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首战:鹰击蛇盘(二)
平原,张凡与锯鳞蛇一战的焦土之上,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刺耳的鹰啸自九天而下,凛冽的劲风使所有的牧草倒伏,空中的强敌还未真正现身,就尽显霸气。
张凡心中发苦,飞云舟速度虽快但灵活不足,恃之与飞禽在空中交手,那是十死无生。
无奈之下,他脚下一跺,人舟两分。飞云舟斜斜地掉落,本身则千斤坠地,陨石般从天而降,临落地前一张震爆符脱手炸出,借着这反震之力,团身一滚,跌落到了地上。
来不及检查身体状态,张凡把手一招,收回了灵鳌盾护身,同时抬头张望了起来。
半空中,原本他站立的地方,一双巨爪陡然出现,一捏之下,空气中竟有金铁交击之声混合着丝丝气爆声传来。
“如此爪力,如果抓在肉身之身,只怕立成肉糜。”张凡眉头一皱,露出了凝重之色。
巨爪的主人身形一顿,两个翼翅微微震动着,就这么临空虚立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一双鹰目左右巡视着,发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直到此时,张凡才清楚地看到它的原貌。
那是一只体型与锯鳞蛇相差仿佛的巨鹰,弯喙如钩,利爪似刀,一身灰白交杂的羽毛油光闪亮,不像击于长空的鹰隼,倒更似水路两栖的生物。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两只翼翅,宽大流畅且不提,单是那雪白中泛着耀眼金光的羽毛,便让人觉得不似凡物。
“这羽毛是?”张凡瞧着觉得眼熟,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前段时间他收集材料炼制法器,其中就有大量的珍惜羽毛,就因为太多太杂,让他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来。
虽然想不起出处,也足够引起张凡的重视了,要知道他收集的可都不是什么普通货色,那些羽毛的主人无不是赫赫有名的妖禽,可说没一个是易与的。
此时,一鹰、一蛇、一人之间,三足而立,一时之间,竟然安静了起来。
身受重伤的锯鳞蛇自巨鹰出现后,也不再疯狂地发泄,而是警惕地盘起了身躯,只留下包含着头部的小半截耸立着,目视巨鹰吐着信子,警惕非常。
若在往日,以锯鳞蛇的实力,蛇盘之后,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在无回谷这个特殊环境下,只怕没有什么生物能伤害得了它。
不过今时今日,它摆出如此姿势,只是自曝其短而已。
被张凡所伤的地方,多集中在蛇颚一下的颈腹部,它摆出如此姿势,正好把血肉模糊的伤处明明白白地显了出来。
鹰蛇天敌,虽是妖兽,但本性难移,张凡甚至有点期待了起来,妖兽之间的鹰蛇生死斗可不是容易见到的,更何况处在敌对的立场上,他巴不得两只妖兽立刻拼杀起来,好有机会做回渔翁。
紧接着发生的事,却让张凡的心彻底凉到了极处。
巨鹰只是在刚出现的时候,瞥了锯鳞蛇一眼,目光还有点人性化,张凡甚至从中看出了疑惑,好像它在奇怪锯鳞蛇为何也在此处?
此后便再也没有看过锯鳞蛇一眼,对它的虚弱视而不见,反而把目光集中在好整以暇的张凡身上,里面的贪婪、渴望是如此的明显,即便是跨着种族,也并不妨碍理解。
这里面有鬼!
张凡在警惕的同时,心中生疑。
妖兽各有领域,鹰蛇更是天敌,生活在同一块区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偏偏事实俱在,两只妖兽一齐出现在张凡的面前,眼下更是有合起伙来解决他的可能性存在。
也就是说,眼下的这只巨鹰,是依靠它惊人的速度从远处赶来的!
原本张凡还有奢望,它可能是为了锯鳞蛇而来、可能是被战斗的声势吸引来的……但是巨鹰出现的第一下就是对付他,之后又对重伤可欺的锯鳞蛇视而不见,这下,他知道事情就有点不妙了。
一声鹰啸,打断了他的思路。
巨鹰忽然临空扑下,两翼后扬,一双铁爪当头抓下。
张凡急捏法诀,灵鳌盾迎风而长,幻化成一个丈许方圆的巨大龟壳,向鹰爪迎了过去。
一阵倒牙的摩擦声后,鹰爪终究没能抓透龟甲,借力般向下一踩,庞大的身躯顿了一顿向空中跃起,同时右翅展开,横扫而下。
破空声中,夹杂着风雷之音,并且愈演愈烈,从振翅到横扫,短短时间里,便从隐隐约约到震耳欲聋,翼翅上更有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色雷霆闪现。
“风雷翅,云鹰!”张凡脸色大变,不敢怠慢,灵力急催,已经救过他一命的“灵鳌背甲”再次出现。
一个纯由灵气构成的深海灵鳌从盾上浮现,缓缓转身。
巨大的甲壳上蓝光一闪,借着转身之势一挡,声势浩大的风雷翅竟不能击实,反而被引偏,漫天的雷光向远处肆虐而去。
一百丈开外的地方,锯鳞蛇正悄无声息地游了过来,张凡与云鹰交战正酣,想来也是不会注意到它的小动作。
不想,天有不测风云,那道被引偏的风雷好死不死地把它电了个正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巨大的蛇口顿时张成了骇然的角度,上下颚之间几乎成了平面,一股股的黑烟从嗓门里不停地往外冒着。
锯鳞蛇恼怒地瞥了一眼云鹰,随即回过头,也不顾自身被弄得外焦里嫩,直冒着烤肉的香气,反而坚定地朝张凡的方向扭曲前行。
此时,云鹰一击无功,忽然振翅飞起,转瞬间便直上九天,没入云层之中。
见云鹰消失,张凡的脸上却并不见喜色,反而更是凝重。
云鹰是一种二阶妖禽,但又不能仅仅作二阶妖兽看待。它的肉搏能力偏弱,身体的防御能力不算太强,本身也没有什么法术,单单这样看来,不过是一阶妖兽的水准而已。
但它的天赋神通——风雷翅却很是让人头疼。穿梭云层,临空而下,风雷振翅,威力之大,超过大多数的三阶妖兽,甚至能与少数四阶妖兽比肩。
方才的一击,云鹰并没有能用出全力,少了从九天之上,一扑而下,风雷云动的声势,威力不足顶峰时的五层,即便是如此,张凡也是依靠灵鳌盾的神通才勉强抵挡住的。
现在云鹰明显已经收起了轻视之心,拿出了它的招牌手段来了。雪上加霜的是,不远处锯鳞蛇正疾行而来,眼看着就要形成上下夹攻之势了。
第十七章 首战:鹰击蛇盘(三)
张凡眼见形势如此险恶,却并不如何慌乱,而是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舍之色。
一拍乾坤袋,数道光芒飞了出来,悬浮到了他的面前:一钟、一扇、一环、一箭,除却一件法衣,张凡压箱底的东西就全在这里了。
半年的准备,张凡倾家荡产,苦心孤诣之下,除补充了几支黑色箭矢外,还精心炼制了三件顶阶法器。
眼前的多情环、七禽扇就是其中之二。
