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魂入漩,三物相随
在漩涡出现的同时,神案上的泥塑猛地一震,发出吱呀声响,双目泛起光芒,直射出来,与邱言头顶的漩涡连接在一起。
顿时,一股朴素意境充斥四周。
“出现了!”
见到漩涡,注意到泥塑雕像的变动,陈井露出喜色。
“这泥塑中的精神,定是被邱言捕捉到了,听说文辟一路,震撼泥塑,其中的精神展现出来,就好像一根通天绳索,能把通往士林的道路拽了过来……”
想着想着,他转头朝陶英看去:“陶兄,不要耽误了,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了!”
说话间,陈井快步向前,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邱言边上,随后眼神微动,神情中生出恍惚之意。
“嗯?”陶英一愣,想起两天前陈井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立刻回过神来,“好!”跟着,他迈开步子,也朝着邱言所在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邱言身上的气势越发明显,而陶英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复杂,看向邱言的目光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脚踩在地上,不时有碎石蹦跳,发出清脆声响,每一声都让陶英心中颤动,刚才的那番变故,还让他心有余悸。
但到了邱言跟前,听到漩涡中传出的书声,陶英的心却突然安定下来,心念飘忽,那心底的种种愿望浮现出来,在心中构建出一片景象,引人沉溺。
一时间,陶英和陈井都陷入恍惚。
不过,陈井很快回过神来,随后拍了陶英的肩膀,唤醒后者。
这时,路道人也已来到旁边,此人同样面色有异。不过却未失神。
陶英被一掌拍醒,这才注意到周围情形,脸上则残留着一丝遗憾之色,低语道:“原来只是幻觉……”
“并非幻觉,而是士林余波,等入了士林之后,陶兄自然能够知道刚才那一幕的缘由所在。”陈井说了一声,然后看向陈匀,“兄长,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这个自然。”陈匀点了点头,接着眼珠子转动,目光落在圣贤纸上,那纸上字字升腾,精神盈溢。
得到回应,陈井点点头,又朝路道人看了过去。
道人也不说话,探手入袖,取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三颗碧绿丹丸。
丹丸一出,空气中顿时多了几丝清凉之意,吹到陶英脸上。让他的心神清明几分,连思维都有所提升,不禁感慨起来:“这就是清神丹?”
“不错!”陈井取过两枚丹药,分给陶英一颗。“这清神丹是清平三宝之一,能明心静气,让心神聚集为一。不散分毫。”
陶英接过丹丸,放在鼻边闻了闻,顿时满腹清香,神清气爽:“果然是宝贝,要是在读书背诵的时候,有这么一颗放在跟前,随时闻一闻,定能事半功倍!”
“这也是中法子,不过此单珍贵,普通的读书人可求不到,”陈井微微一笑,随后话锋一转,“我等随人入林,须摒心静气,排除杂念,稍有偏差,都有可能失去机会,但只要含住此丹,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心神立刻就能聚集,杂念自消。”
说着,他一张嘴,将碧绿丹丸放在口中,压在舌下,然后盘膝坐下,顿时,整个人的气息就有了变化,内敛、平静。
“除此之外,有了这颗清神丹,还能借助魂魄联系,维持魂儿的坚韧,让我们在士林中时,不至于迷失,好处甚多。我求了很久,路道长才舍得拿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气息也逐渐微弱,好像要睡着了一样。
突然,陈井的头垂了下去,魂儿从头顶一跃而出,这魂先是浑浑噩噩,内里三魂纠缠,竟然只是寻常生魂,若非有一层青光包裹生魂,立刻就要被周围的气流卷动,四散开来。
紧接着,青光一动,陈井的生魂恢复清明,然后并不啰嗦,传出一道意念——
“我先入门内等待,生魂在外界太过脆弱,变数太多,详细之事,一会再说。”
意念落下,生魂升腾起来,直入上方漩涡,不见了踪影。
“既然如此,那贫道也要跟上了……”路道人抬头一看,随后吞了清神丹,盘坐下来,五心向天。
一息之后,道人的魂儿也跳了出来,浑然一体,里面有心火跳动。
神魂!
这路道人赫然是名凝聚了神魂的修士!他的神魂跃出,飘然而起,进入漩涡之中,整个过程从容不迫。
陶英四处张望,他肉眼凡胎,出了青光之外,却是看不到生魂,稍微迟疑了一下,就如法炮制,将清神丹压在舌苔,座于地上,口鼻中响起鼾声,接着生魂一跃而出,同样是浑浑噩噩的普通生魂。
但青光一闪,陶英清醒过来,立刻好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奋力挣扎,他看着上方漩涡,想要飘飞过去,但越是挣扎,越是下沉,若非有层青光护卫,早就被风儿吹得四分五裂了。
不远处的陈匀看到这一幕,微微摇头,掐了一道印诀,顿时平地起风,托住了陶英的生魂,送进了漩涡里面。
做完这些,他一转头,视线落在邱言身上。
邱言的意识正在圣贤纸中,可他的血肉身躯,却依旧顺着心中的思路,写下一个个骨血饱满的字。
字字串联,文思如泉,从纸面上喷涌而出!
震颤的圣贤泥塑散发出朴实、勤劳、躬行的意境,与邱言的文思交汇。
空无一物的废墟中,突然闪烁出点点光亮。
“智慧的火花么……”陈匀注意到变动,脸色凝重起来,“这邱言正在识图与泥塑中的秩序精神交流,仿佛忘记了要前往士林一样。”
啪!
就在陈匀思考的时候,一声轻响从泥塑中传出。
他循声看去,在泥塑上看到了一道裂痕,从头部直接贯穿到底座,顿时脸色大变。
同一时间。邱言漫游张内的意识突然一震,感到周围景象一变,成了连绵的金色农田,田中稻穗随风而动,有一名老者穿过稻田,朝自己走来。
其人轮廓模糊,面目不清,只能看出粗布麻鞋。
“这人是……”疑惑中,那人突然溃散,化为一滴鲜血直飞过来。转眼就到跟前!
“嗯?”
心中一惊,邱言猛的回过神来,意识回归肉身,全身筋肉一绷,低头看去,手中的笔已经放下,面前的圣贤纸泛着光芒,隐隐可见墨迹。
笔落文成,这一篇《困知勉行》的文章。已经作完。
回忆起先前的景象,邱言心念一转,探查自身,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微微沉吟,随后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头上漩涡。
漩涡震动,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邱言顿时心生明悟。魂中洞颤动起来,香火心念蜂拥而出,充斥身躯各处。却因融入血肉,难觅踪迹。
“事不宜迟,再晚上片刻,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念头落下,神魂联系冲击出来,直接进了漩涡。
顿时,废墟安静下来,邱言的肉身端坐椅上,身躯不动,陈井、陶英、路道人分散旁边,盘膝而坐。
陈匀眯起眼睛,脸色阴晴不定。
哗啦啦!
神案上突然传来一阵崩塌声音,陈匀闻声一惊,转头看去,正好看到泥塑散落开来的景象,登时面色大变。
“不好!”震惊的同时,其人心念一转,缩地成寸,来到神案边上,然后施展道术包裹神像,想阻止神像的崩解,但最后还是做了无用功。
看着那堆泥块,陈匀眉头紧锁,竟然露出些许慌乱之色:“这下可如何是好?本就瞒着家主行事,如今圣贤泥塑意外崩毁,如何交代?”
随着泥塑的崩溃,悬空的漩涡也如泡沫般幻灭,没了踪影。
紧接着,神案上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这座被人遗忘的圣贤堂,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中。
………………
同一时间,东都,邱言所住的客栈房间。
咣当!
房间一角传出异响,丝丝水雾破碎开来,其中所蕴含的、用来隐匿的灵气四散开来,接着,有三件事物腾空而起,却是一个玉盆、一根镇纸、一根白玉笔。
那镇纸中,被邱言强行灌注其中的气息翻涌开来,呈现出一派奇异景象,光影变幻。
玉盆里面,层层叠叠的气息涌动出来,竟然也是邱言的气息,同样呈现出变幻光彩。
而白玉笔内,则是文思喷涌,渐渐与其他两物相合。
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爆发出来,三种不同的主张凌空交汇。
下一刻,三物上方各自浮现出一个漩涡……
嘎吱。
房门开启,戴国走了进来,放开感知,仔细探查屋内景象,最后皱起眉来。
“奇怪,明明听见有异想,怎么……嗯?”突然,他面色一变,来到一处角落。
角落里水雾渐散,还有残留的灵气夹杂其中。
“古怪!太古怪了!难道有人在公子的房里施展了道术?”带着疑问,戴国抬手一抓,将一缕水雾连同灵气拘住,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
他并没有注意到,书桌上,正有一个拇指大小的木雕荡漾着稀薄神力。
这座木雕,乃是一个微小的灶神神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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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更新时间不够稳定,希望诸位看官能理解。
第三百一十六章 魂游心路
“春秋笔、文宗镇纸、北冥玉盆,这三件事物内蕴神通,珍贵异常,那韩薇儿将这些东西留在我的身边,本就显得奇怪,现在看来,明显还有其他布置,三物之上的漩涡,与士林之门相同……”
透过微小神像,邱言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房间里的变化,不过却只能在心里思考一番,暂时没有办法干涉。
此刻,邱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神魂上。
血肉身的神魂入了漩涡之后,邱言便感到周围朦朦胧胧,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光影变幻,连自身存在都稀薄起来,就像是一滴水落到和河中,难分彼此。
这种感觉,他来说并不陌生。
“嗯?这种感觉,与心魔身进入漆黑空间的时候格外相似,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邱言正在想着,突然心有所感,感到神魂中多了一道模模糊糊的意识,这道意识纯白的有如赤子,心底对自己有股孺慕之情。
“这是……”
他刚刚弄清楚这股意识的来历,就被前方传来的一道意念打断了思路——
“邱兄,你来了……”
随着意念而来的,还有团变幻不定、仿佛被拉长了的面团一样的光影,光影缓缓靠近,邱言从中捕捉到了陈井的气息波动,立刻反应过来,知道是陈井的生魂正在靠近。
“这陈井的生魂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疑惑中,他转念一想,意识到自己的神魂,恐怕也是这么一副模样。
“陈兄,这是什么情况?”
说话的时候,邱言放开感知,向深处探查,察觉到的是一条五光十色的隧道。沿途书声阵阵,遍布琐碎念头,细细探查,能从里面发现经义、志向、理想,不过都是破碎不堪的残渣,一旦捕捉,有可能沾染上意念碎片,影响自身思维。
另一边,陈井的意念有了回应:“邱兄,此处乃是士林通道。又名心路,并非士林,只是外围,还需往深处前进,才能最终到达。”
对此,邱言多少已经猜到了,而他想要问的并非这些。
陈井似是猜到了邱言的疑惑,又适时传过来一道意念:“这心路通往何处,并不固定。前人所留典籍上早有记载,每次前往,抵达的士林地点都有所不同,但详细情况并为写清。所以陈某才没有提及。”
“贫道对此倒是有些了解。”这时候,又有一道变幻不定的光影靠近过来,路道人的意念从里面传了出来,“这条心路。所通之处变幻不定,但大抵范围还是有的,我等四人此时同路。所达之地也在一处。”
“范围具体在哪?”突然,一个略显慌乱的意念从旁传来,其他人立刻分辨出来,发出意念的是那陶英。
陶英一介凡人,现在魂儿飘渺,落入心路通道,自然惊慌,好在没有彻底失了分寸。
“士林之地与外界不同,就算知道范围,说出来也没有意义。”路道人的意念及时回答,说出来的话语,让邱言暗自点头。
陈井又传出意念道:“这是实话,对我等来说,整个士林都是陌生之地,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我听说,如果曾有文章供奉圣贤的话,身上会沾染部分气运,在士林中留下痕迹,一旦进入,就不是无头苍蝇,而会被那点痕迹牵引过去……”
诸家书院都供奉有圣贤泥塑,除了杏坛论道外,平日里也要时常以文章供奉,引动其中的精神秩序,给弟子门人增加感悟,同时也可加固泥塑上的秩序精神。
这些事情,邱言都从姬筝口中得知,所以知道,陈井话中的供奉,指的正是平日里用来引动精神、稳固秩序的文章。
这话说到后来,陈井却是感慨起来:“只可惜,我在理宗书院,没有机会写文供奉,陶兄、道长难以接触到圣贤堂,而邱兄虽然才高,却没有加入书院,自然难以供奉文章,不然的话,有文章牵引,就不用担心落脚点了,听说这种牵引之处,一般都很稳定,而且和自身所学相合。”
说话间,几魂所化光影,已经在这个五光十色的隧道中行进了许久,彼此间以意念交谈,各自的心神都缓缓安定下来,就连陶英心中的慌乱都渐渐平息。
正在此时。
呼!
突然有一股莫名之力蔓延过来,其中流露出悲悯农人的气息,甫一过来,就充斥整个四处!
而后,这股悲悯气息迅速和邱言的神魂联系在一起,拉扯、拖拽,生生将邱言的神魂、以及周围的五色隧道都给变向到另外一条路线上!
扭曲!变动!
“怎么回事?”
几道魂儿惊讶起来,他们现在远离肉身,魂儿暴露在外,心中念想和情绪波动难以遮掩,又没了气血干扰,所以显得格外强烈,稍微一点变化,引起情绪起伏,就会波及全魂。
所以在发现通道弯曲、变形之后,其他几魂立刻就有了反应,除了陶英惊慌失措外,路道人和陈井都在识图弄清缘由。
很快,注意到那股莫名之力和邱言神魂的联系,路道人和陈井总算想清楚了里面的原因。
“邱兄,看来你的亲笔文章,曾经被人供奉给圣贤泥塑,早就在士林中留有痕迹了……”陈井的意念还没说完,五光十色的隧道就轰然破碎!
顿时,强光吞噬了四道魂儿!
霎时间,感知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
当邱言的感知从强光中恢复过来之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感受到肉身!
念头一动,五指跳动,传来虚弱无力的感觉。
这是个未曾练过武的肉身,感受到这一点,邱言神魂不动,意念一转,将整个身躯探查清楚,意识到魂与身合,宛如一体,不见半点排斥,只是,种种疑惑却泛上心头——
“这肉身是怎么回事?莫非……”
没等他将思路整理清晰,就有一个粗重的声音传了过来:“朝廷要诏安我们,有何凭证?”
只用耳朵去听,邱言的神魂就能分辨出来,这声音中充满了怀疑和恶意。
心念一动,邱言抬眼朝前看去,入目的是一群衣衫破旧的男子,每一个的脸上都刻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不少人面色苍白,身子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让这股凶悍之气大打折扣。
为首的那人,白白净净,穿着粗布衣裳,眉宇间存着阴气,这是疑惑、疑虑的表现。
“这些人是谁?我不是入了士林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中疑惑,邱言朝周围打量,发现身处一座木头搭建的寨子里,墙上墙下布满人影,一个个神色各异,衣衫简陋,有的干脆就是衣着褴褛,给人一种穷困、混乱的感觉。
注意到这些人手中的农具、以及少量刀剑,邱言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似是贫农组成的军队,这里应该是座军寨,只是和士林有什么联系?”
正在邱言思考之时,身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王胜,大司农亲自入寨,还说明不了朝廷的诚意?”说话的是名少年,看模样只有十二三岁,穿着官服,束着发,大声斥责,倒也有番威势。
“大司农的名声,我等是知道的。”那为首之人朝邱言拱了拱手,却又皱眉说道,“不过,造反是杀头的罪过,若非是在活不下去,又怎么会揭竿而起?要是拿不出大王的诏谕,我等实在不敢轻信。”
他指了指周围,沉声道:“咱们弟兄,哪个不想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过安稳日子?实在是那义理稻难以成活,大王只听了张秦一张嘴,就命全国改稻,如今水土不服,全都死了,大王自然不愁,可我等可是要饿死了!”
