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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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秀娥知道的事情,还真多。连蔓儿看了一眼赵秀娥,又看了看连守仁、连守义、古氏、何氏等人,心里想道。
果然,当初在太仓的时候,赵秀娥不仅参与进了连守仁、连守义等人的事体,而且差不多还充当了“军师”的角色。想必那个时候,他们必定是好的蜜里调油,无话不谈,所以才将以前的事情都说给了赵秀娥听。
由此也更证明了,连守仁、连守义两个,坏心思是有,小聪明也有,但真论起心机、谋算,却是不值一提的。也难怪他们会事事被抓把柄,一个官做不到一年,就都被下了大狱。没有在太仓丢掉性命,真是上天垂怜。
赵秀娥不仅对连家在三十里营子的旧事了如指掌,还说知道连老爷子和平嫂的事情的真相。连老爷子是被冤枉的,而平嫂则是被人收买的。也就是说,有人收买平嫂、设陷阱,来诬陷连老爷子。而且这个人,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么,除了连家自己人,还能有谁?
院子里的人都很紧张,就是连蔓儿也不由得有些期待赵秀娥的下文。
“你别血口喷人,你、你疯狗乱咬,你说啥,也没人相信你。你、你就是没安好心,来祸害我们老连家来了。”连守仁指着赵秀娥,有些颠三倒四地骂道。
“看看、看看,我还没说是谁,就有人心虚了不是?”赵秀娥不怒反笑。
“你们都住嘴,听听她说啥?”连老爷子沉着脸,制止连守仁等人道,然后才又转向赵秀娥,“你也别卖关子了,你就明白的说是谁?”
“你说话可得有证据,别当我是好糊弄的。”略停顿了一下。连老爷子又说道。
“老爷子,你别吓唬了。这个事,你自己个不是早就猜逢了吗。我今天做好事,告诉你。省得你进了棺材还得做糊涂鬼。”见一院子的人都被她的话给抓住了心神,赵秀娥的神情越发的得意张扬起来。
“这个人就是……”赵秀娥说着话,就用手指指着连守仁。
连守仁急忙往旁边躲,不过他躲到哪,赵秀娥的手指就跟到哪。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连守仁见躲不过,急忙辩解道。
连老爷子站在那。一张脸已经黑的像是抹了锅底灰。
“爹,你别信她的。这婆娘她没安好心啊,她的话不能信。”连守仁这回不冲着赵秀娥了,而是忙向连老爷子解释道。
“这事,就是你大儿子做的,当然,也少不了你大儿媳妇的份。”赵秀娥又将手指指向躲在连守仁身后的古氏。
“你们不敢对天发誓,我可敢。这事是我亲耳听见的。要是我瞎编,就让我天打雷劈。”赵秀娥指天发誓。
“不是你发愁说,有老爷子在。你像是头顶上压了一块石头,干啥都放不开手脚?”赵秀娥就指着连守仁,然后又指着古氏,“然后,你就说那就想法子让老爷子、老太太回乡下去?”
“你们俩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吧,告诉你们,你们商量这事的时候,我都听见了!”赵秀娥得意地道。
那是连秀儿嫁给郑三老爷,连守仁得了实权之后。因为连老爷子每天都要训导连守仁,对他管头管脚。连守仁乍得权势,正要大展拳脚之际,对连老爷子这样做,非常的反感、烦恼。他喝了些闷酒,没去找英子,而是去找古氏。两夫妻在背人处说悄悄话。
这些年来。连守仁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有烦心事,就和古氏商量。而往往在和古氏的交谈中,他都能鬼使神差地想到不错的法子,从而走出困境。所以,即便和英子还新鲜着,这个时候,连守仁还是去找了古氏。
果然,他对古氏说出了烦恼,古氏就出主意,让他想法子,让连老爷子和周氏回三十里营子。
“这个还用你说。”连守仁觉得古氏这是废话,“要是能让他们老两口子回去,我还愁啥。你没看见吗,老爷子信不过我,这每天在我耳朵边念叨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重生小地主。老太太也不可能回去,秀儿在这,她舍不得走远了。”
“你再想想,还有啥别的法没有?”连守仁又对古氏道。
“老爷做官的人,都想不出法子,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啥法。”古氏就道,也许是因为连守仁纳了英子的缘故,古氏今天对为连守仁出谋划策,明显没有过去那么主动。
“也怪不得老爷子对你管头管脚,老爷子一辈子,清清正正做人,一点缺叉儿都没有。老爷子腰板直,说话硬。跟老爷子一比,那是人都是一身的缺点。”过了一会,古氏才又道,句句都在夸连老爷子做人正直、一尘不染。
夫妻两个长年累月,都已经熟知了对方的说话和行事习惯。
“你说的对。哎,要是老爷子自己有啥缺……咳咳,要是老爷子说话不那么硬气就好了。……他再说我,也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他也不好意思再说我。”连守仁说着说着,又摇头叹气,“老爷子那人,特别在意脸面、名声,他都这个年纪了,吃穿啥的,他都不讲究,别的就更没啥喜好了。老爷子,不可能……”
“老爷,这父慈子孝,老爷多花点心思孝敬老爷子,老爷子对老爷那也就缓和了。……老太太年纪大了,这脾气,不是我做儿媳妇的说,咱们做儿女的受着,是应该的。可怜,老爷子是受了一辈子。哎。现在,老太太一心在秀儿身上,老爷子那边,这缝连补缀、伺候啥的,都不应时。老爷子要是有个好人伺候的周周全全的,那就啥都不一样了……”古氏轻言细语道。
“你是说,咱给老爷子找个人?”连守仁的眼睛亮了。
“真要找个人,老太太怕是不答应……”古氏道。
“真要找个人,老爷子这个年纪,再给咱生出个小兄弟来,也糟心……”连守仁道。
“这个,大爷的心意到了,那就……”
“心意啊……,那这个人可得好好找找……”
“这个倒不用找,眼前就有一个人,只要老爷舍得破费几个钱……”
赵秀娥绘声绘色地将连守仁和古氏如何商议的话当众学说出来,连守仁和古氏脸上固然是一红一白地,其他的人也都听得脸色数遍。
尤其是连老爷子,他站在那,抖着手,指着连守仁,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秀娥能将事情说的这样详细,再看连守仁和古氏的态度,显然排除了是赵秀娥编造的可能。
原来平嫂的事,真相是这样的!
连老爷子真的是冤枉的。不过这冤枉他的,不是周氏,也不是平嫂,而是连守仁和古氏一手策划、导演的!而连守仁和古氏这样做的原因也简单的不得了,就是为了抹黑连老爷子,从而让连老爷子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地管束连守仁!
连守仁成功了,那之后,连老爷子的腰板果然没以前直了,对连守仁的事,不像过去那么什么都管了。
当然,古氏还借此机会狠狠地报复了周氏,并且一度成功地将周氏给“送回”了三十里营子。
一院子的人都无语了,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真相,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守仁和古氏两个走又走不了,躲又没处躲,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只是嘴里一直在胡乱地辩解着。
“你、你、老大、你、你好啊……”连老爷子指着连守仁,终于说出话来。连老爷子张开嘴,却再怎么也合不上了,众人就看见他嘎巴着嘴,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有涎水从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身体似乎也僵硬起来。
眼看着连老爷子身子往后仰,就要跌倒,大家这才醒悟过来,几个人上去将连老爷子给扶住了。
“老爷子这样,像是中风了!”就有人叫道。
这下子院子里就又忙乱了起来,一直没出声的周氏哭喊了起来,大家抬着连老爷子往屋里走,又打发人去请郎中。连守仁抱着连老爷子,爹啊爹啊地连声叫着。古氏紧跟着连守仁,都急急忙忙地进了屋。
纷纷扰扰中,连守信就成了主心骨,跟着进了上房。
张氏、五郎、连蔓儿和小七都留在了外面。
“五郎啊,二伯跟你说,咱不能饶了这姓赵的婆娘。咱是一家人,你们能来,就是说你们都懂得这老礼。咱是一家人,咱有啥话自己关起门来说。这姓赵的婆娘坏透了,五郎,你得好好治治她,给咱老连家出口气……”连守义也往屋里走,半路又转回来,煞有介事地对五郎道。
五郎沉着脸,没说话。
“二当家的,你咋还有脸对我们指指画画的?你的脸那,你的脸那?”张氏指着连守义怒道。
五郎,连蔓儿、小七都怒视连守义。
连守义本来还觉得大错都是连守仁的,没他什么事,正要显他到了去,没想到迎头就碰上了硬钉子,闹了个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忙躲进屋里去了。
“良心那,你们的良心那!”张氏哇地一声大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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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是非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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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守仁、连守义等人都跑进屋,到连老爷子炕前尽孝去了。这样,他们就可以避免面对张氏的斥责和追问。
连老爷子倒了,这是连家顶天的大事,别的事,都得为这件事让路。
但是,院子里的赵秀娥,还有捆起来的这些人,都不能放着不管。老宅显然没有能出面说话的人,这烂摊子,是扔给了五郎他们来收拾。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五郎、连蔓儿他们现在不管心里咋想,有些事,还是得出面料理。
连蔓儿和五郎就都看向赵秀娥。
赵秀娥此时也有一点慌,别的她不怕,她还是怕连老爷子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四房的人可就放她不过。
“做人咱得是非分明,老爷子这样,可跟我没关系。我给老爷子正名了,老爷子这是被连守仁他们给气的。”虽然有些慌张,但是赵秀娥此时说话,表明她的头脑还是很清楚的。
“要说是非分明,那我问你,你现在还是不是我二郎哥的媳妇?你带来的是些什么人?你砸了这的窗户、家具,是个什么道理?你还打伤了连家的人,这又是什么道理?”连蔓儿就质问赵秀娥。
张氏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事情是一码是一码。赵秀娥揭露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但她这样做,可不是出于什么抱打不平,或者是对她们好的目的。
赵秀娥揭穿连守仁卖连蔓儿的真相。是分化连守信这一股人和连家老宅的人,让她可以对老宅的人为所欲为。而接下来,她又揭穿了连守仁和古氏合谋算计连老爷子和周氏的事,也不是为了证明连老爷子的清白。而只是为了扒连守仁和古氏的皮。
如果赵秀娥不是带着人大闹,而是规规矩矩地来老宅,和老宅的人协商去留的问题。即便有些冲突,连蔓儿她们也不会管。可赵秀娥这么大张旗鼓地又打人、又砸窗,连蔓儿她们不能不管。
如果因为赵秀娥说穿了些事情,就这样放过她,这才是糊涂,正中了赵秀娥的圈套,以后。也要被人笑话,连家没人!
“那、那是因为他们害了我娘家的人。”赵秀娥见连蔓儿质问她,就答道。
“什么叫他们害了你娘家的人,”连蔓儿冷笑,“这个话别人来说。也就算了。你可没资格说这个话。他们好的时候,你们没跟着得好处?一次次往太仓去,大包小包的拿回来,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们害了你娘家的人?”
“……那个麦种的事,还是你爹上太仓给二郎他爹说的,出的主意。要是没这个事,兴许俺们一家还在太仓待的好好的那。”何氏从门口探出头来,插嘴道。
“你自己也说了。在太仓,好些事,还是你给出的主意。现在你好好的站在这,你还有什么好说嘴的?”连蔓儿又对赵秀娥道,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二郎从上房屋里出来了。
“二郎哥。你说句话吧。”五郎就问二郎。
连老爷子已经开口说要休了赵秀娥了,不过,五郎还是要问一声二郎的意见。
“让她走。”二郎看了一眼赵秀娥,随即就将头扭开了。“让她走,我不追究她。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妞妞她别想带走。”
话没说完,二郎的声音就有些哽咽。
连蔓儿就听明白了,二郎不追究赵秀娥没和他了断,就跟了姓赵的商人的事,但同时,也对赵秀娥死了心。不死心也没法子吧,赵秀娥这都带人打上门来了,摆明了绝对不会再和他过了。
不得不说,二郎对赵秀娥,还真是有情有义。
连蔓儿就转过头来看赵秀娥。
赵秀娥的眼睛轻蔑地扫过二郎身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赵秀娥并不领二郎的情,而且,还对二郎很鄙视。
连蔓儿和五郎就交换了一个眼色,二郎说不计较那件事,她们也不想多管,但是赵秀娥带人来闹这件事,却不能不计较。
“二郎哥厚道,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今天你打上门来这件事,不能善了。”五郎就对赵秀娥道,“凡事大不过一个理字。咱们三十里营子,不是你姓赵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与其是说三十里营子,不如说是连家,但五郎却不肯这么说,正如进门之后,五郎并不捆赵秀娥。
连蔓儿暗暗点头,五郎年纪不大,又心性善良平和,因此做事手段未免不够狠辣。但其聪慧和机变却胜过常人,再加上做事一板一眼,经过磨练,以后必成大器。
五郎就让人将赵秀娥给捆起来,与她带来的那些人一起,都送去县衙。
“拿我的帖子,送去县衙。”
赵秀娥似乎是有些忌惮五郎、连蔓儿,不敢像刚才对着连守仁、连守义那样撒泼,不过见人过来绑她,也是又挣扎又吵嚷。
“……不讲理,仗势欺人……”
“你还不知道你犯的是啥罪过?你在县城的一举一动,我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用仗势欺人,就你做下的事,死几次你都不冤。就是二郎哥他说不追究,我们谁说一句话,你也活不成。”
听五郎这样说,赵秀娥先是一愣,接着又继续挣扎起来。
“你也别指望你那位赵大官人,他应该也不知道,你回来会这么干。……他不过是个商人,要捐官还没捐到手吧。就算他真是个官,这锦阳县里,也不是他能摆布的。”五郎又道。
赵秀娥这下不挣扎了,脸上再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连蔓儿在旁看见了,不由得暗笑。他们既然知道赵秀娥跟了那位“赵大官人”,在注意两人行踪的同时,不可能不仔细探寻这“赵大官人”的底细。
赵秀娥确实是很精明、强悍的女人,但她的缺点是太过自信,又将别人都瞧的太扁了。高估自己与低估别人,占了其中任何一条,都非常不妙,何况赵秀娥还将这两条都给占了。
“老实点,我们可没我们大爷那么斯文、好说话。谁敢闹腾,我们可不客气。到时候,这脸可就丢大发了。你们现在丢脸,丢的不是连家的脸,丢的可是你们那位主的脸。让他知道你们谁丢了他的脸,你们回去就有好日子过了。”
韩忠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带着人将赵秀娥等人推搡了出去。
赵秀娥不仅没再挣扎,连话也不说了,只是垂着头,自己走的飞快。
连蔓儿看了一眼赵秀娥的背影,就又想起小福打听来的消息。那位赵大官人,虽然颇有些家财,但是为人处事一直还算中规中矩,不过身边带了赵秀娥,就张扬了起来,带了些赵秀娥的做派。
这边打发了赵秀娥,李郎中也被请来,给连老爷子诊了脉。众人猜的没错,连老爷子是急火攻心,中风,性命无忧,暂时说话和行动都成问题,需要用药调理。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李郎中说他也不敢打包票。
“老爷子身体底子好,能说能动,应该没问题,别的,就不好说了。先吃几剂药看吧。”
送走了李郎中,张氏、连蔓儿也都进到上房屋里去看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躺在炕上,眼睛半闭,嘴巴略微向一边歪着,周氏坐在旁边抹眼泪,其他的人都围在炕前,见连蔓儿她们进来了,才都让到一边。
虽然连老爷子口不能言,但是张氏、连蔓儿、五郎和小七还都说了些让连老爷子好好休养的话,才从上房屋里出来。随后,张氏带着连蔓儿和小七回家,连守信和五郎继续留在老宅。
老宅几间屋子的窗户都被砸了,连守信请连老爷子和周氏去他家,老两口子都不愿意。
“要死,也得死在这个炕上。”这是周氏的话。
连老爷子虽没说话,但眼神中的意思,也是不愿意搬走。
连守信和五郎留下,是要张罗着将上房屋的窗户修好。
连蔓儿她们回到家不久,连守信和五郎就回来了。
“咋回来的这么快,窗户都修好了?”张氏就问。
“就老爷子、老太太那两间屋的窗户,这么多人,还不是一会工夫的事。”连守信就道。
“只修了上房东屋的窗户?”连蔓儿就问五郎。
“嗯。”五郎点头。赵秀娥揭出旧伤疤,她们没和连守仁、连守义这些人闹,还制止了赵秀娥继续大闹,将赵秀娥一众人送去见官,这已经相当的顾全大局,心胸宽广了。要他们转头就当没事一样,去给连守仁和连守义修窗户,这怎么可能。
就在老宅,连守信和五郎那么张罗,却一直都没再搭理连守仁、连守义这些人。那来帮忙的乡亲们都看在眼里,都是心知肚明,谁也没说什么。
“老爷子、老太太这个,咱是应该的。他们别人,也不是没手没脚,都正是好岁数,没那个必要。”连守信又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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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村议
听连守信这样说,连蔓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连守信现在很为难,而且心情复杂。一方面,确实地知道了连守仁和古氏卖他闺女的真相,是真的明知故犯,要将他的闺女的命,换钱、换连花儿的富贵、继而换取连守仁自己的富贵。而且,还知道了,连守仁不仅算计亲侄女,还算计了亲妹子,更有甚者,连守仁他还算计了亲爹。
连守信对连守仁肯定是又气又恨,这一点不用怀疑。
可他没给连守仁、连守义这两股人修窗户,还附带了一大堆的解释。比如说那两股人都正当年、不是没手没脚。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连守信怕有人讲究他。连守信是三十里营子土生土长,他太清楚人们会怎么想,怎么说了。大家不屑连守仁和连守义这是肯定的,但是肯定也有和事老,以及心地特别慈软的“旁人”,即便在这个时候,也会给这两股人同情。当然,这个同情,是相对于连守信这一股产生的。
连守仁和连守义这两股人现在非常落魄,而连守信这一股人的日子却过的红红火火。
连守信不仅清楚这些,而且他还很在乎这些议论。
一个爱面子、心肠硬不起来的老实人。
另一方面,只是没给连守仁和连守义这两股修窗户,却没有别的举动,连守信还担心,这样会另妻儿不满。尤其是连蔓儿,当然还有张氏、连枝儿、五郎和小七。
现在板上钉钉,连守仁和连守义这两股欺瞒她们,算计拿连蔓儿的命换钱。害的连蔓儿差一点死了。连守信做为父亲,不该给连蔓儿一个公道?不该给妻儿们出口气?