多情环主控制,他依仗的术法灵诀,多是威力巨大但准备时间偏长,命中不易,于是便练就了这件专司束缚的顶阶法器来弥补。
七禽扇则是张凡受手中的两件灵器启发,既然暂时没有炼制灵器的能力,那不如用相似的原理练就件伪灵器出来,也聊胜于无。
于是,收集了七种妖禽最精华部位的羽毛,练就了这件一次性的攻击力能与灵器媲美的顶阶法器。之所以说是一次性,就是因为伪的毕竟是伪,比不得真正的灵器,七禽扇只是依靠复杂的禁制勉强引动羽毛中附带的神通,代价便是只有一击之力,一击之后,该种羽毛中的精华便会尽丧,成为废品。
把落日弓与黑色箭矢插到地上,手持多情环和七禽扇,头顶落魂钟,灵鳌盾环绕周身,一时间,张凡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
天空中的云层忽然剧烈的翻动,风雷之声若隐若现;十丈之外,锯鳞蛇弓身扬首,目露凶光。形势,已然险到了极点。
情况越见危急,张凡反而更是冷静,只见他神色淡然地把多情环一抛,手朝蛇信都已经快舔到他脸上的锯鳞蛇一指,口中喝道:“去。”
多情环忽然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经高挂在妖蛇的头顶,然后骤然落下,化为一个巨大的银色环圈,悬停在锯鳞蛇身体的中段,遥遥地把它圈住。
妖蛇似乎感觉到了不安,尾巴一甩,整个身躯临空飞起。
身躯刚刚离地,便见一圈圈由灵气构成的圆环在它的身体上凭空浮现,仿佛被戴上了几万斤重的镣铐一般,锯鳞蛇陡然从空中跌落,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紧接着就像被贴了定身符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蛇类的行动无非是靠扭动或是弓身,一圈圈的圆环锁上,顿时将它仅有的两种移动方式都给封死了,虽然敌人就在近前,它却不能前进一步。
锯鳞蛇拼死的挣扎着,灵气构成的圆环一次次地破碎又再次聚合,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这当然只是错觉,只要超过多情环的承受范围,所有的灵气圈自然会一瞬间破散再也无法重聚。若是在妖蛇全盛时,张凡还真不敢用多情环对付它,即便是现在,与其心血相连的他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随着锯鳞蛇的挣扎愈见猛烈,多情环已经渐渐有些不堪重负了。
不过此时张凡已经无暇关注这边的情况了。
天空中,云层的翻滚骤然停滞,一只横亘天际,由风雷与云气汇聚的巨大翼翅正在形成。
扇动着变成十倍己身大小翼翅的云鹰,仿佛三岁小儿抡大锤一般,将风雷翅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砸落下来。
下方,张凡一直凝神遥望着,手中的七禽扇上现出七色虹彩,光华流转。
云鹰的身躯,在眼中慢慢变大,裹挟着天地之威,它原本灵活快捷的身躯也显得有些凝滞,不再那么不可捉摸。
“就是这个时候。”张凡眼中寒芒一闪,右手持着威势已经积聚到极点的七禽扇,猛然挥出。
七禽扇上一根火红色的孔雀尾羽忽然绚出夺目的光华,不过一瞬,随即光华散尽,蜕成暗淡的灰色。
同时,七禽扇的前方,火属灵气聚成了一朵火烧云,紧接着云气内陷,伴随着一声长鸣,一个庞然大物的孔雀虚影在半空中浮现。
凤凰展翅鸣五音,孔雀开屏映七彩。
虚影傲然地昂着头,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色彩的尾翼缓缓张开,虹彩流光中,一道红色的光芒闪现,化做了一根开天巨剑般的火羽,朝半空中的云鹰刷去。
受此一击,云鹰发出一声悲鸣,浑身被包裹在炽热的火球中,向着云层之外倒飞了出去。
凝聚到极点有如实质的风雷翅顿时失去了控制,只有小半仍然沿着原本的轨迹落下,其余的有如夏日雷霆,一声轰鸣,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那一小半的风雷,仿佛天罚雷劫般地劈落,张凡却恍若未见,只是皱着眉头,仰望云端。
一直悬在他头顶的落魂钟忽然模糊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钟形虚影便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刹那间电光闪耀,雷声轰鸣,钟身颤抖着,承受了所有雷霆的洗礼。
张凡顿时胸口一闷,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艳红,嘴角隐隐还有血丝溢出。
还好自己从没想过硬接,完全状态的风雷翅,威力果然大得吓人,即便是法宝尽出,也绝对接不下来。
看着少了一抹光华的七禽扇,张凡脸上闪过无奈之色。真正适合它发威的情况,应该是生命脆弱而数量庞大的对手,或者是环境狭小可以将威力充分发挥的地方。像现在这样对在半空中半道而击,至少有七层的力量白白散逸掉了,真正作用到云鹰身上的有三层就不错了,而这点威力,是不可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的。
“要是真正的五行孔雀的尾羽,这一下就能要了它的命。”张凡遗憾地想道。
刚刚消耗掉的羽毛,出自火行孔雀的尾羽,是它生命精华所在,一只成熟的火行孔雀,一共也只有三只这样的羽毛。
五行孔雀是妖兽中异类,同种族间阶位跨度极大,像火行孔雀只是二阶妖兽,而五行俱全的五行孔雀却是最顶阶的上古凶禽,不仅五行法术免疫,同时开屏一刷,有天崩地裂之威。
那样的尾羽已经相当于一件异宝了,岂是他区区炼气期修为可以染指的,再过几百年也许有希望
。
不出他的所料,刚刚的一击果然没能对云鹰造成太大的伤害,云层中的鹰啸再度响彻,声音中充斥着愤怒与狂躁。
风雷之声,再次传来。
望着手中的七禽扇,张凡脸上的不舍之色更浓了,他有强烈的预感,只怕这件费了大功夫的宝贝,就要全数消耗在那只死鸟身上了。
果不其然,云鹰似乎知道其它手段对有落魂钟和灵鳌盾护身的张凡来说,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于是哪怕被连连打断,身上也多少受了一些伤,还是执着地一次次驭动风雷,展翅扑下。
“这样下去不行。”张凡第四次催动七禽扇将云鹰击飞,皱着眉头想道。
从表面上,似乎是他正占着上风,毕竟云鹰已经受伤多处,虽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害,但久拖之下一定是支撑不住的。
可惜的是,张凡也快支撑不住了,灵力消耗暂且不提,多少还有丹药撑着,关键是原本光芒夺目的七禽扇已经暗下了一大半了,再有三次,就要完全作废了。到时,张凡还有什么手段,可以挡得住风雷翅的雷霆一击?