说道后来,这王胜语气沉重,整个人流露出破釜沉舟的味道。
听着这番话,邱言大概摸清了里面的脉络。
“这里名为梁国,因为某种原因,国内农人改种了一种水稻,但最后稻子没有成活,逼得农人起义,我现在却成了此国的大司农,深入虎穴,前来劝降,但对方不敢轻信,索要凭证!还真是一出惊心动魄的戏码,只是,这士林何在?看这情形,莫非又穿越了?”
大司农这个职位,邱言是知道的,位列三公九卿之中,本名“治粟内史”,执掌国家钱谷,是财政官职,后来几经演变,成了执掌仓禀、劝课农桑的户官。
“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陈井等人更不知去向,这军寨内的众人,看似瘦弱,但万众一心,其力不小,对我隐隐怀有敌意,不可不防,不过,那改种的稻谷,居然名为义理稻,这名字似乎有所寓意,嗯?”
邱言正在思索,突然心中一震,眼前的种种景象突然虚幻起来,仿佛凭空浮起,行将消散,但只是一瞬,就恢复原样,又变成真实模样。
这变故来得快,去的也快,宛如错觉,但邱言自然不会以为是错觉,他神魂尚在,心境通透,又岂会轻易生出错觉?
“不一般呐,看来想要搞清楚蹊跷,必须先过了眼前这关……”
这样想着,邱言有了决定。
“王胜,”他突然开口道,“本官此来,并非只为诏安,你可将义理稻之事详细述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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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阴冷萦绕于身,义理迷惑在心
“……这些就是义理稻,种下去没有多久便生异状,当时就有人说难以成活,可朝廷不会听庶民之言,几次反驳,引得官府强行弹压,连耕作时都有胥吏在旁监视,酿成今日苦果。”
邱言走在地头,耳中听着前面引路人的话,陷入沉思。
在他提出要求后,起义军的首领王胜,先是有些犹豫,但还是下了决心,派了几人领着邱言和两名侍从,前往寨后田地。
这一路上,邱言和带路的人交谈,又不时与两名侍从说话,慢慢掌握了信息。
原来,他这个大司农的职位来的很是突然,是原本的大司农,因突然爆发的起义,被梁国国主问责,下了大牢,不日斩首,不过官职不能空悬,这才落到邱言头上。
至于那义理稻,他也已经从两名侍从的口中知道了大概,知道是邻国传来的稻种。
这种稻子产量极大,而且收成后,得到的义理米颗粒浑圆,口感甚佳,作为主食,还能提升思绪,让人更加聪慧。
梁国国主本来并不在意,但一年前,宫廷里来了个名叫张秦的士人,能言善辩,甚的国主喜爱,这人适时提出让梁国改种义理稻,被国主采纳,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摸清了大致局势后,邱言随几人来到地头,看着田中绿油油的一片,皱起眉头。
这些被称为“义理稻”的稻子,成片成片的倒在田中,散发出衰败、颓废的气息,隐隐有着死气。
“倒伏的这般严重,可是要去了一大半的收成。”邱言叹息了一声,他对于农桑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倒伏影响收成。
引路的人里有个五十多岁的老翁,脸上满是皱纹。听到了邱言的感慨,顿时愁眉苦脸的说道:“这还只是开始,再过些日子,就不只是倒伏了,那是要全部死绝的!”
邱言闻言转头,开口说道:“老人家此话可有凭证?据我所知,倒伏虽影响产量,却也不至于颗粒无收。”
“大人,你是不知道北边几国的事情啊,”老翁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王胜他们何以揭竿而起?”
“北边几国出了何事?”等老翁束发了感慨,邱言这才询问起来,从刚才侍从的话中,邱言大致判断出来,这梁国并非一个统一王朝,周围还有不少小国,如那传来了义理稻的宋国,就是其中之一。
老翁一脸悲戚的道:“老头有个远亲。其人是个游士,曾北上诸国,所以知晓一些他国见闻,听说这移栽义理稻。并非只有梁国在做,那郑国、卫国、魏国等,前几年都栽种了此稻,可其中的大部分没能存活。先是倒伏,最后绝收,导致赤地千里、饿殍满地!”
“哦?”邱言面色微变。“既然如此,老翁何不与官府明说?又或者找来一辆人证,好增加说服力?”
老翁听了这话一愣,露出愕然之色,过了一会儿才道:“大人说笑了,老头一介白丁,那些士大夫怎么可能相信我的话?我等佃农,连靠近官府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去报官了。”
说到这,他又道:“要说报官,这义理稻的事情,也传了不少国家,连那宋国的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最后不还是种了么?若非宋国有大贤,恐怕也难以成活。”
“老人家,听你这话的意思,义理稻成活不易的事情,早就传遍天下了?那宋国也曾受害?”
听了这个消息,邱言心中一动,面前的景象再次虚幻起来,如梦似幻,但只是一瞬,就恢复原状,可邱言却清楚的感到,一股阴冷、混乱的气息,萦绕身边,似在伺机而动。
心火跳动,感知笼罩过去想要探查,但堪堪就要接触,邱言心底突生警兆,察觉到了阴冷气息中的一抹漆黑,知道一旦触碰,意识很有可能要沾染异物。
“难道是罪孽、诅咒之流?”
泛起一个猜测,邱言耳中突然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嗯?”他凝神一听,分辨出来是陈井的声音,不过模糊不清,听不出所言何事。
摇摇头,又询问了老翁两句,邱言随后走下地头,蹲在地上,伸手去摸稻子,放出感知探查,只是感知一触碰到稻子,却好像碰上了一个漩涡,拉扯着自身的意识,想要吞没其中!
心火一震,意识归位,邱言站起身来,脸色凝重。
“不管眼前的这一幕是幻境,还是真实,但处处诡异,不同寻常,刚才能听到陈井的声音,说明并非再次穿越,而且神魂尚在,说明修为未失,排除种种可能,余下的那一个应该就是答案了……”
想着想着,他站直了身子,摸了摸嘴边的胡须,然后朝远方看去,入目的一片片农田,以及连绵山丘。
“这里就是士林!”
在回去的路上,邱言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他先是探查自身,发现除了肉身孱弱外,年纪也已不小,约莫在四十岁多的样子。
刚才,他和那老翁聊了几句,不只局限于起义和农桑,还涉及种种琐事,甚至有家长里短,收集了不少信息,现在坐在车上分析和归纳,大概搞清楚了时代脉搏。
这是个类似于春秋战国的世界,天子分封,诸侯并立,就社会分层来说,接近于春秋末期,权力面临洗牌。
“在贵族层面,除了因分封获得权力的地主、奴隶主外,官僚、军功、事功地主正在崛起;庶民方面,则分为编户齐民、佃农、雇农。”
邱言仔细回忆起义军、老翁,以及两名侍从说过的话,试图从中整理出思路。
“不管这个世界是否虚幻,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着原由,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提示,应该就是义理稻,义理,义理,指的是普世皆宜的道理,而这义理稻也是梁国事端的源头。”
“从此着手,找出义理稻代表的的含义,也许就能明白士林变化的根源。但要看透种种繁杂,第一步却不是冒进,而是收集足够情报,然后抽丝剥茧的探寻。”
“不过,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明了原因,立刻就要快刀斩乱麻!拖得时间久了,且不说其他,单单是错过了杏坛论道的时候,难以回归,就要耽误人道体验!不过,在此期间,可以适当留心,体验诸侯分封时代的生活,完善人道,说不定日后能运用到遗蜕之地。”
正当邱言思考的时候,侍候一旁的两个侍从却露出担忧之色。
这两个侍从的年岁都不大,其中的一个,就是在军寨内斥责王胜的少年。
少年见邱言沉默不语,突然说道:“族兄莫不是想要劝谏大王?”
他这话一说,邱言还未回应,就感到周围气息变化,一道道阴冷之气蔓延过来,萦绕在皮肤表面,邱言现在的这具肉身,并未受过打熬,皮肉孱弱,被这股冷气一吹,浑身上下都泛起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邱言疑惑之际,那少年继续道:“我观族兄方才与那贼首说话时,言语中留有余地,随后在地头询问老农义理稻的来历,应该是心有想法。”
说到这里,他不等邱言回话,就郑重道:“族兄,你如今能坐上大司农的位子,靠的是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才能得大王赏识,当年你自立门户,经历了许多波折,直至今日才有起色,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令大王恼怒。”
听了这些话,邱言感到那股阴冷之气越发浓郁,几乎要透过皮肉,深入脏腑骨骼!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反问道:“贤弟有何要教我?”
他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对自己这具肉身的身份,有了更深的了解。
春秋末年,在贵族和庶民间,还有一个阶层,那便是士族,“士”主要有四种来源,其中之一,就是一些贵族世家的庶子、旁系自立门户,发展而成。
邱言的这具肉身,应该就是这种情形。
“若真是如此,那眼前的这个世界,就绝非单纯的幻境,这些细节,单凭一两个人的记忆,很难构筑完善,刚才的很多细节,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所谓构筑幻境,不是凭空生成,还是要以生灵的记忆、见识为根,逐步衍生、推动,展开虚幻情景,越是精细的幻境,所需要的记忆、知识越是庞大,而眼前的这个世界,如果是幻境的话,靠着一两个人的记忆,根本难以支撑的起来。
这时候,那少年又道:“族兄,先前的大司农,本来只是被去了职,谁想其人竟劝谏大王爱惜民力,言及稻政失察,是大王的过错,因而激怒了大王,这才惹来杀身之祸,你如今询问许多,探寻稻政细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小人所害。”
他这是在委婉的劝说,只是这话一说,邱言却突然一愣,神魂颤动,在内翻滚,一连串的记忆贯穿起来——
“义理稻、民力、大司农、劝谏,士林……书生之念!”
霎时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邱言脑海,驱散了种种迷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缠绕在我周身的阴冷之气,并非罪孽,或者诅咒,而是知过、遗憾、后悔的念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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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的更新,应该都放在晚上。
第三百一十八章 鸡犬须自知
“陈井,邱言到底有没有听到你的话?”
在一片纯白无色的空间中,陶英踱步转圈,脸上满是忧色,远远看去,像是在凌空踏步。
在他旁边,站着陈井,坐着路道人,三人周围是一片洁白,没有其他颜色,也没有任何声音。
陶英三人甚至不需要呼吸,所以连呼吸声都没有,更增添了寂静之意。
在三人中央,能看到一团光影,光中有影,呈现出的,是名四十多岁、留着五柳长须、气态从容的男子,此人周围是不断变化的路况,其人坐在车上,两边还有两名侍从。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浓郁的黑气缠绕在此人身上,萦绕不去,隐隐渗透血肉。
“他如果没有听到,没有意识到该做什么,我等莫非要被彻底困在此处?无声无色,寂静无边!”
看着光团景象,陶英越发焦急,早就失了常态,来回走动,片刻都安定不下来。
陈井也不去规劝,而是道:“陶兄,眼下只能相信邱兄,他能文动圣贤泥塑,足以代表心思文采,现在陷入寄念之景,已经从繁琐的招降琐事中脱身,可见发现了端倪。”
“话虽如此,但看那邱言的样子,并未找到里面的关键!他如果找不到,岂不是害了我等?”陶英还是不安,脸上满是忧色,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井摇摇头不再多说,他能理解陶英,本是个凡人,不修道不练武,只想来士林找些文采、增加资历,让自家岳父刮目相看,结果却碰上这么多意外,接连承受异变。失却了平常心也是正常。
另外一边,路道人盘膝而坐。
这里是一片白色,本没有地面,所以这个盘坐乍一看,仿佛是凌空悬浮。
就在陶英手慌不择言时,这位道人突然开口:“陶施主,你说邱施主害了我等,莫非是忘了,如果不是邱施主文开心路,你我根本没机会来此。邱施主是凭着自身本身入得士林,我等只是沾光而已,如今他陷入寄念之景,这是士林对他的考验,成则收获,败则沉沦,我等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观看。你连静观都做不到,又何必来此?”
这话一说,陶英停下脚步,脸露怒色。他直视着路道人,竭力按捺愤怒的情绪:“道长此言何意?请邱言过来,本就是交易,他带我等入林。而我等提供圣贤泥塑!不然的话,那邱言才学再高,也要被挡在士林之外。”
陶英还留有一丝理智。知道路道人身具神通,不好招惹,不然说出的话,就不会是这般客气了。
但路道人毫不领情,反而道:“贫道师门里,记载有祖师飞升之景,祖师曾于天门前问道众生,有所答者皆随之而入天外,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贫道的祖师潜心修炼,飞升是正果,那随同而去的人,不过是一时机缘,并非也修得了正果,若是忘乎所以,未免就有些不知轻重了,我等如今陷入这般境地,焉知不是投机取巧的回报?”
路道人说到这里,住口不言,闭目不语,但话里的含义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
随人成道,不是自家本事,只是鸡犬之流,要有自知之明!
这一比喻,让陶英直接变了脸色,他如今看似身躯正常,其实只是生魂显形罢了,心念情绪一乱,身形立刻就模糊不清了。
“道长这话,是把那邱言比作成道的大贤,而将自己,连同我与陈兄,都当成随行的鸡犬了么?”他的声音略显颤抖,这也是被意念情绪影响而至,没有肉身羁绊,情绪与意念也就难以遮掩了。
眼看论战再起,陈井却突然插话道:“且不要争吵,于事无补,还不如平心静气,积蓄念头,再给邱兄传递信息,刚才我与路道长合力,才传过去一点声音,还不知道邱兄有没有听清楚,如果因为争吵分散了精力,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说话中,他凝神朝着中央光团看了过去。
“邱兄已经到了梁国王宫,我等须时刻做好准备,只要寄念之景生出空隙,就立刻聚集三人心神,传递信息过去!”
说话间,陈井抬手伸了出去,触摸光团,他的手指在接触到光团的瞬间,指尖好似白雪般消融其中,连接在一起,意识延伸过去……
看到陈井的动作,陶英找到了台阶,不再多说,也走了过去,神情反而镇定了不少——
被路道人的一说,这位县令怒火攻心,却也暂时忘了慌乱。
路道人看了两人一眼,身形变化,瞬间来到光团边上。
三个人将光团围住,目光都锁定在其中的光影景象上。
………………
站在梁国王宫之中,邱言看着前面的亭台楼阁,观雕梁画栋,捕捉到一丝雍容贵气,默然无语。
宫殿阶梯上下,有一队队身披铠甲的卫士来回巡视,有来去匆匆的宫女中官不时穿梭,呈现出富贵、忙碌的景象。
远远看去,这一片宫殿仿佛闪烁着光芒,释放出无边权威,笼罩天空。
“我这一路走来,沿途虽不是饿殍遍地,却也是饥年光景,庶民百姓被逼无路,一部分揭竿而起,一部分则逆来顺受,这样的情况,但凡有恻隐之心的,都会觉得良心难过,可一来到宫中,就好像到了另外一处地方,富贵无边……”
这样想着,这片宫舍在邱言的眼中有了变化,好似一头盘踞在城中央的巨兽,吞吐民脂民膏,释放出凶恶气息,震慑一方。
梁国虽为国,但在这个诸侯林立的世界中,算不得大国,单论国土面积,只有大瑞山南道的四分之一左右。
邱言前往起义军的营盘诏安,接着乘车回来复命,来回只花了一天时间,由此可见一斑。
眼下,他看着面前宫舍,却能感受到一股无形权威,笼罩整个国土。
国虽小,权却重!