仅仅是没有给修窗户,这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做啊。谁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巴巴地上去帮着修窗户吧。
如果连守仁和连守义不是他的兄弟就好了,如果连老爷子不是在这个关头中风倒下了就好了。
事实上,没有这些如果。
连守信在两难之间,因此眉头是紧皱着的,同时,还要对妻儿陪着小心。那张脸一眼看过去,虽然气色极好,却难掩一脸的苦相。
“那药钱啥的……?”张氏就又问连守信。
“都是咱出的。”连守信在炕沿上挪了挪,就道,“老太太坐在那。都要吓傻了,也不往外掏钱……”
“这个你不用跟我说,”张氏就道,“她掏不掏钱的,咱出这个钱,我没意见。”
连守信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不是张氏善良、贤惠,他的日子会难过很多。
“爹。我爷现在是不是行动不便啊,那谁伺候他?”连蔓儿突然问道。
“这个,主要还是得老太太。”连守信就道。
庄户人家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就是到老了,贴身照顾老爷子这些事,一般都是老太太的事。老太太照看不过来了。才会让儿孙们上前。老两口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什么都不用避讳,照顾起来方便。
男人们一般都喜欢娶年纪小的女人,其中有一个现实的考虑,就是年老了,这相对年轻的老婆能够照顾他,比儿女照顾的更方便、妥帖。
“我给那边留了俩人,帮着照看老爷子。”连守信又道。
现在连老爷子不能动,虽然李郎中说,吃了药好好调理,应该能恢复行动能力,但谁知道那是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的事那。起码一开始这几天,端屎端尿是一定的。所以,连守信给老宅留了人。
“这挺好。”连蔓儿就点头。
“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说啥没?”张氏就问。
“……都抢着要伺候老爷子,不是老太太硬给往外赶,都在炕边不走。说是到晚上,就住老爷子那屋。”连守信就道,“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怕了。”
“……那就是说,同意让他们俩照顾我爷了?”连蔓儿问。
“嗯。”连守信点头。
“这样不大好。”连蔓儿想了想,就道,“我爷这中风,就是让他俩给气的。这我爷躺在那,不能动、不能说,可心里明白。总看见他俩,这病啥时候能好?”
“蔓儿,你的意思是……”五郎就问。
一家人也都看着连蔓儿。
“为了我爷好,不能让他们俩伺候我爷。”连蔓儿就道,“老连家在三十里营子是孤姓,这个时候,我爷倒下了,没有族里长辈出来主事。可老连家还有亲戚,这村里还有里正、村老。”
“卖了我老姑,是故意的,不是被骗,还挖坑埋汰我爷、把我奶给赶回乡下,今天又差点气死我爷。这几条,该请大家伙在一起议一议,应该咋处理,就咋处理。”细数连守仁和连守义的几桩罪,却将他们卖侄女那一桩略过不提。
连蔓儿这是想召集会议,处置连守仁和连守义。
“……这个,是打算等老爷子能说话了,听老爷子……”连守信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我爷好好的,能走能动能说,他们就敢那么做了。现在我爷不能动、不能说话了,落在他们手里,这还能有好?咱虽然留了俩人,可那俩人也越不过他们去对不。爹,你又不能总在那边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连蔓儿就反驳道,“而且,这事咱就这么放着,也不经讲究。”
“不像以前大家伙不知道,今天在场的人就不少,估计这会,十里八村都传遍了。这还不像以前是猜逢,现在是证据确凿。虽然是连家的事,没害到别人,可这都不是小事,还都这么恶,不给大家一个说法,这老连家的人以后就都不出大门了?”
“要是我爷没中风,现在估计也是想这么办。”连蔓儿最后道。
只怕不是,连守信和张氏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暗暗的想,即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别人想动连守仁和连守义,连老爷子怕还是要维护连守仁和连守义的。他们就是看连老爷子中风了,又知道连老爷子的这个心思,才放过了连守仁和连守义。
“蔓儿说的有道理。”五郎就道。
“这样好吗?”半晌,连守信才道。
“只能这么做。”连蔓儿就道。
“我爷不是一直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的吗,声势造的大一点,也能给他老人家恢复名誉。那可是我爷最大的一块心病,这块心病去了,我爷还能好的快一点。”五郎道。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会,连守信也就点了头。
“老爷子虽然还不能说话,一会咱还得去问问……”
“先把人请来,再一起问,这样好点儿。”连蔓儿就道,“赶早不赶晚,就今天吧,一会我和我姐就跟我娘准备晚上的席面。”
请人来家说事情,自然是要预备饭菜的。
连守信和五郎随即就换了衣裳出门,分别去请人,往连家老宅去了。
张氏、连枝儿、连蔓儿和小七都留在家里。
连蔓儿是今天刚从县城回来,还没来得及进自家的门,就去了老宅。现在回到自家,就忙着收拾东西,一边和小七你一句说一句地说新庄子的事给张氏和连枝儿听。
“……那庄院子靠着山,没咱家这屋子好,不过估计到夏天应该挺凉快的。到时候咱没事,就上那住几天去。”连蔓儿笑着道。
“那敢情好。”买了那么大一个庄子,张氏和连枝儿也很高兴。
“不用去看,听你们这么一说,就知道那庄子好。庄子好,那钱也好。”张氏又道。一下子花出去两千多两银子啊,这还是他们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开销。“你爹回家来取银子,我这担心的两宿都没睡好,直到家兴回来,告诉我啥啥都办好了,我这心才放下。”
连枝儿、连蔓儿和小七都不禁莞尔。
连蔓儿这边收拾完了,又帮着张氏一起定了晚上席面的菜单,然后,张氏就带着人去准备饭菜去了。这一次,她没让连枝儿和连蔓儿一起去。
“蔓儿刚回来,好好歇歇。枝儿,你陪着蔓儿,小七,你也别又跑出去玩,跟你姐好好待着。”
“蔓儿,咱娘这是担心你。”等张氏走了,屋里只剩下姊妹三人,连枝儿就对连蔓儿道,“咱爹和咱娘也为难,哎……”
“我知道。”连蔓儿就点头道,“姐,我不是记仇。是这个事,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对谁都有好处。”
“那,蔓儿,今天请人,你想要唠出啥结果来?”连枝儿就问。
“……结果不重要,这个过程才是要紧的。”连蔓儿笑了笑,就道。这就是为什么,她根本就没打发人去老宅探听消息的缘故。
说结果不重要,是因为情势。而这个过程,如果不是连老爷子中风了,他会同意请人来唠这件事才怪。
果然,并未到晚间,连守信和五郎就回来了,随同而来的,自然还有吴玉贵、吴玉昌、连家老宅的左右邻居,还有里正和几位村老。
“……人都请齐了,就在咱爷那个屋唠的。问咱爷的意思,你们没看见把咱爷给急的那样,咱爷还哭了。”五郎抽了个空,过来告诉连蔓儿道……先送上一更,稍后争取二更吧,急求粉红。
如果太晚了,大家就不要等,明天早上来看一样的。(未完待续)
列表
第五百九十三章 惩罚
无广告看着就是爽!
连老爷子哭了,连蔓儿默然。
“……啊啊地想说啥,又说不出来。最后就朝咱奶又瞪眼睛又眨眼睛的,哎。”五郎说到这,也叹了口气。连老爷子这辈子,极爱体面。他做到这一步,让人只能无语叹息。“还是咱奶发了话,说是这事得等咱爷能说话了再定。咱爷这个时候,才嗯嗯的,也不哭了。”
最了解连老爷子的心意的,当然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周氏。
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连老爷子还这样,不过是担心,不想让连守仁和连守义的命运落到他们手里来决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样,这两个人的下场肯定不妙。
这么多人在这,都不让管,等连老爷子能说话了,又能怎么样那?!
“那后来那,就这么算了?”连蔓儿就问。
“哪能就这么算了,人都请来了。”五郎就道。就那样算了,那他们不就是做了徒劳的事吗。“大家伙还是唠了。”
“咋唠的?”
“大家伙都说,这不管是哪一族,哪一户,出了这样的忤逆不孝、丧失人伦的事,这人啊,就算留一条命,那也应该在族里、家里除名,光身赶出去。就是村子里,也不能留这样的人,对村子的名声都有影响。就应该赶到大北边去,让他们自生自灭。”
所谓的大北边,是辽东府的极北、与蛮人接壤的地方,那里多荒漠。生存条件非常的恶劣。两国之间略有风吹草动,那里也是最先被波及的地区。那里本来是无人区,后来就有些无路可走的人,比如逃犯之类的亡命徒。在那里落了脚,也算有了人烟。不过,去那里的人。依旧是九死一生。
“最后就这么定下来了?”小七和连枝儿凑过来,问道。
五郎摇了摇头。
“咱爷不能说话,手脚不能动,就在旁边啊啊的叫,急的头上都冒汗了,还使劲看我和咱爹……”
“那……”
“我就说了几句话。”五郎就道。
“哥,你咋说的?”连蔓儿问。
“我对咱爷说的。我说爷你别着急,我知道你心疼我大伯和二伯。他们卖蔓儿的事,这要是换了别人,不管他是谁,我们绝不会放过他。倾家荡产、豁出命去。我们也得报这个仇。……这个事,不用赵秀娥说,我们早就猜逢了。可这么长时间,我们从没对这两股人做啥。”
“不仅没做啥,我们还就当没这回事一样,对他们向对一般长辈那样尊敬,还能帮的我们都帮了。这老宅有啥事,我们没来?不说远的,就赵秀娥这件事。爷你老,还有大家伙都看见了,我们是怎么做的。”
“这还包括我娘小月差点死了那件事,我们都是一样处理的。我们敢说一句,我们对老连家仁至义尽,没一点对不住任何人的地方。只有人对不住我们。没有我们对不住人。我们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我妹子。”
“这些苦,我们自己吃了,多的我也不说了。就是他们卖蔓儿这件事,我们不追究。不是看他们俩,是看爷还有奶,你们两位老人。不追究是不追究,可他们的人品我们都看透了,往后,也不能把他们当一般好人看待了。”
不说具体会怎样看待,只说不当好人看待,这样,以后他们行动,到可以进退自如。五郎这样说,很不错。连蔓儿想。
“这错事也分是啥错事。他们还不是就错了一次,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先是亲侄女,再就是亲妹子,最后连亲爹都不放过。总这么姑息下去,把咱自家人害完了,那下一个轮到谁了?”五郎学着当时说着话,“我就跟咱爷说,咱不能只考虑自己个,得为别人,尤其是咱这一村的乡亲们想想。”
“这话说的好。”连枝儿、连蔓儿和小七就都道。
“咱爷听我这么说,更着急了,又是眨眼睛,又是啊啊地叫。”五郎又接着道,“我就说爷你的意思我明白,出族的事就等你老好了咱再定,可眼下,咱不能啥也不做。这影响不好,让人看了,都说原来做这样的坏事,连亲爹娘都坑害,啥惩罚、报应也没有,以后要都学了样,那咋办?”
简单地说,五郎就是告诉连老爷子,如果想要把连守仁和连守义逐出家门的事情缓一缓,那么现在必须要给这两个人一些教训、惩罚。
“不这么做,不能服众。”五郎道。
连蔓儿、小七和连枝儿都点头。
“哥,那定是啥惩罚?”连蔓儿就问。
“还能是啥,打板子呗。”五郎就道,“是我们大家伙商量出来的,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天十板子,直打到咱爷好了,能说话的时候为止。”
“好!”连蔓儿不禁拍手叫好。根据连老爷子历来的做法,已经可以猜到,他即便是好了,也怕是舍不得将连守仁和连守义给逐出家门的。而语言上的教训对这两个人,也是不疼不痒。打板子这个法子,简单又有效。“哥,这个法子你咋想出来的,太好了。”
打板子这招极妙,但更妙的是那“一天十板子,直打到连老爷子好了,能说话为止”。
连老爷子好了,能说话了,就要决定对连守仁和连守义的最终惩罚。就算连老爷子心里偏爱这两个儿子,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要袒护他们,还要堵住悠悠众口,只怕也不容易吧。
有了这一桩事,连守仁和连守义是希望连老爷子早点好那,还是晚点好那?连老爷子自己,是希望早点好那,还是晚点好那?
而每天十板子,可以让连守仁和连守义受皮肉之苦,却又不会剥夺了两个人劳作的能力。
妙,实在是妙。
连蔓儿和小七就都星星眼地看着五郎。
“……都是被逼出来的……”五郎干咳了一声说道。
“可不是。”连蔓儿就点头,五郎想收拾这两个人的心,恐怕一点不比她少。所以,今天她这么稍微一提,五郎就领会了,而且还做的这么绝妙。
“这么每天十板子打下去,一天天地,希望能让他们长点记性。”连蔓儿就道。
“哥,到时候在哪打板子啊?”小七就问。
“就在咱村公用的场院上。打板子的时候,要敲锣,大家伙都能过去看。也有个警示作用。”五郎就道。
“对了,这样做,咱爷那也同意了吧?”连蔓儿又问。
“这事是大家伙唠出来的,最后也问咱爷了。咱爷这回没啥表示。”五郎就道。
连老爷子还能有什么表示,这已经处理的很宽大了。真的一根手指头都不碰连守仁和连守义,让这两个逍遥自在。你连老爷子不计较两个儿子不孝,那村里的人害怕自家的子孙学了他俩的坏样子那。
而且,他们这样却一点惩罚也没有,以后胆子更大了,琢磨起村里的人来,那怎么办?
