口,就不能再向里走了,除了神职人员,国王也不能随便入内。
昔日的辉煌与禁地,都已倒塌风化,我们喘匀了气,便鱼贯而入,神殿后面的轮回庙,由于凹在内部,受风雨侵蚀的程度略小,保存得还算完好,庙中最突出的是几根红色的大柱子,柱身上嵌着一层层灯盏,上头的顶子已经破损了,漏了好几个大洞,造象之类的摆设都没了,不知是被人盗了去,还是都腐烂成泥土了。
我看了看四周,这里四处破烂不堪,哪有什么“古格银眼”的浮雕?明叔指了指头顶:“大概就是指的这副雕刻。”
我们抬有向上望去,当时日光正足,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射将进来,抬起向上看有点晃眼,觉得眼睛发花,但可以看到整个屋顶都是一整块色彩绚丽的画面,半雕刻半彩绘,虽然有一部分脱落了,还有一部分由于建筑物的倒塌损坏了,却仍保存下来了大约百分之七十五。
这幅顶上的壁画,正中是一只巨大的眼球,外边一圈是放射形图腾,分为八彩,每一道都是一种不同的神兽,最外边还有一圈,是数十位裸空行母,仪态万方,无一雷同,不出所料,这就是古代密宗风水坐标“古格银眼”了。
我对明叔说,这回该把那本古老的经书拿出来让我们看看了吧,不看个明白的话,单有这坐标,也搞不清妖塔的具体方位所在。
明叔找了根红色巨柱靠着坐下喘气,阿东拿出氧气管给他吸了几口,这才能开口说话,伸手去到包里摸那本经书,这时突听咔嚓一声,庙中一根立柱倒了下来,众人发一声喊,急忙四处散开躲避,巨柱轰然倒塌,混乱中也没看清砸没砸到人。
原来明叔所倚的那个柱子根基已倒,平时戳在那看起来没什么事,一倚之下,就轰然而倒,多亏了是向外侧倒了过去,否则殿中狭窄,再撞倒别的立柱,非砸死人不可,眼看屋顶少了一根大柱,虽然还没倒塌下来,众人却也不敢在留在庙内,都想先出去,到了外边安全的地方再做计较。
向外走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被柱子砸倒的一面土墙里,露出一个巨大阴暗的空间,似乎是间被封闭的秘室,墙壁一倒,里面腐气直冲出来,据说意大利人在这片遗迹中找到过大量洞窟,功能各异,比较出名的一个是无头干尸洞,还有一个存放兵器的武器洞,但都离这“轮回寺”较远,这庙中的秘密洞窟,里面有些什么?
胖子找出手电筒,打开来往里照了照,众人的眼睛立刻被里面的事物吸引住了,最外边的是一尊头戴化佛宝冠的三眼四臂铜像,结跏趺坐于兽座莲台,三只银光闪闪的眼睛,在金黄色的佛像中闪闪发光。
然而在这三目佛像的背后,还有一闪紧紧关闭着的黑色铁门,门上贴满了无数符咒经文,似乎里面关着某种不能被释放出来的东西。
187 定位
众人被这古怪神秘的洞窟吸引,都围到近处打着手电筒往里面张望,那个黑色的铁门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要贴挂如此之多的经咒?
Shirley杨说当年意大利藏学研究家兼探险家杜奇教授,发现古格遗迹之后,做了一个保守的估计,这里保存下来的遗址规模,房屋殿堂约有五百,碉堡敌楼六十座,各类佛塔三十座,防卫墙、塔墙数道,其中数目最庞大的就是王城地下洞窟,差不多有上千眼。
这说明古格王朝的城堡,其地下设施的面积和规模,甚至远远超出了建在地上的部分,众人请教喇嘛,这个洞里摆着一尊银眼佛像,是个藏经洞,还是个洞窟形的佛堂?
铁棒喇嘛不答,径直跨过破墙,走入了那个隐秘的空间,我担心里面有什么危险,也拿着雷明顿紧紧跟了上去。
秘洞里的佛像并不高大,只有一尺来高,色泽金光耀眼,但并非纯金或纯铜所铸,而是分别以五金合炼,而且是一体成型,只有古格人能做出这种工艺,其秘方现已失传,银眼金身的佛像传世更少,这佛像价值不菲。
铁棒喇嘛拜过了佛像,才继续看洞中其余的地方,银眼佛几乎和后面的铁门底座连为了一体,被人为的固定住了,黑色紧闭的铁门上,帖的都是密宗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哞、吽。”
这种六字真言虽然常见,我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可能是跟阿弥陀佛差不多,普通的门似乎没有必要帖这种东西,我问喇嘛这六字真言代表什么?是否是镇邪驱魔的?看来这铁门不能打开。
铁棒喇嘛对我说:“六字真言代表的意义实在是太多了,一般的弟子念此真言,使心与佛融合,不过密宗功力的高深,要靠日常显法的修养积累,就如同奶渣糕点的质量,要靠对酥油不停的搅拌,也不能指望念念六字真言就成正果,这六个字要是译成你们汉话,意思大概是,唵!莲中的珍宝,吽!。”
藏地宗教流派众多,即便同是佛教,也有许多分支,所以铁棒喇嘛对轮回宗的事所知有限,据他推测,这座藏在“轮回殿”旁边的秘洞,可能代表了轮回宗的地狱,大罪大恶之人,死后的灵魂不能够得到解放,要被关进这黑门之中,历经地狱煎熬折磨,所以这道门不能打开,里面也许有地狱中的饿鬼,也许有冥间的妖魔。
我正和喇嘛在洞中查看,忽然脚面上有个东西,“嗖”的一下蹿了过去,我急忙抬脚乱踢,洞外的众人也用手电筒向地上照,原来是只小小的黑色“麝鼠”,形如小猫,见到手电筒的光线乱晃,慌慌张张的钻进了黑门下边。
我们这才发现,黑色铁门下有一条很大的缝隙,我用手电筒向内照了照,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和铁棒喇嘛不再多耽,又按原路回到洞外,这处秘洞与银眼坐标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里面有什么东西,还是留给将来的考古队或探险队来发掘吧。
胖子和明叔都对那尊银眼佛像垂涎三尺,但有铁棒喇嘛在场,他们也不敢胡来,都强行忍住,明叔似乎在做自我安慰,只听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凡是能成大事者,皆不拘泥小节,咱们这次去挖冰川水晶尸,那是天大的买卖,这尊银眼佛像虽然也值几个钱,但相比起来,跟本不值得出手。”
铁棒喇嘛让大伙动手,搬些土石,重新将那道破墙遮上,然后都站在庙外,由于轮回庙的佛堂中,少了一根柱子,众人不敢再冒险进入殿堂,在外边试探了一番,发现这座庙堂其余的几根巨柱,都极为坚固,那根倒塌的柱子,是由于下边是洞窟的一部分,为了布局工整而安置的一根虚柱,属于大年三十的凉菜,有它不多,没它不少,并不影响整座建筑的安全。
明叔取出那本得自境外博物馆的古藏经卷,对照顶壁上的银眼壁画,参详其中奥秘,有铁棒喇嘛相助,加上我所掌握的风水原理,基本上没有什么阻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经卷中的地图同银眼座标结合在了一起。
轮回宗对于眼球的崇拜,其最早的根源可能就是魔国,魔国灭亡之后,仍在世上流下不少遗祸,轮回宗也在后来的历史中逐渐消亡,它所特有的银眼遗迹,只在古格王城中保留了这么一处,如果这里也毁坏了,那既使有古经卷中的地图,也找不到魔国妖塔了。
这本古代经卷,作者和出处已不可考证,只知道是某个外国探险队在二三十年代,从西藏的某个藏经洞中挖出来的,开始并未引起重视,只是尘封在博物馆的地下室中,后来一位对宗教很有研究的管理者,无意中发现了这本经卷,由于里面记载的内容十分离奇,始终难以理解,直到最近几年,随着资料的积累,才分析出这本经卷中,很可能记载着一座九层妖塔的信息,这座妖楼是一个坟墓,里面封存着魔国所崇拜供奉的邪神水晶尸,如果找到她,那绝对是考古界的超重大发现,西藏远古时代那神话般不可思议的神秘历史,也将由此得以破解。
经过他们反复的考证,这本古经卷极有可能是魔国的遗族所著,其可信度应该是很高的,但当时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有魔国疆域的地图,但这些山川河流都是用野兽,或者神灵来标注的,与人们常识中的地图区别太大,而且年代久远,很多山脉水系的名称和象征意义,到今天都已发生了变化,这就更加难以确认。
轮回庙中的大幅壁画,就是解读古代密宗风水的钥匙,因为画中的防位极为精确,每种不同的色彩、神兽,或者天神,都指向对应的方位,有了这个方向的坐标,再用古今地图相对照,即便不能象“分金定穴”那样精准,却也算有了个大致的区域,强似大海捞针。
中原流传下来的风水学,认为天下龙脉之祖为昆仑,这和藏地密宗风水就有很大区别了,但归根结底,本质还是差不多,密宗风水中,形容昆仑山为凤凰之地,其余的两大山脉,分别为孔雀之地,大鹏鸟之地。
魔国最重要的一座九层妖楼,就在凤凰神宫,经卷中形容道,凤凰之宫是一片山峦,由天界的金、银、水晶、琉璃四种宝石堆积而成,山腰分有座雪山,分别代表了魔国的四位守护神。
铁棒喇嘛说,如果昆仑山被形容为凤凰,那一定是符合世界制敌宝珠大王的武勋长诗,那么凤凰神宫的位置,按诗中描述,是在喀拉米尔山口,青、藏、新交汇的区域,那个方向对应的是白色银色两为行母,白色代表雪山,银色则是冰川。
我对明叔和铁棒喇嘛说了我的评估结果,四峰环绕之地,在青乌风水中称做“殊缪”,寻龙诀中叫“龙顶”,堪为天地之脊骨,祖龙始发于其地,“形势”十分罕见,只要能确认大概的区域是在喀拉米尔山口,再加上当地向导的协助,就不难找到。
明叔见终于确认了地点,忙把我拽到一旁,掏出纸和笔来,没等他开口,我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了,我对明叔说:“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抛下你那组人马单干,咱们虽然没签和约,但我已经收了两片润海石为定,君子的承诺用嘴,小人的承诺才用纸,君子不做承诺也不会违约,小人做了承诺照样违约,能不能遵守约定在人,而不在于纸。”
明叔这才放下心来,喜形于色,高原反应好象都减低了,似乎已经将那冰川水晶尸搂在怀中了,我劝他还是先别忙着高兴,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等到了昆仑山喀拉米尔,挖出九层妖楼再欢喜不迟,没亲眼所见之前,谁敢保证那经卷中的内容,都是真实可信的,也许那就是古代某人,吃饱了撑的攒着玩的。
Shirley杨又拍了一些照片,作为将来的参考资料,这次来寻密宗的风水坐标,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许多,除了柱倒墙塌,让众人虚惊一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波折,希望以后的旅途也能这么顺遂。
我们下山的时候,日已西斜,高原上的夜晚很冷,没必要赶夜路回去,于是众人在离古格王城遗迹几里远的一座前哨防御碉堡里歇宿,同行的向导安排晚饭和酥油茶,然后又让几个体质较差的人喝上一碗感冒冲剂,在这种自然环境下,最可怕的就是患上感冒,高原上的感冒,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当晚众人都已疲惫不堪,这里没什么危险,狼群早就打没了,所以也没留人放哨,两三人挤在一间敌楼中睡觉,Shirley杨和韩淑娜、阿香这些女人们,睡在最里边一间,我和胖子睡在最外边的石屋里。
入夜后,我们先后睡着了,我这些年在晚上就从没睡实过,白天还好一些,晚上即使是做梦也睁着一只眼,Shirley杨说我这是“后战争精神紧张综合症”,需要服用神经镇定药物,我担心喝了那种药会变傻,所以一直没喝。
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外边串来一串极细微的脚步声,我立刻睁开双眼,从碉楼孔隙中撒下来冷淡的星月之光,借着这些微弱的光线,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迅速的从门前一闪而过。
188 夜探
那人影一闪而过,什么人如此鬼鬼祟祟?我来不及多想,悄然潜至门洞边上,偷眼一看,已然明了,外边月明似昼,银光匝地,有一个聂手聂脚的家伙,正沿路向古格王城的方向走去,身上还背着个袋子,非是旁人,正是明叔的马仔阿东。
我早就看出来阿东不是什么好人,油头粉面贼眉鼠眼,在这大半夜的潜回古格遗迹,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盯上了那尊银眼佛像。
阿东的老板明叔是大贼,那点小东西是看不上眼的,应该不是明叔派他去的,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下手,这才候到夜里行动,他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过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既然教我撞见,该着你这孙子倒霉。
想到这我立刻回去,捂住胖子的嘴,把他推醒,胖子正睡得鼾声如雷,口鼻被堵,也不由得他不醒,我见胖子睁眼,立刻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胖子花了十秒钟的时间,头脑终于从睡眠状态中清醒过来,低声问我怎么回事,我带着他悄悄从屋里出去,一边盯着前边阿东的踪影坠在后边,一边把经过对胖子说了一边。
胖子闻言大怒:“那佛像胖爷我都没好意思拿,这孙子竟敢捷足先登,太他妈缺少社会公德了吧,胡司令,你说怎么办,咱俩是不是得教育教育他,怎么收拾这孙子,是弃尸荒野,还是大卸八块喂秃鹫?”