“族兄,李内侍来了。”旁边的少年侍从出声提醒,将邱言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来的是名白面无须的青年男子,面含微笑,来到邱言跟前,架起双臂行礼:“大司农回来了,那便随小官入宫吧,大王已静候多时。”
“有劳李内侍了。”邱言顺势回礼,随之而去。
内侍,也就是宦官,一般都是由国主的心腹担任。
那李内侍带着几人前行,上了台阶,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座威严的大殿前,殿门前站着两名孔武有力的侍卫,离得稍微近些,邱言就从两人身上捕捉到气血波动,知道是命修在身的人物。
在离殿门还有十步远的地方,李内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朝两个侍从看去,笑道:“两位小哥先去偏殿歇息,等候大人归来。”
那少年和另外一名仆从不敢违令,拱手便去。
等仆从走得远了,这李内侍突然压低声音,对邱言说道:“大人,大王这次派你去诏安贱民,本来就没指望能成事,无非是做出来给其他诸侯看的,省得派兵镇压之后,被那齐国霸主用这个作为借口攻来。”
邱言闻言,眯起眼睛,也压低声音道:“李内侍说这话,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大司农如今身居高位,掌握全国仓禀,日后不知有多少人要来攀附,小官我也不矫情,是真心想要和大人结交的,”李内侍也不掩饰,“今天的事情,也是事先提个醒,大王在殿上,张秦张大人陪在旁边,大人说话的时候,还要多多思量,那张大人虽是外人,可现在身居典客之位,位高权重,他的主张,大人最好不要反对。”
看着眼前这人,邱言点了点头,开口致谢,这时殿中传来唱名,宣他觐见。
李内侍立刻收摄心神,敛去表情,变成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高声应和,领着邱言走进大殿。
一入殿中,走了几步,李内侍就踏着小碎步疾行,而邱言则停下步子,拱手道:“见过大王!”说话的时候,他深鞠一躬,然后站直,朝前面看去。
宫殿外面富丽堂皇,但里面却很空旷,最内有两级台阶,台上摆案,梁国主身穿华服坐在案后,腰金佩玉,体态富盈。
台下的边上,还摆着一张矮桌,有一男子跪坐其后,气态儒雅。
这个时代,还没有以跪为尊的概念,跪只是一种姿势。
“爱卿不必多礼,此番亲入虎穴,可曾被乱贼要挟?”梁国主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和邱言客气了几句,这才步入正题,“这乱贼不知有何要求?那为首之人可曾说出目的?如果……”
只是,他话没有说完,就被台下的男子打断。
国君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小的罪过,可这梁国主却只是收声不语,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
随后,男子长身而起,朝邱言走了过来,他边走边说:“大司农此去,心境似乎有了变化,应该是有了打算吧,不妨说一说。”
这番话语,让邱言心中一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见王呈策,惑心乱意
“此人应该就是张秦了。”
话落人至,看着面前的这名儒雅青年,邱言猜出了对方身份。
张秦此人,邱言最早是从起义军的口中得知的,梁国之所以会种植义理稻,就是因为张秦说服了梁国国君,刚才在殿外,听李内侍所言,此人现在还身居要职,为九卿中的典客,掌一国外交。
“这个张秦,非梁国之人,却得了梁主信任,先是施行稻政,更得了官职,以外国人的身份,掌控梁国的对外政策,能做到这个地步,绝非一般人,现在稻政引发了国内起义,严格来说,此人有不可推卸之责,结果不仅没事,依旧得势,连无礼之举都不受责罚,这手腕真是非同寻常,另外……”
眼眸一动,邱言朝张秦脸上看去,注意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从中捕捉到一丝莫名之意,尤其是对方的一双眼睛,泛着精芒,给他一种危险之感。
“这个人……”
邱言正在想着,那梁国主听了张秦的一番话,回过神来,疑惑的问道:“怎么?大司农莫非对造反的贱民,有其他看法?”他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下来。
与此同时,邱言清楚的察觉到,身周的阴冷之气膨胀起来,越发浓郁,而大殿中,隐隐有一股意念充斥各处,正在影响着梁国国君的思维、倾向。
顿时,邱言心生明悟,他瞥了张秦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朝梁国主拱手道:“大王明鉴,臣这次与那王胜交涉,虽无太大成果,但却与一老农言及许多,得了些许感悟,有了平息骚乱之法。只是还需时日推演,望大王成全。”
他这番话说完,立刻凝神感应,发现充斥殿中的那股意念波动了一下,有另外一股意念凭空诞生!
顿时,两股意念拼斗起来,先前占据殿中的那一股意念占据上风,要将后来者磨灭,但后者坚韧,如风中劲草。根须不动,隐隐影响了梁国主的思路。
另一边,梁国主先是皱眉,接着摇头道:“从老农口中得知了解决之法?老农都是庶民,没资格读书,不学无术,能知道什么?爱卿怕是被人用言语迷惑了。”
“大王,那老农虽未读过书,却认识一名游士。那游士不如张大人贤才,却也有些见识,说了些见闻,所以。臣从老人口中所知的,乃是转述。”邱言说话时,看了张秦一眼,言语中流露出推崇之意。
果然。这话一出,梁国主便来了兴致:“游士?可曾请来?”
“不曾请来,其人已远游他国。”邱言摇了摇头。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梁国主满脸遗憾。
这时候,那张秦开口问道:“既然大司农知晓了解决之法,不如直接说出来,让大王听一听,毕竟叛贼于内,悬而不决,难免引起诸多变数,早日解决,方为上道。”
他的话一说,占据了优势的意念再次变动,在抽象层面呼啸,干扰梁国主的心智。
“是极!是极!爱卿快快讲来。”梁国主立刻表现的急不可耐。
邱言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不去看张秦,只是道:“大王,此法也算寻常,不过那人说的玄乎,臣也不敢轻信,不如给臣两日时间,验证之后,可保无虞,单凭嘴说,却是没有多大作用。”
“嗯?”梁国主皱起眉来,似乎心有不满。
邱言这时笑道:“此法若成,不只梁国兵灾得解,北方几国也能因此受惠,到时候大王您的名声自然能流传出去,不输齐公。”
这个时代,诸侯名义上都是天子的封臣,尽管在国内都是称孤道寡,可说起他国,还是会有所注意的,称公不称王。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邱言经过一番观察,意识到这梁国主有些好大喜功,不喜麻烦,这才一门心思的急于镇压,邱言对症下药,放出了一个鱼饵。
那张秦听了此言,顿时皱眉,正要开口,但梁国主的速度比他更快——
“真有这般灵验?连北边几国的兵患都除去?前些日子,我那表弟还派人过来,言及国内乱局,若真能如卿所言,平息诸多祸乱,可谓一场功德!”
在他说话的时候,邱言察觉到大殿内两股交锋意念再起波澜,微弱的一方壮大起来!
“果然如此!”顿时,他肯定了一个猜测。
看着梁国主脸上喜意,张秦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却没有多说,他知道这时泼冷水,能不能说服梁国主尚不可知,却会让对方生出不喜,损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君臣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上两天,爱卿有所需求,可直接遣人说与孤王。”梁国主说着,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多谢大王成全,臣这就回去着手进行。”话落,邱言有了告退之意,国主也不拦着,派了两名中官随同。
等邱言走后,梁国主起身踱步,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你们觉得,大司农的说法,是真是假?”他这话是对李内侍和张秦两人说的。
“这……”李内侍看了张秦一眼,摇摇头道,“奴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不过,大司农出身世家,世代忠良,对大王的忠心那是没得说的。”
梁国主听了,略感安心,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张秦身上。
张秦见状,不慌不忙,拱手道:“大王,无论大司农所说如何,朝廷还是要做好准备的,两天时间看似不长,但谁知道反贼会生出什么变动?臣建议大王调动三军,先成合围之势,一来可以震慑反贼,二来嘛,要是大司农之法不成,也不至于延误军机,可以立刻平定!坑杀贱民!”
“爱卿果是大才!此言大善!”梁国主点点头,唤来两名将军,吩咐下去。
而后,张秦又道:“另外,大王也不可疏忽大司农府上的安危,应派人去精锐人马,严防死守,以杜绝泄密之可能!另外,还能督促大司农,使其能尽快行事,期间之事,也尽在大王掌握。”
说话间,大殿中的一股意念越发雄厚,不断影响着来梁国主的思维,只是,尽管如此,那另外一股意念却是纹丝不动,似乎从邱言离开之后,就不在受到影响。
“对!对!”梁国主听了,连连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看的旁边的李内侍暗自咬牙。
“这张秦真是将大王的心思摸的其准无比,这几句话看似出主意,却步步紧逼,想把大司农给逼入绝境,笑里藏刀!一旦那平息之法不成,大王立刻就会暴怒!不行,我得去提个醒,放任这张秦下去,哪里还有我的出路!”
李内侍却是暗自盘算,却没注意到张秦不经意间投来的冰冷目光。
………………
邱言在侍从的引领下,乘车回府。
“族兄,殿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此举太不明智,等于是下了军令状,万一不成,丢官去职是免不了的!”
车上,那少年侍从摇头叹息:“再说了,老农所说,哪有解决之法?万一被人查出来,甚至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这话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这梁国可没有什么律法条令,但凡有罪之人,都是依照古礼定罪,由国君量刑,国君高兴的时候,烧杀抢掠的恶徒,可能只被略作薄惩,国君不快之时,偷鸡摸狗的小贼,都可能就性命不保。
而邱言先前的话,让梁国主心生念想,想要名传几国,最后如果没能做到,落差之下,难保不被暴怒的国君判处极刑!
听了少年之话,邱言摇了摇头道:“即便去查那也无妨,那老翁确实说出了解决之法,只不过言语不够详实罢了,等到了我府上,自有分说。”
少年只是摇头,但心里也有好奇,想要知道邱言所说,到底是何等方法。
不过,等回了府,邱言却只是吩咐他去找些园丁、匠户,从外面移栽了些许草木,最后又请了农人,移了几丛义理稻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你是说,大司农只是移栽了些草木,并未做其他事情?”
晚间时候,听到眼线回报之后,梁国主面色不佳,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大王,不妨在等等,说不定大司农还未开始动手。”张秦在旁看似好意的劝说,却让梁国主火上浇油。
“还不动手?那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难道这些琐事,比孤王的命令还要重要?”
这股怒火,一直压抑到两天之后,终于彻底爆发了。
“大司农!大王宣你即刻觐见!”
听到宫里传出的命令,邱言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仆从将几个大岗搬上车,随后就直入宫中,而迎接他的,却是梁国主阴沉的面色。
这一次面见,大殿上就不再只有那张秦一人了,三公九卿聚在,还有不少其他官员陪同在旁。
等邱言步入殿中,这诸多大臣立刻低声议论起来。
同时,邱言察觉到了,梁国主身上的那一抹杀意,以及充斥在大殿之内的浓郁恶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阴阳捭阖,言转一国
这座大殿,本就充斥着一种意念,源自张秦,左右梁国主的思绪,而后邱言进言,又出现了第二种意念。
如今,群臣俱在,他们的意念亦呈现出来,大部分是毫无目的散乱之念,但却有一部分,在邱言出现后,与张秦之念相合,隐隐针对邱言,散发恶意。
不过,恶意的最大来源,却不是群臣,而是梁国之主!
“大司农,你说有法子平息国内混乱,孤王给了你两天时间,如今叛军几次冲击我军阵,死伤不少,可我听说你在这两天,根本没做什么准备,只是在家种些花花草草,这是何故?”
梁国主见到邱言,不等对方行礼完毕,就直接开口,似是问询,其实有责备之意。
邱言听了,眯起眼睛,目光在殿上重臣身上扫过,他从诸人身上,感受到道道权柄意境,各有司掌,所有人的意境结合在一起,隐隐在上方呈现出梁国虚影。
这种虚影,没有修过xìng道的人,很难看得见,不过,此刻在这殿上,除了邱言外,还有一个人的目光,在盯着这片虚影。
那个人正是位于群臣之中的张秦。
此人跪坐不动,气息和其他几名大臣相合,cāo控着殿内意识,邱言明白,这代表着几人是攻守同盟。
“这个张秦,从国外来,以言语影响梁主,暗合yīn阳捭阖之道,不过,这人的气息和周围有格格不入之感,很有可能不是此世之人,若真如此,那他来梁国搅动风云,有着什么目的?是单纯的要惑乱天下,还是想从中得到什么?”
两rì前,殿上奏对,张秦暗中主导,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不让邱言留意,所以回去之后,邱言便收集情报,思考此人来历。
“这么一个梁国,或者说,近似于chūn秋的世界,能让人从中得到什么?”
邱言的想法在心中转动,但梁国主的问询,却不能不应,在没有明文法的地方,国君、贵族的话就是法宪,他们的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就能决定一人生死,更能影响一国施政。
这些,正是催生出纵横家的土壤——
以一人之力,用夸张的言语,或口若悬河,或借物喻事,或大话连篇,把自己的主张推向极端,在气势磅礴的语言攻势下,听者的逻辑和判断很容易被混淆,所谓当局者迷,正是如此。
普通人被他人的言语感染,一时冲动,造成的结果最多波及一家一地,但一国之君,在没有律法约束权柄的情况下,被人言语感染,影响范围却没有极限。
一言兴邦,一言丧国,体现了一个时代的脉络。
便如眼下,梁国主心存杀意,只要一个不好,就算是九卿一样要被杀头,这杀意来的并不突然,但肯定有人在里面添火。
看了张秦一眼,邱言上前拱手,随后道:“大王明鉴,臣看似种花种菜,但实际上,解决国内sāo乱的关键,就在其中。”
一句话说出来,让梁国主微微一愣,被邱言挑了一丝好奇心,顿时,满殿的恶意中出现了一丝缝隙。
不过,邱言却不敢掉以轻心,等待张秦以及他的同党出招,盘算应对之法。
但出乎意料的事,那张秦只是含笑不语,连同几名同党都没有出声。
梁国主被吊起了好奇心,又没人落井下石,虽然怒气不消,却还是耐着xìng子追问:“关键何在?你且说说。”
邱言便回道:“还请大王应允,令人将臣带的东西搬过来,才好将事情说清楚。”
梁国主听闻之后,露出不耐烦的模样,但心中好奇却越发旺盛。
邱言抓住时机说道:“大王都已经给了臣两rì时间,又何惜这片刻?”
果然,接下来的事很顺利,在经过侍卫的严格检查后,几个大缸被搬到殿上,那缸一落在地上,就落下不少泥土灰尘。
“大司农,你这是要做什么?”梁国主皱起眉来,本能的对泥土生出厌恶,觉得脏了自己的大殿。
“大王,臣这两天栽种花木,成果就在此处。”不等梁国主反应过来,邱言将蒙在缸口的布帛掀开,顿时,殿上议论声再起,不少大臣都起身往里面看去,然后面露诧异之sè。
几个缸都不小,每一个都要一个壮汉才能搬动,掀开之后,从梁国主的角度看过去,能将里面的情形看个大概——
这大缸里面的景象大同小异,都是下半部分填满了泥土,上半部分则种着树苗、稻子。
不过,几个缸中的树苗却有细微不同,有些茂盛,有些已经枯死,至于水稻倒是根根直立,颗粒饱满,生机盎然,就算是不通农事的大臣,也能从中感受到浓郁生机。
这一看,有些大臣生出疑惑,他们自然知晓国内的稻谷之灾,更知道整个梁国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水稻田了,因为不明白,邱言这是从哪里移栽过来的水稻,竟是生机勃勃。
看着几个大缸,梁国主越发疑惑,不由问道:“大司农,何故将这些东西带到殿上?”
邱言指着几个大缸:“大王,如今国中义理稻倒伏严重,所以臣便托人移栽一些,想要找出解决之法。”
“孤王也知道倒伏之事,”梁国主点点头,有些不以为意,“那群反贼就是以此为借口造反的……”
说到这里,他露出愤恨之sè:“伏又不是绝收!收获之后,不是一样能吃?他们这是早就有了反心,不过以此为借口罢了,大司农你这是舍本逐末了!”
说到这里,他心头火气越来越大:“稻政是好事!孤王施行,为得还不是仓禀?一时的困境算得了什么?小民眼界有限,看不出深意,因而闹将起来,怎么连你这个国之重臣,执掌仓禀的大司农也辨不出好坏?着实让孤王失望,越是混乱的时候,越要下定决心,平息眼前事,抵定万世根!”