连老爷子根本就没有阻拦的理由。
“哥,那今天的份打了吗?”小七就问。
“打了,刚才你们没听见敲锣声吗?”五郎就道。
小七扼腕,表情非常的遗憾。
“听见了,没咋在意,就顾着陪我姐说话了。”小七道。
“小喜。”连蔓儿就将丫头小喜叫进来,“你去厨房,跟你娘说一声,让她再加一个好菜,今晚上的酒也要好酒。”
小喜答应了一声,跑去前院传话去了。
“哥,咱爷这么维护他们俩。现在咱爷不能动了,正该是他们俩尽孝、赎罪的时候啊。”连蔓儿就和五郎道。
“蔓儿,你是要……把咱留在老宅的人再撤回来?”五郎就问。
“当然不能撤回来。”连蔓儿马上道,“就是吧,一会最好打发韩忠过去嘱咐他们几句……”
五郎就了然,笑着点头。
当晚,那两个人回来吃饭的时候(这两个人虽然是去伺候连老爷子的,但是吃饭的时候,依旧是回来吃),韩忠果然就嘱咐了他们两句。
“……让你们去伺候老爷子,你们俩就是咱们老爷和大爷的脸面,这殷勤周到啥的,不用我嘱咐你们。你们务必尽心尽力,别忘了你们端的是谁的碗,不能丢老爷和大爷的脸。……但有一样,你们不能抢那边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尽孝的风头。要是再能给他们多寻找点尽孝的地方……就更好了……”
从那天起,连守仁和连守义两个每天晌午就要到村里的场院上,受十板子,然后才在村里顽童的簇拥下回家。回家之后,两人主要就是伺候连老爷子。端屎端尿这样最显孝道的事情,自然就都落到两个人的身上。到晚间,这两个就歇在连老爷子的屋子,自然是不能脱衣睡安稳觉的,连蔓儿家留下的两个人可在旁边看着他们。
这自然是后话了。
当晚,里正等人在连蔓儿家吃了饭散去,掌灯时分,一家人正准备睡下,大门外却来了一伙人。
那姓赵的商人上门来赔礼道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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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布施
来的倒是快,连蔓儿心想。按照时辰估计起来,这姓赵的商人应该是知道了消息之后,马上就赶过来的。
不过,想一想,这一点也不奇怪。一个走南闯北,将生意做的还不错的商人,本就不应该是个蠢人。不管是为了救赵秀娥也好,还是想要挽回,不想得罪连家也好,这件事都不能拖。来的越早,也就越显示了他的诚意。
掌灯了能怎么样,时辰再晚,他都要来。如果他还想要赵秀娥,就不能让赵秀娥在衙门过夜。如果他不想得罪五郎,那也不能让这件事情过夜。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五郎和连守信就出去见客,连蔓儿、张氏等都没出去,只打发了丫头小喜来回传递消息。
“那姓赵的商人带了许多礼物来,说是赔罪的。”
“……他说本来不知道赵秀娥没跟原来的夫家断了。要是知道,他肯定不能收留赵秀娥,还大大方方带在身边,让人管她叫奶奶。……他收留赵秀娥的时候,赵秀娥说是已经和离了,两下说好了,以后各不相干。……赵秀娥回青阳镇来,是和他商量了,要接娘家的人以后一起住,另外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二妞妞也给接走。”
“他说为了这个,他还给了赵秀娥一笔银子,实在没有想到,赵秀娥这都是骗他的。”
连蔓儿让小喜去倒茶,一会的工夫,小喜回来。就将听到的话跟连蔓儿学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张氏就先信了。
连蔓儿想了想,就也信了**分。据打听来的消息,说是这姓赵的商人是很会办事的,素行也不怎么霸道。就算他有几个钱。这锦阳县对于他来说是外县,他怎么会不了解强龙还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在明显不占理的情况下,来大闹连家老宅。他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还有收留赵秀娥一说,这赵姓商人的说法也能让人信服。就算赵秀娥是天仙下凡,一个男人也没必要冒这样的干系。
不过,即便他说的怎样令人信服,他色令智昏,被赵秀娥握在手心里摆弄这一点,也是无需置疑的。
“不知道经过这一出。这人还肯不肯要赵秀娥?”张氏有些自言自语地道。“如果他不要赵秀娥了,这赵秀娥可就糟了。鸡飞蛋打,两边都秃噜了。”
“那她也怨不了谁,还不都是她自己个作的。”连蔓儿就道。
“你快去听听,看那人的意思。还要不要赵秀娥。”张氏就吩咐小喜道。
小喜遵命出去,一会又走了回来。
“咋样?”张氏就问。
“那姓赵的商人给老爷和大爷打躬作揖的,说是请罪。说他事先不知道,听凭老爷和大爷发落。赵秀娥还是连家的媳妇,他愿意赔偿。还说要是连家不要赵秀娥了,还请老爷和大老爷开恩,要他咋样都行。要是老爷和大老爷不准,那他也没啥别的说的。”小喜就答道。
也就是说,这姓赵的商人还是舍不得赵秀娥。不过。如果五郎这边有话,他也不会坚持要赵秀娥。
一个女人,和可能得罪御赐牌楼连家相比,谁轻谁重,这姓赵的商人还是很拎得清的。
不知道赵秀娥如果知道了,她的命运就在五郎一句话之间。她会怎样想。
“那五郎怎么说?”张氏就问。
“大爷还没说个一定,让我问问太太和姑娘的意思。”小喜就道。
“随她去吧,就当放生了。”没等连蔓儿说话,张氏就道,“只要她以后别再往三十里营子来,互不相扰就行。”
这么说完了,张氏才扭头看向连蔓儿。
“蔓儿,你说那?”张氏问连蔓儿,“这赵秀娥就是个破落户,要是这姓赵的商人这头秃噜了,还不知道她咋闹腾那。二郎那边肯定也不能再要她了。就她,搁谁家都是搅家精。让她远远的离了咱,就当做件好事了。”
张氏对连蔓儿用的是商量的口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似乎怕连蔓儿不肯答应。
连蔓儿想了想,也就点了头。
“娘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连蔓儿淡淡地道。
赵秀娥怎样,其实都无关紧要。任由她跟了姓赵的商人去,或是拦下这件事,对她们来说,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们家走到现在,如果还要忌惮一个小小的赵秀娥,那就可笑了。
跟了姓赵的商人去,似乎是得了富贵,但这富贵能有多久。连蔓儿想到打听来的这姓赵的商人家的消息,暗地了摇了摇头。
这么着,小喜又被打发去了前院。这次,小喜去的时候稍长,再回来,就说那姓赵的商人已经走了。
“大爷跟他说了,赵秀娥已经和连家没干系了,以后咋样,连家都不会管。那姓赵的商人可好一番谢咱们大爷。还请咱们的大爷能高抬贵手,原谅了今天的事。递上去好厚的一沓礼单,说是那几个伙计粗手粗脚地,就让在衙门里受刑,好让老爷和大爷消气。就是赵秀娥,一个妇道人家,请咱们大爷手下超生,他对咱们大爷感恩戴德啥的……”
“那我哥说啥?”连蔓儿就问。
“大爷答应了。就是告诉他,他要是接走赵秀娥,以后就要好好约束,要是再有类似的事,那就决不轻饶。那姓赵的商人说了,以后绝不让赵秀娥踏进锦阳县一步。”
“这姓赵的走了,怎么他们爷俩还没回来?”张氏就问。
这么说着话,连守信和五郎就从外面回来了。
“人走了?”张氏问道。
“走了。”连守信点头,“要赶着去县衙,往外提人。”
不只姓赵的商人走了,五郎还打发了韩忠跟去。若是五郎不派人去打招呼,县衙那边是不可能放赵秀娥出去的。
“明天他还要来,去老宅那边,给老爷子磕头赔礼。”五郎又道,“今天太晚了,怕打扰了老爷子休息,不方便去。”
果然,第二天就从县城传来消息,赵秀娥带的那几个伙计都在县衙大堂上挨了板子,另外还交了罚金。至于赵秀娥,昨天晚上被赵姓的商人接走之后,连夜就被送出了锦阳县。
而这一天上午,赵姓商人又来到三十里营子,另备了礼物,到老宅给连老爷子磕头赔礼。
连守信和五郎自然也都到了场,连老爷子还是不能动、不能说话,只在那赵姓的商人磕头、陪了一大番话之后眨了眨眼、啊啊两声,让那商人走了。
至此,这件事算是最终落幕,从那以后,连蔓儿就再也没有见过赵秀娥,不过从别人嘴里听见了几次消息,那也是后话了。
送走了商人,连守信和五郎就也要告辞。
连老爷子啊啊地叫着,冲周氏,又冲那商人给的赔礼眨眼睛。
“你们把这东西都带走。”周氏就对连守信和五郎道,“这人家是冲着你们给的,我们不要。”
连守仁和连守义在地下站着,心里着急,却再也不敢言声了。
推让了一番,周氏将几样药材留下给连老爷子补养身子,其他的东西则是坚持让连守信和五郎拿走。
“这些东西,爷和奶不要,那就送到庙里布施。”五郎就道,“昨天我们在家里,还正商量着要给我爷做几场法事,好保佑我爷早点好。”
五郎这样说,却正合了周氏的心意。连家自来花用俭省,周氏又懒得出门,不过每逢节日,这香火供奉都是周氏亲手办理,一点都不肯含糊的。
“那正好。好好做几场法事,也把家里的晦气去一去。”周氏就道。
连家老宅一直走背字,周氏都认为是“丧门星”“搅家精”的缘故,每天都在想怎么去晦气,做法事,自然是极好的法子。
连守信和五郎回到家里,就将这件事跟张氏、连蔓儿娘儿几个说了。
“这法事,就在咱这村的庙里做吧。”连守信就道。
大家自然都没有异议。
“我看这赔礼挺厚,咱再另外添上一些,也别光就在咱村这庙里,这临近的香火盛的庙里,还有县城那两处有名的庙里,咱都布施一些。”连蔓儿就道,“布施灯油、做法事,另外,再请人多刻些药王经,有人手写的,咱也出钱买……”
“蔓儿,你这是要……”五郎就看连蔓儿。
“既然要做,那就把声势做的大一点,多花些钱,也是值得的。”连蔓儿就道。
“这倒是,尤其是出钱买这手写的经文,估计还能帮到不少家里条件不大好的读书人。”五郎就笑道。
“对,就是这个理。”连蔓儿点头,她知道,五郎明白了她的意思。“另外咱村这庙里,咱再布施些小麦面吧,就做素馒头,给我爷祈福,到时候,每家每户都发一些,保证咱村的每个人都能吃到。”
“别的庙里也做一些,做法事的时候,就分发出去。”五郎道。
一家人商量定了,就忙着安排起来。
钱物如流水一样的花用出去,结果也没让连蔓儿失望。那一场大布施,即便是多年以后,还让人津津乐道。(未完待续)
列表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二月二
连做了几天的法事,又买、刻经文,施粥施馒头等,连蔓儿一家忙了数日,连老爷子的病情竟真的好了些。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是身子却可以动弹了,饮食上也恢复了。
好了一点的连老爷子,就再也不肯躺在炕上让人伺候。即便是大小便也不肯再在屋子里,都是让人扶着去外面的茅厕解决。
“老爷子知道心疼人。”连守信和张氏在家里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就都感慨道。
连老爷子这心疼的对象,自然是连守仁和连守义。前些天连老爷子不能动,一切都要人伺候的时候,只肯吃干饭,如果不是渴极了,给水他也不肯喝,油腻的东西也不肯吃。其原因,不过是想少解手,不给伺候他的周氏和两个儿子添麻烦。
就是连蔓儿也不得不承认,连老爷子虽然偏心,但是他确实律己甚严,讲究体面。连蔓儿也相信,如果是连守信或者连守礼去伺候连老爷子,连老爷子也会是同样的作为。他这样做,不只是心疼儿子,不想给儿子添麻烦,同时也是特别在意体面。
行动不便,让人端屎端尿地伺候,这人的尊严也就丧失了。起码,连老爷子是这么认为的。
除此之外,连老爷子身子能动了,还想要停药。这两天,根据连老爷子的病情变化,李郎中又来了一次,对原来的药方进行了一些增减。其中增加的,多是调补身体的药材。所费不菲。
买药的钱,还有给李郎中的诊费,自然都是连蔓儿家掏的。
连老爷子虽然不能说话,却还是想法子表达了他不想再继续喝药的心意。在这一点上。连老爷子和一般的庄户人家的老人没什么两样。那就是生了病,能挺过去就挺过去,实在挺不过去。非得请郎中吃药了,那药吃了两次略微见好,他们就不想再吃了。
这样做,无非就是节省惯了,心疼银钱。
这件事,连守信和五郎都没有同意。那药还是按方子抓了,送去老宅。就由留在那的两个长工每天熬了,看着连老爷子喝下。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在庄户人家也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五郎特意去了一趟王举人家里,和王举人商量,两家出钱,请了一个舞龙的班子,在村里舞了一回龙。另外又请了一个戏班子,就在村里大家共用的打谷场上搭了戏台,唱了一天的戏。
庄户人家少有娱乐,又是农闲的时候。因此,这一天。不只三十里营子的村民倾巢而出,就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也都赶来凑热闹。那打谷场上,戏台还没搭好的时候,下面扛着长凳,夹着小板凳来占位置的人就几乎挤满了。
因连蔓儿家有份出钱。那舞龙的队伍进了村,就先到牌楼前舞了一回,又到连蔓儿家门口。连蔓儿就也到门口看了一回,又发了赏钱,那舞龙的队伍才拜谢着走了,进村里沿着每一条街都走了个遍。
至于那戏,连蔓儿就没有去看。她昨天晚间不小心着了些凉,鼻子有些堵,身上也倦倦的,怕出门去再着了风寒,只好留在家里。
自分家前那次差点没了命,连蔓儿的身体就一直很好,头疼脑热几乎就没有过。因此,她一说不大舒服,连戏也不打算去看了,一家人就都紧张了。
李郎中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请了来。
李郎中给连蔓儿看过了脉,就说只是偶感风寒,而且风寒在表,只要发散发散,注意不要再着凉,饮食清淡些,就没事了。
连蔓儿觉得李郎中说的极对,因此药方也不用他开了。
张氏见连蔓儿不肯吃药,就切了姜片,放进锅里,浓浓地熬了一大碗姜汤,又在里面加了几勺红糖,端来给连蔓儿喝。
姜汤熬的太浓了,即便是多加了红糖,依旧掩盖不了那股子辣。不过,这总比喝那苦药要好很多。连蔓儿几乎是捏着鼻子,趁热就将一大碗红糖姜汤都喝了,又被张氏和连枝儿安排躺在炕头,身上压了两层厚被子。
“睡一觉,捂出汗来就好了。”张氏这样说道。
连蔓儿没有反抗,躺在被窝里点了点头,就合上了眼睛。别小看这样简单的土法,这可是风寒感冒初起时,最简单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连蔓儿前世,也没少被这样治疗过,因此,连蔓儿对此还是信服的。
不知睡了多久,连蔓儿醒过来,就觉得鼻子的呼吸顺畅了,身上那种发紧、倦倦的感觉也消失了。小姑娘本身的抵抗力就强,在加上有效的土方,又治疗的及时,真的是睡一觉,发了汗就好了。
睁开眼四下看看,屋里没人,阳光透过窗帘几乎洒满了半炕。
看来,已经快到晌午了,连蔓儿已经学会了看日影来确定时辰。闻到外屋有淡淡的香气飘进来,还有人在小声说话。连蔓儿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一边坐起来,一边叫了声娘。
房门几乎是应声就开了。
先探头进来的是小七。
“我姐醒了。”小七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地道。
小七说完这句,就跑过来,趴在炕沿上看着连蔓儿笑。随后,张氏、连枝儿、连守信和五郎就鱼贯从外面走了进来。
“蔓儿,咋样了,好点没?”