我一脸坏笑的对胖子说:“这两年咱们都没机会再搞恶作剧了,今天正好拿这臭贼开练,咱俩先吓唬吓唬他,然后……”伸手向下一挥,我的意思是给他打晕了,扔到山上,让这小子明天自己狼狈不堪的逃回来,但是胖子以为我的意思是把他宰了,伸手就在身上找伞兵刀,但是出来得匆忙,除了一支随身的手电筒之外,什么都没带,胖子说没刀也不要紧,我拿屁股都能把他活活坐死,不过咱们事先得给他办办学习班,说完也是嘿嘿嘿的一脸坏笑。
我越想越觉得吓唬阿东有意思,心中止不住一阵狂喜,但嘱咐胖子道,还是悠着点,让他吸取掉教训就完了,弄出人命就不好了,另外此事你知我知,绝不能象别人透露,连Shirley杨也不能告诉。
胖子连连点头:“自然不能告诉她,要不然美国顾问团,可又要说咱们不务正业了,不过咱们出动之前,得先容我方便方便。”
我说现在没时间了,等路上找机会再尿,再不快点跟上,这孙子就跑没影了。
我们来了兴致,借着天空上大得吓人的月亮,在后边俏俏跟随着阿东,由于怕被他发现,也没敢跟得太紧,一路跟进,就来到了古格遗迹的那座山丘之下。
阿东的体力不行,白天往返奔波,还得给明叔背着氧气瓶,已经疲惫不堪,晚上偷偷摸摸的回来,一路没停,加上心理压力不小,到了山下便已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坐到一道土墙下休息,看他那意思,打算倒过来这口气,就直奔“轮回寺”去偷银眼佛像。
我心想这孙子不知要歇到猴年马月才能缓过来,还不如我们绕到前边埋伏起来,于是便和胖子打个手势,从废墟的侧面绕到了阿东前头。
走了一半我们俩就后悔了,原来这王城的遗迹,只有大道好走,其余的区域,都破败得极为严重,走在房舍的废墟中,几乎一步一陷,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走起来格外缓慢,好在终于找到一条街道,两人紧赶慢赶的钻进护法神殿。
还没等我们再欣赏一遍火辣的密宗双修图,便听后边穿来一阵脚步声,来者呼吸和脚步都很粗重,一听就是阿东,想不到这么快就跟上来了,也许是我们绕过来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我和胖子急急忙忙的摸进“轮转庙”大殿,但这殿中空无别物,根本无地藏身,情急之中,只好材着红柱上的层层灯盏,分别爬上了柱子。
这红色巨柱除了那根倒塌的假柱之外,其余的倒也都还结实,而且高度有限,胖子这种有恐高症的人,也能勉强爬上去。
我们前脚刚爬上柱子,阿东便随后摸进了庙堂,明亮胜雪的月光,从殿顶的几个处大破洞里照下来,整个殿堂都一片雪亮,看的清清楚楚,我对胖子做了个沉住气的手势,二人忍住了性子,先看看阿东怎么折腾,等他忙碌一场即将搬动佛像之时,再出手吓唬他才有意思。
大殿里非常安静,只听见阿东在下边呼呼喘气,胸口起伏得很厉害,看样子是累得不轻,他又歇了片刻,这才动手搬开石头,打开了原本被我们封堵的破墙,一边干活,他还一边唱歌给自己壮胆。
我和胖子在柱子上强忍住笑,觉得肚肠子都快笑断了,不过看阿东的身手,也颇为灵活,搬动砖石都无声无息,这大殿中没有外人,他应该没必要这么小心,搬东西连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除非这是他的职业习惯,我估计他是个拆墙的佛爷,北京管小偷就叫“佛爷”,原来他干这个还是行家里手,而且贼不走空,大老远的杀个回马枪,就为了一尊银眼佛像。
封住秘洞的破墙,本就是被我们草草掩盖,没多大功夫,阿东就清出了洞口,这时月光的角度刚好直射进去,连手电筒都不用开,那里面甚至比白天看得还要清楚。
阿东先在洞口,对着佛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口中念念有词,无非就是他们小偷的那套说辞,什么家有老母幼儿,身单力薄,无力抚养,然后才迫不得已做此勾当,请佛祖慈悲为本,善念为怀,不要为难命苦之人……
胖子再也忍不住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我心中大骂,这个笨蛋怎么就不能多忍一会儿,现在被他发现了,顶多咱们抽他俩嘴巴,又有什么意思。
我们俩躲在柱子上,角度和阿东相反,在他的位置看不到我们,但还是清清楚楚的听见有人突然笑了一声,这古城本就是居民被屠灭后的遗迹,中夜时分,清冷的月光下轮转庙的殿堂里突然发出一声笑声,那阿东如何能不害怕,直吓得他差点没瘫到地上。
我见阿东并未识破,暗自庆幸,觉得手中所抱的柱身,有很多由于干燥涨开的木片,随手从红柱上抠下一小块坚硬的木片,从柱后向墙角投了出去,发出一声轻响,随即秉住呼吸,紧紧帖在柱后,不敢稍动。
阿东的注意力果然被从柱子附近引开,但他胆色确实不济,硬是不敢过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只是战战兢兢的蹲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小老鼠,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可怕的。”
阿东唠唠叨叨的不敢动地方,使得我和胖子也不敢轻易从柱后窥探于他,因为这时月光正明,从柱子后边一探出头去,就会暴露无遗。
我偏过头,看了看攀在旁边柱子上的胖子,月光下他正冲我呲牙咧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实在憋不住尿了,赶紧吓唬吓唬阿东就得了,再憋下去非尿裤里不可。
我对胖子摇了摇手,让他再坚持几分钟,但这么耗下去确实没意思,我看不到阿东现在怎么样了,忽听殿中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只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从柱后窥探,一看只下,顿觉不妙。
阿东竟然已经壮着胆子,硬是把那尊银眼佛搬了出来,佛座原本同后边的黑色铁门锁在一起,我估计他没有大的动作,例如用锹棍之类的器械,根本不可能将佛像抬出来,但没想到他这种“佛爷”最会拧门撬锁,那种古老的大锁,对他来讲应该属于小儿科,一眼没盯住,竟然已经拆掉了锁链。
阿东把佛像从秘洞中抱了上来,但听得铁链响动,原来银眼佛像的莲座下面,仍有一条极长的铁链同黑色铁门相连,阿东这时财迷心智,竟突然忘记了害怕,找不到锁空,便用力拉扯,不料也没使多大力气,竟将洞中的铁门拽得洞开。
我在柱后望下去,月光中黑色铁门大敞四开,但是角度不佳,虽然月光如水,我也只能看到铁门,门内有些什么,完全见不到,而在地上的阿东刚好能看见门内,我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由于过度惊恐,几乎凝固住了,站住了呆呆发楞。
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寒意,阿东这家伙虽然胆小,但究竟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会把他吓的呆在当场,动不动不了,甚至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时只听咕咚一声,我们急忙往下看去,原来是阿东倒在了地上,二目圆睁,身体发僵,竟是被活活的吓死了,天空的流云掠过,遮挡得月光忽明忽暗,就在这明暗恍惚之间,我看见从黑门中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臂。
189 隐蔽
静夜沉沉的轮回庙中,我秉住了呼吸,从柱后窥探黑色铁门中的动静,从洞开的铁门中,探出来一只手臂,月光照射之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臂上白毛绒蒙,尖利的指甲泛着微光,那只手臂刚刚伸出半截,便忽然停下,五指戢张,抓着地面的石块,似乎也在窥探门外的动静。
我心想坏了,这回真碰上僵尸了,还是白凶,但是除了手电筒什么东西都没带,不过僵尸的手指似乎应该不会打弯,喇嘛说这轮转庙下的黑色铁门,代表着罪大恶极之人被投入的地狱,从里面爬出来的东西,就算不是僵尸,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我看旁边的胖子也牢牢帖着柱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满头都是汗珠,我当时不知道他那是让尿憋的,以为他也和阿东一样紧张过度,我轻轻对胖子打个手势,让他把帽子上的面罩放下来,免得暴露气息,被那门中的东西察觉到。
我也把登山帽的保暖面罩放下来,象是戴了个大口罩一样,这样即使是僵尸,也不会轻易发现我们,现在静观其变,等待适当的时机逃跑。
这时天空中稀薄的流云已过,月光更亮,只见门中爬出一个东西,好似人形,赤着身体,遍体都是细细的白色绒毛,比人的汗毛茂密且长,但又不如野兽的毛发浓密匝长,月色虽明,却看不清那物的面目。
我躲在柱子上,顿觉不寒而栗,开始有些紧张了,但我随即发现,从铁门中爬出来的这个东西,应该不是僵尸,只见它目光闪烁,炯若挚电,虽然没见过僵尸,但口耳相传,僵尸的眼睛是个摆设,根本看不到东西,而这东西的双眼在黑夜中闪烁如电……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怕被它发现,遂不敢在轻易窥视,缩身与柱后,静听庙堂中的动静,把耳朵帖在柱身上,只听地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个似人似僵尸又似是动物的家伙,好象正围着阿东的尸体打转徘徊。
我不知道它意欲何为,只希望这家伙快些离开,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它一离开这座轮回庙的遗址,我们就可以立刻脱身离开了,这时却忽听庙中发出一阵诡异如老枭般的笑声,比夜猫子嚎哭还要难听,若不是双手要抱着柱子,真想用手堵住耳朵不去听那声音。
胖子在他藏身的那根柱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对我连皱眉头,那意思是这声音太刺耳,在由它叫下去,无论如何也提不住气了,肯定会尿出来。
我赶紧对胖子摆手,千万别尿出来,人的尿液气味很重,一尿出来,咱们立刻就会被那白凶般的怪物发现,这种怪异如老枭的叫声,倒真和传说中僵尸发出的声音一样,不知道那东西正在搞什么名堂,我使自己的呼吸放慢,再次偷眼从柱后观看堂中。
只见那白凶般的家伙,正在俯视地上的死尸,俯掌狂笑不已,就好象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然后又在殿中转了一圈,走到屋顶的一个大破洞底下,望着天空的月亮,又呜呜咽咽的不知是哭是笑。
我和胖子叫苦不迭,我们在柱子上挂了少说有半个小时了,手足俱觉酸麻,这柱身上的灯盏也不甚牢固,使得我们轻易不敢动弹,万一踩掉些东西,立刻就会被发现,赤手空拳的怎么对付白凶,而这家伙偏偏在殿中磨蹭起来没个完,不知它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这堪堪僵持不下去了的局面下,发生了一个突发事件,我看见一只花蚊斑斓的大雪蛛,正从房顶垂着蛛丝缓缓落下,蛛丝晃晃悠悠的,刚好落在我面前,距离还不到半厘米,几乎都要帖到我脸上了。
雪蛛是高原上毒性最猛烈的东西,基本上都是白色,而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只,虽然只有手指肚大小,但身体上已经长出了鲜红色的癍纹,红白分明,这说明它至少已经活了上百年了,它的毒性能在瞬间夺走野生牦牛的性命。
这只雪蛛挂在蛛丝上晃了几晃,不偏不斜的落在我额头的帽子上,那一刻我都快要窒息了,我把眼球拼命向上翻,也只看到雪蛛满是花纹的一条腿,它似乎不喜欢毛线帽子,径直朝我两眼之间爬了下来,我的头部,只有双眼和鼻梁暴露在外边,眼看着雪蛛就要爬到脸上了,我迫不得已,只能想办法先对付雪蛛,但又不敢用手去弹,因为没有手套,担心中毒。
紧急关头,更顾不上会不会暴露给白凶了,抬起头,用脑门对准柱子轻轻一撞,“咔喀”一声虫壳碎裂的轻响,雪蛛已经被脑门和柱身之间的压力挤碎,我用的力量不大,刚刚挤死雪蛛,就立刻一偏头,将还没来得及流出毒素的珠尸甩到一旁。
但这轻微的响声,还是引起了堂内那家伙的注意,一对闪着寒光的双眼,猛地射向我藏身的那根红漆柱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我心中骂了一句,今日又******触到霉头了,我想让胖子做好准备,我吸引住它的注意力,然后让胖子出其不意,抄起地上的大砖给它来一下子,但另一根柱后的胖子似乎死了过去,这时候全无反应。
我咬牙切齿的在心里不停咒骂,这时只好故计重演,把刚才对付阿东的那一招再使出来,用手抠下木柱的一块碎片,对准阿东的尸体弹了过去,希望能以此引开那东西的注意力。
由于担心声音不够大,我特意找了片比较大的碎木,这块碎木,正好击在阿东的脸上,在寂静的佛堂中,发出啪的一声响动,那个白毛蒙傇的家伙,果然听到动静,警觉的回头观看。
这时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被活活吓死的阿东,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嗖,躺在地上倒着气,原来他还活着,只不过刚才受惊过度,加上高原缺氧,当时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阿东停止呼吸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在气管里卡住了一口气,这时虽然开始了呼吸,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那个从门中爬出来的家伙,见阿东还活着,顿时怒不可遏,桀叫不止。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它想做什么,那家伙已经搬起一块石砖,对着阿东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跟砸个破西瓜差不多,登时砸得脑浆四溅,仍不肯罢休,直到把整个脑袋都砸扁了才算完。
然后用爪子拨了拨阿东的死尸,确认到阿东彻底死了,又由怒转喜,连声怪笑,然后躬起身体,抱住死尸,把那被砸的稀烂的头颅扯掉,撸去衣衫,把嘴对准腔子,就腔饮血,吸溜吸溜的把人血吸个干净,然后吸髓嚼骨,能吃的东西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我在柱后看得遍体发麻,这吃人的景象实在是太惨了,特别是在死一般寂静的古城遗迹中,听着那齿牙嚼骨,轧轧之声响个不停,我以前见过猫捉到老鼠后啃食的样子,与眼前的情形如出一辙。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这阿东贪图那尊银眼佛像,若不由此,也不会打开那道黑色的铁门,虽然是他自作自受,却仍然让人觉得这报应来得太快太惨。
我忽然想到在“轮回寺”前边一进的“护法神殿”通道中,那一幕幕描述地狱酷刑的壁画,其中有画着在黑狱中,一种猫头野兽,身体近似人形,有尾巴,正在啃噬罪人尸体的残酷场面,记得当时喇嘛说那是轮回宗的食罪巴鲁,因为轮回宗已经在世间绝迹,所以后世也无法判断,这食罪巴鲁是虚构出来的地狱饿鬼,还是一种现实中,由宗教执法机构所驯养的,惩罚犯人的野兽。(巴鲁,饿鬼或罪人)
描绘地狱中酷刑的壁画,与我见到的何其相似,很可能从这门中爬出来的,就是轮回宗所谓的“食罪刑徒”,我们躲在柱子上,根本不是办法,手脚渐渐麻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坚持不住掉下去,但一时没有对策,只好暂且拖得一刻算一刻了。
那食罪饿鬼啃嚼着阿东的尸体,不消片刻就已经吃了一半,我觉得这是个机会,趁它吃得正无比投入,我们可以偷着溜出去而不惊动于它。
我正想打手势,招呼胖子撤退,那背对我们的食罪巴鲁,突然猛地扭过了头,狂嗅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特殊异常的气味,顿时变得警觉起来。
我赶紧缩身藏匿形迹,月光从庙堂顶上漏下,斜射在胖子身上,胖子额头上汗珠少了许多,对我不断眨眼,似乎意有所指,我对他也眨了眨眼,我的意思是问他什么意思,刚才装哪门子死?
胖子不敢发出响声,做了个很无奈的动作,耸了耸肩,低头看了看柱子下边,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红色的木柱上,有很大一片水迹,我立刻在心中骂道:“你******果然还是尿裤子了。”
190 B计划
胖子的表情如释重负,我想这事也怪不得他,憋了这么久,没把膀恍撑破就不错,只见胖子对我挤挤眼睛,我们俩这套交流方式,外人都看不懂,只有我能明白,他是问我既然被发现了,现在怎么办,我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胖子往红柱的高处爬,再爬上去一段,等我的信号暴起发难。
随后我也变换自己在柱子后边的角度,食罪饿鬼已追踪着气味而至,我躲在柱后看得清楚,这家伙嘴上全是斑斑血迹,它的脸长得和猫头一样,甚至更接近豹子,体形略近人形,唯独不能直立行走。
我暗中窥伺,觉得它十分象是藏地常见的麝鼠,但又不象普通麝鼠长得好似黑色小猫,不仅大得多,而且遍体皆白,内地的传说中,有些兽类活得久了,便和人类一样毛发变白。
但这时候不容我再多想,那只白色恶鬼般的食罪巴鲁,已经来到了胖子所在的红柱下面,仔细嗅着胖子流下的尿迹,由于胖子是隔着裤子尿的,所以他身上的味道更重,食罪巴鲁觉得上边气味更浓,便想抬头向上仰望。
我心想要是让这家伙抬头看见了上边的胖子,那我们出其不意偷袭的计划就要落空,于是从柱后探出身子,冷不丁对食罪巴鲁喊了一声:“喂……没见过随地大小便的是吗?”
白毛蒙茸的食罪巴鲁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蹭的回过头来,两只眼睛在月光下如同两道电光,我心说:“你的眼睛够亮,看看有没有这东西亮。”抬手举起“狼眼”手电筒,强烈的光束直射食罪巴鲁的双眼,“狼眼”是一种战术电筒,不仅可以用来照明、瞄准,它还有一个最大的特性,在近距离抵近正面照射,可以使肉眼在一瞬间产生暴盲。
有些动物的眼睛,对光源非常敏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在黑夜里能看清周围的环境,越是这样,被“狼眼”的光束在近距离照到,越是反映强烈,食罪巴鲁被照个正着,立刻丧失了视力,发出一阵阵老山枭般的怪叫声。
这招可一,而不可再,我见机不可失,便对柱子上的胖子喊道:“还等什么呢你?快点肉体轰炸。”
胖子听我发出信号,从上面闭着眼往下就蹦,结结实实的砸在食罪巴鲁身上,要是普通人挨上这一下,就得让胖子砸得从嘴里往外吐肠子,但这野兽般的食罪巴鲁却毫不在乎,挣扎着就想要爬起来,胖子叫道:“胡司令咱这招不灵了,这家伙真他妈结实……”话音未落,已经被甩了下来,胖子就地滚了两滚,躲开了食罪巴鲁盲目扑击的利爪。
我们想趁它双眼暂时失去视力的机会夺路逃跑,但位置不好,通往“护法神殿”的出口被它堵住了,如果想出古格王城,只有从这一条路下山,轮回庙的另一个出口,是片被风雨蚕食成的断壁,高有十几米,匆忙之中绝对下不去,如果继续攻击,耐何又没有武器,我们倒不在乎象狼牙山五壮士那样,用石块进行战斗,但只怕那样解决不掉它,等到它眼睛恢复过来,反倒失了先机。
我往四周扫了几眼,心中已有计较,对胖子一招手,指了指秘洞中黑色的铁门,关上那道铁门先将它挡在外边。
二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轻手轻脚的往秘洞方向蹭过去,但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食罪的饿鬼,虽然双眼被“狼眼”的强光晃得不轻,但这家伙的嗅觉仍然灵敏,胖子身上的尿骚味,简直就成了我们的定位器。
食罪巴鲁这时已从刚才暴盲的惊慌中恢复过来,它似乎见着活人就暴怒如雷,冲着胖子就过来了,我和胖子见状不妙,撒开腿就跑,但是身体遮住了月光,面前漆黑一片,我被那道破墙绊了一个跟头,伸手在地上一撑,想要爬起来继续跑,却觉得右手下有个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随手抓起来一看,原来是只黑色的麝鼠。
胖子冒冒失失的跟在我后边,我摔倒在地,也把他绊得一个踉跄,我揪住胖子的衣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见身后是两道寒光闪烁,那食罪巴鲁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我抬手将那只小麝鼠对准它扔了出去,被它伸手抓住,五指一攥,登时将麝鼠捏死,扔到嘴里嚼了起来。
我想这不知是僵尸还是野兽的家伙,大概有个习惯,不吃活物,一定要弄死之后再吃,这王城遗迹中,虽然看上去充满了死亡的寂静,但是其中隐藏着许多在夜晚或阴暗处活动的生物,包括麝鼠、雪蛛之类的,刚才要是按到只雪蛛,可能已经中毒了,黑色铁门后的洞窟不知深浅,但那已是唯一的退路,只能横下心来,先躲进去再说。
我和胖子退进铁门内侧,还顾不上看门后的空间是什么样子,便急急忙忙的反手将铁门掩上,胖子见了那铁门的结构,顿时大声叫苦,这门是从外边开的,里面根本没有门栓,而且也不可能用身体顶住门,只能往后拉,有劲也使不上。
说话间,铁门被门外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拽开,我和胖子使出全身力气坠住两扇门,胖子对我说:“这招也不好使,胡司令,还有没有应急的后备计划?”