梁国主说话的时候,显露出一丝雄风,有种雄主气概,只是他的话,却让很多大臣暗自摇头。
倒伏虽不是绝收,可农人收获粮食,除了自用,一部分要上缴赋税,还有通过贩卖和以物易物,获取生活所需,如今收获减半,但朝廷未减赋税,让不少人家意识到危机,这才铤而走险。
不过,却没有人出来解释,盖因先前有些大臣以农本为名劝谏,却都被一心想做雄主的梁国主下了狱,那前任大司农就是其中之一。
再说了,这“农本”是法家的主张,尽管道理不假,却被不少崇礼、讲究“分尊卑,别贵贱”的国君排斥。
“看来,这位新任大司农也想劝谏啊,可惜只能白费功夫,还有可能xìng命不保。”不少大臣暗自感叹,“那张秦巧舌如簧,早就让国主昏了头,哪里还听得下谏言。”
梁国主被张秦蛊惑,认为镇压下国内叛乱,然后推行稻政,最后五谷丰登,就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厚一笔。
这些事情,邱言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多少都了解了一些。
“这梁主倒和前世的晋惠帝异曲同工,大晋饥荒,百姓易子而食,惠帝闻之,只问了一句‘何不食肉糜’,没接触过民间,没有劳作过,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怎会做出正确判断?”
既然没有米吃,为何不去喝肉粥。
这一句看似荒诞,但并非不可思议,就像邱言前世,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对各行业专业知识的要求越来越高,闹出的笑话也就越多,说白了就是外行领导内行。
在惠帝来说,他是凭借生活经验,正正经经的提出对策,在没有网络、报纸的时代,人们能够了解的只有自己周围,对皇帝来说,深宫后院就是整个世界。
“粮食减产,除了减少庶民收入外,流通减少,也引起了经济问题,足以葬送一国,但这些东西,不能说给梁主听,说了他也听不懂,反而可能被误会是讥笑他的学识浅薄,惹来杀身之祸,想要劝谏此人,要用另外的方法。”
这样想着,邱言感到萦绕周身的yīn冷之气波动起来,有要沸腾的趋势。
“这些yīn冷之气里,充满了遗憾和后悔之念,针对的正是稻政,我魂入此身,缘由也在于此,将之解开,然后展现义理稻的义理,事成矣!”
另一边,那张秦安坐不动,他看着邱言,眼里闪过一丝冷芒。
“此人也是个降临之士,能在论道前魂入士林,该是有些见地的,他身绕残留之念,是供奉文章,在士林留下痕迹,被接引过来,这样的身份很容易破局,若连一个小国都翻转不了,就太让我失望了。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耽误了,必须尽快得到农家的圣贤jīng神,此人如果说服不了梁主……”
张秦想法一动,充斥大殿的意识顿时也有了变化,暗cháo涌动,似暴风前奏,隐隐酝酿。
便在这时,邱言开口道:“大王,要成就大事,确实不该计较一时得失,您决议推行义理稻,是果决,可保境安民,是仁政,一旦两全,rì后史书上,也是桩美谈。”RS
第三百二十一章 顺其天性,吾不如老农
“哦?”梁国主一愣,“果决?仁政?”
他一心镇压叛乱,求得就是果决勇猛的武功,然后寄希望于几年之后,稻政能结出硕果。
实际上,北方几国的事,梁国主早有所耳闻,但和庶民关注的不同,他在意的不是饥荒,而是有些栽种了义理稻的国家,在第一、第二年饥荒后,第三年、第四年就稍微平息了。
对想要有所作为的国君来说,一两年的乱局,并非不能接受。
不过,若能在避免混乱的前提下达成目标,自然更为理想。
仿佛是看穿了的梁国主的想法,邱言继续道:“臣听闻宋、陈两国移栽义理稻,当年丰收,人皆称两公之贤;卫、郑两国混乱三年,如今平息,仓禀大丰,人言卫侯、郑伯有远见;管、曹两国礼崩至今,世人谓之亡国之君。以大王之能,当可为卫侯、郑伯之评,但臣却有心令大王功比宋陈。”
这些事,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邱言借着神魂意念,收集来的信息。
“哦?你有何法?”听了这话,梁国主突然忐忑起来,害怕成了管、曹之主,却又不甘心让宋、陈专美于前,至于那卫、郑,虽也曾强盛,现在却都是弱国,梁主不想与之为伍。
只是一番类比,邱言就让梁国主心里有了想法,生出焦急之意,原本的杀意消退不少。
大殿中,属于邱言的那道意念开始强盛。
邱言自然要乘胜追击,他指着身边一口缸道:“大王,这缸里种的正是义理稻,你看可有半点要倒伏的意思?而昨日移栽过来的时候,此稻尚且奄奄一息。”
“竟有此事?”
梁国主面露诧异,刚才邱言曾指着缸中稻,提及移栽义理稻的事。但梁国主并未反应过来,现在听闻此稻先前奄奄一息,如今却生机盎然,立刻意识到了关键。
“爱卿找到让义理稻回春的法子了?”他这一惊,连称呼都变了,不再是冷硬的“大司农”,而是成了“爱卿”。
立刻,邱言那道意念不断壮大,占据大殿一角,积蓄力量。
“正是如此。”邱言也不啰嗦,“臣与那老农交谈,听他说了件事,才领悟了此法。”他这话里隐藏了些许内容。
邱言这次移栽,前后不过两天,正常移栽草木,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起色,之所以如此,是邱言运用了道术。不过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干涉,别说梁国主不懂农事,不知其中概念。就算他派人辨别,也只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爱卿不妨直说!”平息了一下心情,梁国主问道,心中的好奇之意越发浓郁。
与此同时。源自邱言的意念,开始萦绕在梁主周围。
邱言回道:“与我交谈的老农,对栽种很是在行。除稻谷外,还时常种树,在乡间非常有名,他所移栽的树木,没有不成活的。”
梁国主从中发现了问题:“照你这么说,这老农也算有可取之处,可既然擅长栽种,为何会栽不活义理稻?”
邱言早就有所准备,闻言便道:“大王所言正是关键,臣也提出了疑问,谁知老农却说自己并没有多大本事,能栽树皆活,是顺应了草木庄稼的生长规律,发挥了其本性。”
说到这里,邱言直视梁国主,吐出八个字——
“顺木之天,以致其性。”
顿时,大殿中的意念翻滚起来,源自邱言的意念如水般流淌,朝梁国主体内渗入!
张秦面色微变,而邱言却面色如常。
“老农言及经验,说但凡栽种,根须要舒展,培土要均匀,移时要携旧土,捣土要细密踏实,初时要像爱护子女一样照料,但做完这些,就不要再去动、去管,才能保存草木的生长天性。”邱言又说了一段,竟令梁国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思维,开始被邱言散发出去的意识干扰、侵染。
邱言则是身躯微颤,缠绕周身的阴冷气息有了消散的趋势,但他并未多想。
收敛心神,邱言又道:“臣见他说的有理,心里就信了几分,问起义理稻失败的缘由,老农便说大王的好意他们都明白,但胥吏却仗着大王的威名发号施令,官吏看似爱护百姓,却因不明农时,反而带来了灾祸。”
“此话怎讲?官吏带来了什么灾祸?”梁国主猛地瞪大眼睛,罕见的没有发火,而是露出疑惑之色,“这地都是农民种的,造反的也是他们……”
邱言能够理解梁国主的心情,在他看来,移栽了产量更大的义理稻,结果农民没有种出来不说,最后还都造反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也是梁主不懂种地,但邱言自然不能直说,而是道:“大王为确保收成,令官吏监督,这些官员每日都差人督促农人耕田,逼他们播种,提醒他们尽早收割,有时候不管农忙与否,突然将百姓聚集起来训话,有时候让农人停下农活,为官差准备饭食……”
邱言将官差、胥吏的行为一一说出,梁国主脸上的愕然之色越发浓郁,而源自邱言的意识,已经大部分都融入了梁主体内。
“这大司农竟有这等心思?”
大殿上一片寂静,众臣都露出惊讶之色,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来,邱言名为解决困境,实则还是劝谏,只是这劝诫之法却别出心裁。
那张秦脸上同样露出讶色,但更多地却是一种期待的神采。
众臣的惊讶,丝毫没有影响到邱言,他说了些官府干涉农事的例子后,话锋一转:“臣听了这些,却是思量起来,农人本来忙于劳作,尚且没有空闲,现在被官吏们这么指使,不只是地没种好,连生活都安定不下来,日日困顿疲惫……”
“该让他们有些休息时间才是,”梁国主突然开口,“至于官吏逼迫之事,是下面的人瞒着孤王,孤王让他们监督,不曾让他们反客为主。”
他脸上竟有一丝明悟,整个人的思维都被邱言的意念扭转,彻底沾染。
“大王英明,有些事过犹不及,”邱言深鞠一躬,然后又道,“臣回来之后,照着那老农的说法,试着移栽义理稻,却没想到真的成活了,而且颗粒饱满,生机勃勃,然后又反其道而行,试着栽花种树,却是有枯有荣。”他指了指其他几口大缸。
有实物为证,当然更有说服力,这话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梁国主看着几口大缸,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大司农先请入座。”
邱言谢过之后,从容而行,沿途大臣都投以敬佩目光。
劝谏一意孤行的君主,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吃力不讨好,性命只在别人一念间。直言他人过错,本让人难以忍受,普通人尚且听不进去,更何况是掌握权柄的君主?
不过,能挺身而出劝谏,即便失败,也能留名青史,而一旦成功,过不了多久就是名扬四海。
待邱言坐下,梁国主又道:“御史大夫何在?”
“臣在!”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者应声而出。
“爱卿检察百官,何以有这等疏忽?”梁国主摇摇头,语含责备,“若非大司农一番话,孤王几乎要被蒙蔽过去!”
“臣有罪!”那老人倒也干脆,直接低头认错。
“孤王准你戴罪立功,”梁国主没有轻易定罪,这老人身为三公之一,与九卿不同,背后世家之势,“眼下当务之急,是平息骚乱,既然大司农的法子有效,不妨推广开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想了想才道:“不过,不能再让官吏逼迫了,这样,派人将这老农之法张于告示,让庶民知晓,使他自行安排农时,顺木之天、以致其性……”
后面的话,邱言没能听清,因为随着梁国主的这话一说,邱言忽的通体一震,萦绕身边的阴冷气息轰然破碎,随后神魂飘荡脱笼而出!
顿时,周围景象如水墨画般渐渐远去。
神魂飘起,很快穿过宫殿穹顶,一路向上,他低头看去,入目的是迅速变小的梁国国都,而后视野扩大,没过多久,整个梁国的土地呈现出来。
地面上阡陌相交,能看到一个个小如蝼蚁的人影遍布各处,但更多地是绿油油的农田。
下一刻,邱言突感神魂飘散,与外界产生某种联系,冥冥中,有两道宏大意志遥遥传来。
轰!轰!轰!
下方,稻田中,倒伏田中的义理稻齐齐一震,爆发出无尽信息,繁复无须,直飞上来,与两道意志结合在一起!
邱言竟从里面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秩序之力!
“这是要凝结成两团圣贤精神?这方世界果然不同寻常,莫非这就是士林之秘?”
正当邱言惊讶之时,却有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好个吾不如老农!那梁主志大才疏,为人更是刚愎自用,却被你用借物喻事的手法劝成,忧农太勤、好烦其令,此法甚妙,从种地讲到治吏治民,这事肯定要写进史书,流芳千古……”
“嗯?此人果然……”神魂一动,邱言的感知笼罩过去,注意到了一道迅速靠近的身影——
那人不是张秦又是何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君民并耕,市贾不二
感知一扫,邱言就注意到张秦的身躯正发生蜕变,从血肉之身,蜕变到神魂之态,血肉为实,神魂为虚,这一下虚实转换着实惊人,邱言更从里面捕捉到一丝圣贤气息。
“此人居然也身具圣贤精神?”
意识到这一点,邱言并未太过惊讶,他靠着独创的以文修魂之法,凝结地魂书卷,能收藏圣贤精神,但世间广大,有其他人凝出圣贤精神不算意外,之前没碰到过,一来是他没有主动挑衅,二来是居于边疆偏僻之地。
“不知此人凝聚的,是哪一家的精神,又有何作用?”
第一次面对掌控圣贤精神之人,邱言却没有畏惧,有的只是好奇。
“没想到张大人也来了此处,只是不知大人突然不见,王宫中会不会生出事端。”
这张秦的血肉由实转虚,与邱言的神魂升腾不同,是以肉身直接从王宫中飞出,因而邱言才有此一问。
“这位兄台不必担心,”张秦飞到跟前,露出笑容,“张某本是外来之人,此番离开,那梁国主就算惊讶,但过一阵子也就习惯了。”
“哦?”听闻此言,邱言眉头微微皱起:“听张兄之言,那梁国所在世界,并非虚幻?”
张秦面露意外之色,然后哑然失笑:“没想到,没想到,竟中了言语圈套,让兄台诓骗了些情报过去,不过,士林中的寄念之景并不隐秘,何故不知?若非心有此念,张某自信不会轻易被套出话去。”
听了这话,邱言顿时明白过来,那陈井毕竟是留了一手,没有真将士林内的情形告知,不过。邱言和陈井只是合作关系,对方也没理由真的推心置腹,再说了,出现在这里,是意外的被文章痕迹牵引过来,事出意外,连陈井都没有料到。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感受到不远处、、位于自己和张秦中间的两团圣贤精神渐渐成型,邱言暗自戒备起来,口中则问:“寄念之景?这梁国所在世界。莫非只是念头形成?”
张秦笑了起来:“这谁有知道呢?世界广大,奥秘无穷,士林并非一洲独有,而是贯穿世界,其中景象,也许是历史长河前端的存影,也有可能是某一处的映射,同样可能是无数人心念所想,无中生有的一片世界。此间奥秘,哪能有人尽数知晓?至少张某没这个本事。”
这些话真假难辨,但邱言却从里面把握到一点端倪:“如此说来,在下魂入那大司农之身。所作所为,有可能是夺舍,但同样有可能被那人当成自己的真实所想?好像冥冥中注定的思绪和行为一样,那后悔和遗憾之念。反倒成了驱动力……”
“不简单!”张秦听到这话,赞叹出声,“从张某一句话里。兄台能想到这些东西,果然眼界不凡,肯定不是无名之辈,何不报上名号?”
两人间隐隐敌对,但却又如老友交谈,不过邱言很清楚,双方都在拖延时间、积蓄力量。
张秦不知邱言虚实,没有贸然出手,而邱言注意到对方身具圣贤精神,也没有突然暴起的打算,但只要一个契机……
契机转眼到来!
轰!轰!
两股庞大的意念、精神猛然降临!
那些从义理稻内冲天而起的信息,与两道宏大意志结合之后,不断凝聚,终于彻底稳定,化为两团光辉,流露出精神波动!
顿时,两种相近、但是不同的意境席卷开来!
天空中登时狂风激荡!
邱言凝神一观,看到了两团闪烁光辉的精神,其中各自浮现出虚幻之字,有意境散发出来,震荡人心,似绵绵细雨,要渗入心底——
这两团精神,越发清晰,在邱言的感知中显露出本来面目。
其中之一,为“君民并耕”之意——
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
贤者应该和民众一样劳作,一样亲自做饭饮食!
霎时间,四周天空生出变化,流转出顺应民心、人人平等、自食其力的意境,所及之处,万物不分高下。
其中之二,则为“市贾不二”之意——
布帛长短同,则贾相若;麻缕丝絮轻重同,则贾相若;五谷多寡同,则贾相若;屦大小同,则贾相若!