“再多睡一会吧。”
“再喝碗姜汤。”
“好点没,要是不好,赶紧请郎中开了药方,还是喝药快。”
一家人围着连蔓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好了,完全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连蔓儿就笑着道。
张氏就坐到连蔓儿跟前,伸出手来,用手背在连蔓儿额头贴了贴,又收回手在自己的额头贴了一下。
“凉丝丝地,听说话这声也是好了。”张氏就道。
“我就说没事了。”连蔓儿道。
看连蔓儿很有精神的样子,一家人才都放了心。
“哥,小七,你们咋没去看戏?”连蔓儿就奇怪地问道。
“姐你病了,我不去看戏,我在家陪你。”小七就道,“娘怕我吵着你,不让我在这屋里,我就在那屋陪着你来着,姐。”
“就你嘴最乖。”连枝儿对小七嗔道,又扭头笑着对连蔓儿道,“因为你病了,咱爹和五郎就去戏台那看了看,就回来了。小七最乖,也是跟着咱爹去看了看就回来了,那么热闹,他都没再去。”
因为是她家做东,这搭了戏台,肯定要过去应酬一下,之后就回来,是担心她的病。
连蔓儿没说什么话,心里却是暖暖的。
连枝儿见连蔓儿这样是不肯再接着睡了,就上了炕,将窗帘收了起来。没有了窗帘的遮挡,阳光透过琉璃窗,一下子铺洒进来。
连蔓儿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暖融融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这种感觉,正如她此刻内心的感受。不过是着了点凉,大家伙就都这样守着她。
连蔓儿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幸福。暖暖的、润润的。
“再喝碗姜汤吧,我去熬。”张氏就又道。
“娘,先不喝了,晚上再喝行不。”连蔓儿忙拦住道,“娘,我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着凉感冒的人,一般都会厌食。连蔓儿说饿了,想吃东西,张氏就很高兴,因为这进一步证明,连蔓儿好了。
“外面正烀猪头,还有猪爪子,娘再给你炒俩菜。”张氏就道。
“嗯,咱大家伙一起吃。”连蔓儿就点头道。
正好也快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张氏就和连枝儿出去安排。
二月二,有些地方还有烀猪头、吃猪头肉的风俗。连蔓儿家年前杀了猪,特意留了一个猪头,就是要等到今天吃的。
一会工夫,张氏和连枝儿就带着人在东屋摆好了饭桌,连蔓儿换了衣裳,就到东屋来。
猪头肉,自然是桌子上的主菜,不过当然不是一整个猪头摆在那里的。猪头烀熟之后,一点也不油腻,分拆、切好后装盘,再配上蒜泥、酱油,委实是一道不错的美味。
连蔓儿对猪脸、猪耳朵这些感觉平平,她比较爱吃的是猪舌头,也就是俗称的口条。而要说她最爱吃的,则是猪眼眶里眼球背后那一团嫩肉。
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猪身上最好吃的部位,就是太少了。
连蔓儿家吃猪头肉,这眼眶肉,历来都是给连蔓儿和小七的。今天,两块肉都放在了连蔓儿的碟子里。
吃过了晌午饭,赵氏和连叶儿就来了。原来这娘儿俩也知道连蔓儿病了,上午就来看过一回,那时候连蔓儿正睡着,这娘儿俩就没惊动她。吃过了晌午饭,这娘儿两个估摸着连蔓儿也该起来了,这才又来看她。
见连蔓儿好了,赵氏和连叶儿也都跟着高兴。
“蔓儿姐,我爹去庙里,请住持师父给算日子去了,这个月,我家的房子就动工!”连叶儿还告诉连蔓儿一个喜讯。(未完待续)
列表
第五百九十六章 新年新气象
第一更,求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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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叶儿家的打算,是盖五间正房,一明四暗。然后,就是圈出前后院子,后院是茅厕、菜园子,前院是猪圈、菜园子。也就是说,是照着老宅,也就是一般的庄稼院那样布局,只是没有东西厢房。
连叶儿家人口少,像这样的人家,其实三间正房的院子也就可以了。所以,五间正房,即便没有东西厢房,对他们来说,也是足够宽敞、足够住的。
若是以后添人进口,再盖东西厢房,或者再隔出一层院子来,都很方便。
盖房子,少不了要用钱。本来连叶儿家攒了些钱已经差不多了,但是为了给连守礼调养身子花用了不少,这要盖房子,银钱上就有些紧。
“……开春还得抓猪羔子。有订固的活还行,人家能先给木料啥的,没有订固的,自己打个啥柜子、桌子的上集去卖,那还得自己先花钱买木料啥的,……哪哪都得用钱……”
不用连守礼他们开口,连守信这边就将早就准备好的几吊钱拿了出来。
“……先用着,不够再说。好不容易盖一次房子,咋地也得盖周正了。”
连守礼这个人也有他值得人敬重的地方。就比如说当时给他看诊、买药的钱都是连蔓儿家出的。他一醒过来,就让连叶儿和赵氏把这些钱都算清楚了,还给了连蔓儿家。按他的话说,虽然是亲兄弟,他也借了连守信不少光,这个他领情。但是他自家手里有钱,就不能占兄弟的便宜。
至于后来调养的药钱,也都是他自家花的。连蔓儿家这边只能想法子贴补一些。
如今搬出来,不盖房子不行。形势所迫,再加上也许经过那一番死去活来,连守礼还是想开了一些,因此。这次连守礼并没有拒绝连守信的帮助。不过还是说好了,这个钱是借的,他一定还。
连叶儿和赵氏在屋里与张氏、连蔓儿她们说话,那边连守礼也算好了日子回来。
庙里的住持大师帮着算的日子,说二月十二,二月二十。还有二月二十六都是极好的日子。
“赶早不赶晚,我想就二月十二开工。”连守礼对连守信道。
连守信自然点头赞同。
“砖石木料啥的,现在就得开始买了。”连蔓儿拿出她们盖房子的时候记的账册,一项一项地帮连叶儿估算。哪种材料大概用多少,估计费用大概是多少等等。
“蔓儿姐,我们不打算都用琉璃窗。”连叶儿告诉连蔓儿道,“我们商量了,就跟老宅似的,两个屋靠炕头的那扇窗户做琉璃窗,其他的。还是做老式的窗户。”
“这样也挺好。”连蔓儿就点头。毕竟是庄户人家,全部用琉璃窗的太少了,能够添上一两扇琉璃窗,就是日子极好过的人家。
“还有人工,恐怕也得花些钱。”算完了用料,连蔓儿又帮着连叶儿算人工。
连叶儿家这五间正房,是打算在春耕开始之前就要建好。这个时间有点紧,光靠村里的人来帮工怕是不够,因此。还得向连蔓儿家盖房子时那样,花钱请些人工。
“我家到时候给你出几个长工,另外你们再请几个应该是够了。然后,就是每天供饭的钱,这个季节菜少,这上面你们恐怕得多花点儿钱……”
连蔓儿帮着连叶儿规划,最后拉出一张单子来交给了连叶儿。连叶儿跟着连蔓儿,也认了不少字,这单子她能看的懂。
“做个对照吧。具体咋办。还是得看情况,由三伯来做主。”连蔓儿就道。
“蔓儿姐。你这可是帮了大忙了。”连叶儿拿着单子,如获至宝。“我们肯定照着这个来。那天我爹、我娘和我,我们三个还说,从来没盖过房子,也没咋看别人盖过。这我们要盖房子了,就是两眼一抹黑。有了这个,我们这心里就有底了。”
连叶儿家热热闹闹地忙着盖房子,消息自然一下子就传开了。转天,吴王氏就带着吴家玉乐呵呵地来了。
吴王氏带着吴家玉在炕上坐了,小喜就用托盘端了两盏茶进来,由连枝儿亲手将茶盏端给了吴王氏。吴王氏笑呵呵地接了,就拉着连枝儿让她坐下。
每次吴王氏来,连枝儿都是亲自服侍的,吴王氏不说让她坐,她就不坐。吴王氏说了几次,她依旧是这样。因为这样,吴王氏对张氏也好,当着别人也好,就尝尝说,“枝儿这孩子可人疼,那行动做派,寻常大家的姑娘都比不上她,实在让人敬爱”。
连枝儿献过了茶,小喜又端了四样点心上来。
这四样点心并不是外面买的,而是连蔓儿家里自己做的。其中一样就是萨琪玛,这还是过年做了一次,一家人都爱吃,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做一些出来,自家吃也好,待客也好。
第二样是枣糕,就是将大枣去核,磨碎,然后加入适量的面粉,蒸出来的发面糕。
第三样和第四样都是酥皮点心,是韩忠媳妇做的,其中一样是甜的豆沙馅,另一样是咸的火腿馅。
吴王氏先跟连枝儿、连蔓儿都说了两句话,就让吴家玉和连枝儿、连蔓儿到西屋去玩。
三个姑娘都知道,这是吴王氏和张氏有话要说,因此就从东屋出来,到西屋坐了。
只有三个小姑娘,就没什么好拘束的。她们上了炕,就招呼小喜送茶送点心上来。点心依旧还是那四样点心,不过小姑娘们不喜欢喝茶。连蔓儿就让小喜端了熬的浓浓的山楂汁水来喝。
这个汁水是将山楂洗净,加水放入锅里熬煮,大火烧开后,再转小火慢慢地熬,直到汤汁浓稠。这样熬出来的汁水,酸酸甜甜的,极开胃又能解油腻。如果嫌这汁水酸,加上一些白糖,味道会更甜美。
三个小姑娘就围着炕桌在炕上坐了,一边就着热热的山楂水吃点心,一边说话。
“嫂子、蔓儿姐,你们家做的萨琪玛好吃。我和娘照着方子做,就做不来这么香软。”吴家玉吃着萨琪玛说道。
“等哪天你有空过来住一天,我带着你做一回看看。”连枝儿就道。
“嗯,那敢情好。”吴家玉就答应了。
两家住的近,连蔓儿家这也有住的地方,有时候吴家玉过来,玩的晚了,就会在这住下。
连蔓儿就接住了吴家玉的话茬,先是问了吴玉贵和吴家兴两句,随即就将话题转到吴王氏身上。
“……听说这两天正忙,难得今天能过来。要不,我娘还说这两天过去看看那。”
“这不是听说连三叔家要盖房子了吗。”吴家玉就笑道,“我娘过来打听打听,看有啥我们能帮上忙的。……另外就是……”
说到这,吴家玉就笑着看了连枝儿一眼。
“还有别的事?”连蔓儿忙笑着问道。
“我爹、我娘还有我哥,也打算要新起一座房,过来跟婶子商量商量。”吴家玉就道。
吴家兴家在镇上,是三间正房的院子,有东西厢房,还有门房。一家四口足够住的,即便连枝儿嫁过去,也能住的挺宽敞。而且,那房子也并不老旧。吴家玉说的是起新房,也不是翻盖旧房。
那这个缘故,就显而易见了。怪不得吴家玉说话前,还特意看了连枝儿一眼。
三个小姑娘在西屋叽叽喳喳地说话,东屋里,吴王氏和张氏唠的也很近乎。
“……就在我们那旧屋的后头,起个二层院,也是三间正房,东西再各三间厢房,等枝儿进了门,就和家兴就那二层院里头,我们老两口带着家玉住前头。”
原本吴家的打算,虽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有底。就是吴家兴和连枝儿成亲后,住那三间东厢房。
如今打算着要盖新房,自然是连枝儿的身份水涨船高了,当然还有另一件,就是吴家这两年也挣了不少钱。其中不少,就是因为帮着连蔓儿家买卖而赚得的。
张氏在家里帮着连枝儿准备嫁妆,虽然没有开出具体的单子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连枝儿的嫁妆到时候肯定少不了。
吴家几口人都是消息灵通,而且精明、会做人,又极满意连枝儿,现在提出要盖二层院子给连枝儿住,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要说实话,吴王氏今天说出这样的打算,可正合了张氏的心意。
“已经商量定了?为了枝儿,那不用。你们现在那房子就挺好,到时候他们小两口成亲了,就住东厢房,也宽绰的。我们这边家具就是按着你们东厢房的尺寸打的。 就是你们真的盖了新房,到时候也是你们领着家玉住合适,他们年轻,哪那么浮的。”张氏就对吴王氏道。
“早有这个打算,已经商量定了。也不单是为了枝儿。”吴王氏就道,“我们现在是人口少,以后人口多了,早晚也得再盖房子。你也知道,就我们现在那几间房子,天天人来客往的。……再盖个二层院,清净点。我们两口子还是住前院,不分啥新旧的,你也说了,我们那屋子也不旧。就是家兴他爹做这生计方便。”
“新屋子,也是三间,我也知道你这正打着家具,特意提前来说一声。这个尺寸啥的,也不知道要不要改,这还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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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春润
吴家为了娶连枝儿要盖新房,听吴王氏的意思,还是打算让连枝儿和吴家兴成亲后,就小两口两个住二层院子,张氏喜出望外,哪里还会怕什么麻烦。
“麻烦啥,”张氏立刻就笑道,“你们再盖二层院子,不也有厢房吗,这东西打好了,总有用的上的地方。”
所谓投桃报李,吴家要盖新房子、新院子给连枝儿,那张氏也愿意再多打出几套家具来给连枝儿陪嫁。
“你们这诚心要盖房子我也不拦着,你们家条件我知道,不差这个。这有钱了,可不就得给儿孙把房子该的宽绰的吗。……要不这两天就让人把尺寸啥的都定下来,我这再多请俩木匠……”
吴王氏和张氏两个越说越高兴,一直唠叨晌午时分,要吃饭了,张氏就留吴王氏吃饭,吴王氏没留下。这要盖房子,要准备的事情还很多,她这和张氏谈妥了,马上就要回去和吴玉贵、吴家兴说,该准备的就要准备了。
张氏知道吴王氏事多,因此也就没勉强。
连守信和五郎从外面回来,小七也从私塾下学回来,一家人围坐一桌吃晌午饭。
在饭桌上,张氏就说起吴王氏今天来说要盖房子的事。
连枝儿和连蔓儿已经事先从吴家玉那知道了这件事,并不意外,只有连枝儿知道要盖新房是为了娶她进门,就羞红了脸,低着头吃饭也不说话。其他的人。都和张氏一样很高兴。
“下晌我就带木匠过去,把尺寸啥的都定好了。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这家具咱全包了呗。”连守信就道。
“那就全包了吧。那不怀大奶奶嫁进王家,她住的那几间屋子,家具摆设啥的。都是陪送来的。”张氏就道。
“这还真得再多请俩木匠,”连守信扒了一口饭,想了想,又说道,“这就要盖房子,那肯定是……”
话说了一半,连守信瞧见连枝儿的头垂的更低了。就没说下去。