我对胖子说:“B计划也有,既然逃不出去,也挡不住它,那咱俩就去跟它耍王八蛋,拼个你死我活。”
胖子说:“你早说啊,刚才趁它看不见的时候,就应该动手,那现在我可就松手让它进来了,咱俩豁出去了,砍头只当风吹帽,出去跟它死磕……”说着就要松手开门。
我赶紧拦住胖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实诚了?我不就这么一说吗,咱得保留有生力量,不能跟这种东西硬碰硬。”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两条铁链,这是我刚才跑进来的时候,顺手从外边拽进来的,这两条铁链本是和门外的银眼佛像锁在一起的,是固定铁门用的,此时都被我倒拽进来,就等于给关闭铁门加了两道力臂。
但我根本没想过要通过从内部关闭铁门,挡住外边的食罪巴鲁,这铁门就是个现成的夹棍,我告诉胖子一会儿咱们把门留条缝隙出来,不管那家伙哪一部分伸进来,你就只管把铁链缠在腰上,拼命往后坠,不用手软留丝毫余地,照死了夹。
门外的食罪巴鲁没有多给我们时间,容我们详细部署,它的手爪伸进门缝,已经把门掰开了一条大缝,脑袋和一只手臂都伸了进来。
时机恰到好处,我和胖子二人同时大喊一声:“乌拉!”使出全身蛮力,突出筋骨,拽动铁链,使铁门迅速收紧,嘎吱吱的夹断筋骨之声传了出来,那食罪巴鲁吃疼,想要挣扎却办不到了,脖颈被卡住,纵有天大的力气也施展不得,但它仍不死心,一只手不断的抓挠铁门,另外伸进门内的那半截手臂,对着我们凭空乱抓。
胖子为了使足力气,抱起银眼佛像,把铁链围到自己腰间,但这样缩短了距离,食罪巴鲁的爪子已经够到了胖子的肚子,也就差个几毫米,便有开膛破肚之危,我急忙掏出打火机,点火去燎它的手臂,食罪巴鲁被火灼得疼痛难忍,但苦于动弹不得,只有绝望的哀嚎。
我和胖子都当过红卫兵的骨干,在我们的血管里,可以说从小就有一种红色嗜血和破坏的冲动,但只是在后来的岁月中,这些东西都被社会道德伦理压抑住了,这时却不知不觉的激发了原始的兽性,对待敌人要象冬天般严酷,对方越是痛苦的惨叫,我们就越是来劲,干完这件事,在事后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怕,但当时没想那么多,直到打火机的燃料都耗尽了,把那食罪巴鲁烤得体无完肤,它伸进门中的脑袋和半个肩膀,都几乎夹成两半了,死得不能再死了,方才罢休。
我和胖子刚才用尽了全力,在海拔如此之高的地区,这么做是很危险的,感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二人一步也挪动不得,就地躺下,吃力的喘着气。
我躺在地上,闻到这里并没有什么腐臭的气息,这个秘洞如果真是轮回宗的地狱,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天晓得这里还有没有其余的东西,但怎奈脱了力,如果在气息喘不匀的情况下冒然走动,恐怕会产生剧烈的高原反应,只好用一只手打开手电筒向四周照了照。
黑色铁门之内的空间,地上堆满了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墙壁上有很多洞穴,有大有小,小的能让麝鼠之类的小动物爬行,大得足够钻进一头藏马熊,不过位置都很高,普通人难以爬上去,头顶正上方也是个洞窟,洞口是非常规则的圆形,象是个竖井,可能那里通着山顶的王宫,有什么人冒犯了王权,便会被卫兵从上边扔下来。
我正在观看地形,却听旁边的胖子对我说:“胡司令,你看看这是什么皮?”
我奇道:“什么什么皮?谁的皮?”瞥眼一看,胖子从身下扯出一大块黑呼呼的皮毛,我接过来看了看,不象是藏马熊的熊皮,也不象是人皮,毛太多了,可能是野人的人皮吧?
随手一抖,从那皮毛中,掉出一块类似人头的脑盖骨,象是个一半的骷髅头,但是骨层厚得惊人,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厚的骨头,用手一捏,很软,又不象是骨头,我和胖子越看越觉奇怪,用手电照将上去,见这头骨上密密麻麻的似是有许多文字,虽然不是龙骨天书的那种怪字,但是我们仍然一个字都认不得。
191 中阴度亡
头骨上的嘴远远大于正常人,我看了半晌,只觉得这有可能是个面具,为什么要用这块野人的皮毛包住,扔在这铁门后的地狱里?我和胖子就琢磨不透了,看那皮毛有人为加工过的痕迹,也不知道值不值钱。
我们喘了一会儿气,感觉差不多可以活动了,见四周角落里乱蹿的小麝鼠越来越多,便不敢再多停留,迅速离开了这堆慢累累白骨的地方,因为我一看门后的地形,便已清楚,这铁门根本不是用来拦挡食罪巴鲁的,而是为了防止从上面摔下来的罪犯没死,会从门中跑出去,斜顶上的几个大洞,才是供那种食罪恶兽进出的,要是再爬进来两只,就不好对付了。
胖子用那野人的毛皮,将奇怪的面具重新包裹上,夹在掖下,我和一前一后爬出了秘洞,这时外边明月在天,正是中夜时分,轮回庙的地面上血迹淋漓,都是阿东被啃剩下的残肢,相对比较完整的,就是他那两条分了家的,白花花的大腿,上半身除了几根骨头,基本没剩什么了,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和胖子一商量,甭管怎么说,都是一路来的,别让他暴尸于此,但要是挖坑埋了又过于麻烦,干脆把他剩下的这点零碎儿,都给扔到秘洞里去。
我们俩七手八脚的把阿东的残肢扔进黑色铁门,然后把那尊银眼佛像也摆了回去,偷这种东西,一定遭报应,还是让它留在秘室里吧,接着又将铁门重新关上,用残砖朽木挡了个严实,这才按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胖子还一味的叹息,对阿东悲惨的命运颇为同情:“我发现一个真理,英雄好汉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胡司令还是你说的有道理,越是关键时刻,就越是得敢于耍王八蛋。”
我对胖子说:“也不能总耍王八蛋,瞎子有句话说的挺好,人活世上,多有无妄之灾,江湖之险,并非独有风波,面对各种各样不同性质的危险,咱们就要采取不同的对策,自古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们以后要加强思想宣传攻势,争取从心理上瓦解敌人……”
我们正边走边侃,正说得没边儿没沿儿,却突然听到后边有一串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跟踪我们,我警觉起来,便立刻停下话头不说,回头看向身后,寂静的山峦土林,被月光照出的阴影,漆黑的落在大地上,轮廓象是面目狰狞的猛兽,荒凉的高原上悲风怒嚎,起风了,也许刚才的只是错觉。
虽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心中栗六,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我和胖子加快步伐,匆匆赶回探险队宿营的那处堡垒,趁着无人察觉,我们钻回睡袋里蒙头大睡,第二天一早,明叔就问我们有没有看到阿东那个烂仔,我和胖子把头摇得象卜楞鼓,没看见,我说阿东可能是觉得搬氧气瓶太辛苦,受不了那份罪,提前开小差跑路了。
胖子装得更邪乎:“阿东?他不是在北京吗?怎么会在这里?明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缺氧了吧?赶紧插管去。”
明叔只好让彼得黄到周围去找找看,最后见无结果,便也不再过问,反正就是个跟班的,他是死是活,根本无关大局。
当天向导告诉我们,今天走不了,昨晚后半夜,刮了大半夜的风,看来今天一定有场大雨,咱们队伍里牦牛太多,高原上的牦牛不怕狼,也不怕藏马熊,但是最怕打雷,路上遇到雷鸣闪电,一定会乱逃乱蹿,只好多耽搁一天,等明天再出发回森格藏布。
我们一想,反正昆仑山喀拉米尔的大概位置,已经掌握了,就算到了喀拉米尔也暂时无法进山,因为装备物资都还没到,等一切准备就绪,少说多做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从阿里地区到昆仑山,几乎是横跨藏地高原,路途漫长,也不必争这一两天的时间,于是就留在堡垒遗迹中,果然不到中午,天空黑云渐厚,终于下起雨来了。
众人在古堡中喝着酥油茶干等,由于下雨,气压更低,阿香觉得呼吸困难,一直都留在里屋睡觉,其余的人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然后胖子给明叔等人讲起了他波澜壮阔的倒斗生涯,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趁机把喇嘛和Shirley杨叫到我睡觉的石屋里,把野人的皮毛,还有那幅纸糊的面具拿出来给他们二人看,昨晚所发生的事也简要的说了一遍,但跟他们说阿东的死,最好不要对明叔讲,免得引起误会,他可能会以为是我和胖子谋财害明宰了阿东,别自己找麻烦。
Shirley杨听后有点生气:“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赤手空拳的就敢在深夜去古城遗迹里搞恶作剧,亏你还当过几年中尉,却没半点稳重的样子,真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我对Shirley杨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昨天晚上包括之前的事,都已成为了历史长河中小小的一朵浪花,咱们就不要纠缠于那些已经成为客观存在的过去了,你看看这面具上的字,能识别出来吗?这是轮回寺中唯一有文字的东西,轮回宗和魔国信仰有很多相似之处,说不定这其中会有些有价值的情报。”
Shirley杨无可奈何的说:“你口才太好了,你不应该当大兵,你应该去当律师,或者做个什么政治家。”说完,接过那副面具看了看,奇道:“这是用葡萄牙文写成的《圣经》。”
我除了擅长“寻龙诀”之外,还有个拿手的本领,就是别人如果问我一些我不想回答的问题,我就会假装听不见,于是我问Shirley杨:“你还懂葡萄牙语?我说这字怎么写得象一串串葡萄。”
Shirley杨摇头道:“只能看懂一点,但《圣经》我看得很熟,这肯定是《圣经》不会有错。”
加上喇嘛在旁协助,终于可以断定,这面具是一种轮回宗魔鬼的形象,用圣经制成如此恐怖的面具,恐怕是和以前藏地的宗教灭法冲突有关,喜马拉雅野人的皮毛,是古藏地贵族所喜爱的珍品,据说有保温的作用,如果把尸体裹进里面,还能够防腐,王官贵族们狩猎的时候,喜欢将它披在背上做披风,可以在风中隐匿人类的气味;还有一说,是这种皮毛能裹住灵魂,使之永不解脱。
Shirley杨想看看这面具中有什么玄机,便将面具上干枯的纸页,一层层的拆剥开来,发现在这些《圣经》经书的纸张里,竟然画着很多曲曲折折的线条,是张地图,有水路山脉,还有城堡塔楼,但不知是哪里的。
由于再也没有任何依据,只能根据图中的地形推测,这可能是在大鹏鸟之地,古象雄王朝的地图,也有可能是昆仑山凤凰神宫的地图,因为已经消亡了的古格王朝,与这两个地方之间有很深的联系,很可能保留着这两处古代遗迹的信息,有洋人偷着抄录了出来,准备去寻宝,或者干些别的什么,但没来得及带出去,便遭到不测,人被扔进了地狱,喂了食罪巴鲁,而偷绘地图的《圣经》,被做成了恶魔的脸面,用野人皮毛包裹了,一并投入地狱,但其中的详情,就非我们所能推断了,总之这张几乎面目全非的地图,有一定的价值。
Shirley杨忙着修复图纸,我就转身出去,到外间倒粟油茶喝,这时外边的雨已经小多了,但雷声隆隆,似乎还在酝酿着更大的降雨,天黑沉沉的如同是在夜晚,看来天气明天能否转晴还不好说,外屋中的胖子,坐在火堆胖,正侃得兴起,明叔、彼得黄、韩淑娜、名字叫做吉祥的向导扎西,都张大了嘴在旁边听得全神贯注。
只听胖子口沫横飞的说道:“胖爷我把那大棺材里的老粽子,大卸了八块,脑袋埋到路边,胳膊大腿分别埋在东山,西山,中间剩下一截身子,就一脚踹进了河里。”
胖子对彼得黄说,就你们那什么西拉马克亲王,那位爷你知道吗?正赶上那老爷子来我们中国,满大街都是腰鼓队欢迎他的,外交部非让我去会会他,妈了个逼的,我可没功夫,嫌乱啊,就避到乡下去了,找了间据说死过十七口人的凶宅一住,胖爷就这脾气,不信那套,什么凶宅阴宅,照住不误,到晚上就开始清点从老粽子那摸回来的明器,咔咔咔刚一清点,****,您猜怎么着?
明叔摇头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不告诉我们,怎么让我们猜?你到底拿了多少明器?”
胖子说:“甭提了,还明器呢,刚点了一半,房门就让人撞开了,外边那炸雷一个接着一个,房门自己就开了,从外边滚进来一个东西,就是被我埋在河边的那颗人头。”
明叔等人无聊之余听胖子侃大山,虽明知他是胡说八道,但这时外边的雷声正紧,这废弃的古堡中又阴森黑暗,也不免紧张起来。
我心中觉得好笑,心想胖子你真是好样的,你就侃吧,最好把明叔心脏病吓出来,咱们就有借口不带这些累赘去喀拉米尔找“龙顶”了。
我走到茶壶旁边,刚端起碗想倒些茶喝,忽听里间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好象是阿香,她不是在睡觉吗?这一下屋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就连铁棒喇嘛和Shirley杨也走了出来。
众人担心阿香出了什么事,正想进去看她,却见阿香赤着脚跑了出来,一头扑进明叔的怀里,明叔赶紧安慰她:“乖女别怕,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香瞪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环视屋内众人,对明叔说:“干爹,我好害怕,我看见阿东全身是血,在这房里走来走去。”
别人倒不觉怎样,但是我和胖子几个知道阿东死亡的人,都觉得背后冒凉气,这时铁棒喇嘛走上前说道:“他中阴身了,必须赶快做中阴度亡,否则他还会害死咱们这里的活人。”
铁棒喇嘛说中阴身不是怨魂,胜似怨魂,密宗中认为一个人死后,直到投胎轮回之前的这段时间,其状态就称为中阴,喇嘛问阿香,现在能否看见中阴身在哪里?