这一句话,展现出的含义,邱言只看了一眼,就明了在心,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同种物品的数量相同,则价格相等”。
这股精神同样引起了天空变化,流转出固定不变、真实不虚的意境。
“这两种精神,都是农家精神!不过,农家早衰,典籍散佚,这两句话也并非出自许圣亲笔,为何会在此处凭空生成?”
邱言还在疑惑,但另一边,张秦所在之处却是爆发出澎湃气息!
在两股精神出现的瞬间,那张秦就动了,他的身影完全化为神魂,神识飞舞,魂体隐隐血红!
这是第三境第三层的表现,足足比邱言高出两层!
那魂一冲,化为画轴,展开之后,释放出浓郁的圣贤气息,飞出一团精神,凝聚为一行文字——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这一句形成之后,立刻融入“君民并耕”的农家精神里面!
此句,体现了社会分工的含义,劳心和劳力,分别对应脑力和体力,正是针对于君民并耕之说的话语。
随后,整个画轴将那道农家精神包裹起来,农家精神被亚圣之语冲击,迅速暗淡、摇曳!
“此人展示出来的,居然是亚圣精神!”邱言心中一动,“这段精神恰好针对农家,看来是早有准备!”惊讶的同时,他亦没有闲着,神魂一抖,飞出地魂书架,朝“市贾不二”的圣贤精神盖了过去!
霎时间,邱言的神魂波动起来,借着与书架的联系,“市贾不二”中的信息纷涌而来,在神魂周围构建出一片幻境!
邱言没有抗拒这幻境,反而让心念深入其中,推动幻境运转。
顿时,周围景象一变,他突兀的出现在集市上,两旁熙熙攘攘的,满是叫卖声,有人卖米卖面,有人卖布卖履,也有卖甑农具之人……日常必需之物应有尽有。
街上之人,行行走走,挑挑拣拣,不时拿出实物交换所需,连卖者之间,同样以物易物,各取所需。
没有中间环节,省去了商贾的剥削和加价,人与人彼此之间,都以实物交换,看得见、摸得着,即便是上了年纪的浑噩老者,或者不谙世事的总角幼童,一样可以清楚交易,童叟无欺。
“原来如此,这农家‘市贾不二’的精神,既有统一价值的用意,也是为了减少中间环节,抑制商贾投机,另外,因为都是实物,表面上能够杜绝弄虚作假,不过,这里面也有缺陷……”
邱言心神不动,试着理解这道精神,感悟里面的人道之理,总结得失,而后,那道圣贤精神与邱言心念的联系越发明显,有要凝结成册,落入地魂书架的趋势。
邱言的神魂深处,一点殷红缓缓浮现,好似血迹。
就在这同时,张秦所化的画轴轰然一震,将“君民并耕”精神压下,然后又飞出一团亚圣精神,化为一句“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比而同之,乱天下也”!
此句直言世间万物存在质量差异,不分好坏强行统一价格,只会让人争相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导致天下大乱!
这团精神直指弊端,被张秦运用出来,融合心火神识,爆发出纵横来去的霸道气势!
顿时,磅礴气势融合亚圣精神,不理会“市贾不二”蕴含的精神和主张,要强行将之压制、覆盖、驯化!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在辩论时,根本不去理解和感悟对手话意,认为自己的言论是天地正道、唯一真理,以此为根基去辩驳对方,运用强制手段,强行扭转和覆盖他人思想。
与圣贤精神交流、理解、印证的邱言之念,亦在第一时间就被压制!
“好霸道的手段!”邱言的眼中闪现寒芒,神魂转动间,涌出“天时地利人和”的亚圣精神,与“商贾不二”的精神结合一起!
下一刻,幻境中的众人,无论是买者还是卖者,都携手而行,不分彼此、不论贵贱,众多信息、意念凝成一股,冲击而出!
轰!
源自两人的亚圣精神撞击在一起,同源而生,但含义不同,被不同的意念驱动、驱策,有着迥异的目的和气势。
天空上绽放出一连串的火花。
在“物之不齐”的压迫下,“商贾不二”瞬间与邱言的意识融为一体!
而后,邱言一念运神,令“商贾不二”和“天时地利人和”拧成一股,冲击出去,爆发出的强烈意志,直接将来袭的亚圣精神逼退!
“嗯?不好!此人竟也身具圣贤精神!一时大意,被他以多打少,更借外力,降服了那道农家精神!”张秦所化画轴将“君民并耕”强行拘住,生生压制!然后腾出手来。
一时间,两道圣贤精神分入两人之手!
紧接着,邱言神魂震颤,一颗猩红血滴凝结出来,破魂而出,直入“商贾不二”的精神里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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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圣贤畏曲高
画轴一抖,化为张秦模样,脸上带着笑容,可眼中却有一抹遗憾。
说话间,他神魂抬手,收拢了“物之不齐”,随后一抓,将强行压制的“君民并耕”紧握在手。
这道农家精神兀自颤抖,不肯轻易归顺,张秦冷笑一声,一道道神识灌入其中,如丝带般缠绕,缓缓收紧。
看得出来,这人对“市贾不二”,本来势在必得,因被邱言横插一杠子,是以心有遗憾,但面对邱言,张秦并未再度出手,只是道:“以圣贤精神交战,靠的是一时的意志,可惜士林中无法调动秩序,不然以我对亚圣文章的理解,必然不会输给你。”
邱言闻之,摇头道:“此言差矣,你驱使亚圣精神,压迫农家之念,是以势压之,没有自身的理解,就算在外界,天地秩序俱在,也不过是多些力量,本质不变。”
说话的时候,邱言同样收拢了亚圣之念,抓住“市贾不二”,他的这个动作看似普通,但其心中却翻江倒海,感受到手中精神里有一滴鲜血蔓延,和自身建立起血脉相连之感!
除此之外,还有血气散落开来,随风而动,隐约与“君民并耕”产生了一丝联系!
这联系十分隐晦,就连那张秦都没能注意到,意识到这一点,邱言却是不动声色。
这时,张秦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和我提对秩序的领悟?这有些可笑了,我观你在梁国行事,堪称肤浅,做事没有深意,立意浅显、直白,这是对圣贤之道理解的不够,只会穿凿驸会,所幸遇到的人都是渣滓。才显得鹤立鸡群,其实不过如此!”
此人说话时,有种天地至理在我、万事万物皆明、世间唯我独醒的感觉。
他的这番话冷嘲热讽,抬高自己,贬低邱言,一传过来,立刻激起了邱言本能反感,随后心火跳动,怒意升腾,扰乱了心境。让邱言对“市贾不二”的理解生出波动,堪堪要被接纳的农家精神恍惚了一下!
这一下,让邱言生出警觉,他调动心魔身,透过魂中洞中,将怒火吸纳过去,心境立刻重复清明。
“原来如此,纵横家一脉,擅长模拟种种性格。配以滂沱话语,扰乱他人心境!从而操纵情绪,这张秦看似没有动手,其实已经出招!他要用言语之招。扰乱我的心境,让农家精神难以融入魂中,待时机成熟,再直接出手!”
明白了这点。邱言没有声张,反而故意做出怒状,口中说道:“阁下的话未免武断。照你所说,什么样才算是理解了圣贤之意?”
“武断?”张秦摇摇头,散发出淡淡气势,蔓延开去,充斥一方,“圣贤之意,玄妙高洁,非沉溺其中不可得也,但你在行事的时候,却将圣贤之高论,用于凡俗琐事,沾染红尘气息,这是本末倒置了,不说别的,就是从这农家精神,便可见端倪。”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配合身上气息,散发出小人得志的意境,但邱言却知道,这只是对方的纵横手段而已,故作姿态。
“张某此次入河,为得便是这农家精神,耗费许久,布置几国,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你摘了果子,但你不要以为这是靠了自家本事,你不过只是恰逢其会罢了!”
听了这话,邱言脸上的怒意越发浓郁,反问道:“你布置几国?莫非便是栽植义理稻之事?既然这里并非虚幻,其中都是活生生的人,你做出这等事情,天怒人怨,与农家精神相悖,岂能如愿?”
张秦看邱有恼羞成怒的趋势,淡淡一笑:“农家早就断了根,哪里还有传承?其精神依托于农田土地,我不过是断其依凭,让其显形,而你则是借助天时地利,侥幸得手,但你们儒家行事,最是虚伪,如何能得农家认同?口口声声民本,说的冠冕堂皇,却有很多读书人将农人说成贱农,轻农却又自语重农,也算奇葩,徒增笑尔。”
这是张秦见邱言行事,为儒家弟子,是以便攻讦儒家,要以此动摇邱言根基,让其心念更乱。
邱言听了这话,突然眯起眼睛,脸上怒意一扫而空,压低声音道:“你自称领悟了圣贤之道,驱策儒家亚圣精神,现在又贬儒斥农,果然不愧纵横传人,书上曾言,纵横者擅长由微推类,断章取义,用自己的结论,反过去代表本来含义,从而颠倒黑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嗯?”张秦见邱言突然间怒气全消,不由色变,但不等他细思,邱言就突然提高声音,神魂激荡出雄浑气势,声音如雷——
“你挑选一两例子,以此为据,用个别人的行为代表整个儒家,当真是好算计!且不说这只是以点及面,单就个人而言,读书本是明理的过程,哪有人生来就知道农务之重的?经历的多了,才会有所感悟,我曾于武信城中见过轻农儒生,亦在那里见过重农之老儒,一少一老,人生百态,岂是一句话就能断章取义的?”
这番话突然爆发,言语滔滔,摧枯拉朽的驱散了张秦散布周围的气息,在对方难以反应的瞬间,灌入“市贾不二”,这道农家精神瞬间就成书册,落入魂中书架!
“不好!又被此人的伪装蒙蔽了!”张秦见状,总算明白过来,露出懊恼之色,“你这儒生,挺会强词夺理,你说去过武信城,应是东华部洲之人,我曾经过东华才子白昭元!他对圣贤之道的理解强你百倍!”
话落,张秦神魂一变,再次化为画轴,迅速展开,浮现出两句话来——
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
两句话一出,四周天空顿时光影变化,阴阳交替,昼夜流转,生出飘渺云雾,挟着磅礴气势直冲下来,笼罩邱言之魂!
霎时间,邱言的神魂周围昏昏暗暗,不辨东西,云雾中有七情六欲之念渗透过来,要污染神魂,令他的境界摇曳、堕落!
见到这般情景,邱言脸上古井无波,摇了摇头道:“我走自己之路,修自己的理,明自己的性,与旁人何干?反倒是你,无端提起他人之名,挑拨是非,居心叵测!”
话音落下,显法精神字魂中生,冲霄而起!
法莫如显!
顿时,阴阳昼夜,化为“捭阖”两字。
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
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
捭阖,便是用一张嘴,阐述阴阳变化,世间之理!
随后,法家精神一转,那云雾也显露出原型,七情六欲溃散,化为一列文字——
“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
这是要述说自身的主张、谋略,用言语干涉他人意志、挑动他人喜欲!
阴阳云雾显形后,散发出阵阵精神波动,赫然也源自圣贤精神,而周围的景象也分明起来,就见那张秦正朝天边飞去。
“这人到底有多少圣贤精神?是何来历?此番攻击只是以进为退,有了退去的念头,可见是个善于自制之人,没有被一时的遗憾和情绪支配!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念头一动,邱言的神魂张口喷出一根猩红丝线,红线上流转着血色光华,迅速延伸,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张秦跟前,然后直接融入了那团“君民并耕”的精神里面。
紧接着,这团农家精神跳动一下,竟要脱出其人掌控!
“怎么回事?”张秦面色一变,今天他已经碰上不少意外了,但眼前的这个却最为让他吃惊,“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随后,张秦感知一扫,发现了那根血丝红线,神识涌动过去,要将之掐断,但堪堪接触,才突然意识到,这根红线也是农家精神构成,已和手中的“君民并耕”结合在一起,贸然掐断,反而要逼得农家精神爆发,适得其反!
“这丝线是什么法门?”张秦停住魂体,从红线上捕捉到了邱言的意识波动,“呵!他这是要隔空传念,降服我手中的农家精神?异想天开!此举只能令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让那一团农家精神,也落到我的手中!”
念头落下,张秦张口说出无声之语,这声音化为精神,融入“君民并耕”。
下一刻,张秦的意识出现在农家精神之中,传出一道意念——
“你这儒生,行事浅薄,所行所想肤浅无比,根本体会不了高深莫测的圣贤之意,你这等人不过凭借一时运气,才能有所成就,但终究只是凡夫俗子,农家本已式微,落入你这等人的手中,只能越发埋没!”
他竟将农家精神当成人一般,有种谆谆劝阻的味道。
但旋即,邱言的意识呼啸而来:“圣贤之语,是要指导万民行事,建立秩序,本不是故弄玄虚、高深莫测的东西,其意在行不在辩,你说我行事肤浅,却不知世人忙碌,若不以身作则,只是故作姿态的指点江山,自身是高雅了,但又有几人在意?哪个圣贤,想让自家学说高高在上、常人难及?为防曲高和寡,正该放入平常事中,潜移默化!”
此言一出,“君民并耕”的精神震颤起来,血色升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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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福祸相依,强弱一念间
“君民并耕”迅速变色,和邱言的意识连接起来!
张秦又怎么会放手?心神一动,魂中升起一道道圣贤精神,他不再劝阻,转而威压、镇压!
升起的精神,与张秦的意识融合,组合变化,就见他的神魂开口说话,吐出一句句言语——
“一日之所需,百工斯为备!”
“种粟之人不能既耕作又为百工之事,需与百工交易!”
“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则农有余粟,女有余布!”
一连三句,有自身之理解,也有圣贤的原文,将分工的好处、害处交代出来,点出人不能单凭自身存活,须要交易物品,如若不然,只能各自积压,毫无益处。
此话针对“君民并耕”,将这道农家精神镇压住了!
但下一刻,邱言意念一震,“市贾不二”的精神传递过来,这句也是对症下药,讲述的就是商品交易,将张秦发出的三句话语破碎!
针锋相对!
而且两种农家精神彼此联系,“君民并耕”跳了一下,好似泄洪之水般呼啸而去!
但张秦没有慌乱,反而露出冷笑!
“等得就是这句!你这是自作孽!以为借助农家联系,用同源精神,将这‘君民并耕’牵引过去,但却忘了我的手段!”
话落,其人嘴上开合,又迸出几句话语——
“人弃我取,人取我予!”
“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比而同之,乱天下也!”
“易者,以一易一,人曰无得亦无丧也。以一易两,人曰无丧而有得也。以两易一。人曰无得而有丧也。”
又是三句,排山倒海般的扑打过来,蕴含三种精神!
第一种,体现出“灵活变动,准确预测,果断囤积,低买高卖”的意境!
第二种,则是先前出现过的亚圣精神,直指“市贾不二”的弊端!
第三种,叙述了交易时。以一物换一物,彼此无损,而以一物换两物,则有一得一失,看似直白,其实是在倡导等价交换!
三种精神结合一起,瞬间将价格变动、人心消长的情景描绘出来,化为浩荡大势,将两道农家精神全部镇压下去!生生剥夺!
就连邱言的意识被压制!
“这张秦到底身兼几家精神?这发出的三道。一道商圣精神,一道亚圣精神,一道孙圣精神!此人之博学,未免有些骇人!”
三种精神出现后。邱言立刻居于劣势,不只是“君民并耕”没能拉扯过来,连“市贾不二”都被镇压下去,有了功亏一篑的征兆!
“你现在退去。还能保自身之魂不损!但两道农家精神是不要妄想抢夺了!”张秦的意念传了过来,看似好意劝说、手下留情,其实是在动摇邱言的意志。让他主动放弃抵抗。
“此时就以为必胜,高兴的太早了!”邱言意念一转,又有两道精神顺着红线传递过来,正是孙圣的《劝学》一篇和亚圣的“天时地利人和”。
两文一出,同源精神相互联系,各自牵扯!