立刻就要盖房,这自然是急着要迎娶连枝儿进门的意思。
“她婶子和我说了这件事。”张氏就接着道,“过两天请人掐算日子,依我的意思,还是定在冬月。要不腊月也行。”
庄户人家操办像娶媳妇这样的喜事,一般都爱扎堆在冬月、腊月这两个月。一来,正是农闲的时候。二来,秋收过后,家家户户仓里都有了粮食,手头也宽松些。三来吗,这办喜事,少不得要置办酒席,选在冬月、腊月。酒席上剩下的饭菜能放的住,不至于浪费。
甚至,冬三月出生的孩子也最多,还比夏天生的孩子好养活。因为,就那几个月,庄户人家既有闲。而且还吃的饱。
吃过了晌午饭,几个孩子从屋里出来,连守信和张氏还坐在炕上。没了孩子们在跟前,老两口子又唠起了连枝儿的婚事。
“枝儿今年就十七了,就是他们不提,这个亲也该做了。”连守信就道。
“我算着也是今年。她婶子上午啥都跟我说了,今年办枝儿和家兴的事,明年啊,就该办家玉的事了。”张氏就道,“她身子还跟我说,前些天咱老爷子那一回,把他们两口子给吓了个够呛。这眼瞅着老爷子缓过来了,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并没别人,不过说到这,张氏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是看咱老爷子没啥事了,要不,这房子估计也都顾不上,就得给俩孩子把亲事给办了。”
连守信就点头。
“咱枝儿这也算是命里带的福气,苦尽甘来。”张氏又恢复了正常的说话音调道。
下午,连守信和五郎就带了木匠去了镇上,这一去,就直到傍晚,在吴家吃了晚饭才回来。吴家兴在吃饭前还来请张氏娘儿几个都过去,张氏她们没去,只让吴家兴去私塾接小七去吃饭。
连守信在吴家喝了酒,脸喝的红喷喷地,显得格外喜气。
“亲家说了,新屋子照咱们这后院的来,都用琉璃窗,不能委屈了咱们枝儿。”连守信喝多了酒,如果不是倒头就睡,那就会变得有些黏糊。这一回来,喝了醒酒汤,他没有立刻睡倒,也不顾几个孩子还在跟前,就粘在张氏跟前,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我和我爹也说了,房子是吴家盖,里面的一应家伙事,啥也不用他们预备,都是咱们给陪送。”五郎在旁就笑道。他比连守信清醒多了,这倒不是因为他酒量更好,而是张氏早就和吴家兴打了招呼,让他在的场合都要照应五郎几分。五郎毕竟还是个少年。
连守信和五郎这次去,不仅量回了房屋的尺寸,还将大面上要陪送给连枝儿的东西都跟那边透了底。
吴家要盖房,动作比连守礼家还要快些。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儿女亲家,连守信不偏不倚,带着五郎都去给帮了两个工,又打发了长工过去帮忙。连守礼这边毕竟人口单薄,银钱也不大凑手,因此说起来,还是这边帮的多一些……刮了一冬天的北风,终于转了风向。从南面刮来的风,虽然还不能将寒意全部驱散,但是带来的暖意和湿气还是一点点地浸润了大地。
冰雪消融,冻土融化,光秃秃的地面上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绿冒出来,很快就连成了片。田地里,雪被子也已经融化了,露出下面短短的麦苗。
连蔓儿家的冬小麦,顺利的度过寒冬,迎来了春天。
眼看着春寒未退,但是那几亩冬小麦却和早春的野草、野菜一样一天比一天更焕发出生机来,连蔓儿一家的喜悦都挂在了脸上。
春小麦的产量毕竟少一些,口味上也略逊于冬小麦,成功地种植、收割了冬小麦,才真正意味着她们自己终于种出了细粮。这不仅会改善她们一家的生活,也将会改善辽东府千万户庄户人家的生活。
冬小麦成功过冬,立刻就成了连守信的心头好,他每天至少要去地里走一圈,看看冬小麦的长势,有的时候,一天还会去上两趟,甚至三趟。
“咱地里种出白面来了,真的白面,不是黑面。”晚间,躺在炕上,连守信还跟张氏唠叨。
连守信所说的黑面,是指用春小麦磨的小麦面,因为面色发黑,庄户人家又不习惯叫什么春小麦面、冬小麦面,为了和冬小麦磨出来的白面相区别,连蔓儿家的人就将春小麦摸出的面,叫做黑面。
虽然冬小麦成了连守信的心头好,但是他也不会忽略别的作物的春耕准备。
一家人已经商量定了,今年要扩大鱼塘和荷塘的面积,还要增加养猪、鸡、鸭、鹅的数量。葡萄园暂时保持原来的规模。至于田地里,今年还要再种植一些春小麦,另外除了辽东府普遍种植的高粱、糜子、花生、地瓜等之外,她们家的田地主要种植玉米,还有大豆。
玉米和大豆都不挑地,病虫害少,容易侍弄。而玉米高产,大豆的用途广泛。多种这两种作物,收益大、风险小。
今年连蔓儿家不仅有三十里营子这几百亩的地、葡萄园、鱼塘、荷塘,还多了罗家村那个几百亩的庄子。虽然有下面的长工头、庄头张罗,连守信还是喜欢尽可能的亲力亲为。
五郎也暂时放下了书本,每天忙进忙出。
张氏和连枝儿也没闲着。她们不需要操心地里的事,可给连枝儿准备嫁妆就够她们忙活的了。
连蔓儿和小七相比之下,似乎就有闲多了。
连蔓儿只要负责家里的账目,而小七,只要负责念书和吃就可以了。
这天小七休沐,连蔓儿也没事。连蔓儿就用食盒装了些点心,带着小七,姐弟俩身后还跟着大胖、二胖,一路欢欢喜喜地去看连叶儿。
一进酸菜作坊的大门,就听见劈柴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小和尚元坛,正在窗下挥着斧子劈木柴。
连叶儿一家三口搬到酸菜作坊的院子里来住,离庙里近,元坛有时候过来。连叶儿家只有连守礼是壮劳力,还修养了一段时间,很多粗重活计,都是元坛帮着干的。这样,就成了习惯。
元坛见连蔓儿和小七来了,就忙直起身招呼。
几年之间,元坛的身量也长了些,虽不高大,却敦敦实实地,还是不像和尚,更像一个庄户人家的少年。
“小坛子,歇一会,进屋来吃点心。”连蔓儿就招呼道。
赵氏和连叶儿都在家,闻声也都接了出来。大家伙进了屋,半晌,元坛也没跟进来,还是小七出去,将他拉了进来。
连叶儿准备了茶水,连蔓儿就将几块素点心挑出来,另放了一个碟子里给元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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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偶然得知的秘密
因为熟惯了的缘故,元坛略推辞了推辞,就去洗了手,然后就坐到炕沿上。不过,他没有立刻就拿了点心吃,而是先从怀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帕子,挑了两块点心包起来,又小心地放进了怀里。
“那是要拿回去给他师父吃的。”连叶儿在旁就低声对连蔓儿道。
“小坛子这孩子孝顺。”赵氏叹息着道。
说小坛子不像和尚,不仅是他的外貌气质。还因为他有一个习惯,就是得了谁家的布施,他都喜欢帮人家干活。就这个习惯,就不像和尚了。谁见过用干活换布施的和尚那?
而且,小坛子每次在外面得了什么,都不肯自己吃,必定要先将好的留出来,带回庙里给他师父。
三十里营子的庄户人家都很喜欢小坛子,不仅是因为他有着庄户人家少年的勤劳和淳朴,还有就是他的孝顺。小坛子无父无母,是庙里的住持大师养大了他。
收起了要给他的住持师父带回去的点心,小坛子才就着茶水吃起了碟子里的点心。期间赵氏还亲自给他续了一回水。
“……多亏了这孩子……”转身坐回到炕上,赵氏就对连蔓儿和小七道。
赵氏和连叶儿再能干,一个是妇人,一个是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许多活计由她们做起来就很费劲。连守礼养病那些天,从庙里挑水,还有家里砍柴、挑黄土、和煤这些粗重的活计。几乎被小坛子给包揽了下来。
现在连守礼每天都在房场和帮工的一起忙着盖新房,小坛子毕竟是和尚,不好去帮工。不过,他每天都会到这酸菜作坊的院子里来。帮着赵氏和连叶儿母女将那些粗重的活计做了。这不仅帮了赵氏和连叶儿的大忙,也让连守礼没有了后顾之忧。
看赵氏看着小坛子那慈爱的目光,就知道她是有多感激和喜欢这个少年。
小七虽然念书了。但却没有忘了小坛子这个玩伴,就坐到小坛子身边,两个男孩子小声说起话来。
“人那,啥都是命啊。”赵氏将视线从小坛子和小七的身上收回来,继续纳着手里的鞋底子。
“三伯娘,你这是要给谁做鞋?”连蔓儿看了一眼赵氏手里的鞋子底,那大小既不像是连守礼的。也不像是连叶儿或者赵氏自己的。
“给小坛子的。”连叶儿就道,“这不开春了吗,我娘打算给小坛子做双单鞋。”
连叶儿这么说着,就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双鞋面给连蔓儿看。那是大青布的鞋面,上面没有任何绣花纹路。显然。这是小坛子的鞋面。
“是我裁的。”连叶儿告诉连蔓儿。
连蔓儿就将鞋面折成鞋状,左右仔细看了看,又对照着鞋底子比了比。
“挺不错的。”连蔓儿就道。
这个年代,针黹女红是所有女人的必修课。而针黹女红里面重要的一项,就是做鞋。这个年代,不管是庄户人家,还是城里的小门小户,甚至高门大户,几乎都没有买成鞋的习惯。家里的女人。要负责一家老小的鞋脚,以及从里到外的衣裳。
庄户人家的闺女,一般打从能走路,就要帮着家里干活,一开始年纪太小,都是给大人打下手。俗称做打零儿。再大一些,就要在家里帮着烧火、做饭,下地挖野菜喂家里的猪、鸡等,还要帮着侍弄庄稼。
在做这些的同时,一个女孩子在会用剪刀之后,就会被家里的大人带着做针线了。比如说做鞋这一项,最先要学的是打袼褙,然后能拿针了,就做最简单的沿边,然后,等女孩子力气大一些了,就要学着纳鞋底子,缝鞋。
只有在这些都做好了之后,才能学习画鞋底子和裁鞋面。
连叶儿现在都能裁鞋面了,也就是说,现在的连叶儿自己就能做鞋了。
那边小坛子吃完了点心,就打了个招呼,要出去继续干活。
“今天的柴禾够了,你多歇歇吧。明天的,你明天过来再劈就来得及。”连叶儿阻拦道。
元坛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想了想,就点了头。
小七见小坛子不干活了,就要和小坛子玩。小坛子没答应,憨憨笑着看连叶儿和连蔓儿。
“就在院子里玩,别往别处去。”连蔓儿就道,还嘱咐了一声小坛子,“小坛子,麻烦你照看点小七。”
“哎,知道了。”小坛子憨憨地答应了一声,就和小七跑出去了。
紧接着,外面就响起两个孩子的笑闹声,还有大胖、二胖欢快的叫声。
“蔓儿姐,我今天听说一件事。”连叶儿就往连蔓儿身边凑了凑,略微压低了声音道。
“啥事?”连蔓儿忙问。
“今早上六郎说,咱爷能说话了。”连叶儿就道。
连守礼家盖房,老宅那边打发了连继祖、二郎、四郎和六郎来帮工。这个四个人,每天都来,一天三顿在连叶儿家吃。不过要说起干活,二郎是把好手,连继祖则不行,四郎爱耍滑,不愿意干活,就愿意支嘴,六郎干活倒是实诚,可年纪毕竟还小,能干的活有限。
“啊?”连蔓儿吃了一惊,“啥时候的事,我们咋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听六郎说,是他不小心看见的。咱爷跟朵儿她爹俩,偷摸说话来着。”连叶儿就道。
“哦……”连蔓儿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心里就明白了。
连老爷子能说话了,却要瞒着人,不让外人,其中就包括她们和连守礼这两家人知道。
“确实不?”连蔓儿就问。
“我也是听六郎说的,要不,咱找六郎来问问?”连叶儿就道。
“那行。”连蔓儿就点头。
连叶儿出去,一会就转身回来了。
“我刚出去,小坛子就问我干啥。我说去找六郎,小坛子就替我去了。小七也跟去了。”连叶儿就笑着道。
“我说你咋一出门就回来了。”连蔓儿也笑,“小坛子还挺有眼力劲的。”
很快,小坛子和小七就带了六郎回来,三个孩子进门来,大胖和二胖也跟着跳进了门里,两只大狗一边猛摇尾巴,一边咧着嘴笑。这两个家伙,最喜欢小七带它们出来到处跑,简直是乐疯了。
连蔓儿就让小坛子和小七带大胖和二胖出去玩,只留下六郎在屋里。
拿出点心来给六郎吃了,连蔓儿这才问起连老爷子和连守仁说话的事。
“是昨天下晚儿,”六郎狼吞虎咽地吃了点心,说道,“我去后院上茅房,从上房外屋过,就听见东屋,就咱爷那个屋里有啥声。我就挑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你看见啥了?”连蔓儿追问了一句。
“咱爷在炕头上坐着,旁边是咱大伯。咱爷正跟咱大伯说话。”六郎就道。
“你听见他们说啥了没?”连蔓儿就问。
“没。”六郎摇头。
“六郎,你是不是看错了呀?”连蔓儿想了想,就说道,“你咋肯定咱爷说话了那?”
“咱爷嘴动换来着啊。”六郎就道。
“嘴动换,也不一定是说话呀。”连蔓儿就道,“咱爷不是中风了吗,嘴能动,可就能啊啊。”
六郎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连蔓儿这样追问,是想尽量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咱爷嘴动换的不一样。……不是啊啊,是说话,我听见了,就是没听清楚说啥。咱大伯还直点头那。……”六郎似乎有些迷惑了,不过还是坚持道。
“那屋里还有别人没?”连蔓儿又问。
“没别人了,咱奶她们都出去了,就咱爷和咱大伯俩人。”六郎这次肯定地道。
“六郎,这事别跟别人说了。也别告诉别人,你跟我们说过了,行不?”问到这,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了,连蔓儿想了想,就嘱咐六郎道。
“行,我跟谁也不说。”六郎就点头道。
打发走了六郎,连蔓儿又跟赵氏和连叶儿坐了一会,就出门来,招呼了小七,带着大胖和二胖回家来。
晌午吃饭的时候,连蔓儿就将六郎的话,跟一家人说了。
“咱爷能说话了,瞒着大家伙,就跟朵儿她爹说话。”五郎就沉思起来。
“你爷能说话了,这不是大好事吗?咋还瞒着?”张氏不解道,又叹气,“咱为他担的这个心!”