阿香战战兢兢的抬起手指,众人都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却见她的手指,直直的指向了铁棒喇嘛。
192 本能的双眼
明叔让阿香指出阿东的中阴身躲在哪里,阿香的手指刚一举起,我和胖子都下意识的向后躲,颇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但谁也没想到,阿香的手指,不偏不斜,指向的正是佛爷的护法铁棒喇嘛。
铁棒喇嘛脸色突变,只叫得一声不好,随即向后仰面摔倒,我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他的后背,再看铁棒喇嘛,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我担心他有生命危险,赶紧探他的脉搏,一探之下,发现他的脉息,也是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去往西天极乐世界。
我根本不懂中阴身是什么,似乎又不象是被鬼魂附体,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站在我们对面的明叔说道:“阿东怎么会死掉?难道是你们谋杀了他?”说着对他的手下彼得黄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保护自己。
一旁的胖子会错了意,以为明叔是让彼得黄动手,于是胖子摸出伞兵刀,抢步上前,想把明叔放倒,彼得黄拔出匕首,好象一尊铁塔般的挡在明叔身前。
古堡中一时剑拔弩张,紧张的气氛就象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稍微有点火星就会被引爆,韩淑娜怕伤了她的干女儿,忙把阿香护远远的拉开。
眼看胖子和彼得黄二人就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心想动起手来,我们也不吃亏,对方一个糟老头子,两个女流之辈,就算彼得黄有两下子,充其量不过是个东南亚的游击队员,胖子收拾掉他不成问题,只是别搞出人命就好。
Shirley杨以为我要劝解,但看我不动声色,似乎是想瞧热闹,便用手推了我一把,我一怔之下,随即醒悟,不知为什么,始终都没拿明叔那一组人马当做自己人对待,但倘若真在这里闹将起来,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我对众人叫道:“诸位同志,大伙都冷静一点,这是一场误会,而且这不是在贝鲁特,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商量。”我把阿东去王城遗迹偷银眼佛,被我和胖子发现,以及他是如何惨死的事说了一遍。
明叔赶紧就坡下驴:“胡老弟说的有道理啊,有什么事都好商量,阿东那个烂仔就是贪图些蝇头小利,他早就该死了,不要为他伤了和气……”顿了一顿又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这位喇嘛大师完了,快把他的尸身烧了吧,要不然,咱们都会跟着遭殃,我看的那部古经卷上,有一部分就是讲的中阴身。”
明叔告诉我们,阿东这个烂仔你们都是不了解的,别看他经常做些偷偷摸摸、拧门撬锁的勾当,但他胆子比兔子还小,他变了鬼也不敢跟各位为难,但问题是现在的中阴身,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因为经中描写的中阴那个过程是很恐怖的,会经历七七四十九天,在这期间,会看到类似熊头人身白色的女神,手持人尸做棒,或端着一碗充满血液的脑盖碗,诸如此类,总之都是好惊的,中阴身一但散了,就变做什么“攱垢”,不烧掉它,还会害死别人。
然而明叔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他虽然整天翻看那本轮回宗古经,但都是看一些有关冰川水晶尸的内容,对于别的部分,都是一带而过,而且经书中,对于中阴身的介绍并不甚详。
我低头查看铁棒喇嘛的情况,发觉喇嘛眼皮上,似乎暴起了数条黑色的血管,于是翻开他的眼皮,只见眼睛上布满了许多黑丝,就象是缺少睡眠眼睛里会出现红丝,但他的眼睛里的血丝,都是黑色的,再仔细观看,发现眼睛里的黑丝延伸到了脸部,如同皮下的血管和神经,都变做了黑色,脉落纵横,直到手臂。
众人看了喇嘛的情形,都不由得直冒冷汗,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此刻铁棒喇嘛人事不省,不可能告诉我们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
我想目前在我们这些人中,似乎也只有Shirley杨可能了解一些密宗的事情,但是一问之下,Shirley杨也并不清楚该如何解救,中阴身是密宗不传的秘要,只有在锡金的少数几位僧人,掌握着其中真正的奥秘,只怕铁棒喇嘛即使神智清醒,也不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我心中焦急,难道咱们真就眼睁睁看着铁棒喇嘛死掉?他可是为了帮助咱们才不远千里而来的,他要是有什么意外……还不如让我替他死。
Shirley杨对我说:“老胡,你先别着急,说不定阿香可以帮助咱们,她的亲生父母是科学教的骨干成员,科学教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想阿香很可能具有本能的眼睛,让她看看喇嘛身体内的情况,或许能找到办法。”
“本能的眼睛”,我曾听说过,前两天在路上,铁棒喇嘛就跟我们说过,阿香这个小姑娘,拥有一双“本能的眼睛”,在密宗中,喇嘛们认为,眼睛可以分为七种境界,第一种是人类普通的眼睛,指视力正常的凡人;第二种是眼睛就称做“本目”,本能的双眼,那是一种有着野生动物般敏锐直觉的眼睛,由于没有受到世俗的污染,比人类的视力范围要大许多,这种范围不是指视力的纵深长度,而是能捕捉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其次是“天目”,能看到两界众生过去未来多生多世的情形;第四种称做“法目”,利如菩萨和阿罗汉的眼睛,可以明见数百劫前后之事;第五是“圣眼”,可以明见数百万劫前后之事;最高境界为“佛眼”,无边无际,可以明见澈始澈终的永恒。
我经Shirley杨这一提醒,才想到也许只有阿香是棵救命稻草了,当下便拿出我那副和蔼可亲的解放军叔叔表情来,和颜悦色的请阿香帮忙看看,铁棒喇嘛究竟是怎么了。
阿香躲在明叔身后说:“我只能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影,看样子好象是阿东,被一些黑色的东西,缠在喇嘛师傅的身上,右手那里缠得最密集。”阿香最多只能看到这些,而且看得久了就会头疼不止,从来不敢多看。
我撇了撇嘴,这算什么?什么黑色的东西?等于是什么都没说,但又不能强迫阿香,只好扭头找Shirley杨商量对策,Shirley杨撩开铁棒喇嘛的衣袖,看了看他的右手,对我说道:“刚才在展看喜马拉亚野人皮毛的时候,喇嘛大师的手指,被皮毛中的一根硬刺扎到了,当时咱们都未曾留意,难道这根本不是中阴身作怪,而是那张皮毛有问题?”
我闻言觉得更是奇怪,蹲下身去看铁棒喇嘛的手指,中指果然破了一个小孔,但没有流血,我急忙对胖子说:“快进屋把皮毛拿出来烧掉,那张皮有古怪。”
胖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我们的房间,一转身又跑了出来:“没了,刚刚明明是在房间里的,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只剩下几缕野人的黑毛……”
众人相顾失色,我对Shirley杨说:“可能咱们都走眼了,那根本不是喜玛拉亚野人皮,而是一具发生尸变的僵尸的皮,说不定就是那个葡萄牙神父的,不过既然是黑凶的皮毛,咱们可能还有一线机会能救活喇嘛。”
自古以来“摸金校尉”们面临的首要课题,便是怎么对付僵尸和尸毒,不过我们还从没遇到过僵尸,但在离开北京之前,我和大金牙同算命的陈瞎子,在包子铺中一番彻谈,瞎子说了许多我罕见罕闻的事物,例如黑驴蹄子有若干种用途……
陈瞎子虽然常说大话,但有些内容也并非空穴来风,临时抱佛脚,也只好搏上一搏了,我们的那几只黑驴蹄子,还是去黑风口倒斗的时候,由燕子找来的,屯子里驴很多,当时一共准备了八只,后来随用随丢,始终没再补充过,从云南回来为止,丢了七个,只有北京家里还留下一个备用的,这次也被胖子携带西来。
胖子从行李中翻了半天,才将黑驴蹄子找出来,交到我手中,我用手掂了两掂,管不管用,毫无把握,姑且一试,如果不成,那就是天意了。
我正要动手,却被Shirley杨挡下:“你又想让活人吃黑驴蹄子?绝对不行,这样会出人命的,必须对喇嘛师傅采取有效的医疗措施。”
我对Shirley杨说:“这古格遗迹附近八百里,你能找出个牧民来都算奇迹了,又到哪去找医生?我这法子虽土,却也有它的来历,而且绝不是让喇嘛阿克把黑驴蹄子吃到嘴里,现在救人要紧,来不及仔细对你说了,如果不将那具黑凶的皮毛尽快除掉,不仅铁棒喇嘛的命保不住,而且人还会越死越多。”
我最后这一句话,使众人都哑口无言,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也不知是谁发现了情况,惊呼一声,让众人看喇嘛的脸,废弃的古堡外,早已不再下雨,但沉闷的雷声隆隆作响,始终不断,石屋中的火堆,由于一直没人往里面添加干牛粪,已经即将熄灭,暗淡的火光照在铁棒喇嘛脸上,众人一看之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铁棒喇嘛身体发僵,脸上长出了一层极细的黑色绒毛,这些绒毛都相互连接,象是一条条生长在皮肤外的黑色神经线。
193 黑驴蹄子
众人适才忙于争论,都没注意铁棒喇嘛的变化,这时一看,只见喇嘛脸色发青,身体僵硬,脸上手上,都生出了一层黑色绒毛,全身的血管都涨了起来,黑色的脉络清晰可辨,如同神经线都长在了皮外,这原本好端端的活人,此刻却象要发生尸变的僵尸一般。
我对众人说道:“都别慌,这只是尸筋,要救人还来得及,你们快点燃一个小一些的火堆……还要一碗清水,一根至少二十厘米以上的麦管,越快越好。”
明叔也知道这铁棒喇嘛是紧要人物,有他在,许多古藏俗方面的内容都可以迎刃而解,又兼精通藏药医理,得他相助,到喀拉米尔找“龙顶”上的九层妖楼,就可以事半功倍,于公于私,都不能不救,当下便带着彼得黄和韩淑娜帮手救人。
我检视铁棒喇嘛右手的手掌,这里的情况最为严重,淤肿至肘,手指上那个被扎破的小孔,已经大如豌豆,半只手臂尽为黑紫,用手轻轻一按,皮肤下如同都是稀泥,是从内而外的开始溃烂。
看铁棒喇嘛的情形,正是危在旦夕,我紧紧握着手中的“黑驴蹄子”,心中一直在想,如果再多有几只就好了,一只黑驴蹄子,实在是太少了,刚才虽然对众人说救喇嘛还来得及,但现在看来,十分之一的把握都没有,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也只有眼睁睁看着他慢慢死去……
我正在心中权衡利弊,甚至有些犹豫不决之时,Shirley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都准备好了,不过这青藏高原上哪里找得到什么麦管,向导扎西把他的铜烟袋管拆了下来,你看看合适用吗?”
我从Shirley杨手中接过一看,是水烟袋的铜管,细长中空,刚好合用,我把铁棒喇嘛搬到他们刚刚点燃的小型火堆旁,将那一大碗清水倒去一半,剩下的放在喇嘛右手下边,随后取出伞兵刀,将又老又硬的黑驴蹄子切下一小片。
众人都围在火堆旁,关切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Shirley杨问我道:“你还是想让喇嘛师傅吃黑驴蹄子?这东西吃下去会出人命的,就算是切成小块也不能吃。”
胖子也表示怀疑,说道:“胡司令,喇嘛大叔还没断气,你真要拿他当成大粽子来对付不成?”
明叔也问:“黑驴蹄子可以治病?点解?”
我一嘬牙花子,对围观的几个人说:“同志们不要七嘴八舌的捣乱好不好?这世上一物克一物,这是造化之理使然,铁棒喇嘛当然不是僵尸,但他现在的状况似乎是被尸气所缠,只有用黑驴蹄子烧浓烟,向疮口熏燎,才会有救,你们倘若有别的办法,就赶紧说出来,要是没有,就别耽误我救人。”
Shirley杨和胖子、明叔等人觉得莫名其妙,异口同声的奇道:“用烟熏?”
我不再同他们争论,先从火堆中拨出一小块烧得正旺的干牛粪,再把一小片黑驴蹄子与之放在一起烘烧,那黑驴蹄子遇火,果然立刻冒出不少清烟,说来却也怪了,这烟非黑非白,色呈淡清,烟雾在火堆上渐渐升腾,除了有一种古怪的烂树叶子味,并无特别的气味,熏得人眼泪直流。
我挥了挥手,让大伙都向后退上几步,别围得这么紧,以免被烟熏坏了眼睛,随后把铁棒喇嘛右手的中指,浸泡在清水中,使破孔边缘的脓血化开。
我突然想到,人的中指属心,如果尸气缠住心脉,那就算是把八仙中张果老的黑驴蹄子搞来,怕是也救不了喇嘛的命。
又添加了一小片黑驴蹄子,看看烟雾渐聚,我便将黄铜烟管叼在嘴里,把烧出来的烟向喇嘛手指的疮口吹去,不断的熏燎,不到半分钟,就见那指尖的破孔中有清水,一滴一滴的流出,足足流了一碗有余,我见果有奇效,心里一高兴,乱了呼吸的节奏,口中叼着烟管一吸气,立刻吸进了一大口烟雾,呛得我鼻涕眼泪全流了出来,直感觉胸腔内说不出的恶心,头脑中天旋地转,于是赶紧将烟管交给胖子,让他暂时来代替我。
我到门外大吐了一阵,呼吸了几大口雨后的空气,这才觉得略有好转,等我回到古老的碉堡中,铁棒喇嘛的指尖,已经不再有清水流出,疮口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堵住了,打起手电筒照了照,里面似乎有一团黑色的事物。
Shirley杨急忙找出一只小镊子,消了消毒,夹住创口内黑色的物体,轻轻往外拨了出来,一看之下,竟然是一团团黑色的毛发,都卷束打结,不知是怎么进去的,再用黑驴蹄子烧烟熏烤,便再次流出清水,隔一会儿,便又从中取出乱糟糟的一团毛发。
我见每取出一些黑色毛发,喇嘛脸上的黑色绒毛,似乎就减轻一分,谢天谢地,看来终于是有救了,只要赶在剩下的半只黑驴蹄子用完之前,将那些僵尸的黑毛全部清楚,便可确保无虞。
喇嘛的命保住了,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点了支香烟,边抽烟边坐在地上看着Shirley杨等人为铁棒喇嘛施救,这时明叔凑过来问我,他想了解一下,那黑驴蹄子为什么对付僵尸有奇效,不久之后探险队进入昆仑山喀拉米尔,应该充足的准备一大批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回香港之后,也要在家里放上一百多个。
我对黑驴蹄子的了解,最早得自祖父口中的故事,那时候我爷爷经常讲那种故事,比如一个小伙子,贪赶夜路,半道住在一间破旧而没有人烟的古庙里,晚上正睡到一半,就从外边天上,飞下来一只僵尸,那种东西叫做飞僵,僵尸抱着个大姑娘,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抓来的,到了庙里就想吃大姑娘的肉,喝大姑娘的血,这小伙子见义勇为,把黑驴蹄子塞进了僵尸嘴里,僵尸就完蛋了,小伙子和大姑娘俩人一见钟情,然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后来我年纪稍大,对这种弱智的故事已经不感兴趣了,那时候我祖父就会给我讲一些真实的经历,或者民间传说,但他对黑驴蹄子的来历,所知也不甚详,只知道是一种职业盗墓贼摸金校尉专用的东西,可以对付古墓荒冢里的僵尸,僵尸这类东西,由来已久,传说很多,它之所以会扑活人,全在于尸身上长出的细毛,按Shirley杨的观点来讲,那可能是一种尸菌受到生物电的刺激,而产生的加剧变化,但是否如此,咱们也无从得知,只知道有一些物品用来克制尸变,都有很好的效果,并非只此一道。
明叔恍然大悟:“噢,要是这样一讲我就明白了,就象茅山术是用桃木,摸金校尉就用黑驴蹄子,按你胡老弟上次说的那句话讲,就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了。”
我说:“明叔您记心真不错,其实咱们是志同道不同,都是志在倒斗发财,可使用的手法门道就千差万别的,就象你们祖上干背尸翻窨子的勾当,不也是要出门先拜十三须花磁猫,再带上三个双黄鸡蛋才敢动手吗。”
以前我也是坐井观天,以为黑驴蹄子只能塞进僵尸嘴里,其实还有很多用途,根本闻所未闻,后来在北京包子铺中,曾听陈瞎子详细说过黑驴蹄子等物的用法。
传说在早年间,有一位摸金校尉,在雁荡山勾当,忽遇大雷雨,霹雳闪电,山中震开一穴,往内探身一看,空洞如同屋宇,竟然是个古墓,以经验判断,其中必有宝器,于是这位摸金校尉坠绳而下,见****地宫中,有一口巨大的棺材,启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死者,白须及腹,仪容甚伟,一看就不是寻常之辈,从尸体的口中,得到一枚珠子,从棺中得到一柄古剑,欲待再看,棺木以及地宫,被外边灌进来的山风一吹,便都成了灰烬,只在穴中的石碑上,找到两个保存下来仍能辨认的古字“大业”,从中判断,这应该是隋代的古冢。
摸金校尉见穴中别无他物,便将古剑留下,裹了珠子便走,出去的时候,脚踝无意间被硬物磕了一下,当时觉得微疼,并未留意,但返家后,用温水洗脚,见擦伤处生出一个小水泡,遂觉奇痒奇疼,整个一条腿都开始逐渐变黑溃烂,刚好有一位老友来访,这位老友是位医师,有许多家传秘方,一看摸金校尉脚上的伤口,就知道是被尸鬃所扎,急命人去找黑****,只要那种干枯发白的,但遍寻不到,正急得团团乱转,这时发现了摸金校尉家里保存的黑驴蹄子,古方所载,此物对鬼气恶物也有同效,便烧烟熏燎,从伤口处取出许多白色好象胡须的毛发,此后这个秘方才开始被摸金校尉所用。
我对明叔讲这些,主要是想让自己的精力稍微分散,因为铁棒喇嘛命悬一线,使我心理压力很大,如意黑驴蹄子不够用怎么办?这种悲观的念头,根本就想都不敢去想。
这时Shirley杨似乎发现铁棒喇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急忙回头招呼我:“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194 走进喀拉米尔