“嗯?没想到你除了亚圣精神和农家精神,还身具孙圣精神!”见到如此情况,张秦不惊反喜,“好好好!你这是陷入赌徒心理了,为了要翻本,投下更多的赌注,却不知道最后都要落入我的手中!”
话音落下,被他操控着三种交易精神迅速变动、组合,拧成一股,冲击邱言驾驭的两种精神。
相比之下,张秦的三种精神有着统一的思想、逻辑,显得团结一致,而邱言的精神却有各自为战的趋势。
“你这两篇虽然精妙,却不应景,生搬硬套,如何是我的对手?再说了,我有三道精神,而你只有两道,高下强弱立判!这次真是意外之喜!本来只是想得到农家精神,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张秦传来的意念中满是欢愉,真假难辨,但只要被这股意念影响,邱言立刻就会心境失衡,自然是越发不利。
偏偏这个时候,邱言的意念突然一跳,传出一句:“你的话虽然不错,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镇压农家精神的基础上的,若是这个基础动摇,强弱之势就要扭转!”
张秦笑着反驳:“不用虚张声势,农家精神的缺陷十分明显,不然也不会旋兴旋灭,先贤早就将之驳倒,你一后世儒生又能有何作为?”
纵横家重辩,其中有一种手法就是借古压今,用历史推导未来,从已知的事物里推导未知事物,从而占据权威,张秦的这一句,便运用了此法,用过往之事破碎邱言信心,结合三种交易精神,压迫对方!
但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红线中就涌出一道法家精神!
“居然还有其他圣贤精神!”这下子,张秦也惊讶起来,心底泛起不妙之感,“还是法家的精神!这股冷硬意境,最让人讨厌!”
就在张秦念头落下的瞬间,那法家精神轰然展开,与邱言的意识融为一体,传出一句意念——
“当年亚圣辩论,反驳农家主张,所言没有过错,却忽略了农家的发展可能,市贾不二确实有着缺陷,但不是忽略了质量,而是没有提出实现方法!”
“不好!”听到这一句,张秦隐隐猜到了邱言的打算,“不能给他机会!”念头一转,三种交易精神交替变动,想要摆脱同源精神的牵扯,将两道农家精神拉扯过来!
但这番动作哪比得上邱言的念头转得快!
“市贾不二,单凭交易者自发调解,自然会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形,甚至引发混乱,但若辅以律法,约束以道德,压下人欲,可见天理!”
话音落下,那道法家精神迅速展开,爆发出“法莫如显”的意境!
顿时,一片幻境从中迸射出来,急速扩张!
幻境中,市坊繁华,各个商品明码标价,随着供需变动,价格不断浮动,这时有商家想要囤积奇货,却有两只无形之手伸过来,一只是源自万民的道德之力,而另一只,则是由国家律法形成的宏观之手。
被道德谴责,被律法严惩,令市贾不二得以不崩。
一时间,被三种交易精神压迫的农家精神迸射出光辉,一道血色身影从中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道身影,却是名身穿粗布麻鞋的老者。
“这是……”张秦意识一震,心中泛起强烈的警兆!
接着,就见那老者抬手一抓,两道农家精神便挣脱镇压,直飞上来。
老者伸手一指,两道精神竟迅速与邱言的意识联系起来,融合如一!
霎时间,邱言掌控的精神增加到了五道,而张秦驾驭的精神却只有三道,强弱之势逆转!
张秦面色一变,知道情形不妙,心念转动,正要调动其他精神,但意识中轰然一震,显露出一片血红之色,心灵陷入幻境!
登时,无数人影在他面前流转,劳作、耕食、易卖……
一瞬间竟让张秦的意识恍惚了一下,而后一连三声断裂声响自心底传出,这才让他回过神来,接着他就感到三种交易精神和自己的联系已经中断!
“怎么会这样!”
紧接着,狂暴意念呼啸而来,显法精神、两道农家精神、两种孙圣精神、两种亚圣精神,以及一道商圣精神,螺旋着凝成一股,冲击过来!
轰!
天空中一声闷雷,而后就见张秦的神魂翻滚着飞了出去!
他这一飞,狼狈异常,如果不是神识缠绕,阻挡了片刻,只是这一下,就免不了要让魂重伤!
定下魂体,张秦感知一扫,注意到邱言的神魂被几道圣贤精神笼罩,似狂风笼身,看不清内里情形。
“可恶!那人趁我心神恍惚的时候,以多打少,用五道精神生生切断了我与三道交易精神的联系,夺了过去!”
心头怒火澎湃燃烧,张秦立刻兴起了要拼死夺回的想法,就算纵横心法亦难以压下,只是这念头一起,旋即有一道血色身影在记忆中闪现,强烈的警兆爆发开来,让他重复清明。
“刚才那道身影很可能是……这儒生现在正融合精神,难以行动,我若攻击,再次引发那道血色身影……”
想到这个可能,张秦心底打了个寒颤,压下怒火,整个人的气息迅速变化,变化出一种毫不在意的、风轻云淡的气质,叹息一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次算你的造化,但我张秦记住你的气息了,好自为之吧!”
话落,此人不再理会邱言,转身朝着天上飞去,干脆、利落!只是飞腾间,散落出一种焦急之感。
随着高度攀升,天风吹拂,突然,张秦的神魂穿过一层隔膜,他身后世界迅速缩小,化为一滴水滴。
扑通!
神魂凝固成人型,他从一条长河中破水而出!
接着,张秦的表情扭曲起来。
“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一下让我损失近半!我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轰!
话落,心火跳动,神识横扫,爆发出强烈的意念波动,充满了恶意!
而后,意念冲霄而起,散发出来的涟漪,波及四周,远远的传播开去。
不远处,几道身影停下各自动作,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股波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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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历史长河
“这是谁人的意念?这般毫不顾忌的爆发?”
“似乎是从历史长河传来的,又有人提前进入了?”
“我等分头行动,你去通知北先生,我与三弟过去探查。”
对话之后,人影分开,各自行动。
………………
另一边,张秦倏地收敛情绪,冷笑一声:“就算暂时无法下手,也不能让那人好过,不妨给他找点乐子……”
话虽如此,但他的面色越发难看,这次损失之重,着实超出想象,如果不是魂体,而是血肉之身,恐怕会怒极攻心,直接吐血!
强行按捺心中不甘,张秦突然口喷一点心火,落在河边,融入沙土,而后其人神魂一转,凭空消失。
随着张秦的离去,这片地方平静下来,只剩下潺潺水声,那声里面仿佛有人低语,有歌舞,有诗歌,有哀嚎,有痛哭……
………………
“这个张秦,行事倒是果决,见事不可为,居然能忍住巨大损失,壮士断腕,直接离去!”
梁国上空,邱言的神魂渐渐清晰,环绕周围的几道精神中,三道凝结成书册,落入子部书架。
余下三道交易精神,变幻不定,隐隐有要凝结成书册,却始终难以成形。
“这三道精神,是从张秦手中夺来的,但现在却难以凝结成册,内里的精神有所缺失,只是片面强调交易之道,不够圆满!”
邱言原先的三种圣贤精神,《劝学》一篇,源自潘家藏书馆内的竹简,当为圣贤手书;
亚圣的“天时地利人和”一篇,得自武信城中,为人参宝宝驮来的一卷手稿。事后证实为儒学赵秉承之物,已经物归原主;
“法莫如显”的精神,则是韩逸差人送过来的《难三》中的一部分,其中有显法和心术两部分内容,但只有显法部分能成精神。
纵观这些精神,都是源自一卷圣贤手稿,通过邱言的理解和提炼,最后凝聚出来的,并且本身要与天地间的一道秩序相合,才能迸发出莫大威力。
“可是这三道与交易有关的精神。虽然源自三名圣贤,但却难以独立成册,这……”
念头一转,邱言心中浮现出两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这三道精神不是从手稿中总结出来的,而是从旁人掌控中抢夺过来的,所以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因而难以凝聚;要么,就是这三道精神本身就有问题。纵横一派的传承,向来擅长断章取义,曲解他人之意,以人之矛攻人之盾。这三道精神的来历很值得怀疑,或因本不完整,有着缺陷,难以自洽。这才无法成册。”
想到这里,邱言突然有了点头绪:“如果真的如此,就能解释张秦为何能调动这么多的圣贤精神了。看此人行事,都是强行镇压,不是兼容并包的性子,理应难以承载太多精神,但身为纵横家,说不定有特殊的法门,能以自家精神为本,截取和模拟其他家的主张,从而达成目的……”
想着想着,他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不过,无论这三道精神来历如何,总归有可取之处,钱货交易和人道息息相关,留着这三道精神,细细探究,对了解人道很有帮助。”
想到这,邱言的神魂整个化为书架,经史子集四个字符在其中旋转变幻,好像一张巨口一样,将三道残缺精神吞入其中。
接着神魂一转,恢复成人型,而邱言的表情转为郑重。
“下面该开始正题了……”
他心念一转,观想出一个老者身影。
两道农家精神从魂中显露出来,交缠变动,凝聚出一点鲜血!
唰!
鲜血膨胀延伸、变动,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名粗衣麻鞋的老者。
此老面容和善、慈祥,却不言不语,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古朴,参杂着睿智,像是从历史深处走出来一样。
与此同时,神魂内的心火急速消耗,只是一息时间,几乎消耗殆尽!
幸赖魂中洞涌出香火心念,补充进去,弥补消耗,这才没有让心火熄灭。
心火一旦熄灭,对邱言的意识和心神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害,造成精神枯竭的局面。
这时候,老者突然伸出一只手,顿时天地震荡,空中显露出一丝裂缝,从这道裂缝里面能看到阵阵流水。
随后,邱言神魂一颤,那老者的身影消散,重新化为两道精神,回归自身。
待农家精神回归,种种信息充满心中,让邱言对农时、耕作有了更多了解。
“那座地下圣贤堂不知建于何时,但里面供奉的毫无疑问是农家先圣,之所以能在无人供奉的情况下,历经千年而精神不散,靠的乃是圣贤之血!”
回忆起先前之事,便是邱言也不由感慨,他文供圣贤,开士林门户,顺势从圣贤泥塑中得到了一滴圣贤之血。
正是因为有着圣贤血的存在,才能让精神历经千年而不朽。
本来,没有邱言插手,这滴圣贤之血,很快就会消散,泥塑上的精神也就不复存在了,但邱言供奉一文,开启心路,令那滴血液被牵引出来,融入了神魂,潜伏起来。
随后,邱言踏入心路,却又被牵引到这梁国,因义理稻之事劝谏梁主,进一步的感受到了农家精神——
在邱言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文章便被供奉了出去,诸位看官自然知道,此事根源在那泉佑书院,供奉了《悯农》一诗,此诗本就暗合农家之理,在士林留下的痕迹也和农有关,邱言才会被接引来到因农事而起纷争的梁国,依附到执掌农事的大司农身上。
邱言本不明所以,但很快找到事情脉络,定下方向,他虽不清楚农家精神的存在,却猜到了与农有关,因而在劝谏时,以老农之言为突破口,以种树耕种为表,辅以浅白含义,让梁国主有所感触。
“那梁主作为一名诸侯,不同于庶民,没有律法约束权力,他的思想一有了变化,就会造成连锁反应,让农家精神得以对我有所认同,这才显形出来,而张秦本是打算扰乱天下,让农家精神无所依凭,大概是看出我的来历后,改变了注意。”
邱言还记得在劝谏梁国主时,张秦并未出言破坏,反而是作壁上观。
想着想着,邱言低头看了下方的土地一眼,身处高空,有云雾遮挡,但广阔大地依旧清晰可见,正是这片土地上的农田,孕育了农家精神。
“农家精神虽然显露出来了,但土地农田尚在,农人百姓在上面劳作,还是会孕育出相应的思想,就算一时破灭,终究不会断绝。”
感受着融入魂中的两道精神,邱言心生明悟,与那一点鲜血的联系越发明显。
在与那张秦交战时,邱言神魂中的圣贤之血便浮现了出来,融入了“市贾不二”的精神里面,让他产生血脉相连之感,更和“君民并耕”生出联系。
邱言伪装愤怒,正是为了降低张秦戒心,留出时间,解析这点血液,随着对农家精神的理解,参悟了这点血液的真意,这才展开反击,最终,不仅将两道农家精神收入囊中,更是夺了张秦的三道残缺精神,令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真正的收获,却不在于此。
在动摇张秦根基时,邱言结合前世经验,提出了一点设想,令两道农家精神绽放光芒,融入其中的圣贤之血被彻底激活,形成了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彷佛圣贤再世,但却虚幻不实,好像是想象出来的幻觉,但却有着惊人威力,甫一出手,就让修士第三境第三层的张秦难以招架,甚至疑神疑鬼起来,不战而去。
“血色圣贤虽然威力惊人,但观想时,心火消耗的太过迅速,即便有香火心念补充,也有些后继乏力,一旦消耗超过补充,就会有巨大的危险,轻易不能动用,另外,这观想圣贤到底有什么神通,还需要日后详细探究一番,不过,现在却是时候离去了……”
这样想着,邱言神魂一动,向上飞腾,冲进了血色圣贤开辟出的缝隙,穿过一道隔膜,来到水中。
神魂一转,感知扩散,邱言瞬间就从水流中感悟到不同寻常的意境。
他亦发现,自己刚刚破天而出的地方,只是其中的一滴水而已,那有如春秋的世界,在水滴中若隐若现。
细细一看,周围的每一滴水中,仿佛都有世界浮现,五光十色,气息各异。
“这里是……”
邱言正在惊异,突然心中一动,神魂破水而出。
这是条长河,有十丈宽,水中不断浮现出各种景象,变幻不定,散发出沧桑、古老的气息。
下一刻,邱言的神魂周围浮现三道身影,从无到有,最后凝结成陈井、路道人和陶英的模样。
“呼……”陈井长舒一口气,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下方长河,注意到其中不断浮现的景象,顿时瞪大了眼睛。
“历史长河!真的历史长河!”虽然早有准备,可真正看到这条河流,感受到里面的沧桑气息,陈井还是低声惊呼起来。
“历史长河?”