而且,多情环快要困不住锯鳞蛇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环身内部,有一丝丝的裂缝正在形成,再不做改变,此宝很快就会碎成废铁,到时,妖蛇也将脱困,情况将糟到极处。
也就是说,这场空战,真正撑不下去的,恰恰是张凡自己。
略一沉吟,张凡眉间现出一丝狠色,不再犹豫,伸手一招,将困住锯鳞蛇的多情环招回,同时把立于头顶的落魂钟拿到了手上,盘膝坐下。
刚一脱困,妖蛇立刻欢嘶一声,犹如龙出浅水,瞬间窜上,拿出看家的手段,将盘坐在地的张凡整个缠起,巨大的力量,锋利的锯鳞,终于露出了獠牙。
第十八章 首战:鹰击蛇盘(四)
锯鳞蛇属无毒蛇,但借着锋利的锯齿状鳞片,绞杀之力,却比什么毒素都来得有威胁。
张凡困身盘蛇之中,脸色不变,只是驱动灵鳌盾环着周身飞速地移动着,形成一道盾墙,先勉强抵挡住妖蛇的绞杀。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肉眼可见的,盾墙正一步步地被压缩着,灵鳌盾上的光芒也渐渐暗淡,眼看着坚持不了多久了。
意料中事,张凡神色不动,只是透过妖蛇肉身和盾牌形成的双重天井,仰望着九天之上,云鹰再一次飞入云端,没于高处,直到再不可见。
是时候了,张凡目光中寒芒一闪,心中动念,周遭的天空中,忽然间暗了下来。
一个巨大的三足金乌法相蓦然间出现在他的身后,翼翅大张,仰望苍天,目光中尽是桀骜不驯之色。
周身黑焰腾起,金乌忽然引颈长啸,一道道透明的波纹以它为中心,向无边无际处蔓延。
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桀骜、不屈,一声长啸,山河震荡,天下皆反,一代妖王的绝世风采滔天气焰,显露无遗。
金乌火羽,是为妖兽时的本体神通,显露出的是弱肉强食,视万物生灵如草芥的蔑视。
这式“风雨飘摇”则是盖世妖王,起兵反天,长啸一声,再无敢立于高处者。
阶段、位置不同,心态,气势也大不一样。那么,下一步岂不是……
默默感悟着,张凡若有所悟。
地若阻我,我当碎地;天若挡我,亦要破天。契合着其中的意境,张凡大笑而起,伸手按在落魂钟上,大喝一声,周身灵力泄洪般灌入。
落魂钟欢鸣一声,钟声响彻云霄。
有形的钟声和无形的长啸交杂唱和着,震荡着范围内所有生灵的神魂。
云层之中,振翅高飞的云鹰目失焦距,翻滚着跌落;
大地之上,锯鳞蛇得意的狞色僵住,惊涛骇浪般的连绵缠绕顿止;
……
目不可及的远处。
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娇笑着用纱带勒住一个青年的脖子扯近。嫩白的小手忽然一顿,神色一愣:“这声音……”
“哎呀。”回过神来,青年的脖子已经歪倒在肩膀上,竟是被少女无意中勒断。
少女跺了跺脚,随即转嗔为喜:“有意思。”
……
一处茂密的树林中,兽皮兜身的少女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从树杈上接下一条翠绿的小蛇,在手中轻轻地抚摩着。
忽然,她眉头一皱,手上的小蛇更是惶恐地扭动了起来。
少女的神色舒缓了起来,默默地安抚着小蛇,仿佛一切都不能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只有手腕、脚腕上的金铃声声,委婉地表达着心绪。
……
一个面目普通的青衣弟子,神情冷淡地在林中漫行。
忽然,转身,大把符箓飞出。目标处的草丛中,一个隐藏着的蓝衣修士满身伤痕地被击出,他四肢颤抖着,脸上满是不信,悔恨的表情,一时还不得死。
青衣弟子沉默地上前,伸出手来,忽然顿了顿,脸上露出凝神倾听的神色,少顷,回复平静,纤长的手指搭到了蓝衣修士的脖子上。
摘下乾坤袋,起身,他目视前方的平原,沉思了下,抬步走了过去。
……
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齿人爪,大头巨口,龙之第五子,饕餮的法相在半空中浮现。
巨口一张,漩涡一般,一只张牙舞爪的妖兽刀螂死命地挣扎着,还是一步步地被吸入。
半晌,刀螂的甲壳空荡荡地落下,血肉内丹消失的无影无踪。
饕餮的法相散去,其下一个白白胖胖的修士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忽然,肥厚的耳朵动了动,诧异地望向远方,眉毛挑了挑,嘟囔着道:“是哪个家伙?这么猛!”
第一日,第一刻,无回谷中已然遍布血色,张凡的首战,也到了最后的关头。
云鹰神魂被昧,若陨石天降般,自高空中跌落,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它自然十死无生,但要是能及时的清醒过来,也未必没有生机。
可惜这个生机,马上被一个小小的环圈,生生掐灭。
多情环自张凡的手中飞起,化做一道光柱冲天,下一刻,一道道的灵力环圈从鹰喙、翅根、鹰爪处浮现了出来,把云鹰像粽子一般牢牢锁住,即便是它能在关键时刻清醒,一时之间,也挣脱不得。
也就是说,它死定了。
张凡不再关注,把目光投向了渐渐苏醒了过来,庞大的身躯如齿轮般重新开始绞动的妖蛇。
深吸了口气,不顾脸色苍白,张凡把灵力催到极限,落魂钟、灵鳌盾瞬间失去支撑落到了地上。
身后的三足金乌法相气息变幻,妖气四溢,同时,他的手上五色灵光闪现。
“给我,起!”张凡厉啸一声,一只五色光华流转,由灵气构成的巨大手掌突兀地出现在了妖蛇的七寸之处,猛地一捏,提起。
——先天一气大擒拿。
锯鳞蛇的目光刚由茫然转为凶厉,便感觉到要害之处被捏起,顿时惊慌地嘶叫出声。
神魂混沌之下,也来不及细想,蛇类的本能主宰了它的反应。
蛇类一被拿捏住七寸要害之处,利口獠牙就失去了作用,此时蛇类的第一反应便是将身躯甩起,把拿捏住自己的手臂死死缠住,绞动。
若是手臂先被缠得失去了力气,自然是就此脱困,反咬一口。可要是蛇类自身先被捏得脱力,就会自此失去反抗能力,像条麻绳一样垂下。
问题是,先天一气大擒拿纯由灵气构成的手掌,哪有手臂可言,锯鳞蛇理所当然地缠了个空,庞大的身躯仿佛鞭子般甩起,然后无力地落下。
妖蛇顿觉不妙,这一下不仅没有伤害到敌人,反而使对方脱出了自己的盘杀阵,登时有些慌乱,在半空中拼命地挣扎扭动了起来。
巨大的手掌受此巨力,寸寸开裂,眼看着就要消散了。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在锯鳞蛇惊恐的目光中,黑色的箭矢被缓缓地搭上了落日弓,曾经的一幕再次重现。
大地上出现了一条新的焦黑疤痕,风刃与火羽争先恐后地从前辈造成的伤口中钻入,爆裂,在近距离,金乌火羽的恐怖威力得到了完全的展现。
锯鳞蛇庞大的身躯被远远震飞,血肉模糊的上半截,砸入了百丈开外的一个小湖里,蛇血散开,把湖面如夕阳一般,染的艳红,仅仅余下一小节尾巴拖在湖边的地上,无意识地抽动着。
与此同时,一声轰响,云鹰狠狠地凿进了地面,巨大的冲力让大量的血液仿佛喷泉一般猛地向四周喷射而出,方圆数十丈,红色的血点如繁星般闪耀,竟颇有凄美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张凡松了一口气,顿觉两腿一阵阵的发软,脑袋空乏,灵力枯竭,直欲蒙头大睡一通。
PS:写这战时,新的想法,之后的剧情一波波地涌上来,不知不觉中,写的太长了,忍不住也想叫一声:“终于结束了。”
第十九章 阴谋与突破
勉强抑制住身体和精神的困乏,张凡将散落四方的法器一一收回到身边,这才松了一口气,起步向湖畔的蛇尸走去。
刚刚在硕大的蛇尾处蹲下,一阵仿佛开山裂石的响动传来。
“怎么可能?”张凡豁然站起,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灵符,手一抖,灵符化为灰烬,然后往眼前一抹,极目望去,千丈外的场景顿时出现在眼前。