我的心猛然一沉,赶紧把烟头掐灭,过去观看,黑驴蹄子已经刚好用尽,Shirley杨正从喇嘛指尖拨出一根黑色的肉钉,不知为何物,铁棒喇嘛的皮肤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但面色越来越青,一探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还平稳,但能否保住姓名,尚难定论。
我从地上捡起肉钉看了看,后边还坠着极细小的黑色肉块,这大概就是刺破喇嘛手指的那根硬刺,此非善物,留之不祥,便随手仍进火堆中烧了,那些恶臭冲天的黑色毛发,也一根不留,全部彻底烧毁。
最后又把阿香叫过来,看铁棒喇嘛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了,这才放心,当天晚上我一夜都没能合眼,第二天铁棒喇嘛方才醒转,萎顿不堪,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二十岁,右臂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似乎视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最主要的是气血衰竭,劲不住动作了,以他现在的状况,要想恢复健康,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已不可能再进入昆仑山喀拉米尔的高海拔地区。
铁棒喇嘛也知道这是天意,就算勉强要去,也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但喇嘛最担心的,就是现在想再找另一位天授的唱诗者太难了,最后同我商议,还是跟我们一同前往喀拉米尔,不过不进昆仑山,在山口等候我们回来,而且在我们前期准备的这段时间里,他会尽量将世界制敌宝珠雄师大王的武勋长诗,用汉语把其中与魔国有关的内容,叙述给Shirley杨听,好在Shirley杨有过耳不忘之能,一定能记下很大一部分,在凤凰神宫中寻找魔国妖塔的时候,也许会用得着。
为了让喇嘛多休息几天,就让明叔带着他的人,先取道前往昆仑山喀拉米尔附近的尕则布青,装备物资等必须品,也将被托运到那里,那边有大片的荒原和无人区,有不少的偷猎者,先遣队的任务除了在他们手中买到武器弹药之外,还要找合适的向导、雇佣脚夫,总之有很多的前期准备工作要做,而我和胖子、Shirley杨三人,则等铁棒喇嘛病情好转之后,再行前往,还离昆仑山尚远,便已出现一死一伤,这不免为我们前方的路途蒙上了一层阴影。
明叔表示坚决反对,要行动就一起行动,不能兵分两路,我知道这老港农肯定是又怕我们甩了他单干,但怎么说都不管用,只好把胖子拨给他当做人质,明叔这才放心。
我又怕胖子不肯,只好蒙骗胖子,说派他去当联络官,明叔那四个人,由胖子负责指挥,胖子一听是去当领导,不免喜出望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明叔对航海所知甚广,但倒斗进山,需要什么物资,什么样的向导等等一概不知,彼得黄虽然打过几年丛林战,他甚至根本不明白是倒斗什么意思,也从没来过内地,所以他们这些人自然都听胖子的。
胖子带着明叔等人出发前握住我的手说:“老胡啊,咱们之间的友谊早已无法计算,只记得他比山高,比路远,这次我先带部队去开辟新的根据地,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胖爷这副司令的职务终于转正了,但又舍不得跟你们分开,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总之就是五味俱全,十分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对胖子说:“既然十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还他妈说这么多?咱们的队伍一向是官兵平等,你不要跟明叔他们摆什么臭架子,当然那港农要是敢犯葛你也不用客气。”嘱托一番之后,才送他们启程。
等到铁棒喇嘛可以活动了,就先为阿东做了一场度亡的法事,然后在我和Shirley杨的陪同下,骑着牦牛缓缓而行,到森格藏布去搭乘汽车。
一路上铁棒喇嘛不断给Shirley杨讲述关于魔国的诗篇,Shirley杨边听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这样我们比胖子等人晚了二十多天,才到“尕则布青”,胖子和明叔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见我们终于抵达,立刻张罗着安排我们休息吃饭。
我们寄宿是在一户牧民家中,晚上吃饭前,明叔对我讲了一下准备的情况,牧民中有个叫做“此吉”的男子,不到四十岁,典型的康巴汉子,精明强干,他名字的意思是“初一”,明叔等人雇了此吉当向导,因为他是这一带唯一进过咯拉米尔的人。
另外还有十五头牦牛,六匹马,还有五名脚夫,从“尕则布青”进入喀拉米尔,先要穿越荒原无人区,那里沟壑众多,没有交通条件,附近只有一辆老式卡车,二轮驱动,开进去就别想出来,那片荒原连偷猎的都不肯去,所以携带大批物资进入,只有依靠牦牛运过去,现在牦牛、马匹、向导、脚夫、从北京运过来的装备,都是大金牙按Shirley杨购置的,已经准备妥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我问明叔武器怎么样?咱们总不能只带两只雷明灯,七十多发枪弹,就进昆仑山吧?那山里的野兽是很多的。
明叔把我和Shirley杨领到牧民家的帐房后边,胖子和彼得黄二人正在里面摆弄枪械,长短家伙都有,手枪的型号比较统一,手枪都是偷猎的从东南亚那边倒过来的,可能是美军的遗留物资,美国单动式制式手枪M1911,型号比较老,但点四五口径足够大,性能够稳定,可以算是美军军用手枪之中经典之中的经典,传奇之中的传奇,勃朗宁的杰作,绝对是防身的利器。
长枪却都差了点,只有两只型号不同的小口径运动步枪,没有真正应手的家伙,但再加上那两只散弹枪,也能凑和着够用了,毕竟是去倒斗,而不是去打仗。
我又看了看其余的装备,确实都已万全,不仅有美国登山队穿的艾里森“冲锋服”,甚至连潜水的装备都运来了,昆仑山下积雪融化而形成的水系纵横交错,这些全都有备无患,最主要的是那些黑驴蹄子、糯米、探阴爪之类的传统器械,市面上买不到的工具类,都是另行定造的,有了这些,便多了一些信心。
我留下一些钱,托当地牧民照顾铁棒喇嘛,等我们从喀拉米尔出来,再将他接走,如果两个月还没回来,就请牧民们将铁棒喇嘛送去附近的寺院养病,藏民信仰极为虔诚,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照顾好喇嘛。
我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决定明天一早出发,当天晚上,所有明叔请众人聚在一起吃饭,这里地处青、藏、新三地交汇,饮食方面显得有些兼容并蓄,我们的晚餐十分丰盛,凉拌牦牛舌、虫草烧肉、藏包子、灌肺、****、牛奶浇饭、烤羊排、人参羊筋、酥油糌粑,人人都喝了不少青稞酒。
明叔喝得有几分偏高,说了句不合时宜的酒话,他竟说希望这不是最后的晚餐,被他的话一搅,众人也都没了兴致,草草吃完,都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们一早,便告别了铁棒喇嘛,准备集合出发,铁棒喇嘛将一条哈达批在我的肩头:“菩萨保佑,愿你们去凤凰神宫一路都能吉祥平安。”我紧紧抱住喇嘛,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心中感动万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们驱赶着牦牛和马匹所组成的队伍,望西北方向前进,藏北高原,深处内陆,远离海洋,气候干燥而寒冷,气温和降雨量呈垂直变化,冬季寒冷而漫长,夏季凉爽而短暂,当前正是夏末,是一年中气温最不稳定的时段。
荒凉的原野就是被人称为“赤豁”的无人区,虽然眇无人烟,但是大自然中的生灵不少,禽鸟成群,野生动物不时出没,远处的山峦绵延没有尽头,山后和湛蓝天空相接的,是一大片雪白的色彩,但距离实在太远,看不清那是雪山,还是堆积在天边的云团,只觉气象万千,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神秘。
走了五天的时间,就穿过了无人区,当然即将进入的山区,是比无人区荒原还要荒寂的地区,山口处有一个湖泊,湖中有许多黑颈水鸟,在无人惊扰的情况下,便成群的往南飞,这些鸟不是有迁徙习惯的侯鸟,它们的飞离这片湖,可能是山里有雪崩发生,使它们受惊,还有一种原因,可能是寒潮即将来临的征兆,有迷信的脚夫就说这是不吉的信号,劝我们就此回去,但我们去意已决,丝毫也不为之所动。
我同向导“初一”商量了一下,这里海拔很高,再上山的话,队伍里可能有人要承受不住,能否从山谷中过去,这山中有数不清的古冰川,其上有大量积雪,从山谷里走很容易引发雪崩,但“初一”自幼便同僧人进喀拉米尔采集药材,对这一地区十分熟悉,知道有几处海拔很深的凹地,可以安全的通过,于是让众人在山口暂时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带队前往“藏骨沟”。
Shirley杨这一路上,始终在整理铁棒喇嘛口述的资料,并抽空将那葡萄牙神父的圣经地图进行修复,终于逐渐理清了一些头绪,这时听说下一步要经过什么藏骨沟,便问向导初一,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地名“藏骨沟”?藏着什么人的骨?这片山脉叫做喀拉米尔,那又是什么意思?
初一告诉众人:“藏骨沟里有没有人骨,那是不清楚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那里是山里百兽们自杀的地方,每年都有大量的黄羊野牛藏马熊,跑到那里跳下去自杀,沟底铺的都是野兽们的的白骨,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晚上到那里去,至于喀拉米尔,其含意为灾祸的海洋,为什么叫这个不吉祥的名字,那就算是胡子最长的牧民,也是不知道的。”
195 藏骨沟
我同Shirley杨对望了一眼,都想从对方脸上寻找答案,但她和我一样,根本难以想象隐藏在这古老传说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野生动物成群结队自杀的现象世界各地都有,尤以海中的生物为多,但几乎从来没听说过,多种不同种群的动物混合在一起结伴自杀,还有在这崇拜高山大湖的藏地,又怎么会以“灾难之海”这种不吉祥的字眼来命名这片山区?这些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向导初一解释道,藏骨沟的传说,那是多少辈以前的老人们讲的,每当弯月似眉的时候,山里的野兽就会望着月亮,从高处跳进沟里摔死,以它们的死亡,平息神灵的愤怒,还有的传说是这样的,凡是跳入深沟而死的动物,就可以脱离畜牲道,转世为人。
但至今还活在世上的人,可谁也没见过有野兽在那里跳崖,也不知道那些古老的传说是真是假,但在藏骨沟,还能看到不少野兽的遗骨,到了晚上会有鬼火闪动,而且那里地形复杂,同神螺沟古冰川相连,你们想找四座雪山环绕之地,就在神螺沟冰川,到那里,大约还需要五天以上的路程。
神螺沟的地形之复杂,为世间罕有,这藏北高原,本就地广人稀,生存环境恶劣,喀拉米尔附近几乎全是无人区,大部分地区都为人迹所难至,“初一”本人,最多也只进到过神螺沟采药,再往里他也没去过,喀拉米尔有得是雪山和古冰川,但被四座雪峰环绕的冰川,只有神螺沟冰川,初一所能做的,也只是把我们引至该地。
探险队在山口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该出发了,体力透支呼吸困难的人,都骑在马背上,向导初一将猎枪和藏刀重新带在身上,又拿出装满青稞酒的皮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随后将皮鞭在空中虚击三下,以告山神,然后对众人说道:“要进藏骨沟,先翻尕青坡,走了。”说罢,一手摇着转经筒,一手拎这皮鞭,当先引路进山。
其余的人马都跟在他后边,在大山里七转八转,终于到了尕青坡(又名尕青高),地名里虽然有个坡,但和高山峻岭比起来,也不逊色多少,这里海拔太高,云遮雾锁,初一等一众康巴汉子们还不觉得怎样,明叔就有点撑不住了,以前内地人来高原,适应不了高原反映,在高原上逗留朝过六十天,就会死亡,因为气压会使心脏逐渐变大,时间长了就超出了身体的负荷,后来可以通过医疗手段减轻这种情况,但仍然有着很大的危险。
我以前始终觉得有些奇怪,按说明叔这种人,他的钱早就够花了,怎么还舍得将着把老骨头扔进这昆仑山里,拼上老命也要找那冰川水晶尸,后来才从韩淑娜嘴里得知,原来明叔现在的家底,只剩下北京那套宅子和那几样古玩了,家产全被他在香港的两个儿子赌博败光了,还欠了很大一笔债,明叔想趁着腿脚还能动,再搏一把大的,要不然以后归西了,他的两个儿子和干女儿就得喝西北风去了,知道这些事后,我对明叔也产生了几分同情。
我担心再往高处走,明叔和阿香可能会出意外,便赶上前边的“初一”,问他还有多远的路程才进藏骨沟?
初一突然停下脚步,对我招了招手,指着斜下方示意我往那里看,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周围的云雾正被山风吹散,在地面上裂开一条深沟,从高处俯瞰深涧,唯见一气涳濛,莫测其际,别说从这跳下去了,单是看上一眼,便觉得心生惧意,如果山顶云雾再厚重一些,不知这里地形的人,肯定会继续向前走,跌进深沟摔得粉身碎骨。
这下边就是“藏骨沟”,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传说中无数野兽跳下去丧命的所在,当地人称这里为“偃兽台”。
初一把装青稞酒的皮口袋递给我,让我也喝上几口,驱驱山风的酷寒,对我说道:“我以后叫你都吉怎么样,都吉在藏语中是金钢勇敢的意思,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敢从偃兽台向下俯视藏骨沟,都吉兄弟,你是好样的。”
我喝了两口酒,咧着嘴对初一笑了笑,心想你是不知道,刚看了那几眼,我腿肚子还真有点转筋,现在绕路下去,还能赶在天黑前出藏谷沟,我们正要催动牦牛过去,这时山风又起,头顶上更厚的云团慢慢移开,一座凛凛万仞的雪峰从云海中显露出来,这座如同在天上的银色雪峰,令人觉得触手可及,难怪当地人都说:“到了尕青高,伸手把天抓。”
雪山在日光和白云的映衬下,极具视觉和心灵的震撼力,初一和那五名脚夫都见惯了,而我们这些不常见雪山的内地人,则看得双眼发直,徘徊了好一阵子,直到别的云团飘过来将雪峰遮住,这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去。
在藏骨沟的入口我看了一下时间,由于对行进速度估计有误,已经来不及在天黑前穿过这条深沟了,看来只能在沟外安营过夜,等第二天天亮再出发。
但入口处海拔也在四千五以上,刚才翻越尕青坡的时候,有些体力不好的人,产生了强烈的高原反映,虽然吃了药,也没见好转,必须找个海拔较低的地方让他们休息一晚,那就只有进入藏骨沟了。
向导初一说,闹鬼还有野兽自杀这类的事都是很久远的传说了,说实话我也不相信,但是咱们晚上进去还是有危险的,那里虽然不会受到雪崩的威胁,不过两侧的山崖上如果有松动的地方,即使掉落一小块,如果刚好落在头上,即使脑袋上扣着铁锅,也会被砸穿,这是其一,其二是里面曾经死过成千上万的野兽,磷火经常会出现,牦牛和马匹容易受到惊吓,牦牛那种家伙,虽然平时看着很憨厚很老实,它们一但发起狂来,藏谷沟那么窄的地方,咱们都会把它踩死。
我看了看爬在马背上的明叔一家三口,觉得比较为难,最后还是Shirley杨想了个办法,让牦牛都在前边,其余人马在后,从这里往下去,藏骨沟中有不少枯树,在树后扎营,就会把危险系数降至最低,又讨论了一些细节,最后终于决定进沟宿营。
等绕进海拔不足三千的藏骨沟,那些呼吸困难的人,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这里之所以叫沟而不叫谷,是因为地形过于狭窄,两侧都是如刀削斧切的绝壁,抬头仰望,只有一线天空,沟内到处都是乱石杂草,其间果然有无数残骨,最多的是一些牛角和山羊角,这些东西千百年不朽。
据说与此地相连接的神螺沟,跟这里环境完全不同,那里有大量的原始森林,各种珍惜的植物种类繁多,山中尤其盛产药材,所以又有药山的别名。
走了约有四分之一的路程,夜幕已经降临,我们却仍没有找到适合扎营的地区,牦牛们走了一整天,天黑后已经开始有些烦躁,为了安全起见,只好就近找了几棵枯树集中的地方停下脚步,支起帐篷,埋锅烧水。
由于这条藏骨沟是东西走向,所以能看到夜空中的月亮,冷月如钩,由于这里实在太深,所以月光显得分外朦胧,只有干牛粪燃起的火堆能给我们照明。
众人围坐在火堆边吃饭喝酒,豪爽的向导“初一”给大家讲着西藏的民间传说,我匆匆吃了几口东西,便离开营火,独自坐到不远处的一断树桩上抽烟。
刚抽了还没两口,烟就被走过来的Shirley杨抢去踩灭了:“在高原上抽烟,对身体危害很大,不许抽了,我有些事找你商量。”
我本来想对Shirley杨说你怎么跟法西斯一样明抢明夺,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自从进了藏骨沟之后,便有种奇怪的感觉,Shirley杨一定也感觉到了某些不寻常的迹象,所以才来找我商议,这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还是先别开玩笑了,说正事要紧。
Shirley杨果然是为此事而来,这沟中大量的野兽骨骸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些牛角、羊角、熊头之类的残骨,看上去距今最近的年代,也有两三百年之久了,如果真象传说中的一样,为什么最近这些年,不再有野兽跳进沟中自杀?