邱言咀嚼着这四个字,眯起眼睛。(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虚实为鉴,史官笔下念
对这几个字,邱言并不陌生,但从来只是用于形容,现在,面对一条长河,陈井突然说出这么四个字,怎么看都不一般。
陈井的惊讶只持续了约莫一瞬,随后就收敛表情,镇定下来,显示出不凡的自控能力,但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表情,已经被邱言看到,便笑着说道:“在下略有失态,让邱兄见笑了,我们这次能够从河中出来,全靠邱兄一人之力,陈某在这里先行谢过,记下这个人情。”
说着,他甩动衣袖,架起双臂,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说来也怪,几人凭空浮现,以生魂、神魂显露在外,但魂体变动,却呈现出肉身模样,几可以假乱真,单凭肉眼在表面上看不出端倪。
此时,陈井行礼,衣衫飘动,路道人也顺势抱拳致谢,那陶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向邱言的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恐惧,同样做出了致谢之礼。
四人凌空悬浮,位于河上。
受了三人之礼,邱言并未回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井倒也识趣,微微一笑,指着下方长河说道:“此河名唤历史长河,据说贯穿士林,我陈家先辈在书籍上有所记载,没有提前告知邱兄,还请见谅,这也是有着缘由的。”
他抬眼直视邱言,从容道:“这次事情,是在下欠缺考虑,以至于一次意外,差点深陷困境,幸好邱兄大才,看破了寄念之景的虚实。”
“这寄念之景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邱言摇了摇头,打断了对方话语,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其实,早在梁国之中,邱言听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后。就意识到陈井等人怕是在魂处另一层面,正在观察着自己。
按理说,以邱言的魂道修为,感知灵敏,便是声音再小,意念再乱,只要被他捕捉到,就能解析出其中含义,可陈井的那句话,模糊不清。除了能分辨出身份之外,得不到其他任何信息。
这一点被邱言注意到,神灵身的香火心念立刻开始分析,排除了种种可能,得出了几个结论。
在那之后,邱言就发现缠绕自身的阴冷气息里,有种窥测之意,而后在劝谏了梁国主后,阴冷气息消散不去。这窥探之意也随之消失。如今,他一跃出水,其他三人便显形出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看样子。邱兄是早有发现了,其实这次意外,陈某事先确实没有料到,我本以为邱兄没有拜入哪家书院。没有机会供奉文章,却没有想到,还是有书院把邱兄的手稿供奉出去了。这才引发了后来的事情。”
说到这,陈井摇了摇头:“不过,看邱兄的样子,明显也不知情,由此可以推断,应该是流落在外的笔迹,阴差阳错的流入了某家书院。”
看着陈井脸上的笑容,邱言心里生出一种念头——
“这个陈井,应该已经推测出是哪家书院所为了。”
不过,陈井并未纠缠于这一点,点明了事情缘由后,他话锋一转:“至于这寄念之景,也是得知于前人所书,邱兄既然问了,陈某不会隐瞒,其实这事要说清楚,还要从历史说起。”
他抬手朝着下方指了指:“这条河,被叫做历史长河,邱兄之前在其中的一番经历,应该对这个名字有所理解才是。”
邱言点了点头,并未接话,但一双眼睛却在河面上来回扫过。
这条河,河面宽广,放眼望去,看不到源头和尽头,仿佛自天边而来,往天边而去,长河的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树木茂密,被淡淡的雾气所笼罩,无论是感知,还是目光都探查不清其中景象。
最古怪的,却是河边的地面,那地上覆盖着一层洁白晶莹,邱言凝神去看,才发现是层白霜。
见邱言不说话,陈井面色不变,笑容不减,继续道:“这条河以历史为名,自然有着玄奥,家祖曾与我说过一句‘若无人记载,过去之事便毫无意义’,可见,被人记载下来的事情才是历史,才有意义,而历史自古为史家执笔,其中寄托了史官、史家的思想和观念,这条河,便是这些念头汇聚而成!”
听到这里,邱言收回目光,问道:“念头汇聚?如此说来,里面的景象都是假的?虚幻不存?”他想起了张秦所说之话,如今看来,很可能是纵横之法,想要混淆自己的概念。
陈井却摇了摇头:“史官之念和普通的书生之念不同,即便寄托了自身感情和倾向,有所捏造,但毕竟不能无中生有,其职在于‘记录’,因而这河中的景象,有些可能是虚幻,有些却是真实,要么是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要么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道:“我等魂入士林,若是落入河中,与其中的一滴水产生联系,就有可能深入其中,进入一个可能是真实、可能只是假象的世界,如果是真实的,那么这个世界其实便是存在的,而借助历史长河,我等之魂就能跨域时间、空间,降临其中。”
“跨越时间和空间?能逆流向上?”邱言倏地眉头紧锁,视线再次扫过长河,意识到了其中的巨大价值,“那岂不是说,以次河为根基,可以体会历史百态?”
“此言不假,”陈井点点头,“不过,正因为虚实难辨,所以对里面的世界,统一称呼为寄念之景,寄托了史家的念想,但这河流也不是轻易能进去的。”
说到这里,陈井看向邱言,诚恳的道:“邱兄打开士林门户,踏上心路,被牵引到一片寄念之景中,应该已经有所发现了,那地方真假难辨,生活的时间长了,很有可能迷失其中,但毕竟是外来之魂,一旦肉身腐朽,是无法入冥的,要被困在河中夹缝,永远无法超脱。”
“河中夹缝……”邱言思索了一下,注意到陶英脸上那一抹惊魂未定的神色,突然恍然,“莫非陈兄你们,刚才就误入了河中夹缝?”
“没错,”陈井叹息一声,“开辟心路的是邱兄,我等不过是沾光,而因为意外,邱兄被牵引至此,那梁国之事其实就是考验,而我等却没有这个资格,只能随波逐流,被投入河中夹缝,命运和邱兄相连,如果邱兄没有脱身,我等就会被永远困住,先前凝聚心神,想要给邱兄传话,告知一二,诉说着长河和寄念之景的来历,但并未成功。”
陈井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仿佛不是在说自身遭遇,但邱言却能从字里行间中,捕捉到一种凶险之意。
这时候,陈井脸上突然浮现出好奇之色:“说起来,一旦入了寄念之景,没有一点手段,是很难从中出来的,那个张秦,显然也是降临之人,他肯定留了后手,能进能出,但邱兄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道:“邱兄劝谏梁主之后,缠绕在身的寄念消散,我们就难以继续了解局势了,是以有此一问,当然了,这是邱兄的事情,陈某只是好奇,不想说也就罢了。”
邱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陈井这么问,不是真的想知道结果,而是在表明,他和路道人等,并未发现邱言的秘密,以此来表明诚意。
陈井也不以为意,不再追问缘由,也不去问张秦去向,反而道:“有点要提醒邱兄,这历史长河的水,能侵蚀魂质,进去的时间太长,魂儿被水沾染,意念也会有所变化,渐渐和士林同化,一旦那样,就很难再返阳间了。”
“原来如此,多谢陈兄提醒。”邱言点了点头,突然魂儿一动,察觉到不远处急速而来的两道身影。
邱言的神魂,自出了河后,就被周围树林间的雾气干扰,感知范围被限制了许多,以至于那两道身影从林中穿出之时,他才发现,但这个距离,彼此已经能够看到对方了!
“嗯?”陈井轻咦一声,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几人里面,陈井无疑对士林了解最多,连他都感到意外,其他人就更不要提了,陶英第一时间就慌乱起来,手脚一动,魂体飘向一旁,堪堪就要落到河边。
陈井见了,却是突然道:“陶兄,不要落地!”
在他说话的同时,路道人身影一荡,出现在陶英边上,抬手抓住后者,阻止其人落地。
与此同时,两个从林中冲出的身影,已经来到跟前,却是两名年纪在三十上下的男子,都是儒生打扮,两人来到跟前,看见河上几人,先是一愣,接着各自行礼。
就在这时。
呼!
河边一处突然有火焰升腾起来!
心火!
这一点心火显露后,轰然炸裂,将地上的白霜都给激荡起来,朝在场诸人飞了过去!
霎时间,白霜满天,晶莹剔透!
“不好!”下一刻,陈井和两名到来的儒生都是面色大变!
而邱言却是心神一动,张口最,猛地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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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疑是地上霜
呼啦啦!
狂风起,飞起的白霜被吹了出去。
紧接着,邱言神魂掐诀,满天白霜被带动着如流水般旋转起来。突然,一点香火神力从魂中飞出。
这点神力微弱无比,其他人难以察觉,它飘飘荡荡,但速度极快,转眼飞到了心火边上。
那道心火在炸裂后,残留一点火苗,摇曳跳动,有种随时可能熄灭的势头,但被这一点神力沾染后,迅速波动,神力中浮现出掌控火焰的法职,直接禁锢了心火!
紧随其后,狂风卷动着白霜呼啸而至,径直撞在这点心火!
凝结!
霜打风吹,心火瞬间凝结,有无数人在里面狂吼,追问着一个个问题!
但这些问题,没有头,没有尾,一个接一个,没有穷尽,只是一瞬间,庞大的信息量就将香火神力撑爆!
同时爆开的,还有那点残留火苗!
“砰”的一声,火苗炸裂,消弭无踪。
这次的炸裂,不是心火主人主导,而是被无尽疑问、信息撑爆,等于是将构成心火的念头、情绪撕裂、湮灭!
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这种撕裂、炸裂之感,顺着联系,迅速的传递了出去——
张秦在将心火潜藏之后,在第一时间离开,急速飞驰,此刻已经进入树林,但突然间却闷哼一声,整个魂体模糊了一下,一头栽了下去!
下一刻,他心念急转,强行按捺魂中不适,勉强攀升,但浑身上下却不断爆发出点点火光。
“怎么回事?我遗留的那点心火,炸裂后理应迅速消散,怎么可能被人强行定住?还将疑霜灌注其中!”
尽管心中疑惑,但张秦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了。更不敢思索,反而让念头迟疑下来,在他的魂中,全部心神都被占用,各种疑问层出不穷,隐隐要充斥整个神魂!
“必须找个地方停驻,将思绪平息下来!”
张秦的神魂表面浮现出点点晶莹,凝结成霜!
………………
一口气将白霜吹开,邱言却没有轻松下来,他发现有一道道疑问自心底升起!
但奇怪的是。这些疑问,并不是自身所生,而是顺着那口气,从白霜中蔓延过来的!
那些晶莹白霜之中,居然充满了各种疑问,有的浅显,有的深奥,有的邱言能够解答,有的连听都没有听过!
另一边。从林中出来的两名儒生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其中一人看了邱言一眼,开口道:“多谢兄台出手,在下二人感激不尽。不过这疑霜飘渺,纵只是一口气,也会被疑问沾染。毕竟我等现在都是魂体,即便是气。也有意识联系,一旦沾了疑霜,就会被蔓延过去!”
这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但说话之人看上去更为年长。
这时候,另外一人也道:“不错,看样子,兄台怕是已经疑惑满胸,此时切莫动念思索,不然就会让疑问深入心灵,不断滋生、膨胀,最后将整个魂儿撑爆!”
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白霜已经重新落下,铺面地面。
与此同时,邱言的魂体却震颤几下,模糊起来,神魂表面,不知从何时开始,覆盖了一层晶莹白霜。
“这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着邱言的模样,陈井露出自责的神色,“先辈早就记录,我早该将疑霜的事情说出来。”
路道人突然说道:“陈施主,你若真心自责,现在说清楚也不迟。”
陈井闻言一滞,旋即敛去,点点头道:“正该如此。”
他又看了邱言一眼,见对方虽然魂体时而模糊,白霜覆魂,但神色不变,双眼明亮。
“这地上白霜,并非水汽凝华,而是古往今来,读书人心中生出的疑问。疑问在阳间现世,只是一个念头,但每一道都会在士林里形成一颗晶莹,积攒下来,就成了这满地白霜。”
这个答案,让邱言略感意外,却没有惊讶。
“这阳间的经验,在士林中怕是没多大用处。”
此刻的他,看似魂体变动,体表覆霜,其实大半是装出来的,涌入魂中的疑问,虽说突然,但很快就被心火定住,开始解答其中疑惑。
其中的一部分,还顺着魂中洞,传进了神灵身中,被香火心念解析、归类,但这种解析,不是单纯的解惑,而是探究白霜的结构!
“这些白霜的存在形式很是特殊,很有借鉴价值,如果能了解清楚,对神道香火的操控,有着一定助益。”
有了兴趣,邱言不愿分心他顾,便装作中招的模样,自顾自的探索起来。
另一面。
在陈井话音落下之时,那两人则补充道:“疑问为霜,晶莹剔透,沾到碰到,就会沾染魂中,连带着附近的疑霜都会传来疑问,这地上覆盖的疑霜何其多,瞬间涌动过来的疑惑,其量非常庞大,冲击人魂,好像洪水冲击堤坝,一个承受不住,立刻就要被撑爆!”
他看了一眼邱言:“刚才的情形,我们也看到了,是有人事先布局,若非这位兄台出手,我等都要遭殃,这是恩情,我们不会见死不救。”
另外一人则道:“事不宜迟,时间久了,疑惑入心,就不好救治了,现在就带着他去见北先生吧。”
陈井心中一动,问道:“两位能否把话说明白一些?”
年长之人回道:“看几位的样子,也是提前入林的儒生,此来的目的,定是想借杏坛论道的机会,在士林中探索一番,再安然归去,既然如此,咱们立场相同……”
说到这里,此人通报了自身来历,按着他的说法,其人名叫展城,旁边那人叫展圳,是他的兄弟,两人都是江南道的士子。
“那算巧了,我们也是大瑞之人。”陈井把自己和邱言等人介绍了一番。
“不算巧,咱们大瑞来人,虽然各有际遇,但总归要在这一片范围。”年纪稍轻的展圳摇了摇头,“士林凶险,处处危机,单凭几个人根本难以立足,你们既然来了,就随我们一同去见北先生,日后也好彼此照应。”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陈井大致了解了情况,遂问:“这北先生,莫非是河北道北家之人?”
展城点头道:“不错,北先生乃是北家的后起之秀,这次他震动圣贤泥塑,提前入林,也带进来几人,与我们合流,共同探寻此处。”
“听展兄话中之意,似乎不是随那北先生进来的?”陈井从对方的话语中,找打了一点脉络。
展氏兄弟倒是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答道:“我们展家和江南孙家是世交,这次是随着孙家公子前来的。”
“江南孙家?这是富贵之家,但并非以文章著称。”陈井心里清楚,能提前入士林的人,未必都是由文辟一道者开路,他若非碰上邱言,也有其他法子提前进入,不过成功的可能极小,风险更大,所要耗费的精力和财力,十数倍于此。
路道人则道:“既然问清楚了,就先随他们过去,依贫道看,邱施主的事确实不宜再拖。”话落,他一挥手,神识飞舞,牵引着邱言行进。
邱言看了路道人一眼,并未言语,反而闭上了眼睛,专心解惑,同时解析起疑霜结构。
“也好。”陈井表示同意,那展氏兄弟更不啰嗦,在前领路。
一行人飘荡间,入了林子。
行进间,展圳突然问道:“对了,你们是如何来这士林的?”他扫了几人一眼,“也是用的取巧之法?”
“非也,”陈井笑道,“我们是托了这位邱兄的福,他文辟一道,震撼圣贤泥塑,开启心路,带我等而来。”
“文辟一道?”展城、展圳愣了一下,露出惊讶之色,再一次打量邱言,各自皱眉,“恕在下兄弟二人孤陋寡闻,之前并未听过邱兄之名,不知邱兄是在哪家书院为学的?”
看得出来,他们对陈井的话,并不相信。
“邱兄并未加入任何一家书院。”陈井仿佛没有看到两人表情,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他前几日在天理书院与贺书长论道,论而胜之,惊动了在下的老师,小陈先生。”
“小陈先生?贺书长?”
听到这两个名字,展城、展圳面色微变,表情变化,半信半疑。小陈先生的名气自然不用多说,那贺书长则是江南才子,名满两道。
想了想,展圳道:“若真是这样,那北先生见了邱兄,一定欢喜,前几日兴京的白昭元曾路过此处,和北先生切磋了一番,事后北先生便赞白昭元名不虚传。”
展城也道:“北先生和白昭元比拼解惑,驱散了好大一片疑霜,才让我等有了安歇之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客气,但话中隐意,却是在质疑陈井所言。
二人的意思很清楚,那北先生和白昭元都是文辟一道、震撼圣贤泥塑的人物,他们面对疑霜,不仅没被侵染魂儿,反而将之驱散,相比之下,邱言不过是吹了口气,就被疑霜沾染,难以行动,高下立判。
陈井听了,微微眯起眼睛,笑而不语。
说话间,前方景象突然豁然开朗,茂密的林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山,此山高耸入云,却没有险峻已经,反而散发着书卷气息。
“到了,北先生此刻正坐镇山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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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这座山散发出来的气息,似乎不同寻常。”
经过这一路前行,陶英心中的混乱终于平息下来,开始注意起周围的风景来了,并且试着体验其中意境,此间的很多感受,在阳间、魂锁肉身的时候,是难以感受到的。
展圳微微一笑,介绍起来:“此界的高山,都称‘书山’,隐藏了很多珍贵的经验和知识,却不容易得到,我们来到士林,书山便是一大目标,山中有矿,能从中吸纳学识。”
“说起来,两位刚才是在林中发现我等的?”陈井回头看着身后树林,“不知这树林之中有什么玄妙?”