一头小山般大小的野猪,身披泥甲,獠牙高高翘起,正两眼放光,神情兴奋地横冲直撞,向他所在的地方冲来。
“不是吧?会有这么倒霉?”张凡脸上浮出苦笑之色,紧接着神情一凝,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激烈的战斗掩盖的疑惑重新涌上心头。
先有锯鳞蛇对自己死缠烂打,紧追不舍,那还可能是巧合,是因为自己凑巧被传送到了锯鳞蛇的地盘。但加上之后云鹰出现,竟然也是如此,就证明了,自己的身上,一定有某种东西,对妖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若把这个想法引申开来,云鹰速度惊人,所以来得较快,那么,是不是说还有一些动作慢一点的妖兽正在赶来?比如:正在飞奔而来的野猪。
有一就有二,这头野猪也未必就是最后一个,张凡顿时毛骨悚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惨绝人寰的画面——自己浑身浴血,然后被漫山遍野的妖兽围殴至死……
浑身打了个寒战,张凡静下心来,沉思少顷,忽然眉头舒展了开来,伸手一抹,冰蚕法袍的腰带登时断裂,接着脚尖插入泥土中,颠起一块石头,用脱下的法袍兜住。
金刚符、巨力符……一通加强肉身的灵符不要钱的加持到了身上,然后张凡身子原地转了几圈,用扔链球的姿势,把冰蚕法袍连同里面包着的石头,如同天外流星一般,远远地甩了出去。
做完了这些,张凡两步并作一步地跑到湖边,扑通一声钻了进去。
湖面下,他一手捉着礁石固定住自己,一手伸进了乾坤袋中,侧耳聆听。
半晌,沉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万马奔腾,地面震动个不停。
震动声忽然停止了,即便是隔着湖水,粗重的喘气声依然清晰无比地传了下来。
张凡屏着呼吸,仔细地听着,若是他料错了,又一场苦战就避免不得,做好准备,也好先行发难,不至于措手不及。
幸好事情并没有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不一会儿,上面便传来蹄子刨地的声音,轰隆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侧耳听来,正是冰蚕法袍抛出的方向。
“竟然真是如此,是谁在暗算我?”张凡并没有急着离开湖中,反而缓缓沉落,就这么在湖底盘膝坐下,凝神思考了起来。
发觉事情不对时,他便意识到,是有人在他的身上做了手脚。
能吸引妖兽的方法不少,但效果如此明显,如此霸道的,却只有区区几种。
“幻心草。”一个名字浮了出来。
幻心草这味草药,并不属灵药之属,但特点明显,提纯不易,论稀有,还在不少能提升筑基期修为的灵丹之上。
野生的幻心草是成片生长的,绵延数十里的草场,在春夏之际,集合所有个体的力量,便会发出一种人类闻不到,普通野兽,低阶妖兽无论雌雄闻之便会兴奋异常,不远万里前去XXOO的奇异味道。
而当它们心满意足离去后,遗留在草场当中的莫名液体,就是幻心草最好的养分。
幻心草并不少见,但是要把其中的精华提炼出来,凝成一滴,难度却大得惊人,非丹道高手不能为也。
若是真能吸引大量妖兽,即便是成本再高,也会让修士趋之若鹜的,可惜幻心草还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只对低阶妖兽,确切地说,是一、二阶妖兽有吸引力,再强大点的妖兽,分辨能力大增,对这种味道的抵抗力就大大加强了。
怪不得锯鳞蛇和云鹰不依不饶,扪心自问,要是自己幻想了半天,到地头一看,一只母猪趴那直摇臀部,保准比它们俩还疯。
“这架打的冤枉。”张凡摇头苦笑。
下黑手的人用心良苦啊,在外界,花费功夫提炼出一滴幻心草来,性价比太低,到了无回谷,那可是大杀器,搞不好,整个区域所有的妖兽都会被吸引过来,带着它的修士无论多强,也会给生生堆死。
好在张凡深知,人都是有惰性的,对方在明知自己绝对闻不出异常,同时修为低下,估计刚进入就会葬身兽口的情况下,不太可能多费手脚把药下到隐蔽的地方,那样无疑会增加难度和被发现的可能。因此,在察觉有异的时候,他才会赌一把,当机立断地把衣服扔出,算是破了这局。
到底是谁这么千方百计地要对付自己?张凡冥思苦想了起来,崔仁、韩偓?还是其他跟自己有过接触的同门?
摇了摇头,张凡把他们都排除在外,以他的神识强度,那些炼气期的同门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东西而不被发觉。
只有那四个结丹期的宗师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想到这里,张凡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仍谁被结丹宗师盯上,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情八成不是幻魔道和御灵宗的两位宗师做的,自己在外界并没有什么名头,修为境界也不突出,即便是要下手,也轮不到他。
再说了,如果己方的两位宗师连对方的小手段都察觉不了,那这种试炼也不用举办了,大家互相下下黑手,低阶弟子立时就会死得干干净净。
张凡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脑海中尽是进入无回谷那一刹那,法相宗两位宗师奇怪的一眼……
是两个?还是其中一个?
张凡已经不愿意想下去了,在无回谷中,幻心草的杀局已经被自己破了,谷外,自己多在宗门之中,哪怕是结丹宗师,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下手,不然自己绝对活不到今天。不妨暂且放下,待自己日后有了实力,再有仇报仇不迟。
收拾了心情,张凡把刚刚时间短暂,但惊心动魄的一战缓缓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一鹰一蛇,都是二阶妖兽,按人类修士的算法,都是相当于炼气期十层以上的高阶修士,他以一敌二,除了最后的逃生手段,可说是底牌出尽,才勉强将它们击毙。
这样的战果,放在任何炼气期修士身上,都是值得自豪的,张凡却并不是很满意,短短的交锋中,他使用了两件低阶灵器、三件顶阶法器、一件高阶法器,还有两式的法相灵诀,并回灵丹药无数,可说生生用外物将它们堆死的。
若他的修为能再高一点,达到像其它精英弟子一样,炼气期十一层的修为,辅以自己一身的宝物,杀这两只妖兽,决不至于困难至此。
张凡慢慢回忆检讨着,体内灵力也熟及而流地按照第七层的法诀缓缓地运转了起来,一、二……四十九个大周天后,忽然自然而然地拐入了一个岔道,循着一个既感熟悉又显得生疏的路线,重新开始了循环。
“咦?”豁然睁开了眼,张凡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困住他年余的瓶颈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自此,正式踏入了炼气期第八层的境界。
第二十章 玄金衮服
漆黑的水底,一层透明的护罩将内外隔离成了两个世界。
张凡盘坐在护罩中央,凭借着此地浓郁的灵气,全身心地沉浸在修炼当中,一次次运转功诀,不断地巩固着第八层的修为。
这时候,一只脚,稳稳地上前一步,踩在枯草上,同时也踏入了他的神识范围。
张凡眉头一皱,双目睁开,在这漆黑的环境下,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