我想了想,对Shirley杨说,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传说,可能只保留了一些真相的影子,并不能当做真事看待,那些跳崖寻死的野兽,可能是被狼群包围所至,也可能是因为一些自然现象的诱惑,那些事虽然匪夷所思,但确实是存在于世的,不过我想至少在这里并不存在。
我祖父留给我的半卷残书,是清末摸金高手所著,里面竟然也有提到藏地的“九层妖楼”之结构布局,我想在过去的岁月中,一定曾有摸金校尉倒过九层妖楼,象那种妖塔形式的墓葬,一定有两条规模相同的龙形殉葬沟相伴,也许咱们所在的“藏骨沟”,就是其中之一,魔国的余孽轮回宗,可能也曾在这里举行过不为人知的祭祀。
我踢了踢身边的半截枯树桩,上面有个十分模糊的三眼人头鬼面,少说也是几百年前留下的,都快风化没了,我自进入藏骨沟以来,已经看到了数处类似的图腾标记,这对于我们来说,应该算是个好消息,说明我们距离凤凰神宫已经不远了。
我正和Shirley杨研究着这条祭祀沟的布局,以及妖塔可能的位置,忽听围在火堆旁的人们一阵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恐慌与混乱,我急忙把头转过去,眼前的场景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朦胧的月影里,一头体型硕大无比的藏马熊,正张牙舞爪的从千米高空中掉落下来。
196 恐慌
藏马熊和别的熊略有区别,由于这种熊的面部长得有几分象马,看上去十分丑陋凶恶,所以才有这么个称呼,从我们头顶落下来的那只藏马熊,在月影里挥舞着爪子,翻着跟头撞在了山壁突起的石头上。
这藏骨沟本身就是尕青坡裂开的一条大缝,两侧的山崖陡峭狭窄,使得藏马熊在这边的山石上一磕,又改变下坠的角度,撞向了另一边生长在绝壁上的荆棘枯树,那千均体重的下坠之力何等之强,立时将枯树干撞断,藏马熊的肚子也被硬树杈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还没等落地,便已遭开膛破肚之厄,夹带着不少枯树碎石,黑呼呼的一大片,轰然落下。
由于这只巨大的藏马熊,并非笔直落下,使下边的人难以判断它落下的地点,而且这场面过于离奇,不少人都惊得呆了,竟然忘了应该躲避。
就在这紧要关头,有人大喊了一声:“快往后躲,后背帖住墙,千万别动。”胖子和初一、彼得黄几个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拉住明叔三口,以及几名惊得腿脚发软的脚夫,纷纷避向山壁边缘的古树下边。
几乎是与此同时,藏马熊的躯体也砸到了沟底的地面上,我和Shirley杨距离尚远,都觉得一股劲风扑面,那熊体就象是个重磅炸弹,震得附近的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再看那藏马熊,已经被摔成了熊肉饼,血肉模糊的一大团。
紧跟着上空又陆续有不少松动的碎石落下,正如向导初一在先前讲过的,从千米高空掉下来的小石子,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也足能把人砸死,众人紧靠着几株古树后的山岩,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候已经无处可避,唯独祈求菩萨保佑。
好在那头藏马熊跳崖的地方,距离我们稍远,没有人员伤亡,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古老的传说成真了?或者那种祭祀又开始了?可就算是“轮回宗”也早已在几百年前灭亡,不复存于世上了,这头藏马熊……
这时从高空落下的碎石块渐渐少了,万幸的是牦牛和马匹都未受惊奔逃,都瞪大了眼直勾勾的发愣,可能是发生的事情过于突然,它们受惊过度,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样做。
正当我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的时候,忽见胖子指着高处说:“我的亲娘啊,神风敢死队……又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往上看,就已经有只头上有角的野兽砸落下来,头上的角刚好插进一匹马的马背,再加上巨大的下坠力一撞,连同我们的那匹马双双折筋断骨而亡,这时候才看清楚,刚才落下来的,是一头昆仑白颈长角羊。
先后又有十几头相同的长角羊从沟顶掉落下来,这下剩余的马匹都受了惊,由于这沟中没有什么坚固的树木可以栓马,所以都系得不太牢固,几匹马长嘶着挣断缰绳,纷纷从牦牛背上蹿过,沿着曲折的藏骨沟,没头没脑的向前狂奔。
反映最为迟钝的牦牛,在这时候也终于发了性,跟着马匹低头往前跑,牛蹄和马蹄的踩踏声,以及牲口们的嘶鸣声,顺这深沟逐渐远去,只留下在轰隆隆的沉闷回声。
我们无法想象藏骨沟上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也没时间去猜测,由于赶了一天的路,十分疲惫,初一等人准备吃完饭喝些酒,然后再给牦牛卸载,所以有些物资还在牦牛背上,没来得及卸下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生姜汁,没有生姜汁没办法凿冰,虽然我们也有预防万一的炸药,但在冰川用炸药的话,那等于是找死。
另外牦牛对于藏民来说是十分贵重的,那时候初一家在当地算是比较富裕的,才不过有三头牦牛,二十几头羊,如果一次丢了十头牦牛,会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我们看头顶不再有野兽掉落下来,便顾不上危险,分做两队,我和向导初一,加上胖子,抄起武器,立刻就出发往前追赶牛群,其余的人收拾收拾东西,在后面跟上。
沿着曲折的藏谷沟向前,地上都是牛马践踏的痕迹,被翻蹋出了不少没入泥土的中枯骨,这些残骨早已腐朽,只是偶尔还能看见一丝鬼火般的磷光闪动,可以想象很久以前,这沟里一到夜晚,累累白骨间,四处都是鬼火的恐怖场面,两侧丛生的杂草,都有半人多高,一些枯树断藤混杂其间,更显得萧煞凄冷。
我们向前赶了很远一程,前后都没了动静,既听不到那些牛马的奔跑声,也看不到后面那队人照明工具的光亮,只好先停下喘几口气,初一把他装酒的皮口袋取出,三人分别喝了几大口,以壮胆色,胖子又掏出烟来发了一圈。
我问初一那藏马熊和那些长角羊跳崖自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年没发生过的事,怎么愣是让咱们赶上了?
初一摇头道:“我也有将近十年没进过藏骨沟了,别的人就更没来过,以前除了古时候的传说,确实没有人亲眼目睹过,想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一来,就突然遇到这种怪事。”
三人商量了几句,便又顺着深沟的走势,往前寻找牦牛和马匹,这时知道短时间内是追不上了,又恐同后边的那组人距离太远,万一有什么变化来不及接应,只好放慢脚步前进。
前边的路旁,杂草更密,向导初一突然警惕起来,对我和胖子指了指路边的荒草,那草丛间有一股奇怪的气味,象是尸体的腐烂加杂着一股野兽的骚臭,腥气哄哄的有些呛人。
胖子端着一支运动步枪,我拿着雷明顿散弹枪,初一手中的是他惯用的猎枪,这时都进入了战备状态,准备拨开杂乱的长草,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但还没等我们靠近,就从草间突然蹿出一头母狼,跃在半空,直扑过来,这一下暴起伤人,是又快又狠,站在最前边的初一动作更快,也没开枪,拔出藏刀,当头一劈,“唰”的一声,将那头母狼以鼻子尖为中线,把狼头劈作两个半个,死在当场。
我和胖子都忍不住喝彩,好刀,又快又准。
初一哈哈一笑,当年喀拉米尔打狼工作队的队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当上的,这头狼想埋伏咱们,该着它今天倒霉。
初一忽然止住话头,端起了猎枪,看他的意思,这草后还有其余的狼,我们举着枪拨开那大团的乱草,草后的山壁中露出一个大洞,里面有无数毛绒绒的东西,遮住洞口的草被拨开,朦胧的月光照将进去,原来是一大窝狼崽子,暴露在光亮中,都吓得挤在一起发抖,可能母狼也被刚才奔逃过的牛群惊了,见又有人经过,为了保护这些狼崽子,就扑出来想要伤人,这里是个狼穴。
初一向来青稞酒不离口,这时酒劲发作起来,杀心顿起,再次抽出藏刀要钻进洞去把那些狼崽子全部捅死。
刚才母狼突袭的时候,胖子的没来得及表现,这时却要抢着出风头,把初一拦住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好酒摆到国宴上,收拾这些小狼崽子还用那么费事?你们都看胖爷我的。”说着话,从怀中摸出三枚一组的****,就口中叼着的烟将引信点燃,一抖手就扔进狼穴。
我们赶紧都闪在边上,没过多久,便听狼穴中爆炸声起,冒出一股浓烟。
等烟散尽后,我们进狼穴进行最后的扫荡,把没死的都给补上一刀,这个山洞里面空间大得惊人,竟然还有很多铜器的残片,看来是一处隐秘在藏骨沟中的举行祭礼的场所,但由于后来被这些狼所占据,很多东西和标记都毁了,已经无法辨认,我们在这洞里发现了大量的动物遗骸,有一些还没被啃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藏骨沟特殊的地形,被这些狼给利用了,由于狼并不适应在高海拔山区奔跑,很难追上猎物,所以就想方设法将猎物赶至尕青坡的沟顶,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难在远处发现山坡中裂开一道深沟,跑到跟前想停住已经来不及了,被从草原驱赶到山区的狼群,基本上销声匿迹,走投无路了,想不到它们竟然靠这条古代祭祀沟的遗迹生存了下来。
从狼穴出来之后,胖子和初一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这么看来,那只倒霉的藏马熊,肯定是在饿狼们赶长角羊的时候,稀里糊涂的被裹在了其中,藏马熊面临绝境的时候,疯狂起来,十几头饿狼未必动得了它,不过那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这只藏马熊大概想远远避开跟狼群接触,结果掉进了深沟,摔成了熊肉陷饼。
我也想插嘴跟他们侃上几句,但忽然想到,糟糕,在尕青坡上打围的饿狼,不知数量有多少,但它们一定会从我们来的方向绕回藏骨沟,因为据初一所说,这藏骨沟的前边,是与神螺古冰川相连,那一带冰川陡峭,只有这条路可以进去,所以狼群回来拖那些摔死的长角羊,不可能从前边那个方向过来。
跑到前边去的牦牛和马匹,应该不会担心它们受到狼群的攻击,但后面那些人毫无准备,我曾经跟藏地的恶狼打过交道,那些家伙神出鬼没,实在是太狡猾了,如果明叔他们遭到偷袭,难保不会有伤亡,我把这想法对胖子和初一说了,三人立刻掉头往回走,毕竟人命关天,暂时顾不上去管那些牦牛了。
没想到刚走出不远,就见灯光闪烁,Shirley杨等人已经跟了上来,原来他们听到这里有爆炸声,以为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就赶着过来接应。
我见两组人汇合到一处,这才把心放下,这时却见初一已经把枪举了起来,在他枪口所指的方向,出现了数头恶狼,那些家伙就停留在武器射程以外的距离不再前进,夜色下,只能隐约看见它们绿油油的眼睛和模糊的体形。
有武器的人都举起了枪,准备射击,我急忙阻拦住他们:“这些狼是想试探咱们的火力,咱们只有两只运动步枪可以射击远距离目标,不要轻易开枪,等它们离近了,再乱枪齐发。”反正我们人多枪多,在山区的狼聚集起来,最多不过几十头而已,只要事先有所防范,也不用惧怕它们。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毛发在夜风中抖动,我心中一沉,立刻想起了在大凤凰寺破庙中的那个夜晚,与狼群激战的场面历历在目,就好象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不是怨家不碰头,想不到一隔十年,在这藏、青、新交界的昆仑山深处,又碰到了那头白毛狼王,它竟然还活着,刚才我们宰了那么多狼崽子,双方的仇恨是越来越深了。
我低声对胖子说:“你在这开枪有把握吗?擒贼先擒王,打掉了狼王,这些狼就不会对咱们形成威胁了,最好能一枪干掉它。”
胖子笑道:“小儿科,胡司令你就等着剥这张白毛狼筒子吧。”说着话,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运动步枪,瞄准的同时已经把手指抠在扳机上了。
我心中一喜,如果能在这里解决掉它,也算去了我一块心病,但就在胖子的运动步枪随目标移动,即将击发之际,白狼已经躲进了射击的死角,另外几头狼也跟着隐入了黑暗,胖子骂了一声,不得不把枪放下。
那些狼知道在这狭窄的沟中冲过来,是往枪口上撞,便悄然撤退,但我心里清楚,它们一定恨我们恨得牙根痒痒,现在的离开,只是暂时的退避,一有机会,它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进行攻击。
但是没办法,我们追也追不上,只好整队继续向前,寻找那些跑远了的牦牛,在藏骨沟中跋涉许久,人人都觉得困乏疲惫,在沟口的一个山坡上,终于找到了那些牦牛,它们都在那里啃草。
向导初一和四名脚夫见牦牛们安然无恙,都觉得欣喜若狂,忘记了疲劳,匆匆跑上山坡,我们则慢慢的走在后边,等我上到山坡之后,顿时呆住了,这似乎比从天上掉下来一只藏马熊还要离奇,牦牛旁边倒着五个人,看服饰正是初一等人,他们都象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正倒在地上,全身瑟瑟颤抖。
197 雪域秘境
别人倒也罢了,初一那种酒不离口,挥刀宰狼连眉头都不皱的硬汉,怎么也吓成这样?但看他们的姿势,不是混乱中横七竖八的倒下,都冲着一个方向,脸朝下俯卧在地,全身一阵阵的哆唆,我更是觉得奇怪,莫非不是恐慌过度,而是在膜拜什么?但是从他们登山藏骨沟出口的山坡,还不到一分钟,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发生什么呢?