连守信则是半晌都没说话。
“说好了是等老爷子好了,能说话,就最后定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事。老爷子这么瞒着,这是还没想好咋办?”张氏就又道。
“应该是没想好咋说才能帮着他们俩脱罪吧。”五郎就道,“就那几件事,大家伙都知道了。要不罚他们俩,想找个让人心服口服的说法,那可难了。”
“可要这样,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还不是每天十板子?”张氏就道。
“那也比给光身赶出村强,去大北边,那生死都不知道了。”连守信终于开口道。
“这事咋办,咱是装不知道还是咋地?”连蔓儿就问。
“一会,咱去老宅看看去。”五郎就道。
“那就……见机行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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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试探
一家人商量好了,连蔓儿就有食盒特意装了两样甜软的点心,往老宅来。
她们早就分家另过,如今住的又远,而且还与老宅之间恩怨重重。不过每逢初一、十五,一家人总要抽出时间来,到老宅看望连老爷子和周氏,风雨不断。庄户人家,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她们这么做,在十里八村一时被传为佳话。
大家都说连守信这家人恩厚,做人做事讲究,怪不得人家的孩子能出息,人家能得了御赐的牌楼,能把日子过的像现在这样红火。又说连老爷子和周氏有连守信和张氏这样的儿子、媳妇,又有五郎他们这几个孙儿孙女,是头等的有福之人。
这是当面,背地里,很多人还会多添上一句话。
“那老爷子老太太有福不会享啊,跟一般人两股劲儿,心都偏向那俩走下道的儿子了。”
走到老宅的门口,就见大门紧闭。老宅的人自打从太仓回来,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而站在大门外,一家人就听见从院子里传出来周氏的骂声。
“看来老爷子是真没啥事了。”张氏就道,“听老太太这骂的,中气多足。”
前些日子连老爷子中风倒下了,老宅里很是消停了一阵子。第一个,周氏不再大声骂人了,每天只精心地照料连老爷子。当然,她也只是不大声骂,不走出屋门骂。并不是不骂。
周氏本就是没什么耐心的性子,照料不能动换、不能说话的人又特别繁琐。周氏烦了,就坐在炕上骂人。一边骂一边哭。骂一阵,哭一阵。将气息调顺畅了,也不用人劝,她依旧回头照料连老爷子。并不肯假手于人。
骂人对于周氏来说,简直是和呼吸一样重要。要周氏不要骂人,除非她死。
对此,连蔓儿无法理解,但事实就是那样,她只能感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连老爷子病中,周氏骂的是儿子,还时常将连老爷子本人饶上,而且骂中必定夹着哭。而现在,周氏就是和平常一样地斥骂。骂的不再是儿子,而是何氏和古氏。
所以,张氏判断说,连老爷子的病是真的好了。不然,周氏不会再次这么有底气,骂的精神气十足。
一家人都没说话,不过都在心里暗暗赞同张氏的判断。
推开大门走进老宅的院子里,一抬眼,就看见周氏一手撑着上房外屋的门框。另一只手指点着古氏和何氏,正骂的口沫横飞。
而何氏和古氏两个,正紧挨着站成一排,猫着腰在推磨。
“……懒驴上套屎尿多……”周氏从对两个让媳妇无差别斥骂攻击,改为指点着何氏,重点攻击。“你当我没看见,这才多一会的工夫,你这一趟一趟地往后院去!那后院有你亲爹,还是有你亲娘。你那屁眼没了把门的了,你咋不拉死在茅坑里那……”
连蔓儿抿嘴,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张氏、五郎和小七也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
连守信的脸上则是浮现出明显的尴尬神色。那前面将骂人当做每天必不可少的营生,而且骂得花样百出的人,是他的亲娘。连守信到现在,还是一句骂人的话,甚至是带脏字的话都不会说。在这一点上,他一点也不像干粗活的庄稼人,更别说是像周氏了。这里面的逆反心理,以及心理阴影,都很值得人深思。
周氏骂着何氏,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连守信他们。
周氏就住了声。
这可是给了连蔓儿她们极大的体面了。要知道,若是搁在以前,那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干扰周氏的骂人大事。
“娘。”连守信和张氏离着还远,就叫了一声,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啊。”周氏应了一声。
这也是件稀罕事。若是放在以前,周氏一般都会一声不吭。这一声娘招致的,很可能是一顿没头没脑的数落,要不,就是冷眼。
何氏和古氏也都停住了脚,面冲着连守信和张氏一行人,脸上陪着笑。
“推你们的磨,别又找借口偷懒。”周氏就冲两个儿媳妇骂了一句,这才率先进了屋。
随后连守信和张氏也走进上房。连蔓儿落在最后,她的目光在古氏和何氏脸上一扫,就收了回来。
连蔓儿不愿意看这两个人脸上那明显讨好的笑容。而且……
何氏还是那个何氏,可是古氏……
最近,即便是在连老爷子没有中风之前,周氏大部分的斥骂已经从古氏身上,转到了何氏的身上,即便后来赵秀娥爆出真相,将周氏的一些猜疑变成了现实,周氏似乎也没再对古氏增加惩罚。
这并不是说周氏不恨古氏,或者原谅古氏了,也不是说因为古氏的模样凄惨,周氏可怜她而心软了。
古氏那瘦骨伶仃的身板,还有焦黄的两腮突出的脸,无一不在昭示着一件事。
也正是因为,连蔓儿一家对古氏都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蔓儿……”连蔓儿迈步要进屋,却听见古氏的声音带着怯意在叫她。
连蔓儿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瞟见古氏放下了手里的推磨杆子,朝她走了过来。
“大当家太太,”韩忠媳妇跟在连蔓儿身后,一步上前拦在了古氏和连蔓儿之间,“老太太在屋里看着那。你这,可不是招老太太骂你。”
连蔓儿没有听古氏说什么,迈步就进了屋。
上房东屋,连老爷子靠着行李卷,在炕头上坐着。虽然吃了不少的药,他现在能和正常人一样走动了,但是嘴巴却还是微微的歪向左侧。李郎中曾来看过,说是即便连老爷子全好了,只怕这嘴也难以恢复原样。
当然,如果只留下这一样中风后遗症,还真不算事。
连守信和张氏已经向连老爷子问了好,连老爷子啊啊的应着,并手指着炕,示意他们坐。五郎、连蔓儿和小七跟着向连老爷子问好,连老爷子还是那样。
连蔓儿就将带的食盒打开,让连老爷子看。
“爷,这是我娘现做的点心,可软和了,正好你老吃。”
连老爷子脸上带笑,又啊啊了两声。
周氏就招呼蒋氏,拿了空碟子来,将点心装了,放在连老爷子跟前。
“爷,我喂你吃。”小七爬到炕上,挑了一块点心,喂进连老爷子的嘴里。
大家都含笑看着,连老爷子吃了一块点心,就摇头不吃了。
连守信和张氏这才询问连老爷子的饮食起居,今天是否好一点等等。连老爷子不能说话,都是周氏代答。
一家人坐在炕沿上,都忽略了戳在地当间的连守仁和连守义。
连守信他们没进屋之前,这两个人都是坐着的。等连守信进了屋,他们就都站了起来,之后,没人让他们坐,这两个人就一直没敢坐。
连蔓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这两人这次学乖了许多。
“看来我爷现在别的都没啥事了,就是还不能说话。”五郎这时就发话道,“一会还是把李郎中再请来给我爷把把脉,看是咋回事,这药该换就换。”
“要是光吃药不行,就换换别的法。镇上济生堂听说有会针灸的郎中。”连蔓儿就道。
连老爷子摇头、摆手,嘴里又啊啊了两声。
“别费那个事了。现在的药吃完了,也不用再买。这都好这样了,就没事了。慢慢养养,到时候也就好了。别费那个钱。也别请人家李郎中了。”周氏就替连老爷子说道,“这几天,人家一趟一趟的来,你爹挺过意不去的。他也就看到这个样了。这个样,也就行了。”
“那哪能行,咋地也得把我爹完全治好了。”连守信就道。
他的这句话,完全是出自一片拳拳的孝心。
李郎中来了几次,凭着他的医术,将连老爷子治疗到这样,也算是极限了。
“那咱不请李郎中,一会我上镇上请济生堂的郎中来。要是济生堂的郎中还不行,那就再去县城请人。……实在不行,就得去麻烦王太医。不管咋样,得把我爷给治好。”五郎就道。
不管怎样,都要想法子把老人的病给治好。这是连蔓儿一家的真心打算。
连老爷子急的直摆手,又拉住五郎的手,拍了拍,嘴里啊了一声,眼圈就红了。
一家人做了一会,将话都说了,连老爷子始终都是啊啊以对。
连守信的心就先软了下来,他认为,连老爷子是真的还不能说话,是六郎看差了。
那既然这样,连守信和五郎就都打算,一会要去请济生堂的郎中来给连老爷子看病。
一家人正要起身,就听见院子里何氏吵吵了起来。
“哎妈呀,哪来的要饭花子。你咋一声不吭就进人家院子啊,这吓人唬道的。”
紧接着,就听见古氏和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一齐惊叫起来,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一阵乱想。
“哎妈呀,这是干啥,咋打起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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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妻妾斗
听着外面何氏大呼小叫,还有不停的厮打咒骂声,连蔓儿等众人一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都从上房走出来查看。
院子里的石磨旁边已经是一片狼藉,笸箩和盆子都被掀翻在地上,还没磨的高粱和已经磨好的面撒了一地。何氏像只老母鸡一样,张着两只手团团的乱转,而古氏正和另一个女人滚倒在地上,厮打做一团。
那个女人似乎对古氏恨极,一边下狠手,一边嘴里用最恶毒的字眼在咒骂着古氏。古氏竟然一点也不示弱,将往日即便是落到最糟糕的境地依旧保持着的一点矜持和体面都丢了,也像个普通做粗活的庄户妇人一样,一边咒骂一边还击。
两个女人的身形相若,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舍、不分上下。何氏在旁边咋呼的厉害,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伸出手去将两人拉开,或者帮助古氏。
因为那个女人披头散发,又和古氏滚在一起,让人看不清脸面。连蔓儿的心里不觉有些奇怪,这个女人穿的破破烂烂的,那模样真的像是个要饭的。可看她身上,又没有带着一般要饭的人必备的褡裢之类的物件,这样又不像一个要饭的。
而且,平常要饭的见到人都要伏低做小,谁会一进门就和主人家厮打起来那。而这个女人,分明是认识古氏,而且还和古氏有着某种深仇大恨的。
这个时候,连守仁和连守义扶着连老爷子。和周氏也都从上房屋里走了出来。同时蒋氏和连朵儿两个都赶上了前去,要将古氏和那个女人拉开。她们两个,自然是向着古氏的,另一个女人就落了下风。
连蔓儿她们都没认出那个女人是谁。可连守仁从上房出来,看到厮打中的两人,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
“英子!”连守仁脱口而出道。
毕竟是做过夫妻的?连守仁第一个认出了眼前的女人。
厮打中的两个人终于被拉开。那个女人站起身,抬手拨开遮住脸面的头发,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来。
连蔓儿仔细辨认,终于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失踪多日的英子。
“哎妈呀,真是英子!”何氏嘴快。在认出英子之后,就忍不住道,“这是从哪来啊,咋弄成这样?哎妈呀,还当你给卖哪疙瘩去了。要不就是让人给弄死了那。”
何氏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英子嗷地一嗓子,就往古氏身上扑去,一双手张着,就往古氏的脸上挠,而且目标明确,是奔着古氏的眼睛去的。
女人打架,多用挠。怨气重的,才会奔脸去。就是希望对方破相。而冲着眼睛过去的,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怨。
这么多人都在场了,而且已经知道对方是英子,当然不能让她和古氏再打在一起。
英子扑不到古氏,就调转了方向一下子扑到了连守仁的身上。她一边用手捶打着连守仁,一边哭诉。
“……你是个死人啊。我花一样的岁数跟了你,没享过一天的福。天天被你这毒蝎子老婆算计。……她恨不得整死我啊……把我卖给过路的拐子了……差点死了……”
连家老宅院里这么大的动静,那大门外就有半大孩子开始探头探脑的。
连老爷子啊啊了两声,给周氏使了个眼色。
“都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有话都屋里来说。”周氏沉着脸发了话道。
“我不怕啥丢人现眼。”英子发狠道,“这毒蝎子老婆差点害死我,我让她给我偿命。”
“站在这的是鬼?”周氏就白了英子一眼,在儿媳妇们面前,周氏永远都是信心满满,威风八面,“让你进屋说话,你不听,就滚回你们家去。你老爹正天天找你。”
“娘,你老人家给我做主啊。”英子抽搭了一声,就抹着眼泪对周氏道。她这个时候当然是记起了,周氏是不待见古氏的,而且她能跟了连守仁做二房,还多亏周氏做主。以后要在这个家生活,就不能得罪了周氏。这个时候违逆周氏,更是愚蠢的。
周氏听见英子这一声娘叫的亲切,脸皮子顿时抽了抽,扭身就和连老爷子往屋里走。
庄户人家,历来没有老婆还在,就纳妾的。原本在太仓,离乡离土,连守仁那时还是个官,收了英子这么个人还没什么。可现在回到三十里营子,一家人又成了这样,英子的存在,就有些别扭了。
周氏沉着脸,心情是颇为复杂的。当时让连守仁收了英子,就是出于一股气,想要报复古氏,不让古氏痛快。周氏本来就是任性的人,上来了那性子,完全不顾忌后果。当然,周氏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过,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的。
连蔓儿这一家人本来要走,可是对英子这事又实在好奇。刚才英子一番哭诉,又说的不清不楚。古氏是怎样卖了英子,将英子卖给了谁,卖去了哪里?英子又是怎么回来的?一连串的疑问,想一想,连蔓儿就和张氏一起跟了回来。
连守信、五郎和小七爷三个对视了片刻,也跟在后面又进了屋。
上房屋里,连老爷子和周氏都坐到了炕上,张氏和连蔓儿在炕沿坐了,连守信、五郎和小七坐在地上的椅子上,其他的人则都是站着。
周氏盘着腿,四平八稳地坐在炕上,开始询问英子。
“那天大家伙往家里来,一转磨磨的工夫,你就没了。还都以为你是看我们家不好了,跟着赵秀娥那贱人跑了。”周氏对英子道。
“不是,不是。”英子连忙摇头,又指着古氏,“是她,这个毒蝎子老婆……”
毒蝎子老婆,英子给古氏起的这个“花名”,还真是蛮恰当的,连蔓儿心里暗想。
“那你说说是咋回事?”周氏就道。
英子就将刚才哭诉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说的更详细了一些。原来那天老宅众人打算回三十里营子,不过没有立刻成行。先是连守义、何氏偷摸去了老王家大车店,又被赶了出来。而在这一片混乱中,赵秀娥走了,英子则被古氏哄骗着也离开了。
至于是怎么哄骗的……
“……我看她偷偷摸摸的,像做啥见不得人的事。我就跟上了。我当面问她,她没办法才告诉我说,是在啥地方藏了点钱,要去拿。我知道她心眼多,怕她拿了钱自己攥着,不给大家伙花,我就跟着她去了。”
古氏就带着英子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进了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说钱就藏在这一家。进了门,英子发觉情形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一处贩私盐的亡命徒在太仓落脚的地方,而那些私盐贩子,是不介意偶尔做做贩人的勾当的。
当然,他们所作的贩人的勾当,也不是这个年代官面上允许的人口买卖。他们所贩的人,来源一般都“不可说”,而归宿,往往是盐井、煤坑等处最下等的私窠子。
古氏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某次听连守仁说起的。至于英子,以前是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
英子本以为都是女人,她又比古氏年轻力壮。因为在县丞后衙受宠,她还难免有些自得,认为比古氏精明能干。古氏能去的地方,她当然也不怕。却不想,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古氏,就这么被古氏给卖了。
“……这个毒蝎子老婆,她的心真毒啊……”英子满脸怨毒,如果不是被人拉住,就又要往旁边的古氏身上扑打。
“她胡说,”古氏在旁辩解道。因为和英子厮打了一回,古氏一身显得更加狼狈。头发和衣裳虽然归拢好了,但是脸上那几道抓痕却不能立刻消去。
“英子,你要真让我给卖到那地方去了,你能活着回来?你是从哪回来的?”古氏转向英子,一双眼睛阴森森地将英子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意有所指。
在这样的目光下,英子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英子,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编这个瞎话。你是走丢的也好,还是一时糊涂跑了,现在后悔了,又回来了,你说清楚,咱爹娘,还有咱老爷都是宽厚人,看在你回来的份上,兴许就不和你计较了。”古氏又继续对英子说道,语气中竟然听不出什么火气。
连蔓儿坐在炕沿上,不由得眯了眯眼。古氏的心机可真够深的啊,刚才还恨不得将英子吃了似的,现在竟然就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跟英子说话了。
而古氏话里,竟然透露出要与英子讲和的意思。
“我咋跑回来的?他们绑着我,是我自己个偷空自己跑出来的,一路要饭,我要回来的。”英子咬了咬牙,直视着古氏,“我是好人家闺女,正经进门做的二房。你偷摸卖我,我跟你打官司,你就得下狱。”
“你别当你有个闺女嫁进宋家,你就称王称霸的了。我跟你算账,连带连花儿的一起算。”英子说着话,撇嘴冷笑,眼睛慢悠悠地朝连蔓儿看了一眼。“蔓儿正好在这,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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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沉渣泛起
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听了英子的话,连蔓儿不由得在炕沿上挪了挪身子,目光在英子和古氏两个人之间打了一个转。
“我们蔓儿在这,咋地啦?”张氏也警觉起来,问道。
“不关蔓儿的事,不关蔓儿的事。”不等英子开口,古氏就连忙说道。
英子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古氏。
“英子,你恨我,有啥事就冲着我来。你拉扯人家蔓儿干啥?咱这是啥事,关人家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啥事啊。”古氏又转向英子,语气比刚才还要软,又带着些遮掩不住的焦急。
连蔓儿瞟了古氏一眼。古氏的言外之意,是她不该插手进这件事。
“不说蔓儿,就说说你闺女连花儿?”英子见古氏的态度软了,不仅不收敛,反而更逼近了一步。
“英子,咱有话好好说。你这……”古氏又用眼睛在英子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才说道,“你、你想咋样……,一家人……”
“你这毒蝎子老婆,做的缺德事也够了。我这一路过来,可没少听说。要我不和你算账,也行。”英子并不等古氏将话说完,就道,“我做大,你做小。咱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要不然,哼,你心里明白……”
古氏和英子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哑谜,话中意有所指。
“你们俩明白,我们大家伙可不明白。”因为话中涉及了自己。连蔓儿就开口道,“英子,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瞒了我们啥事?”