脚的主人对他的神识似无察觉,以同样的频率又踏前了一步,整个人在神识中被勾勒了出来。
“原来是他。”张凡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表情。
……
韩偓以稳定的频率前行着,向着不远处的焦土行去。
又踏前了两步,他忽然顿住了,一只脚停在半空却不放下,反而缓缓地收了回来。
同时,韩偓一手插入了乾坤袋中,一手亮出了一直握在手心的灵符,警惕地张望了起来。
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动,但被窥视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他的脸色渐渐郑重了起来。
韩偓一身青衣,一看就是法相宗的外门弟子,一身修为又只在七层左右,显然是软柿子。这样的情况自然引人窥视,一路行来,他已经应付了五拨暗算,逃离三次,击毙两拨,警惕之心已然提到了最高。
站在他的位置,已经可以看清焦土上的情形了。
一只妖禽以倒竖葱的姿势“种”在地上,半个身子浸在血泊中;一条蛇状妖兽半截身子只剩下鳞片骨骼,漂浮在湖面上,小半截完整一点的尾巴无力地耷拉在岸边,颜色灰暗,了无生气。
看着这两只妖兽尸体,韩偓面色有些沉重,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那些可以称得上是宝物的妖兽残骸上移开,转而关注起地面的痕迹。
入目之中,一片焦土。
两道有如俗世驰道一般的焦痕长达百丈、巨型蛇类爬过留下的粗大印痕、重物从高处摔落的深深凹痕……
依靠这些痕迹,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韩偓在心中把现场模拟了一番,并再次确认了眼前并没有什么衣物、法器的碎片,脸上终于动容露出了惊色,心中也不禁萌生了退意。
就在这时,一丝气息从平静地湖泊中露了出来。
韩偓目光一凝,向渐渐开始波动的湖面望了一眼,当机立断,立刻转身飞退,瞬间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了。
“好。知进退,明得失,怪不得有今天。”张凡收回故意透出的气息,暗暗赞道。
对韩偓这个差不多跟他同时拜入宗门仙路却艰难百倍的青年,他并不愿意与之为敌,不过若是对方贪图两只妖兽身上的材料,那说不得也只有拼上一场了。
好在对方知情识趣,既然如此,张凡也乐于当成没看见。
以韩偓的资质环境,能有今日差不多张凡比肩的修为,奇遇是少不了的了,这样的对手,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犯不着平白树敌。
有张凡这样的想法的,在现时的无回谷中,也不在少数。
刚刚放出气息探出水面,张凡便感觉到远处有七八股气息冲天而起,甚至还能从中分辨出白衣女子惜若、御灵宗云依依、法相宗南宫逸、崔仁等人。
以他们多在炼气期十一层的修为,当然不可能掩盖不了自身的气息,如此做的目的很明显,是警告,也是划分地盘。
他们显然有着默契,长达三个月的试炼不过刚刚开始,他们这些精英弟子还不到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现在拼杀,不过是徒然让那些普通弟子拣了便宜去,因此心照不宣地用这种类似妖兽划分地盘的方法,好避免过早决战。
让张凡多少有些意外的是,他所在的这块区域,被其他的强者默契地放弃了。显然,他们也察觉到了方才张凡与两只妖兽一战时爆发出的强大气势,算是承认了他的强者地位。
也就是说,自己也有了划分地盘的资格了?张凡微微一笑,陡然立起,护罩破碎,整个人分开水面直冲而出。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气息,混杂着天高地窄,心破瑶天的百无禁忌,仿佛狼烟巨柱一般,直冲霄汉。
远方,几股强大气息的主人同时顿住,停下手头的事,回首望去。
“原来是他!”惜若、云依依等人在心中恍道,一个平凡的身影从记忆中浮现了出来。
“哈哈哈,我说那猛男是谁呢?居然是他!”一堆烧得正旺的篝火旁,崔仁盘膝而坐,手上不停地转动着烤肉,一滴滴的油脂顺着他的动作甩下,在火焰中脆爆。
他的身旁,一只一阶妖兽风翼虎正被可怜兮兮地绑着,这只低阶妖兽中的垫底货色,身上唯一与普通老虎不同的地方,就是多了一双翅膀。
不过……,现在那两只翅膀正被白白胖胖的崔仁持在手中,冒着喷香的气息。
“他居然……”南宫逸攥紧拳头,脸上露出一丝阴鸷。
……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张凡心安理得地宣示了一番自己的存在后,悠然地从水面踏出,立到岸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上腾起一股热气,一身衣服立时变得干爽,再没有丝毫的潮湿水汽。
“还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下就……”张凡望了望身上月白色的内衣,露出了庆幸的神色,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件玄金色的法袍,放在手上轻轻地抚摩着。
这件法袍墨黑中带着金赤色,乃是张凡用各种珍惜材料,混合那块从姜氏家族手中得来的紫须金炼就而成的,正是他半年来炼制的三件顶阶法器中的最后一件——玄金衮服。
材料初成时,张凡灵机一动,用前世中见过的衮服作为样式,制成了这件法袍,不料效果却出奇的好,好到他自己都有点穿戴不了了。
墨色的底料上,缀满了金赤色的复杂纹路,不需穿戴,只要略略一看,雍容华贵、庄严肃穆之气便再也遮掩不住了。
张凡穿上之后,竟莫名的有些沐猴而冠之感,直觉得底气不足。再加上心中始终还有些宗门情节,便依旧穿着那件冰蚕法袍。
此次,在无回谷这个小天地中,先是含金量十足的战斗,继而肆无忌惮地划分疆域,无形中改变他心中弱者的心态,平添了一份霸气,而且冰蚕法袍适时的毁弃了,一切直如天意。
将玄金衮服展开,施施然地穿上,以前穿戴时那份违和感再不曾出现,只觉得无处不合适,只有这件法袍,里面蕴涵的气度才配得上他。
略挺了挺了身躯,一股凛然霸气透体而出,整个人仿佛新生了一般。
收拾了云鹰及锯鳞蛇的尸体,张凡挥了挥袖袍,离开了这个让他完成蜕变的场所。
第二十一章 娇媚男子
离开平原已有七八日了,采集了不少的灵草,也遭遇了几个不长眼的修士。现在的张凡,对时常出现的灵草不再惊喜过度,从死者身上拽下乾坤袋来也不感抵触,反而觉得理当如此,心中少有大的波动,一派平静。
在一颗年份五百年上下的人参前面蹲下,挥手布下隐迹的小阵法,张凡细心地采摘了起来。
这套阵法还是从一个御灵宗弟子的乾坤袋中搜出来的,他毕竟经验不足,从没有想过,在采集灵药的时候还需要布下阵法。
这样的结果就是,在一次采摘过程中遭到偷袭,不仅灵药毁损了,还差点阴沟里翻船,也就是从那个偷袭的修士身上,张凡找到了这套阵法的阵盘,稍稍摆弄,当即明白了功效,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动作轻柔地理清根须上的泥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把四肢俱全、根须繁密的人参小心地放入后,张凡刚一站起来,忽然神色一动,收回阵盘的手也不禁顿了一顿。
略一犹豫,他还是把阵盘收了回来,敛息隐迹的效果顿时消失了。
远处,一名身着白衣的法相宗女弟子,正被人追逐着往这个方向逃窜,见状一愣,稍微感受了一番气息,发现是同门,登时大喜,高声呼救道:“前面的师兄,救命啊!”