展城回应道:“士林、士林,指的正是平地丛木,此林广达,几乎没有边际,外界便以此代指这片奇异世界。”
陈井面露异色:“这便是士林?先前穿行时,陈某并未在里面感受到太多异样,宛如平常树木。”
展圳笑道:“那是自然,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士林中能成型的树木,哪一个没有百多年、几百年的历史,沉淀下来,茂密严实,看上去自然与普通树木相同。”
“愿闻其详。”陈井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对这片林子也感奇怪,后来听了旁人讲解,才知道厉害,”展圳说话间,用手指了指地上疑霜,“这霜为疑,遍布各处,但凡能冲破疑霜的树苗,可见其道堂堂,不会被疑惑困扰。”
“三弟,不要故弄玄虚。”展城却是突然出声打断。
“是,”展圳摇了摇头,口中话语有了变化,“说这些,也不算故弄玄虚。这些树木,每一棵都对应阳间一人,是他们学识、知识、学问、气节、思想的结合体。”
“哦?这么说来,这里面也有对应你我的树木了?”陈井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似乎是来了兴致。
“有是有,但却不容易找到,”展圳说着,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才继续道。“其实这就和你我为学一样,开始的时候,只是读书种子,看不出好坏,但学了一些东西,有所记忆,有所感悟后,这种子就发芽了。”
“原来如此。”陈井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是明白过来了。“读了书,待积累了一些学识,就算发芽,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但在那之后,却要坚定了本心,能从书中有所领悟,有了做人做事的准则。这才能算是扎了根。”
“陈兄果然聪明绝顶,一点就透。”展圳稍微恭维了一下,“不过。这还只是读书、记忆,想要为学,肯定不够,要等有了一些经历,和书上所学印证,这样就会有疑问、疑惑,终有一日能冲破疑惑,才能真正成为这里的树苗,不然的话,根本难以破土而出。”
“展兄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陈井点点头,目光再一次扫过树林,“我想,就算是冲破了疑霜,成长下来也不容易,这树究竟能长成什么样,和对应之人的心境怕是也有联系。”
“正是如此,”展圳点点头,“我听人说,如果能找到对应自己的那一棵,会有意外的好处,但士林广大,树木繁多,如何去找?”
陈井微微颌首,然后又道:“确实如此,但树林如此茂盛,想来不会只对应阳间现存之人,那些逝去之人的树木,应该依旧存在吧?”
“恩,”展圳感叹了一句,“逝往之人,其魂魄或许归冥,但一身所学却留存此处,一样成长,甚至有所发展,就连一些在阳世散佚、断绝了的学说,在这里都能找到痕迹。”
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旁边的邱言、路道人意外的话来:“传闻有言,对应圣贤的树木也都伫立在林中,如果能够找到,加以继承,可谓脱胎换骨。”
“圣贤?”陈井眼皮子一跳,“你说加以继承,如何继承?”
“这每一棵士林之木,其内学识被树皮封锁,揭开树皮,与之接触就能感悟,不过,单纯一棵积蓄的学识、记忆有限,而林中树木又根须相连,破开一棵,便会遭受到大量学识、智慧构成的洪流冲击!”
陈井立刻意识到其中得失:“如果选中的只是平常树木,却被大片树林的信息洪流冲击,以至于魂体几乎爆裂,可谓得不偿失。”
展圳点头叹息道:“正是如此,这树皮能隔绝探查,可单凭外表,很难分辨出内部潜藏有多少学识,更不可能辨认出对应之人!”
二人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其他人能听个一清二楚,本来闭目感应疑霜构成的邱言,听了之后,也有了想法——
“如果树里真的藏着经历、见识,若能一一感应,说不定能推动人文火种的壮大!”想到这,他心中一动:“陈井家中有前人记载,对树木意义应该并不陌生,何故装作不知,刻意询问一番?”
这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依稀能听出是在呼喊展圳的名字。
就见一名青年疾飞过来,远远地,陈井就辨认出来人的模样,与展城、展圳兄弟有几分相似。
展圳顺势介绍起来:“这是我二哥,展坊。我们三兄弟本是出来寻找落叶的,注意到长河边的动静,我与大哥过去探查,二哥则去通报给北先生。”
“落叶?”陈井露出不解表情。
展圳没有隐瞒的意思:“树木不好接触,但偶尔会有落叶,只要能在落地前接住,就可以在不触碰疑霜的前提下,收获叶中学识。”
说话间,展坊已经来到跟前,他先是和展城说了两句,了解情况,随后惊疑不定的看了邱言一眼,最后给陈井等人见礼。
做完这些,展坊也不啰嗦,直接便道:“几位既然有心依附北先生,那就先在营地等待一二,先生如今上山未归。”
“依附?”陶英眉头一皱。
他的这个表情,没有逃过展坊的目光,这展家老二一直注意着几人表情,适时开口:“在士林中,没有文辟一道的人物庇护,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很多地方难以涉足。”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陶英彻底忍不住了:“文辟一道的人物,我们这里也有。”
“还是等北先生将这位邱兄沾染的疑霜驱除了再说吧。”展坊摇了摇头,不以为意。
那展城和展圳过去探查,因为心火炸裂,差点被疑霜沾染,邱言出手驱散,算是代他们受过,所以尽管不信,却没有说出来,而展坊刚刚才到,没有亲身经历,说起话来,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
但他的话,却让陶英的脸色直接就变了,这位年轻县令先前对邱言诸多不满,可现在听别人这么说,却觉得自己等人被看扁了,隐隐有同仇敌忾的感觉,想要反驳。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来:“邱某之身并无不妥,不用劳烦北先生,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过去拜访一下。”
说话的竟是一路无言的邱言。
其他人循声看去,那展家三兄弟的面色陡然变化。
只见邱言睁开了眼睛,说话的时候面色如常,只是身上依旧覆盖着一层白霜。
“疑霜在身,但此人看上去思路却很清晰?”展坊念头急转,按理说,被疑霜沾染,心中会充满各种疑问,干扰正常思考,使人连正常的表情、言语都受到影响,因为都是魂体,又作用于思绪,所以无法伪装,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妥。
可他仔细打量邱言,却发现对方表情如常,双眸明亮,看上去神思清明。
“如此看来,这邱言还是有些门道的,要留意一些,不过却比不得北先生,毕竟北先生与白昭元比试的时候,霜落不沾身……”
心中想着,这展坊却不敢再小瞧邱言一行,态度有了微妙变化,这种变化对官场中人来说格外明显,陶英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不由冷笑一声。
紧接着,几人一路飘行,很快到了书山脚下。
他们这一路飞来,沿途都是莹莹白霜,来到此处后,终于看到一片没有疑霜覆盖的土地,展家三兄弟顺势就落了下去,脚踏实地。陈井等人也有样学样。
飘飞久了,这落地之后,也让人格外有踏实的感觉。
不远处立着几座阁楼,这几座建筑,出现在森林、山脚,显得格格不入。
邱言也落在地上,先对路道人致谢,接着注意到阁楼中走出来几人,这些人同样是书生打扮,年龄都不大,多为二三十岁,粗略一看,约有十几人。
其中,一名华服公子的身影,吸引住了邱言的注意力,此人行走之时,旁边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让开了道路。
“展世兄?他们就是你说的新来者?嗯?居然有人沾染了疑霜?”
这华服公子走过来,没有理会邱言、陈井,而是和展坊说话。他注意到邱言身上的白霜,皱起眉来:“在士林世界,疑霜好似瘟疫,一个不小心传播开来,就要造成巨大损失,难以根绝,还是有劳这位公子,先不要落地,呆在营地外为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想楼成
此人话语中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给人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孙贤弟,这几位自称是由文辟一道者带领而来,那开辟之人,正是这位邱兄,”展圳一见眼前情况,立刻出言解释起来,“邱兄先前不小心……”
“文辟一道之人,会被疑霜沾染在身?”华服公子先生一愣,仔细打量邱言,注意到对方目光明亮、表情如常,连精神不见半点混乱。
眼底闪过一点精芒,其人轻轻摇头,却给人一种无声的嘲讽之感。
这个动作一出,陈井笑而不语,路道人始终面无表情,而陶英露出怒意,张口欲言。
华服公子摇完头,又道:“我知道这位邱公子打的什么主意,不过……”
就在这个时候,邱言却突然开口道:“邱某无意搞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疑霜粘身,为得是探寻其中奥秘,但既然碰到眼前事情,被人质疑,还要拿来敲打,说不得就要展现些手段了,省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话落,他看了那华服青年一眼,然后轻甩衣袖,身上那层冰霜应手而落,飘散开来,没有落地,转而向上,被邱言的意念牵引着,朝着手中聚集过去!
与此同时,神魂所化身躯,隐隐内缩,传出奇异意念,飘忽不定,仿佛是饥饿之人,渴求血肉!
但对这点意念,周围诸人恍若未觉,却让路道人眼色激变。
“邱言魂儿的这股变化,似乎是要……”
飘飘荡荡,冰晶入雾。
光线照射下来,在这团冰雾中折射,绽放出七彩光芒,聚集在邱言手上,翻滚、变化。聚散不定。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化,无论是展家三兄弟,还是华服公子,都露出惊容。
不远处,从阁楼中走出的众人,在注意到邱言身上的冰霜后,就望而却步,但看到冰霜入手成雾的一幕,各自惊骇。
他们曾见过北先生和白昭元的比试,那北先生、白昭元的解惑论道。更让他们大开眼界。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疑霜,对二人而言却毫无威胁,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能见到一个、两个已算难得,这还没过几天,居然又出现了一个!
手中冰雾变幻、光影绚烂,邱言的目光随后落到了华服公子身上:“你担心疑霜扩散,但邱某却自信不会波及旁人,如此可否?”
“这……”华服公子迟疑起来。露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此人名唤孙雍,乃是江南孙家之人。
历史上,孙家也曾割据一地,建藩称王。几经波折,传到这一代,依旧荣华不减,孙雍身为孙家子弟。自幼见多识广,对权术之道也有研究,这次魂入士林。有心做出一番成绩,在和北先生汇合之后,便运用种种手段,培植自己的势力。
今日,他主动出面,看似驱赶邱言,其实是打着恩威并施的念头,先敲打几人,去了锐气,然后收编,成为手中棋子。
在听到邱言为文辟一道的人物时,孙雍注意到邱言虽然沾染疑霜,但目光清澈,并未被疑霜迷惑心神,以为对方想施展欲擒故纵的心术,是以准备说出一番道理,揭露此事,没想到邱言却是露了这么一手!
点点冰雾,闪烁不定,看的周围人纷纷色变,将孙雍营造出的气氛破坏殆尽,这个时候,他如果继续纠缠,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不光会打击自己的威信,等北先生回来,还要受到责问。
想到这,孙雍有了决定,就见他做出思索模样,过了一两息时间,才沉声说道:“邱公子既能掌控疑霜,足以证明文心有成,是不是开辟了一道,还要等北先生回来才能知晓,但只要波及不到旁人,孙某自然没有理由驱赶。”
邱言点点头,眯起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孙雍:“孙公子你文思浓郁,只是未免太过驳杂,最好还是当心一些,小心被外物拖累。”
孙雍面露愕然,眼底闪过一点寒芒,正要询问,那展圳却不失时机的站出来,领着邱言等人朝阁楼走去,沿途之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
“这么一座阁楼,居然是凭空想出来的?”
看着屋子里的布置,陶英脸上满是惊讶,他不时来回走动,翻动桌椅,或摸或嗅,脸上的惊讶和疑惑越发浓郁:“这哪像是虚幻的?无论是手感还是味道,都真实不虚。”
坐在椅子上的陈井笑了起来:“陶兄,不要摸了,但凡感觉,都是自心中而起,只要心中认为是真的,那假的也是真的,反之,如果心里认定是假的,再真也没用。”
路道人也道:“此言不假,我等现在都是魂体,魂儿本就是感知、记忆和情绪的结合,只要让魂儿感受真实,那么即便是虚幻的,也和真实之物没有区别。”
“你们说的太玄乎了,但我大致能够理解,”陶英摇摇头,把手里的一只杯子放回桌上,听了听响,这才走了回来,也坐到椅子上,“不过,那展圳说这几座阁楼,是那北先生靠着一己之力,所思所想而成,楼起前后,不过一息时间,未免有些夸张。”
就在刚才,展圳带着一行人进楼,领到厢房,让几人休息,临走前,陶英随口问起阁楼来历,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据展圳所说,这楼竟是那位北先生凭空想出来的!
几座阁楼,连同楼中的桌椅板凳,甚至连漏窗花纹,都出自一人之观想。
心有所想,物便呈现。
这种事情,从来都只是出现在志怪小说上,但既然来了士林,见识了种种怪异,陶英也不敢轻易否定,这才来回探查,引出了陈井和路道人的话来。
“倒也不是不可思议,”路道人淡淡说道,“传闻性修第四境界灵光境,就可以虚实由心,将心中所想投影世间,但有着这等修为的人,堪称陆地神仙,难觅其踪。”
“难道那个北先生,是灵光境的修士?”陶英面露惊色,他对修行境界也略有了解,知道第三境的修士,已经算是高手了,那第四境未免超出想象。
“应该不是,”这时,邱言摇了摇头,“这士林一界,近似意念构成,和阳间大有不同,在这里将心中所想投影出来,不算困难。”
话未说完,就见他那托着晶莹冰雾的手上浮现虚影。很快,一个琉璃盏凭空成型,将点点晶莹承载其中。
见到这一幕,其他三人面色各异,尤以陶英表现得最为惊讶,他人还没坐稳,就再次站了起来。
陈井笑道:“邱兄不愧是文辟一道的人物,这么快就掌握了诀窍,如此一来,也能选一处地方,建立据点,不必与这些人搅合在一起。”
“这话不对,”邱言摇摇头,“观想出一个琉璃盏,这不算什么,可要观想一片庄园、楼阁,邱某就力有不逮了,很多细节、支柱点,半点都马虎不得,少有疏漏,那就不是据点,而是夺命绝地。”
有观想血色圣贤的经历,在加上曾修行过《卧神内诀》,邱言对观想法门并不陌生,但凭空观想容易,想维持观想出来的事物却不简单,士林看似玄奇,但基本规律和阳间相同,便如这阁楼,如果没有建筑经验,只是想当然的观想,楼一出来,可能就要崩塌。
“这倒也是,”陈井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可惜了,如果能有这么一处据点,行事要方便不少,刚才进门时,陈井就发现了变化,在这楼里,文思消散的速度降低了不少。”
邱言心中一动,顺势问道:“从历史长河中出来时,邱某就注意到,我等身上有思绪文风缠绕,而这阁楼内外,文思浓郁,那一个个人身上都沾染文思,隐隐发现,莫非要在士林留驻,还与自身文思有关?”
陈井笑着点头,似乎早就料到邱言会有此一问,他说道:“我陈家先辈早有记载,文思,是魂在士林的立身根本,一旦文思消耗殆尽,魂却没有离开士林,就会被迅速同化,再难离开。”
邱言闻之,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夺自他人的文思,加持在自己身上,也可作为立身之本?”
“不错,”陈井突然压低了声音,“看样子,邱兄你也注意到了,那位孙家公子的身上,文思杂乱多变,正是借文成事的表现。”
陶英冷笑起来:“那陈家小儿前倨后恭,让人不喜,他们孙家本就是墙头草,这样的门户教出来的子弟,功利心很重,我们还是……。”
显然,陶英对孙雍的印象很差,只是,他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邱言给打断了——
“陶兄,且先收声,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了一个脚步声,接着,房门被人直接推开,一名年约二十的青年迈步而入。
此人身穿白衣,双眉入鬓,给人以英气勃勃的感觉,他一走进来,就带来门外气流,吹拂过来,却令整个房间的气氛陡然凝重,生出压抑之感。
“听闻又有贤士到来,不胜欢喜,在下北玄,见过诸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