“还不就是那些事。”古氏又抢着说道。“蔓儿,我们是对不起你。可你看现在,我们也都遭报应了。你现在大富大贵的。上次五郎也说了,那件事不跟我们计较了。……下辈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天天烧香念佛,保佑你做上一品夫人。”
“你别打岔,当我啥也不知道,你又想糊弄过去?”英子就道。
“没错。我没问你,我问的是英子。英子,你说。”连蔓儿就道。
英子有些得意地瞟了古氏一眼,作势张嘴就要对连蔓儿说话。
“英子。”古氏急了,一下子扑到英子身上。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就在扭打之间,古氏贴在英子的耳朵边低低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
“干啥那,你俩这是耍猴那,都起来。离了我这,你们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也不管。”周氏就骂道。
古氏和英子再次被人分开,古氏趁人没注意,又给连守仁使了个一个眼色。
“我做大,你做小,没得商量。”英子起身后。恨恨地对古氏道,“你也别以为就咋地啦,这是我心软,换别人,你想做小都没门,赶你出门是轻的。”
“这事不是咱俩就说了算的。还有老爷,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要是大家伙都点头,那我就没话说。”古氏就道。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向英子屈服了,要让出正妻之位。
“都消停消停吧,时辰也不早了,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歇歇,啥事还非得现在就说。”一直没开口的连守仁插嘴说道。“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消停消停再说。”
“不管到啥时候,都是这回事。”英子态度依然强硬,不过也没再继续催逼下去。
时辰确实不早了,连老爷子大病初愈,是累不得的。
“爷,今天来不及了。等明天,我就去请济生堂的郎中来,给你老看病。”连蔓儿一家起身,五郎就对连老爷子道。
连老爷子连连摆手,又啊啊了连声,意思是不让五郎再请郎中。
“爹、娘,那你们歇着,我们先走了。”连守信和张氏跟连老爷子、周氏告辞,一家人就从上房走了出来。
连蔓儿在门口略停了停,扭头又看了古氏和英子一眼,想了想,也跟着迈步出门。
英子似乎有什么事情隐瞒,并且将隐瞒的事情当做筹码,来要挟古氏。听英子话里的意思,肯定不是连守仁和古氏为了连花儿而用她的命换钱的那件事。
不是那件事,而且还和连花儿有关,又让古氏那样忌惮,到底是什么事。古氏、连花儿在什么时候还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连蔓儿想知道,但又明白,英子这个时候不会轻易的吐露实话。
不过,既然英子回来了,那就总能从她嘴里知道真相。
连蔓儿并不着急。
从老宅出来,走到门口,就看见英子的爹和娘都正靠着墙站着,见她们出来了,这两个人立刻就站直了些,弯着腰,陪着笑,却不敢招呼。
看来这两口子是听说英子回来了,知道她们在里面,所以一直没敢进去。
等连蔓儿她们走开了,果然,英子的爹和娘就蹩进了连家老宅。
回到家里,张氏打发韩忠媳妇去做饭,一家人则在炕上围坐,少不得说起刚才老宅的事。
“没个消停的时候,一出出的,都够能作的。”连守信就皱眉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郎道。
“咱先说老爷子的事。”张氏就道,“老爷子这到底是能说话了,还是不能啊?是六郎那孩子看错了?”
“应该不是。”连蔓儿就道,“我问的可清楚了。……爹、娘,哥,小七,你们发现没有,刚才在老宅上房,咱爷一声都没出。”
“那咋啦?”连守信和张氏齐声问。
“这要是真不能说话吧,心里肯定着急,啊啊两声是肯定的。要是能说话,啥都心里有数,反而不着急了。等咱走了,想说啥说啥呗。”连蔓儿就道。
“不管咋样,明天我去镇上请郎中。”五郎就道。
其实要试探连老爷子能不能说话,有许多方法。不过,因为对方是连老爷子,大家心里都不愿意采用哪些方法。
说完了连老爷子的事,才又说起英子。
“英子那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张氏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
“*不离十吧。那样的事,像是古氏办的。”连蔓儿就道。
“哎呦,那……”张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英子那样,哎,作孽呦……”
张氏只说了这样一句,就不肯往下说了。
英子这次回来,模样十分的狼狈。这个狼狈,不只是说英子身上的衣裳。之所以连蔓儿要看了好一会才认出英子,是有缘故的。
英子的模样,变了许多。算起来,英子还不到二十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年轻漂亮的时候。人说十八无丑女,本来的英子虽然算不上美人,但也算是个充满青春魅力的女人。
可今天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英子,身材已经不复往昔的丰满,而且皮肤粗糙,脸上两眼凹陷,眼角和嘴角竟然出现了皱纹。那个样子,比她的实际年龄似乎是苍老了十多岁。
英子说她是在太仓,趁人不备逃出来的,期间具体的经历,只字不提。不过,看她的模样,还有对古氏的刻骨仇恨,连蔓儿猜测,英子所说的并不是真话。
这些日子,英子所遭受的磨难……
怕是张氏也猜到了吧,所以缄口不言。
“她是咋跑回来的那?”连蔓儿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哥,咱托人好好打听打听吧。里面要是有啥事,咱心里也好有个底。”
“嗯。”五郎点头。
“她们还提到蔓儿,我这感觉,肯定不是啥好事。”张氏又道。
“英子这不回来了,咱总有法子问出来。”五郎就道,“娘,蔓儿,你们俩也别太过心。不管啥事,肯定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也好,以后也好,她们那些人,再想打蔓儿啥主意,那都不可能。”
“这倒是。”张氏点头道。
连蔓儿也点头。她们一家走到现在,如果还能被古氏、连花儿、英子之流给算计了,那才可笑。有心机又怎样,狠毒又如何,那些人再嫉妒她、怨恨她,也没有能力伤害到她了。
“这英子回来了,老宅跟英子家,就更粘连不清了。糟心……”连守信又叹道。
英子失踪,英子家以此为借口频频去老宅勒索。现在英子回来了,英子的爹怕是要摆连守仁老丈人的谱。
“扯上这样的人家,就早该想到这一点。”五郎就道。
“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怨谁?”张氏道。
显然,没人因此同情老宅那些人。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连守信去找长工们安排事,五郎和小七去书房跟着鲁先生读书,连枝儿和连蔓儿则是跟着张氏做针线,将近亥时,大家才各自回房休息。
英子的归来,让连蔓儿不由得想起最初来到此地的那些事,因此入睡的有些晚。第二天,她还没睁开眼睛,就被外面的说话声惊醒了。
“啥,出了人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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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蹊跷
不是说谁死了,或者过世了,而是说出人命了。连蔓儿机灵一下,就完全清醒了过来。因为挂着窗帘,看不太清楚外面的天色,不过从透过窗帘射入市内的微弱光线来判断,这个时候大约也就是辰初时分。
连枝儿比连蔓儿醒的早,已经坐起来在穿衣裳了。
连蔓儿也忙起来,一边问连枝儿是怎么回事。连枝儿就摇头,显然也不清楚,只是比连蔓儿先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所以起来的。连蔓儿也忙穿衣裳,一边冲着外面招呼小喜。
小喜夜里都睡在姐妹俩的外间,也方便晚上姐妹俩有什么事,她好服侍。
小喜听见连蔓儿叫她,应声就从外间走了过来。
“小喜,外面是咋回事?咋听说出了人命了?”连蔓儿见小喜已经穿戴利落了,就问道。
“姑娘,是老宅那边打发人过来,说出了人命。”小喜上前帮着姐妹两个穿戴,一边答道。
“老宅那边,是老宅出了人命?”连蔓儿紧接着又问。
“是的,姑娘。”小喜就道。
“听说,是大当家媳妇。”小喜就道。
“朵儿她娘……死了?”连蔓儿惊讶道。
现在连蔓儿一家上下,连蔓儿她们自然是不肯称呼古氏为大伯娘了,只借着连朵儿称呼。家里的其他人也不再称呼古氏为大当家太太,虽然有的时候当面是这样称呼,不过却没有任何尊重的意味。相反,倒是讽刺的意味更浓厚一些。
这也怨不得人。周氏踩着古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也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古氏恶性的暴露。
“是的。姑娘。”小喜答道。
古氏竟然死了,而且用出了人命这种说法,显然还不是好死。
“她是怎么死的?”连蔓儿已经穿好了衣裳。又穿了鞋子下地。
小喜一边端了温水来服侍连枝儿和连蔓儿洗漱,一边就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是刚才在外面给姑娘们烧水,听老宅的人跟老爷和太太说的。具体是怎么死的,并没说。”
连枝儿和连蔓儿匆匆洗漱了,就从西屋出来,正好碰见连守信和张氏也刚穿戴好从东屋里出来。
“爹、娘……”连枝儿和连蔓儿忙叫道。
“你们知道了?”连守信问了这一句。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问题是无需回答的。
“朵儿她娘……真的……”连蔓儿就问。
“应该是真的。我和你爹过去看看,你们姐俩就别过去了,就在家待着吧。”张氏道。
一般一家人出门有事,大多数时候都连枝儿留在家里看家。连蔓儿却是坐不住的。出了这样的事,让她在家里等消息,更是不可能。
连蔓儿就让小喜陪着连枝儿留在家里,自己又披了一件大氅,就跟着连守信和张氏出来。
连守信和张氏见连蔓儿跟了过来,又劝了她两句不让她去。死人,又是横死的,是大凶的事。连蔓儿一个小姑娘,不应该也没必要去。
“不去我心里不安稳。”连蔓儿就道。虽然消息似乎是确实的,但若不亲眼看见,总有股子虚幻的感觉。而且……“英子昨天回来,她今天就死了。昨天英子还提到我,好像是隐瞒了啥事。我这心里,总觉得……”
“那就一起去吧。”张氏就道。连蔓儿年纪虽小。但是极有主意,家里有什么事,连守信和张氏都很看重连蔓儿的看法。“就是到了那,你就跟娘身后,别往前去。你小姑娘家家的,也得有个避讳。”
“这不像别的事,你跟过去看看行,到时候别往前凑。”连守信也道。
连守信和张氏这样,是出于一片爱护她的心,连蔓儿自然点头。
三口人到了前院,鲁先生、五郎和小七也早就起身,穿戴好了。这样的事,连守信自然不肯让鲁先生去,只带了五郎,小七是硬拉住连蔓儿的手不放,像条小尾巴一样,最后大家也只得让他跟着,不过将嘱咐连蔓儿的话又跟他嘱咐了一遍。
“我就跟我姐待着,不乱走。”小七很懂事地道。
一家人这才带着人往老宅来。
进了村口,就看见老宅那条街上,几乎站满了人,其中还有两处人群聚集最多的地方,一处便是老宅的大门口,另一处,则是再往前一些,老宅日常挑水的那处水井旁边。
见连蔓儿她们来了,大家纷纷让路。
井边的人聚集的最多,人群里传来连朵儿和蒋氏的哭声,连蔓儿一家越过老宅门口,径直到了水井旁边。聚集的人群又自动散开,一家人走了进去。
等走到人群里,连守信就立刻停了脚步,回头给张氏打了个手势,让她看着连蔓儿和小七不要上前,连守信和五郎却又往前走了几步。
人群中心,井沿边,古氏仰面朝天地躺在那,气息全无。就在古氏尸身的旁边,还放着连家老宅用来挑水的水桶和扁担,只是那水桶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全流了出来,将古氏身下都阴湿了。
大片的水迹,在靠近古氏头部的地方,晕染出一片红。连蔓儿从张氏的身后探出头去,发现那片红的来源,是古氏的脑后。
蒋氏和连朵儿正伏在古氏的尸身上大哭。连朵儿似乎还不相信古氏死了,一边哭一边叫古氏起来。
连守仁、连继祖、连守义、何氏、二郎、四郎、六郎都在旁边站着,其中连守仁捂着脸,连继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这是咋……请郎中来看了没有?”连守信上前,低头看了眼古氏的尸身,就抬头问老宅的几个人。
“还请啥郎中,没气了,身子都硬了。”一项大大咧咧的何氏,有些唏嘘地道。
“我娘没死,我娘没死。”连朵儿从古氏的尸身上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何氏,“快给我娘请郎中,给我娘请郎中。”
“朵儿……”蒋氏见连朵儿这样,忙伸手去安抚,却被连朵儿一巴掌拍开了。
看古氏躺在地上那个样子,连守信已经看出来是没气的,又有这些人在跟前,断不会有看错的理,因此也就没搭理连朵儿的话。
“这是咋回事?”连守信又打量着现场,问道。
老宅的几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是一早上,周氏打发古氏来提水。这是老宅众人回到三十里营子之后,除了推磨之外,周氏安排给古氏的另一桩活计。一家人每天的用水,再不要男人们到井边去提,而是都由古氏来负责。
结果,古氏出来了半天,一桶水也没提回去,人也没回去。蒋氏准备淘米做饭,又要带着大妞妞,就打发了连朵儿到井边来找古氏。
然后,就听见了连朵儿撕心裂肺的惊叫和哭声。
蒋氏在外屋,第一个听见了,就忙放下大妞妞和手里的活计,也赶到了井边。
“刚才继祖媳妇就说了,她到这的时候,这就没气了,身子也硬了,是死了好一会了。”
古氏一个人来井边提水,超时没有回家,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井边,旁边桶里有打上来的水,都洒了。
古氏是怎么死的,即便那个时候天还没亮,可是死一个人,竟然能够这样悄无声息?
“这是咋死的?”连守信又问道。
“是不是摔的,脑袋正好磕在石头上?”就有人道。
这个时候,虽然大体化冻了,但是夜里的气温还是很低,井台边撒了水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样的薄冰,在太阳出来之后,很容易就会融化。但是大清早,人若踩在冰上不小心滑倒,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连蔓儿就想起了她是怎么变成了连蔓儿的。她的前身就是在井台边摔倒,魂归地府,才有了今天的她。要是这么说,那古氏就是意外身亡的。
可是,井台边,除了老宅的水桶里洒出来的那一片水迹,并没有其他的水或者冰。而且,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很不对劲。
连蔓儿从张氏身后出来,又仔细地将现场打量了一番,终于找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朵儿她娘一个人出来提水?就这一个水桶,那为啥还用扁担?”连蔓儿问道。
那么大的桶,以古氏的体力,一次最多提一桶水回去。要她用一根扁担,挑两桶水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是她一个人出来提水吗?”五郎就问。
老宅的几个人都点头回答是。
“这就奇怪了,她一个人提水,干嘛要用扁担?”连蔓儿不解地问。
五郎这个时候就走了过去,将扁担从地上捡起来。被扁担压住的一端的扁担勾上,勾着一块小小的布片。
“这是谁的?”五郎将那块布片取下来,拿在手里问道,“是不是朵儿娘的?”