声音之激昂高亢,听得张凡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选择现身而不是继续隐藏,自然是有救下这名女子的念头。这几天下来,除开一些抱成团的、过于安分不知道猫在什么地方的,大多数普通弟子都已经遇难或者有自知之明,早早的退了出去,剩下的,多少都有一点本事。
偏偏张凡露在表面上的修为就区区炼气期八层,在剩下的这些精英中,不说垫底至少也是倒数几位,再加上这么多天没有怎么出手,只怕别人都已经忘了这块区域还窝着一名高手,阿猫阿狗的都往这里窜,很有些烦不胜烦的感觉。
正好借此机会,拿后面追来的那名炼气期十一层的幻魔道弟子来立威,震慑下宵小,至于救人,不过顺带而已,反正有这个能力,多少伸伸手也无所谓。
张凡站在原地稍等了几个呼吸的时候,那名蓝衣女修士御使着一件水网状法器,狼狈地逃到了近前。
刚一停下,女修士面露感激之色地望了张凡一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嘴张到一半,忽然僵住,显然是才看清他的修为,脸上露出了后悔、苦涩的神情。
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发觉已经逃不掉了,终于无奈地道:“这位师弟,他是幻魔道的核心弟子姬无瑕,垂涎我的美色,已经追了我三天了,法器大都已经被他毁掉了,师弟一定要救我。”
“垂涎美色?”张凡望着她不过普通的容貌,有点无语。
这位同门初见时来回变幻的神情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对此张凡并没有感到不忿,反而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了对她的警惕,观察起停到十丈开外的男子。
一看之下,张凡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取姬无瑕这种怎么听都有股女气的名字了,眼前的男人生得娇媚无双,比起惜若、云依依那个级别的绝色,也就是稍差一筹而已。
至于会对蓝衣女子这种水准的女人苦追三天,也只好理解成人家的品位特殊了。
轻轻按了下飘动的粉红色衣袍,姬无瑕打量了下张凡身上的玄金衮服,黛眉轻蹙,檀口微张,柔声细气地道:“这位师弟……”
话还没说完,一支火红色的箭矢便直射他眉间,把下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色,随即也不见动作,只见眉毛一挑,一个黑亮的光罩腾起,将他全身护住。
火箭撞击到光罩上,仿佛蚍蜉撼树,竟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激起。
爆炸的烟雾很快散去,光罩灵性十足地闪烁了两下,便消失不见了。
“你……,你,居然偷袭人家!”姬无瑕惊怒交加地叱道。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娘啊!张凡身子不禁抖了抖,这才行若无事地耸了耸肩,眼睛望向天际,也不说话。
“你……,我要杀了你。”被人如此无视,姬无瑕俊俏的脸蛋儿顿时扭曲了起来,手一扬动,一张红艳艳的手帕铺天盖地地罩下。
“啊~~~~”张凡一直插在乾坤袋中的手,才伸出了一小半,便听得一声尖叫在身边响起,紧接着,蓝光一闪,蓝衣女子竟然掉头就跑,哧溜一声,再次出现已经在百丈之外了。
张凡现出一丝怒容,随即消散,回复到了平淡的模样。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摇了摇头,他断定蓝衣女子活不过今日,为一个死人生气,不值得。好在自己出面也不只是为了救人,否则,遇到这号人真是让人血都凉了。
之前俩人毫无遮拦地横空而至,蓝衣女子又大呼小叫,往下张凡与姬无瑕也必有一战,这些都是动静不小的事情,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此时想必有不少修士已经来到了周围窥探,如果蓝衣女子真如她自己所说的法器尽毁的话,那是十死无生。即便是实力完全,以她炼气期十层的修为,又无异宝护身,没有震慑他人的实力,活下来的可能性也到不了一层。
蓝衣女子毫无征兆的遁逃让两人都有些错愕,不这点心理波动对他们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影响。
落魂钟从张凡的手上飞起,临空顶住了化作天幕下压的手帕,同时他手一亮,大把的灵符飞出,包围住对方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他们这种等级的修士,已经不是低阶灵符可以堆死的,这样的手段,多数只是作为骚扰,最多不过消耗对方一些灵力罢了。
不想,张凡却似对这次灵符轰击抱有很大希望
,屏息静气地凝望着爆炸的中心。
“砰!”的一声,爆炸形成的烈焰风暴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顶开,爆鸣一声消散了。中心处,由白色纱带快速环绕形成的,犹如实体的纱墙也由此露了出来,从瞬间爆发时散逸出来的灵气来看,至少也是一件高阶法器,甚至可能是顶阶法器。
驱尽火焰,纱带收回,在姬无瑕的手臂上缠成一团,化作了白色的水袖。
“啊呸!脏死了。”姬无瑕抬起水袖在脸上死命地抹着,同时兰花指点来点去,恨声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我一定要宰了你。”
他的话,张凡自然是充耳不闻的了。
在姬无瑕露出白色纱带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捏在手心的飞云舟也被收了回去。
张凡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在姬无瑕不动声色地亮出黑色光罩,轻描淡写抵挡住他的偷袭时,心中其实很是被震撼了一下。
以落日弓的威力,即便是师父韩浩的洞府禁制,也能多少激起一些波动,不料对上那个黑色光罩,不仅纹丝不动,甚至连点反应都欠奉,差距大到这种程度,已经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了。
之所以只是拿出飞云舟备用,而不是跑得比蓝衣女子还快,却是因为张凡不相信这样强度的护罩,能由姬无瑕这个炼气期十一层的修士施展出来,即便是什么宝物上附带的,也绝不可能无限制地使用。如若不然,这样堪称逆天的宝物,绝不可能在修仙界默默无闻。
这时张凡眼见对方抵挡那些低阶灵符都显得有些费力,双眼登时一亮,不仅把随时窜逃的心思收起,而且毫不犹豫地一拍乾坤袋,将多情环祭出。
层层银白色的环影闪过,对着姬无瑕当头罩下。
霎时间,漫天尽是多情环破空而去激起的历历风啸,尽显顶阶法器的赫赫威势。
一见如此声威,姬无瑕娇媚的脸蛋顿时失去血色,灵力拼命地灌输,手上的水袖再次幻成了纱墙,环绕周身。
“噼里啪啦”声响过,纱墙受不住多情环上蕴藉的巨力,寸寸崩溃,塌陷了回去。于是,多情环在外,纱带在内,两相一合,一个粽子便成形了。
此人竟然是个绣花枕头,白瞎了十一层的修为,还有这件……
张凡自呜咽不停的姬无瑕腰间拽下一个墨玉佩,放到手心仔细端详了起来,想来这便是让他差点脚底抹油的异宝。
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他把玉佩收回乾坤袋中,正伸手摸向粽子的乾坤袋时候,一声娇笑由远及近地传来,张凡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也不禁顿住了。
第二十二章 绝代风华一妖女
张凡面色沉郁,缓缓站起身,望向了娇笑声传来的方向。
密林中,一条白练倏地穿出,一双嫩白的玉足轻踏其上,循着纱带滑下。白衣飘飘,清纯中掩不住娇媚的少女,就这么出现到了他的面前。
“幻魔道,惜若。”张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如此的美人,随便一眼,就令人心神摇曳,他暗暗感叹道,同时不无遗憾地望了望惜若高举着,远离身上纱衣的右手,深感这只手上提着的人头是如此的碍眼,若无它,这样宛如天仙一般的出场,又该有多么的惊艳。
张凡慨叹着,甚至认为这个人头比刚刚临阵脱逃时看着还要令人厌恶。
惜若纤白的玉手上提着的,正是蓝衣女子的项上人头。
她把人头一甩,扔到张凡的身前,娇笑道:“法相宗,张凡。年轻一辈中的第一炼器高手,小妹久闻大名了。”
紧接着,一边以白纱拭着手,一边柔声道:“这个女子弃师兄而逃,当真可恶,小妹看不惯,便取了头来,给师兄赏玩。”
轻声细语,笑靥如花,却说着杀人斩首、把玩人头的话语,这样的行为在别人做来,自然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惜若漫不经心地做着,却给人强烈的反差,别样的魅力,仿若罂粟的诱惑,使人有飞蛾扑火的渴望。
自她出现一来,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粉色的吸引力,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失去所有的判断力而不自知。
张凡勉强把目光从她的玉手上移开,不经意转到了那条拭手的纱带上。“咦?这样式?”他的目光登时一凝,沉声问道:“惜若小姐,地上这个,是你什么人?”
“师兄直呼小妹的名字好了。”惜若轻笑着,瞥了一眼道:“这不是姬妹妹吗?师兄真不知怜香惜玉,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非得心疼死不可。”
“妹妹?”张凡顿时一阵恶寒,有了惜若的话,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姬无瑕的身份,竟然是……
怪不得了,修为境界不低,宝贝也不错,却如此的不堪一击,同时估计是在“师父”的怀抱里呆久了,对做男人的渴望特别的强烈,连蓝衣女子这样的水准也不愿意放过。
想着,都不禁有点可怜起这位“妹妹”了。
“呜呜呜”,姬无瑕忽然剧烈的扭动了起来,不知道是向惜若求救呢,还是被点破根脚羞愤?
这时惜若忽然眼波流转,楚楚可怜地道:“张师兄,小妹都帮你把这位姐姐带回了,你就放了姬妹妹吧!好吗?”