我心中想着,加快脚步,刚一踏出狭窄的深沟,便立时怔在了当场,只见北面的天空上,亮起一道雾蒙蒙的白光,光线闪动摇曳,这道奇异的光芒刚好围绕着雪峰的银顶,一瞬间似乎产生了如同日月相拥,合和同挥的神圣光芒,这是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的,昆仑山中千年一现的玉顶佛光啊,只有有缘弟子才能得见。
我也被这神圣的景象摄服,虽然不是佛教信徒,也想应该赶紧跪在地上参拜,这时后边的人陆续上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那神奇的光芒就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明叔等人之看见半眼,都顿足垂胸,追悔莫及。
Shirley杨也瞥见了一眼,告诉众人说,你们别后悔了,这根本不是千年一现的佛光,刚才那只是云层中产生的同步放电现象,雪山下的云团过厚,在夜晚就会产生这种现象,一千年才出现一次的佛光,哪有这么容易碰到。
但是“初一”等人坚信那就是佛光圣景,见到的人,都会吉祥如意,初一告诉我们,这种小佛光在咯拉米尔很常见,不过真正的千年大佛光,要在他遥远的老家云南卡瓦博格雪山顶才有,据说只是在大约一千年前出现过那么几秒钟,被画在《十相自在图》中,流传了下来,有活佛预言,在最近十年中,还会再出现一次,临近的时候,很多朝圣者都会不远万里的去神山下膜拜。
刚才拜过了佛光,脚夫们都显得兴高采烈,吆喝着把牛马聚拢起来,检点物资装备,所幸并为损失多少,于是继续前进,等天亮后找了处平缓的山坡扎营,休息了一天一夜,养足了精神气力,就准备进神螺沟冰川了。
这一段时间,那些恶狼始终没现踪迹,但它们不知在哪里正窥司着我们,所以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我们继续在深山里前进了两天之后,即将要进入一片更加危险神秘的地域——神螺沟。
神螺沟冰川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低海拔古冰川,最低的地方海拔只有两千八,冰川从两座大雪山之间穿过,延伸到下边的原始森林中大约有数公里远,冰川下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生长着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拥有着高山寒漠带,丰富的动植物资源。
进入神螺沟的森林,高原缺氧酷寒的问题可以得到解决,但是我们遇到的新难题也随之而来,这种地方根本没有道路,牦牛和马匹都不可能从冰川下去,而且还有过一道大冰坎。
看来只有把补给营扎在这里了,本来的计划是只留下两名脚夫看守物资,其余的人都负重进入冰川,但与狼群的遭遇,形成了潜在的威胁,留守的人少了,可能无法保护营地和牲口。
我也不想让初一等当地人跟着进山,因为前面不知还会有什么危险,实在不想连累他人,但是初一执意要去帮忙,挖魔国的妖塔是积累功德的事,如果成功了,初一就不打算送他的第三个小儿子去寺庙里当喇嘛修行了,见到了宝顶佛光,更增添了他的信心,我们商量了很久,最后只好留下四名脚夫,看守牛马,他们人人都有猎枪,是打狼的好手,在给他们留下一些炸药****,有四个人应该就够了。
其余的八个人组成一队,里面穿潜水服,外边罩冲锋衣,戴上登山头盔等护具,分配了一下武器弹药,运动步枪两支分别给胖子和Shirley杨使用,我和彼得黄用散弹枪,初一用猎枪,M1911除了阿香之外,人手一支,背上必要的物资装备,整点完毕,便开拔出发。
神螺沟冰川的门户,便是当地人俗称的“大冰坎”,下去的时候,是非常容易的,都是四十度与六十度之间的冰坡,抓着绳子,好象打滑梯一样下去就是了,但回来时恐怕要费些力气。
初一把我们带到一个位置,这大冰坎,看起来很平缓,似乎不难下去,其实里面有很多脆弱的冰缝和冰洞,人的体重一压上去,就会把外薄薄的冰壳压破,掉到下面去摔死,只有初一当年跟僧人们进神螺沟采药时,发现的一条狭窄区域,是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
我们设置了三条长索垂到冰坎下面,由初一打头,率先溜了下去,其余的人依次而下,很顺利的就到达了冰坎下的神螺沟里。
我下去后举起望远镜向远出看了看,林海雪山,茫茫无尽,这片冰川应该属于复合型,主体是古冰川,其中也有不少区域是各个时期雪崩形成的现代冰川,大小都有,全被森林分隔包围,冰漏、冰洞、冰沟以及大冰瀑,数不胜数,在海拔更低的森林中,融化了的冰水汇聚成溪,天晓得那妖塔埋在哪里。
这里虽然并非全是雪崩的危险区域,但有些地方是不能发出太大动静的,那会惊醒银色的雪山神明,所以向导初一建议众人,把武器的保险全部关上,在没有得到安全确认之前,谁也不要开枪,如果有野兽袭击,咱们就用冷兵器招呼它。
我们沿着冰川进入森林,边走边参照地形,研究妖塔可能所在的位置,轮回宗直到几百年前,还曾经常派人来举行祭祀,也许会留下些遗迹,据那本轮回密传经上所说,具体的位置,应该在四座雪山环绕的冰川里,那里就是密宗风水中所谓的凤凰神宫。
就这么在森林里走了大约两天时间,这天继续前进,路上初一给我们讲了些这神螺沟的传说,还有他当年来这里采药的经历,在佛教传说中,这里以前是一片内陆海洋,海底有一只巨大的海螺,变化成了妖魔,法力通神,由于它的原因,附近的生灵饱受荼毒,直到佛祖用佛法将海洋升腾为陆地高山,才使其降服,海螺魔神愿意昄依佛门,最后成为了佛教的护法神,而它成佛后,留下的海螺壳,就化为了这古老的神螺沟冰川。
这传说并不载于任何经书,可能只是前人所杜撰出来的,不过这倒符合普通佛教传说的特性,佛教是最具有包容性的宗教,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肯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所以在佛经传说中吸纳了很多各地的魔神作为护法。
说话间走到一处大冰瀑前,初一让众人先停止前进,指着那处冰瀑说:“前边那块冰坂,刚还是在冰瀑的下边,冰瀑上是一座雪山的主峰,我在十几年前在上边发现了一株八十八味珍珠灵芝草,就攀着冰瀑上去采,但这里地形绝险,不但八十八味珍珠草没摘下来,还险些掉下来摔死,你们想找四座雪山围绕之地,那这前边就是了,因为我上去采药的时候亲眼看到过,这里刚好有四座巨型雪峰环绕,喀拉米尔的雪山很多,东一座、西一座、连在一起的却不容易找,我所见所知,仅此一处而已,但这盆地里面,我以前也没敢进去过,因为传说这是灾祸之海的中心,咱们进去的时候要加倍小心。”
我也看出来这里气象非比等闲,不是风水形势,单看这大雪山上千万吨的积雪,就让人心生寒意,好在冰川相夹的林带很宽,绕过冰瀑,从森林里穿行而入,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意外,就不会引起雪崩。
森林的尽头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冰川,海拔陡然升高,冰川在雪线以上,看样子在几千几万年前,这里不是高山冰湖就是块高山盆地,四周果然是有四座规模相近的高耸雪峰,这就是天地之脊骨的“龙顶”了,供奉邪神的妖塔很可能就冻结在这片冰川之中。
众人见终于有了着落,都振奋精神,都迫不及待的往前赶,想一鼓作气,在天黑前找到九层妖楼,这里的冰滑溜异常,都跟镜子面似的,彼得黄一向在南方,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从来没到过,很难适应,走得稍快就连滑了几个跟头,摔得他尾巴骨都要裂了,只好让胖子和初一架着他走。
刚要再继续前进,我一点人数不对,少了一个韩淑娜,这冰川上全是冰缝和冰斗、冰漏,要是真掉进去可就麻烦了,冰斗还好半,掉进冰漏捞都没办法往上捞,而且冰上没有足迹,想顺着来路往回找也不容易,但在大雪山的下边,也不敢喊她的名字,就算是阿香也没有透视能力看到冰层下的情况。
众人只好留下彼得黄在原地观望,其余的人散开队形,按来路往回排查,然后改变角度,直换了两个方向才发现一个被踏破的冰斗(此斗非彼斗,地理专用名词,指冰川中的空洞间隙,形状似盆如斗),我用狼眼手电向里照了照,韩淑娜正掉在里面,昏迷不醒,我们低声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映,据我的目测,这冰斗深有七八米。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偏离路线从这里经过,明叔见老婆掉在下面生死不明,急得团团乱转,我劝慰他不用担心,这里不算太深,都穿着全套的护具,最多是掉下去的时候受惊过度晕过去了,下去把她拉上来就行,不会出大事。
我收拾绳索准备这就下去,Shirley杨向里面先扔了一根冷烟火,以便看清楚地形,免得踏破了与此相连的冰缝,没想到落下去的冷烟火,照亮了冰窖的四壁,众人望下一看,都“啊”了一声,冰壁中封冻的很多身着古衣古冠的死人,都保持着站立俯首的姿势,围成一圈,好象这些古尸都还活正,正低头盯着昏迷不醒的韩淑娜,我们所见到的,只是最外边的一层,在冰层深处还不知有多少被冻住的尸体。
198 雪山金身木乃伊
我们站在冰层上往下看,看来这冰斗并非是大自然的产物,冰壁中封冻着的尸体,都摆出一个神秘的姿势,站立低首俯视着斜下方,胖子看后笑骂:“临死还不忘低头捡钱包。”
我对他们摆了摆手,别议论了,得赶紧下去把韩淑娜救上来,不管怎么看,这冰窟都透着很重的邪气,绝非善地。
于是众人赶忙放下绳索,我抄起冰凿拽着登山绳滑进冰窟,随后Shirley杨也跟着下来,我们俩顾不上看四周冰壁中的死人,赶紧先查看韩淑娜的伤势,身体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是脸上被坚冰滑了几个浅浅的擦痕,人只是昏迷了过去。
我拿出硝石,在她鼻端一擦,韩淑娜立刻打了个喷嚏,清醒了过来,我问她有没有受伤?韩淑娜摇了摇头,原来她刚才鞋子松了,低头重新绑好,已和众人拉开了距离,当时大伙见终于找到了龙顶,都十分兴奋,所以一时间没注意到有人掉队了,韩淑娜赶上来的时候,偏离了路线,一脚踩破冰壳掉了进来,这里黑呼呼的,就打起手电筒照亮,然后准备发信号求救,但还没等开口,就发现周围全是古代的冰尸,虽然她平时接触过很多古尸,单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毫无思想准备,当时就被吓晕了过去。
我看韩淑娜没受伤,就放下心来,举着狼眼手电筒看了看四周冰层中的尸体,不象是在献王墓天宫中见到的铜人,这些尸体可能都是活着的时候冻在冰壁里的,鲜活如生,里面一层挨着一层,站得满满当当,很难估计冰中具体有多少尸体,但是能看见的,就不下数十具,虽然穿着都是古衣古冠,但并不是魔国的服饰。
Shirley杨给韩淑娜勾上“快挂”,准备让明叔胖子等人,在上面将韩淑娜拉上去,两人低头准备的时候,忽然都惊呼了一声,分别向后跃开,好象见到地上有毒蛇一样。
我忙低头往下看,用手电筒照着地下平整光滑的冰面,只见里面有个朦胧的黑色人影,卷曲着人体,缩成一团,横倒着冻在地下的冰层中,冷眼一看,可能还会以为是个冷冻的超大虾仁。
我对Shirley杨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冻着的死人而已,不过怎么会摆了个这么奇怪的姿势?”
Shirley杨耸了耸肩说:“我根本没看清下面是什么,刚刚是被韩姐吓了一跳。”
韩淑娜说道:“刚才一看这下面的人影,好象蜷缩成一团,我就想到了胎儿的样子,可是猛然间想到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胎儿,所以吓得向后跳开。”
我让韩淑娜先上去,她的特长是古尸鉴定,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等她上去后我和Shirley杨在冰斗中商量了几句,这里可能是轮回宗教主的墓穴,这埋有邪神妖塔的冰川,一定是后世轮回宗信徒眼中的圣地,他们的历代宗主信徒,大概死后也都葬在此地,这冰斗就是其中一处,地下这蜷缩的黑色影子,大概就是其中一位教主,周围这些人是陪葬的信徒,冰川下环绕着九层妖楼,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冰窖墓葬,不妨把这冰下的教主尸体挖出来,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有没有什么信息。
二人商议完毕,也从冰窖中爬回上面,把计划对众人讲了一遍,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四座雪峰各自的冰川交汇之处,形成了一大片又厚又深的“冰舌”,这里地形凹凸不平,冰沟冰缝纵横,由于建造妖塔的时候密宗甚至还没有成形的风水理论,那个时代实在太古老了,所以无法使用分金定穴的办法,与其大海捞针一样在冰舌上逐渐排查,还不如先挖这轮回宗教主的墓穴,以此来确定妖塔的确切位置。
明叔等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我怎么所怎么是,安排已毕,在刚才那冰斗旁边插了支风马旗作为标识,就地支起帐篷,由彼得黄和向导初一负责哨戒,防止狼群来偷袭,明叔和韩淑娜负责探险队的饮食,我带着阿香、Shirley杨和胖子,吃过饭后,就进冰斗中开工。
这时天色将晚,远处的森林中,传来一阵阵野狼的哀嗥,看来狼王也聚集了狼群,尾随而至了,我听到狼嗥,就想起格玛军医那青色的肚肠,恨得咬牙切齿,嘱托初一等人小心戒备,然后搬着器械,下到冰窖之中。
明叔就在上面挂起了荧光灯照明,他是倒腾古尸的老手了,见到这冰层下有具姿势如此诡异的尸体,也是猎奇心起,说不定这就能挖出一具价值连城的冰川水晶尸,于是和韩淑娜一起在上面观看。
把阿香带在身边,可比点蜡烛方便多了,不过阿香胆子很小,为了预防她吓傻了说不出话,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在东南角的生门,点燃了一只牛油蜡烛。
胖子按我所说的,把生姜汁灌在一个气压喷壶里,先给地面的冰层喷了几下,然后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着渗透进去。
四周冰壁中封冻着的尸体,都低着头注视着我们将要挖开的冰面,刚好象是一群看热闹的在围着我们,一言不发的冷眼盯视,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胖子说这太他妈变扭了,要不咱们找块布把这四周的冰壁都挡上,实在是看得人心里发毛啊。
我对胖子说:“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被人看,你就当那些死尸不存在就好了……”我虽然这么说,但也感觉这冰斗里邪得厉害,从来没见过这种陪葬的方式,而且墓主没有棺材,还摆的跟个大虾仁儿似的冻在下面,稍后究竟会挖了来个什么东西,还真不好说。
Shirley杨大概看出来我有点犹豫,就对我说:“轮回宗保留了很多魔国的邪教传统,在英雄王说唱诗篇中,魔国是一个崇拜深渊和洞穴的国家,四周的陪葬者,做出俯视深渊的姿势,这大概和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系,不用大惊小怪。”
这时生姜汁已经渗透得差不多了,我们便用冰凿风钻开挖,生姜汁是坚冰的克星,万年玄冰都可以迎刃而解,这道冰层也并没有多厚,不多时,就挖掉一个方形冰盖,再下面就没有冰了,我们发现在冰层下粘着鱼鳔,尸体就裹在其中。
一看尸体,大伙都觉得有几分惊讶,阿香吓得全身直抖,Shirley杨只好将她搂住,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东西?阿香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尸体实在太恐怖了。
我转头看了看蜡烛,正常的燃烧着,看来没什么问题,这才沉住了气观看冰下露出来的尸体,没破冰之前,所看到的是个黑影,但这时一看,那尸体十分巨大,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尸变那种长白毛,而象是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硬茧,有几处地方白色的茧壳脱落,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光芒,里面似乎全是黄金。
尸体双手抱膝,蜷缩成成一团,这可能也和轮回宗邪恶的教诣有关,死亡后将进行转生,所以将死者摆成回到母体中胎儿的姿态。
明叔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哇噻,这是雪山木乃伊啊,不得了,不得了,这具雪山金身木乃伊就值一百多万啊……只不过年代太近了,要是再久一点,比冰川水晶尸也差不多了。”
我抬头问明叔:“什么是雪山金身木乃伊?”对于这些“骨董”,我们谁也没明叔和他的情妇所知详熟。
明叔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下到冰窖,好在这冰斗中比较宽敞,多一个人,空间也不会显得过于局促,明叔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用伸手在尸体白色的茧壳上摸了摸,添了添自己的手指:“不会错,绝对是雪山金身木乃伊。”
这种尸体的处理方式非常复杂,先要将死者摆好特定的姿态,装进石棺,在里面填满沼盐,停置大约三个月的时间,等待盐份完全吸入身体各个部分,取代尸体中全部的水份,待到腌渍妥善之后,便再涂抹上一层类似水泥的物质,此物质由檀末、香料、泥土以及种种药品配制而成。
然后此物质便逐渐凝固硬化,尸体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皱缩的部分,利如眼睛、两腮、胃部、都会自行膨胀起来,形成自然和谐的比例,再于外部涂抹上一层熔金的漆皮,这就是金身,最后还要再用沼盐包裹一层,只有一些宗教的宗主,教主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我和胖子都听傻了,没想到粽子还有这么复杂的制作过程,明叔说咱们动手把雪山木乃伊搬上来吧,但我们一动手发现无法移动,尸体下面还是冰层,冻成了一体,极为结实,用手电筒向深处照了照,冰下似乎有很多东西,但是隔着冰层看不太清楚。
于是再次取出喷壶,把生姜汁喷洒在冰层上,等了一会儿,估计差不多了,于是一冰钎打了下去,不了顺着冰钎穿破的冰层,突然冒出一道长长的巨大蓝色火柱,带着都能刺破人耳骨的尖啸声,直从冰斗的最深处蹿上了天空。
199 无量業火
明叔急于把那具值钱的教宗尸体搬上去,便迫不及待的动手,他将破冰钎刚刚插进“雪山木乃伊”下的冰层,整个金身尸体就被从冰下冒出的一股蓝色火柱吞没,火柱尤如火龙喷出巨焰,直射到冰斗外的天空。
按轮回宗经书所载,蓝色的火焰与其余的火焰不同,轮回宗称之为“无量业火”,是传说中能把灵魂都烧成灰烬的烈火,谁也没有预料到,这雪山金身木乃伊下边,会藏着如此古老而又狠毒的陷阱。
幸亏胖子眼疾手快,在火焰喷射而上的一瞬间,将明叔向后来开,我和Shirley杨也拽着阿香向后闪避,众人都缩到冰窖的角落里,就觉得舌头尖发干,好象全身的水份都在急剧蒸发,不得不把脸贴在冰壁上,拼命用舌头去添那些冻着殉葬者尸体的冰面。