“不是我娘的。”连朵儿就道。
不用她说,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可以看清楚那块布片并不是来自古氏身上的衣裳。
离奇死去的古氏,不应该出现的扁担,以及扁担勾上并不属于古氏的布片。
“这布片是谁的,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朵儿娘是咋死的。”连蔓儿道。
“是英子的,那是英子的。”连朵儿突然大叫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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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真相
连蔓儿在心里本来就在疑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英子在哪里?与连老爷子和周氏不同,这老两口子是长辈,而且连老爷子还在病中,周氏则是内宅妇人,轻易不肯出头露面,就是上次连守礼差点死了,她也不过才走到上房屋门口,连老宅的大门都不曾迈出的。
这两个人都有不来现场的理由,还有连芽儿,一定是在家里看着二妞妞,再加上年纪小,不曾来。英子,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不来的。
“英子那?”连守信就问。
英子的身份尴尬,一家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随后大家一致决定,还是按从前的称呼。
而连朵儿也对英子直呼其名,并叫的那么顺口、自然,显然平时也是那么称呼的。这里面就有些意思了。连蔓儿心想,庄户人家,学什么人家纳妾那。既然要纳妾,就将那圈套的规矩都学全了啊。比如说在英子这件事上,朵儿不是应该称呼其为姨娘吗。
不仅是规矩的问题,从朵儿对英子的称呼,也能看清古氏对英子的态度。就像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古氏、连花儿和朵儿,古氏和连花儿都颇善于掩饰,可朵儿的态度,往往能透露出她们三个那掩藏起来的真正的态度。
“是英子她们俩来提水的?”连蔓儿就问。
英子回来了,以周氏对待儿媳妇的一贯态度,是不会让她吃白饭的,肯定要安排她干活。一个水桶,一条扁担,如果是古氏和英子一起出来抬水,那就解释的通了。
“不是,早上就娘自己一个人来提水。……英子,没住在家里。”蒋氏就道。
张氏这个时候就插话。问蒋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连蔓儿她们一家走了之后,英子的爹和娘就上门了,见了英子这一番哭就别提了,接下来。自然是一番闹。尤其是在听英子说,是古氏使唤卖了她,她要取代古氏,成为连守仁的正妻之后。英子的爹和娘立刻就支持了英子。
老宅的人不胜其扰,最后说要商量,而当晚,就让英子回自己家里去住了。英子离家日久。也有很多话要跟她爹娘说,所以就跟了回去。
当然,在回去之前,英子还从老宅讹了一身衣裙。
“就是这个料子的。”蒋氏仔细看了布片,也确认,那正是昨天给了英子,以换下英子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裳的衫子的布料。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听了蒋氏的确认。连朵儿就叫喊起来,“她恨我娘,早就想害死我娘。还想害死我。就昨天,她临走的时候,还偷摸跟我娘说话来着。说是要跟我娘俩个唠唠。”
“真有这个话?”连蔓儿立刻追问道,“朵儿,英子是咋跟你娘说的,她们要唠啥,定了要在哪唠没有?”
连朵儿的眼神一开始有些躲闪,不过很快就坚定了下来。
“真有,我都听见了。”连朵儿就道,“她让我娘给她腾地方。说了今个儿早上,就在井边等我娘。……就是她害死了我娘。”
连蔓儿深深地看了连朵儿一眼,她心里面总感觉连朵儿说的只怕不是实情,或者起码不是全部的实情。现在的连朵儿,似乎认定是英子害了古氏,不惜撒谎也要把事情这么定下来。
连朵儿虽不善于伪装。但是却习惯说谎。
虽是如此,现在的当务之急,也是将英子找来,问个清楚。
英子的家就离这口井不远,这事不用别人,连守义、何氏、二郎、四郎、六郎就直奔英子家,一会工夫,推推搡搡地将英子给带了过来。
英子的爹和娘也都跟来了,一路吵吵嚷嚷的,直说连守义几个没大没小。英子,英子的爹和娘走到人群外,就说啥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带他们过来看看。”连蔓儿就道。
古氏的死,整个村子都惊动了。英子家离这里这样近,竟然都躲在屋里不曾出来,这本身就很不合常理。
连守义几个强将英子、英子的爹和娘推进人群,推到古氏的尸首旁边。
“唉呀妈呀!”
“哎妈呀,死人啊!”
三个人似乎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英子和英子的娘都吓得面无人色,英子的爹毕竟是个男的,跳了一下,虽然显得还有些害怕,却伸长的脖子打量古氏的尸首。
“真没气了?真死了?”英子爹一边在古氏的尸身上来回打量,一边还打听。
“你害死我娘,你还我娘,你给我娘偿命。”连朵儿看见英子,就站起来,扑过去撕捋英子。
英子猝不及防,竟被连朵儿占了先手,等她反击的时候,就微微落了下风。英子和连朵儿在地上转着磨磨厮打,小七的眼睛尖,就看见英子穿的外衫的后背,紧挨着领子下面,有一个缺口。
“姐,你快看。”小七就指着英子的后背让连蔓儿看。
连蔓儿一眼也看见了,而且英子穿的罩衫,正和那块布料的色泽花纹是一样的。
“别打了。”连蔓儿就喝道。
有人上去将英子和连朵儿拉开,五郎就将从扁担勾上取下的布片交给韩忠媳妇,让她和英子罩衫上的缺口比对。
“严丝合缝,肯定就是从这件衣裳上勾下来的。”韩忠媳妇比对后,肯定地道,还向周围围观的众人展示了一下,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英子,是咋回事,你说说吧。”连蔓儿就道。
“不干我们英子的事,不干我们英子的事,我们英子一直在屋里睡觉,刚才才起来。”英子的爹和娘却吵嚷起来,只是他们这样,反而让连蔓儿觉得是欲盖弥彰。
这三个人都不是很有城府的人,而且人命关天,他们身上、脸上可以说处处都是破绽。
“英子,朵儿都说了,你和她娘昨天约好的,今天在井边见面。这片布,就是在那扁担勾上拿下来的。”连蔓儿对英子道,“你是在这好好说,还是到县衙大堂上去,打了板子再说?”
“别,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被逼的,是她想杀我。”英子指着地上古氏的尸首,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是第一次杀人,背负的精神压力太大,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英子反而不像刚才那么僵硬紧绷了。
“说吧,是咋回事?”连蔓儿就问。
“要不,咱、咱回家里说?”连守仁迟疑着说道。
连蔓儿并没有去看连守仁,现在这个情形,回老宅屋里去说,和在这里说,还会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吗。村里的人已经被惊动到这个程度,而且人命大事,他们肯定都想知道细情。
连家老宅还有什么是大家伙不知道,猜不着的?再藏藏掖掖,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我爷病还没好,这要回家说,再把我爷给气个好歹的,那咋办?”连蔓儿就道。
“就这说吧,”连守信也道,“这个,还能往家里领是咋地?”
连守信所说的这个,指的是英子。
连守仁就没话说了,老宅的其他人也没人说啥,至于围观的村民,他们当然是想立刻就知道真相。
“你说吧。”连蔓儿就对英子道。
“……她对不起我,我跟她说我做大,她做小,过去的事我就不提。昨天没唠妥,我也不着急,她迟早得答应。昨天我临走,是她叫住我,说要和我两个人好好唠唠,就说早上她天没亮就来提水,在井边等我。”
英子的这一段叙述,也连朵儿的叙述意思相符,只不过古氏从被动,变成了主动定下约定见面的那个人。
连蔓儿朝连朵儿看了一眼,连朵儿避开了连蔓儿的目光。
这一节可以暂且放过,不过连蔓儿的心里,更倾向于相信英子的话。
“接着说。”连蔓儿道。
“今儿个早上,我就起了个大早,从家里出来。一出来,我就看见她了,她比我来的还早。我走过去,和她说话。”说到这,英子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是她,是她趁我转身的时候,拿那个扁担打我。”
古氏带了扁担出来,是为了袭击英子的?古氏约英子早上天没亮在井边见面,是预谋要杀掉英子?
“她是朝我脑袋上打的,她肯定是想打晕我,然后把我塞井里。”英子这个时候,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块布片,应该是在这个时候被勾掉的吧。连蔓儿想。英子身上的这件罩衫,原本应该是不错的料子,只是太旧了,那料子已经有些绡了,所以才会被扁担勾勾下一块来。英子没有察觉,应该是当时太过紧张,再有就是,料子绡了,勾下一块来很容易。
“后来那?”连蔓儿问。
“我抢了扁担,推了她一把。”英子就道,“她不知道踩啥上了,就往后倒了,然、然后,就……就没气了。”
“是她想杀我,我没想过要杀她啊。我就推了她一跤……”英子呜呜地哭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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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拔出萝卜带起泥
连蔓儿又问了英子一些细节的问题,英子都一一的回答了。连蔓儿一边询问英子,一边暗自对英子上下打量,等英子说完,连蔓儿对她的话,从心里就信了*分。
事情到这里,已经十分的清晰了。
古氏约英子在大清早的井边见面,名义上是私下里唠唠两个人的事,实际上却是想趁此机会杀掉英子。但是,事与愿违,古氏偷袭英子没有得手,反而被英子占了上风,继而推倒在地,就此殒命。
不过,这其中还有两个疑点。
第一个,连蔓儿虽然没去看古氏后脑的伤痕,但是看那个出血量,似乎并不足以致命。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摔到头部,也许并不需要大出血,就能丧命。她没有相关的知识,不能妄下断言。
第二个,也正是连蔓儿现在更加在意的。
古氏和英子,一个想保住正妻之位,另一个是想抢夺。从昨天两个人的谈话来看,单说古氏卖英子这一条,似乎并不能让古氏屈服。古氏当时不承认,并且暗示,如果英子真的被卖了,那么这么些天的经历必定不堪,就这一点,英子就别想做谁家的正妻。还别说是正妻,就是让老连家继续收留她给连守仁做妾,都成问题。
是英子另外说的那句话,让古氏慌乱了。
英子手里拿着古氏的另外一个把柄,这个把柄让古氏相当的忌惮。
如果英子刚才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古氏的私下约见,就是为了和英子谈判,要封住英子的口。而英子之所以在占上风的时候答应这个约见,则是也有些心虚,想要让古氏不要抓住她这些天的遭遇不放。
“英子,不是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连蔓儿想了想,就对英子道。
她这么说,分明就是并不相信英子的话。英子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蔓儿。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一句是编的,就让我天打五雷轰。”英子毫不犹豫地指天发誓,“我就推了她一下,她就死了。这不是我的错……”
连蔓儿朝英子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英子。你别的话都说的有些道理,可有一点,朵儿她娘为啥要杀你?你们俩要争,她可未必争不过你。”连蔓儿就道。
说实话。英子想做正室,这才是异想天开。
“她要杀我灭口啊,她要封我的嘴。她死了,不是我杀的,她这是报应,遭报应死的。”英子大声道。
周围围观的人就议论起来,与什么灭口相比。这些庄户人家更关注英子后面那一句,遭报应而死。没办法,这个年代的人,对这些东西,那是深信不疑的。
“你知道什么事,她要灭你的口?”连蔓儿就问,“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事。”
“蔓儿,我、我要说了。你、你能保我没事吗?”英子似乎有些镇定下来,竟和连蔓儿讨价还价。
“你说实话,她是遭报应死的,不是你杀的,你当然会没事。”连蔓儿淡淡地道。
“你还敢让蔓儿保你?你有啥资格?”连蔓儿话说的巧,但是五郎却并不高兴,他冷着脸对英子道,“你也承认了,就是你推的人。人当场就死了。你就是杀人犯。现在捆了你去衙门,还怕你知道什么不说?”
英子看了看蔓儿。又看了看五郎。
“我说,我说。”
大家就都安静下来,要听英子究竟会说些什么。
“她要杀我,是因为我手里有她的把柄。”英子道。
“你杀了我娘,你给我娘偿命。”一直在旁边待着,没怎么插话的连朵儿突然又发起疯来,扑到英子身上拳打脚踢,还张嘴咬英子。
五郎挥挥手,韩忠媳妇立刻带人上来,将连朵儿拉到一边看住了。
连朵儿被人困住手脚,动弹不得,就张开大嘴啊啊啊地叫起来。
“有本事你一直这么叫唤,我把英子带到别处,要不把你弄走,她该说啥还是能说啥。你能一直不停叫唤吗?”连蔓儿不动声色地走到连朵儿跟前,在连朵儿耳边小声地说道。
连朵儿听了连蔓儿的话,愣了一会,真的闭上了嘴。
围观的人,就以为是连蔓儿劝好了连朵儿。
“这朵儿姑娘肯定是惊吓着了,还是我们姑娘会安抚人。”韩忠媳妇提高了声音道。
连朵儿不再叫唤,现场又安静下来,连蔓儿才走回来,示意英子接着说。
“蔓儿,你还记得你在这井边,是咋摔着的脑袋不?”英子就问。
连蔓儿怔了怔,随即摇头。初到此地,她是在连家老宅西厢房的炕上醒过来的,只对原来连蔓儿的生活有些恍惚的记忆,而对于她来到此地的直接原因——原来的连蔓儿是怎么在井边摔倒,磕破了头,从而丧命的,她根本就不记得。
“你知道?”连蔓儿问英子。
不止连蔓儿,连守信、张氏、五郎、小七,甚至包括连家老宅的众人,还有围观的众人都看着英子,几乎是竖起耳朵来听英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英子略有些得意地道,“还有连花儿,连朵儿她们也都知道,古氏也知道。”
“快点说,到底是咋回事?”五郎催促道。
那边的连朵儿还要喊叫,被韩忠媳妇手疾地捂住了嘴。
“蔓儿,你不是自己个摔倒的,是连花儿和连朵儿推的你。”英子一语惊人。
“看来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英子接着说道,“那时候可不是你一个人在井边,连花儿和连朵儿都在,我在我家大门里边,听见你们在外面吵吵,我就没出来,就躲门背后,我啥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了啥,好好说。”五郎就问。
“……在说蔓儿去当童养媳的事,蔓儿好像是不愿意去,说舍不得家,连花儿就说那户人家好,多有钱啥的,说蔓儿是去享福的。蔓儿还是不愿意,连朵儿就不高兴了,说蔓儿不识抬举,和蔓儿吵吵起来,还动了手……”
“连朵儿推了蔓儿好几下,蔓儿都没还手,就说说啥也不去,还说让连朵儿愿意就自己去。连朵儿急了,就说蔓儿不安好心,还说,‘你真当是让你享福去啊,你那小男人马上就死了,你俩上棺材里拜堂去’”
连蔓儿一家人,老宅众人,以及围观的村人,都是早就知道当初连守仁、古氏哄骗要将蔓儿给富有人家做童养媳,其实是将她卖给人结阴亲的。可是听见连花儿和连朵儿,尤其是连朵儿小小的年纪竟然当时也知情,而且还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还是禁不住被震惊到了。
连蔓儿的心里也是一颤,原来,原本的连蔓儿在临死之前,是知道所谓的童养媳的真相的。
太残忍了。
“后、后来那。”这次问的是张氏,她的声音都变了。
“她胡说,她胡说!”连朵儿挣脱开韩忠媳妇的手,尖叫着道。
“我敢发誓,你敢发誓不?”英子这个时候,胆气慢慢地壮起来一些,扭头看着连朵儿道,“你娘就是遭报应死的。”
连朵儿打了个冷战,又开始拼命挣扎,同时尖叫起来。韩忠媳妇再次困住连朵儿的手脚,又将连朵儿的嘴巴给堵上了。
“你接着说。”五郎沉声地英子道。
“……连花儿就骂连朵儿。蔓儿说要回家去问。连花儿和连朵儿应该是怕蔓儿回家说这事,就抓了蔓儿不让她走。蔓儿就说,连花儿和连朵儿要害死她,她要回家告状。蔓儿说话的声音挺高,连花儿就急了,要捂她嘴,还骂连朵儿,说都怪她,要是瞒不住了可咋办……”
连蔓儿那个时候十分瘦弱,怎么会是连花儿和连朵儿姐妹俩的对手。她越挣扎,这姐妹俩下手就越狠。
“连花儿和连朵儿还吓唬蔓儿,说她要是回去敢说,就把她扔井里。”
“我、我就看见,她们俩把蔓儿使劲往井台上一撞,蔓儿哼了两声,就没动静了。”英子接着道,“我听着她们不吵吵了,就从门里出来,正好看见连花儿和连朵儿急急忙忙地往回走。”
“我就跟连花儿打招呼,连花儿看见我,还吓了一跳,脸上变颜变色的。她不知跟连朵儿说了啥,就让连朵儿先回家,然后拉着我躲进我家门里。”
“连花儿问我啥时候出来的,听到啥看到啥没。我就告诉她,我啥都听着了也看着了。……她给了我一只金镯子,让我别告诉别人。还说以后等她发达了,还有我的好处。”
“就是后来我戴的那只镯子,连花儿真不是东西,还说是纯金的,根本不是,就是鎏金的,表面上一层金。还多亏拿回拿店里去改,人家告诉我的。我就又去找连花儿了……”
“对了,蔓儿,这事你也应该知道。那时候,你也在家。连花儿怕我把这事告诉你,才给我换了真金的镯子。”
“确实有这回事。”连蔓儿冷冷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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