“哼,这样的手段,岂能瞒得了我。”张凡心中冷笑,眼前的这个妖女表面上又是点出来历威胁,又是软语相求的,似乎是在为姬无瑕担忧,实质上却一直试图在他心里种上阴影。
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一直隐身在身旁,这才能得知蓝衣女子临阵脱逃,于是追杀下去取了头颅回来,既卖了人情又显了手段。
情况若真是如此,这个人情还非卖不可了。
以惜若无回谷中可能是最顶尖的修为,如果趁着张凡与姬无瑕相斗时在一旁偷袭,十有八九能一击重创了他。
即便是她没有这么做,单单如此高手隐在身旁竟不能察觉,也足以在张凡的心中留下阴影了。
可是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张凡生擒姬无瑕,也不过区区几个呼吸的时间,蓝衣女子的速度倒也不慢,那时候将将跑出他的神识范围。
如果惜若当时真的隐在一旁,她根本不可能让蓝衣女子跑出那么远,因为这样,有相当一段时间内,将无法顾及这边的形势。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冒失去做黄雀的机会,这可能吗?
更何况,惜若出现的第一句话就露出了破绽,从头至尾,张凡都没有在两人面前报出过名字,即便是她隐在一旁也不可能得知,别说年轻一代第一炼器高手云云,纯粹是画蛇添足。
显然她不过是刚刚到来,路上遇到蓝衣女子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顺手宰了带来,到现场看没有黄雀可做,就结合了自己的判断,想要在张凡的心中植下不如她的种子,当真是好心机。
至于自己的那些信息,按张凡想来,当是她擒住了法相宗的弟子,一一盘问参加者的底细。当日自己爆发出气息,估计便让她在心中对上号,留下心,最终盘问了出来。
以张凡在宗内的低调程度,只怕能打听到这些,没少有法相宗的弟子折在这妖女的手上。
“惜若小姐好机敏,短短时间内将事情判断的分毫不差,在下佩服。”张凡淡淡地说。
惜若黛眉一蹙,泫然欲泣道:“师兄冤枉小妹了,小妹为师兄取回此头,无功也有劳啊!”
张凡闻言目中寒芒闪现,喝道:“我法相宗子弟之过,何时轮得到幻魔道来诛?何来功劳之说?荒谬!”
说着他忽然踏前一步,一脚虚踩在姬无瑕的脖子上,道:“罢了,不用再纠缠,今日在下便帮惜若小姐除去此人便是。”
脚下用力,咔嚓一声,姬无瑕双目圆瞪,连呼喊一声都做不到,不逊龙阳的一代妖娆,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张凡的动作干净利落,方才还用以指责对方的事,他自身做来是如此的名目张胆,大义凛然,仿佛还卖出了人情一般。
惜若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道:“小妹何时……”
看着张凡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停住了话头,少顷,失笑道:“瞒不过张兄,小妹承情便是。”
张凡脸上微笑,心中却顿生警惕,这些魔道中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口中摆事实讲道理似乎要救人,但话语中点出的事实,却无一不是在督促着对方赶紧下手,当真是心硬如铁寒胜冰呐!
对自己人尚且如此,那对他这样的外人呢?可想而知。他脸上笑容不改,心中暗暗警惕,若无其事地俯下身子,堂而皇之地拽下乾坤袋,同时还不舍地在姬无瑕的身上仔细搜罗了一番,巴望着能再找出一件墨玉佩般的异宝。
可惜没能如愿,张凡两手空空,面露憾色地直起了身子。
“师兄嗯~~”就在这时,惜若忽然娇声叫道。
“嗯?”张凡抬头,正见她手托香腮,面含羞涩地道:“师兄,你看我美吗?”
“美!”他目光火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
“哎呀!”惜若仿佛顶不住情郎的目光,微微侧着身子,一抹嫣红飞快地浮上脸颊,捂着脸,似乎是经不住这羞意,眼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下意识地,循着她的目光向下。
一只白嫩秀美的玉足竖着,好似为了掩饰心中的局促,脚尖合着某种韵律,不停地轻点着地面。渐渐地,白皙如玉的肤色,也泛上了一抹粉红,让人忍不住想抱到怀中,好好怜惜。
张凡的眼中已不见了焦距,表情骤然丰富了起来,有喜有怒,有痴有绝,变幻莫测。
惜若的脸上忽然现出意外之色,轻抿了抿下唇,玉足凌空踏出了一步。
突兀地,张凡身子颤抖了下,脸上血色褪去,显得苍白憔悴。
眼中露出缅怀之色,他淡淡地道:
“少年风流,慕色思少艾,
红烛昏罗帐,终究美梦成幻。
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
无头无尾地感慨了几句,张凡望向缩回了脚步的惜若道:“惜若,当真好媚术。”
之前让其直呼姓名不肯,现在叫来,小妖女总觉得其中有点讽刺的味道,感觉上就像自己被占足了便宜对方却不仅不付钱,拍拍屁股就走,还不忘说句,咱们是熟人,下次八折一般。
不禁恨声道:“师兄,你也好心机。”说着还向他的身后看了一眼,随后负气似地嘟着嘴扭过头去。
张凡的身后,一张撼神符燃尽,化为粉末缓缓飘落。刚才正是靠着这个,他才临时从美妙绝伦,让人不忍醒来的幻境中脱出。
以惜若的媚术幻境,若在战斗正酣的时候忽然使出,当真是效果非凡,以他意志力也未必不会吃个大亏。
无回谷就这么大,总有跟她对上的时候,有备而战,总比什么时候被突击一下来的有保障。索性便仗着撼神符能撼动心神的特点,放开怀抱,亲身尝试了一次。
惜若怕是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中招,未免准备不足,没有第一下便给予打击,又让他占了一次便宜去。
张凡眨巴了下嘴巴,仿佛回味无穷似地说道:“惜若你的媚术为兄是领教了,倒是不想……”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直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后,才接着道:“不想你如此风华绝代,身在幻魔道如此环境,竟还能保持处子之身,当真让为兄敬佩不已啊!”
“你怎么知……”小妖女惊呼一声,随即伸手捂住了樱口,不依地跺着脚,一副小女儿的娇憨。
怎么知道?来来回回都那几个花式,明显没见过世面!曾饱受某群岛熏陶的张凡不屑地撇了撇嘴,同时对她此时散发出的别样诱惑视而不见,淡淡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惜若,你也受我一箭!”
“受我一箭”四字张凡几乎是厉喝出声。
与此同时,张弓、射箭,三足金乌法相横空,天地间骤然一暗,仿佛所有的光华都被风与火组成的飓风吸入,向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直冲而去。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白色纱带舞成了龙吸水的形状,层层抵挡,就着巨大的冲力,惜若倒飞而出,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远方。
“小哥哥,下次再跟你玩哈!”
芳踪杳然,只有轻轻的笑语传来。
张凡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方待举步,忽然神色一动,顿时明了惜若不战而走的原因。
一头涎水直流的庞大妖兽,横冲直撞地闯入到了他的神识范围之内。
“六翼天蜈!是她!”
一个裹着兽皮,满脸清淡的倩影从记忆中浮出——白依依。
“三个和尚没水喝啊!”