这种时候,每一秒都显得漫长无比,再加上“无量业火”喷射而上的尖锐呼啸声,在狭窄局促的冰窖里,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但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盼着这股鬼火尽快散尽,如果再没有新鲜空气进来,根本没有人能支撑多久。
无量业火的呼啸之声终于止歇,由于我们丧失了对时间长短的感知能力,也不知道刚才经过了几妙钟,还是更长的时间,互相看了看,好在没人受伤,只有明叔没戴登山头盔,刚才慌乱中,脑袋被冰壁撞了一下,也无大碍。
冰窖中的那具“金身木乃伊”,已被“无量业火”烧成了一团黑碳,众人惊魂之余,都无心再去看它,忽听上面有人大呼小叫,听声音是向导初一。
可能是狼群趁着天黑摸上来了,但是怎么没人开枪?我顾不上多想,抢先爬上冰面,只见彼得黄与初一,正在手忙脚乱的抢救韩淑娜,我走近一看,心中顿时一凛,韩淑娜的脸都被“无量业火”烧没了,可能当时她在上面俯身向下看,由于天黑,反倒不如我们在近距离,立刻就能反应过来,结果刚好被“无量业火”烧到脸部,鼻子、眼睛都没了,鼻子下面相对来讲还算完整,但这只是对比脑门那些已经烧为灰的部分,下边的脸皮几乎全烧没了,由于嘴唇也烧没了,黑碳般的脸上,只剩下两排光秃秃的牙齿,和里面漆黑的舌头,十分吓人。
韩淑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初一对我摇了摇头,看来当场就死了,你看她的脑浆子都烤干了,整个脑袋凹进去了三分之一,颅骨内烧得一塌糊涂,成了一个大黑窟窿。
我见韩淑娜死得如此之惨,我也觉得心下黯然,拿了张毯子,把尸体遮住,免得让明叔看见了这惨状无法接受。
这时明叔等人也陆续爬了上来,看了看我们几个人,又望了望地下盖着毯子的尸体,刚想问他老婆哪里去了,却发现毯子下露出的大弯卷发,韩淑娜脸部烧没了,但那“无量业火”似乎并没有蔓延到她的头发上,明叔一看头发,便已知道发生了什么,晃了两晃,差点晕倒,彼得黄赶紧将他扶住。
我对Shirley杨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阿香先带到帐篷里,虽然不知道阿香跟她干妈感情怎么样,但就凭她的胆子,看到那没有脸皮的尸体,非得吓出点毛病来不可。
我也不忍看明叔伤心过度,但又想不出怎么劝慰,只好把初一叫在一边,跟他商量,能否把明叔、阿香、彼得黄以及先带回去,这龙顶冰川危机四伏,再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难保不再出别的危险。
初一为难的说,都吉兄弟,现在恐怕想走都走不掉了,你看看这天上的云有多厚,咱们在喀拉米尔山口,看到那些黑颈水鸟远飞而去,看来真的是有寒潮要来了,雪山上一山有四季,天气变得太快,没人能够预测,一年中只有在风速低,没有雨雪的日子能进冰川,五月份是最合适的,现在是九月中旬,按理说也是一个吉祥的时间,但雪山上的天气是不能用情理来推测的,天气说变就变了,不出两个小时,就会降下大雪。
这里虽然不至于大雪封山,但龙顶冰川的地形非常复杂,据推测,这里可能在远古时代,是一个巨大的山间湖泊,所以才有“灾难之海”的名称,后来经过喜玛拉亚山脉的造山运动,使得这里的海拔上升,气温降低,整个湖演变成了大冰川,偶尔的雪崩,使得冰川越来越厚,里面的地形也越来越复杂。
夏天的时候,很厚一层冰川都会融化,冰层的厚度会降低许多,所以韩淑娜才会踏破一个冰斗,在气温低的季节里,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而现在龙顶冰川中,许多纵横交错的冰缝和冰漏、冰斗,都暴露了出来。
进来的时候没下雪还好说,但是山里一但出现寒潮,大雪铺天盖地的下起来,不到两三个小时,就会把冰川覆盖,冰下脆弱的地方却还没冻结实,掉下去就完了,即使最有经验的向导,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带队涉险,何况狼群也跟着进了山,万一出现状况,它们肯定会来趁火打劫,想往回走,就必须等到雪停了,冰川彻底冻住之后再离开。
我和初一正在说话,就觉得脸上一凉,这雪说话间就已经下了起来,我忙回去把众人聚集起来,说明了目前所处的状况,要离开,最少需要等两天以后,而且我和胖子、Shirley杨三人已经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了,不把魔国邪神的妖塔挖个底朝天,决不罢休,别说下雪了,下刀子也不撤退。
明叔老泪纵横,尽说些个什么他和韩淑娜真心相爱,什么山险不曾离身边,酒醒常见在床前之类的话,我和胖子以为他伤心过度,开始胡言乱语了,正想劝他休息休息,没想到明叔突然来这么一句:“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回就顶硬上了,不挖出冰川水晶尸就不回去。”然后嘱托我们,他如果有什么意外,一定要我们把阿香带回去。
我见明叔执迷不悟,也无话好说,心想我和胖子大金牙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财迷心窍,很多时候,之所以会功败垂成,不是智谋不足,也不是胆略不够,其实只不过是利益使人头脑发昏,虽然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设身处地,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这个道理了,毕竟都是凡人,谁也没长一双能明见澈始澈终永恒的佛眼,而且我们以前也实在是太穷了。
等我们商议完毕之时,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雪开始下得大了,远处的狼嗥声在风雪中时隐时现,我们把韩淑娜的尸体放在了营地旁边,盖了一条毯子,胖子和彼得黄负责挖一些冰砖,垒在帐篷边缘,用来挡风和防备狼群的偷袭。
我和Shirley杨再次下到冰斗中,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确认九层妖塔的位置,最好能在明天天黑之前把它掘开。
魔国的坟墓,都有一种被密宗称为“达普”的透明瓢虫,接近的人,都会被无量业火焚烧成灰烬,我们进藏之前,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这酷寒的高原上,水壶里的水很快就会结冰,根本无法使用,而灌满生姜汁的气压喷壶,足可以把“达普”的鬼火浇灭。
不过这安放轮回宗教主金身的冰窖中,突然出现的巨大蓝色火柱却在我们意料之外,经过Shirley杨的查看,这种火柱可能是一种古老的机关,魔国的鬼火轮回宗不会使用,只是模仿着那种无量业火造了一种人工的喷火机括,金身下是个密封的空间,里面装了大量的秘药,积年累月的绝对封闭环境,使秘药与停滞其内的空气相混合,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气体,触动雪山金身木乃伊,冰层一破就会引发它燃烧,墓主宁肯尸身烧成灰,也不能被外人惊扰。
在冰窖的最深处,被火焰熔化的冰墙后,有一个更大的冰窟,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间隐蔽的冰室,看样子是用来放教主陪葬器物的,最中央摆放着一个三层灵塔,象征着天上、地下、人间,灵塔高有一点五米,都是黄金制成,上面嵌满了各种珍珠,众宝严饰,光彩夺目。
Shirley杨在四周放置了几根荧光管照明,我用探阴爪撬开塔门,灵塔中层有十多个类似于“嘎乌”的护身宝盒,以及红白珊瑚、云石、玛瑙之类的珍宝,下边代表地下的一层,都是些粮食、茶叶、盐、干果、药材之类的东西,上层有一套金丝袍服,以及漏空的雕刻。
我们看到灵塔最高处的雕刻漆绘,与古格遗迹中轮回庙的银眼壁画类似,用异兽来表示方位坐标,中间则有个裸身半透明的女子,那应该就是冰川水晶尸了,从这陪葬陵塔的摆放位置,以及那册古经卷中的描述,供奉邪神的妖塔,就在这冰斗以西,不超过三十米的范围内,龙顶冰川上,少说有上百,甚至几百处轮回教历代教主的墓穴,我们所发现的只是其中之一,这些墓穴都是按密宗的星图排列,拱卫着魔国自古遗留下来的九层妖楼,不用再多找了,有了这一个参照物,配合经卷中的记载,明天一定可以找到最终的目标。
这间冰室的墙壁上刻着许多恶鬼的形象,看样子灵塔中的财宝都受了诅咒,按我的意思,就是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就算是把这些珍宝都倒出去也无所谓,不过眼下大事当前,也没心思去管这些黄白之物,于是我和Shirley杨将那“灵塔”,按原样摆好,返回冰川之上。
我让众人轮流休息,由我和向导初一执第一轮班,我们两人趴在冰墙后,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一边喝酒取暖,不久前还若隐若现的狼踪,此时已经彻底被风雪掩盖,处一说狼群如果不在今晚来袭击,可能就是退到林子里避雪去了。
我见初一对狼性十分熟悉,又听他说曾担任过喀拉米尔打狼工作队的队长,不免有些好奇,便出言相询。
初一讲起了他以前的经历,解放前,他家世世代代都是为头人做活,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七岁那年,狼群一次就咬死了几十只羊,这种现象十分反常,头人以为是有人得罪了山神,便将他爷爷活活的扒了皮,还要拿初一去祭神,后来他全家就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喀拉米尔定居下来,路上他父亲也被追上来的马队所杀……
初一每说一段,就要沉默半天,显然那些悲惨的往事,不太容易去面对,我见他不太想说,也就不再追问,这时夜已经深了,地上的积雪渐渐变厚,火光中,可以见到不远处的积雪凸起一块,那是摆放韩淑娜尸体的地方,我忽然发现那团雪动了一动,忙把手中的散弹枪握紧,举起手电筒照了过去,心中暗想可能是饿狼摸过来偷尸体了,但马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韩淑娜正手足僵硬的从雪堆里慢慢爬了出来,手电筒的光束穿过风雪中的夜幕,刚好照在她那张没有了脸皮,并且焦黑如碳的脸上,只有她那两排裸露的牙齿最为醒目。
200 妖奴
我们站在冰层上往下看,看来这冰斗并非是大自然的产物,冰中封冻着的尸体,都摆出一个神秘的姿势,站立低首俯视着斜下方,胖子看后笑骂到:“临死还不忘低头捡钱包。”
我对他们摆了摆手,别议论了,得赶紧下去把韩淑娜救上来,不管怎么着这冰窟都透着很重的邪气,绝非善地。
于是众人赶忙放下绳子,我抄起冰凿拽着登山绳滑进冰窟,随后shinley杨也跟着下来,我们俩顾不上看四周冰壁中的私人,赶紧先查看韩淑娜的伤势,身体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是脸上被坚冰划了几个浅浅的擦痕,人只是昏迷了过去。
我拿出硝石,在她鼻端一擦,韩淑娜立刻打了个喷嚏,清醒了起来,我问她有没有受伤?韩淑娜摇了摇头,原来她刚才鞋子松了,低头重新绑好,已和众人拉开了距离,当时大伙见终于找到了龙顶,都十分兴奋,所以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有人掉队了,韩淑娜赶上来的时候,偏离了路线,一脚踩破冰壳,这里黑呼呼的,就打起手电筒照亮,然后准备发信号求救,但还没等开口,就发现周围全是古代的冰尸,虽然她平时接触过很多古尸,但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毫无思想准备,当时就被吓晕了过去。
我看韩淑娜没受伤,就放下心来,举着狼眼手电筒看了看四周冰层中的尸体,不象是在献王墓天宫中见到的铜人,这些尸体可能活着的时候冻在冰壁里的。鲜活如生,里面一层挨着一层,站得满满当当,很难估计冰中具体有多少尸体,但是能看见的,就不下十具,虽然穿着都是古衣古冠,但并不是魔国的服饰。
shinley杨给`韩淑娜勾上了“快挂”,准备让明叔胖子等人,在上面将韩淑娜拉上去,两人低头准备的时候,忽然都惊呼了一声,分别向后跃开,好象见到地上有毒蛇一样。
我忙低头往下看,用手电筒照着地下平整光滑的冰面,只见里面有个朦胧的黑色人影,卷曲着人体,缩成一团,横倒着洞在地下的冰层中。冷眼一看,可能还会以为是个冷冻的超大大虾仁。
我对shinley杨说:“这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冻着地死人而已。不过怎么会摆了这么奇怪的姿势?”
shinely杨耸了耸肩说:“我根本就没看清下面是什么,刚刚是被韩姐吓了一跳。”
韩淑娜说:“刚才一看这下面的人影,好象蜷缩成一团,我就想到了胎儿的样子,可是猛然间想到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胎儿,所以吓得向后跳开。”
我让韩淑娜先上去,,她的特长是古尸鉴定,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等她上去后我和shinley杨在冰斗中商量了几句,这里可能是轮回宗教主地墓穴。这埋有邪神妖塔地冰川,一定是后世轮回宗信徒眼中的圣地,他们的历代宗主信徒,大概死后也都葬在此地,这冰斗就是其中一处,地下这蜷缩的黑色影子,大概就是其中一位教主,周围这些人是陪葬地信徒,冰川下环绕着九层妖楼,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冰窖墓葬,不妨把这冰下的教主尸体挖出来,看看他的陪葬品中有没有什么信息。
二人商议完毕,也从并窖中爬回上面,把计划对众人将了一遍,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是四座雪峰各自的冰川交汇之处,形成了一大片又厚又深地“冰舌”,这里地形凹凸不平,冰沟冰缝纵横,由于建造妖塔的时候密宗甚至还没有成形的风水理论,那个时代实在太古老了,所以无法使用分金定穴的办法,与其大海捞针一样在冰舌上逐渐排查,还不如先挖这轮回宗教主的墓穴,以此来确定妖塔地确切位置。
明叔等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我怎么说怎么是,安排已毕,在刚才那冰斗旁边插了支风马旗作为标识,就地支起帐篷,由彼得黄和向导初一负责哨戒,防止狼群来偷袭,明叔和韩淑娜负责探险队的饮食,我带着啊香、shinley杨和棚子,吃过饭后就进冰斗中开工。
这时天色将晚,远处的深林中,传来一阵阵野狼的哀嗥,看来狼王也聚集了狼群,尾随而至了,我听到狼嗥,就想起格玛军医那青色的肚肠,恨得咬牙切齿,嘱托初一等人小心戒备,然后搬着器械,下到冰窖之中。
明叔就在上面挂起了荧光灯照明,他是倒腾古尸的老手了,见到这冰层下有具姿势如此诡异的尸体,也是猎奇心起,说不定这就能挖出一具价值连城的冰川水晶尸,于是和韩淑娜一起在上面观看。
把啊香带在身边,可比点蜡烛方便多了,不过啊香胆子很小,为了预防她吓傻了说不出话,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在东南角的生门点燃了一只牛油蜡烛。
胖子按我所说的,把生姜汁灌在一个气压喷壶里,先给地面的冰层喷了几下,然后需要做的只是慢慢等着渗透进去。
四周冰壁中封冻着的尸体,都低着头注视着我们将要挖开的冰面,就好象是一群看热闹的在围着我们,一言不发的冷眼盯视,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胖子说这太他妈别扭了,要不咱们找块布把四周的冰壁都挡上,实在看得人心里发毛啊。
我对胖子说:“你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被人看,你就当那些死尸不存在就好了……”我虽然这么说,但也感觉这冰斗邪得厉害,从来没见过这种陪葬的方式,而且墓主没有棺材,还摆的跟个大虾仁似的洞在下面,稍后究竟会挖出来个什么东西,还真不好说。
shinley杨大概看出我有点犹豫,就对我说:“轮回宗保留了很多魔国的邪教传统,在英雄王说唱诗篇中,魔国是一个崇拜深渊和洞穴的国家,四周的陪葬者,做出俯视深渊的姿势,就大概和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系,不用大惊小怪。
这时生姜汁已经渗透得差不多了,我们便用冰凿风钻开挖,生姜汁是坚冰的克星,万年玄冰都可以迎刃而解,这道冰层也没有多厚,不多时,就挖掉一个方形冰盖,再下面就没有冰了,我们发现,冰层下粘着鱼鳔,尸体就裹在其中。
一看尸体,大伙都觉得十分惊讶,啊香吓得全身发抖,shinley杨只好将她搂住,问她是否发现了什么东西?啊香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尸体实在太恐怖了。
我转头看了看蜡烛,正常的燃烧着,看来没什么问题,这才沉住了七观看冰下露出来的尸体,没破冰之前,所看到的是个黑影,但这时一看那尸体十分巨大,全身都是白色的,不是尸变那种长白毛,而象是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硬茧,有几处地方白色的茧壳脱落,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光芒,里面似乎全是黄金。
尸体双手抱膝,蜷缩成成一团,这可能也和轮回宗邪恶的教诣有关,死亡后将进行转生,所以将死者摆成回到母体中胎儿的姿态,
明叔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哇噻,这是雪山木乃伊啊,不行了,不得了,这具雪山金身木乃伊就值一百多万啊……只不过年代太近了,要是再久一点,比冰川水晶尸差不多了。”
我抬头问明叔:“什么雪山全身木乃伊?”对于这些“骨董”,我们谁也没明叔和他的情妇所知详熟。
明叔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也下到冰窖,好在在这冰斗中比较宽敞,多一个人,空间也不会显得过于局促,明叔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又伸手在尸体白色的茧壳上摸了摸,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不错,绝对是雪山金身木乃伊。”
这种尸体的处理方式非常复杂,先要将死者摆好特定姿态,放进石棺,在里面填满盐,停置大约三个月的时间,等待沼盐分完全进入身体各个部分,取代尸体中全部水分,待到腌渍妥善之后,便再涂上一层类似水泥的物质,此物质由檀末、香料、泥土以及种种药品配制而成。
然后此物质逐渐凝固硬化,尸体上所有一切凹陷或皱缩的部分,例如眼睛、两腮、胃部、都会自行膨胀起来,形成自然和谐的比例,再于外部涂抹上一层熔金的漆皮,这就是金身,最后还要再用沼盐包裹一层,只有一些宗教的宗主、教主才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我和胖子都听傻了,没想到粽子还有这么复杂的制作过程,明叔说咱们动手把雪山木乃伊搬上来吧,但我们一动手发现无法移动,尸体下面还是冰层,冻成了一体,极为结实,用手电筒向深处照了照,冰下似乎有很多东西,但是隔着冰层看不太清楚。
于是再次取出喷壶,把生姜汁喷洒在冰层上,等了一会,估计差不多了,于是一冰钎打了下去,不料顺着冰钎穿破的冰层,突然冒出一道长长的巨大蓝色火焰,带着都能刺破人耳骨的尖啸声,直从冰斗的最深处蹿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