张凡神色变幻,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招出飞云舟,一步踏上。
不过眨眼间,周遭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姬无瑕无声无息地躺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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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暗魔幡
一声闷响,一只肥硕的松鼠从树上跃下。
两只小爪子捧起坚果,兴奋地往自己小窝奔回。
“砰”肥松鼠一头撞在了个透明的罩子上,登时晕头转向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它满脸不解地爬起来,绕着这颗住了祖上几代鼠的大树绕了几圈,怎么也进不去,气急地嘶叫了半天,也没人理睬它,反而隐约间从远处传来了蛇类爬行的嗤嗤声。
招蛇了?松鼠小脸发白,紧捂着小嘴,从不远处一颗树上直窜了上去,好久不敢露头。
……
背靠大树,在阵法的保护下,张凡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一心凝视着手心处,那里躺着一块玉佩,正散发着如月般柔和的光亮。
在他的身侧,女儿家的东西,堆满了一地。
粉红罗裳大把、艳红裙袍若干、胭脂水粉多种、团扇手绢无数……
这些都是从姬无瑕的乾坤袋中翻出来的,当时的张凡与俗世强盗劫匪没有什么区别,杀人后兴奋地清点着赃物。
结果从里面翻出这么一堆东西,登时他的眼睛便直了,若不是多少还有几瓶回气丹、还灵丹之类补充灵力的药物,否则还真不敢相信此人是来无回谷试炼的?反而比较像是要去唱堂会。
怎么想都觉得这次杀亏了,直到……
张凡握着这块从姬无瑕腰间拽下的墨玉佩,眼中不时闪出兴奋、憧憬的光芒,之前的懊恼早被抛之脑后,只剩下满心的欢喜,恨不得大叫一声:“姬无瑕,你真是一只送财兔。”
此时,聚满了灵力的玉佩光华一敛,重新回复仿若黑夜的色泽,死寂中透着股深邃。
张凡欣喜地又把玩了半晌,这才恋恋不舍地把它挂到了腰间,顿时觉得,腰板儿直了,生命也变得特别的有保障。
这块意外所得的玉佩,在他的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件异宝。
它聚满灵力之后发动的护罩,强度足以防住结丹宗师的随手一击,这就相当于关键时刻的一条命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惊喜的地方,关键是上面特殊的禁法。只要以专门的手法的祭炼过,这块玉佩就能像结丹宗师使用的法宝一样,以心念发动,从而达到无痕无迹,隐蔽快速的效果。
这门禁法的价值,甚至超过玉佩本身,可以说是无可估量的。
因此,通过大五行破禁术获得了禁法的详情及祭炼手法后,张凡当时便欣喜若狂,一件顶尖法器的构思瞬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只要炼制出来,完全可以超越他手中所有的宝物。
可惜这里没有地火,也没有器炉,张凡叹了口气,暂时收了遐思。
挥手收起阵法,他站起身,打算四处探查一番。
最近实在很不正常,先是两宗修士频繁地在附近的区域出没,而后惜若、白依依也先后出现,这绝对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原本他故作不知,并不想多参与其中,但获得这块玉佩后胆气大壮,这便有了趟一趟浑水的念头。
这世上有些事,真的仿佛注定了一般,这边张凡刚刚动念,一声轰鸣就从远方传来,紧接着烟尘、火焰相继腾起,显然一场激战正在发生。
见此情形,张凡顿时生出黄雀之心,如离弦之箭,嗖地一声,就在原地消失。
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于都没有察觉,头顶处一只千辛万苦,迂回曲折才回到家的肥松鼠,被轰鸣声和他的动作一吓,再次从树上跌落。
趴在松软的落叶堆上,肥鼠悲哀地想,是不是该弃了这祖宅,换个安全点的窝,这第二次了都!
张凡此时可没有闲情关心一只渺小松鼠的搬家欲望,他的全部心力,都已经投入到了敛气隐息当中,不敢有丝毫分神。
来到激战之地,他才发现,这黄雀的念头只怕是实现不了了,眼前的混战的三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依依、南宫逸,你们死追着老子不放干什么?”一个衣衫褴褛,面带病容的修士怒道。
南宫逸冷冷一笑,道:“薛涛,把你得来的宝物留下,兴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白依依则毫无反应,好像对二人的话都不在意,依然是一副冷漠清淡的模样。
“哈哈哈……”薛涛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道:“南宫逸,你知道老子得的是什么东西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抢夺,也不怕嗑了牙。”
“哼!少废话,你交是不交?”南宫逸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道。
躲在一旁的张凡闻言一愣,看这情形,他们似乎在争夺什么东西,更搞笑的是,看反应南宫逸他好像真的是连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争抢了。
“交?老子就是要交也轮不到你。”薛涛答道,说完还带着挑拨意味地看了白依依一眼。
就在南宫逸脸上青白交加之际,一阵夺人心魄的声音响起。
“留下暗魔幡,你们两个,走。”
南宫逸、薛涛,连同暗处的张凡,闻声一齐把目光注视到了白依依腕间的金铃上。
都知道此女天生聋哑,不想竟能以金铃震动混以神念,发出声音来。而且这声音还是如此的动听,若不是声音中带着一贯的清冷,甚至堪称天籁了。
不过三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声音中转移了出来。
“暗魔幡?”南宫逸脸色大变,随即露出一丝贪婪之色。
薛涛面色黑得如锅底一般,手一翻,亮出了两把钩状法器,紧紧地握在手中。
张凡也暗暗吃惊,这暗魔幡可不是凡物,只要是混迹在秦州的修士,就没有不听闻过它大名的。
暗魔幡是一把顶阶灵器,但无论是站在宗门角度,还是站在修士个人的立场,它都比一些声名赫赫的法宝还来得重要。
灵器与法器不同,虽然沿用了法器的阶层划分方法,但由于融合精魄时继承的妖兽神通强弱不一,应用各异,并不简单地以阶层判断强弱。
比如以张凡自身来说,能配合他施展法相灵诀的落魂钟,就比很多高阶灵器还要来得实用得多。
但其中有一个另类,即是顶阶灵器。
所谓的顶阶灵器,即是一些融合了惊天动地神通的灵器,或是因某些原因无法炼制成法宝,却能发挥出比法宝还要强大威能的异宝,基本都是属于不可复制的范畴。
因为极其稀有、使用限制低、威能强大,它们的价值已经脱出了灵器的范围,甚至高于大多数法宝。
暗魔幡就是其中之一。它是幻魔道自上古时期便传承下来的异宝,里面被前辈修士封印了一缕域外天魔的残魂。
不知道有多少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曾手持此幡,与结丹宗师抗衡,甚或将之斩杀,在秦州的修仙界,可谓是魔威赫赫。
不是传闻暗魔幡早在百多年前就不知所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张凡灵光一闪,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第二十四章 六翼天蜈
张凡恍然大悟,所有的事情都窜起来的。
一开始他就觉得奇怪,惜若、白依依这样在各自门派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一齐出现在这次无回谷试炼中,总感觉应该是有着什么意图,并不是什么巧合,更不能用什么宗派之间的赌约来解释。
法相宗,一样参加了那个赌约,但看它派出的参与者,虽然其中不乏精英弟子,但表面上最为出色的,竟然是南宫逸这个纨绔子弟,无论是从名头上还是从实力上看,都比二女差了一个层次。
现在明白了,显然,一直为幻魔道所有的暗魔幡,正是在百年前的无回谷试炼中遗失的。当时估计还有两宗的弟子在场,把信息带了回去,这才有了现在他们精英尽出,进行争夺的局面。
法相宗这次算是吃大亏了,没能得到消息,未曾把撑门面的最顶尖高手派来,不仅争夺暗魔幡的希望
渺茫,只怕这些精英弟子也要死伤大半。
张凡还在沉思,前方的三人已经说僵,混战一触即发。
白依依似乎不耐烦与眼前的两人纠缠,两袖一甩,一大群蚊子状的飞虫涌出,伴随刺耳的嗡嗡声,向南宫逸与薛涛二人冲去。
“血蚊!”南宫逸脸色大变,惊呼一声,忙不迭地避开锋芒,同时周身火焰腾起,化做一条火龙环绕。
薛涛则把手中的成对的钩状法器往半空中一抛,变幻出无数把银钩,如天网般将自身护住。
白依依脸上依旧清淡,对两人的应对视若无睹,只是缓缓地伸出手右手,凭空一点。
伴着悦耳的金铃声,大群的血蚊豁然分成了两拨,分别想南宫逸与薛涛扑去,看样子,白依依竟似想以一敌二,将两人一起灭在这里。
血蚊在妖兽中是极其弱小的存在,甚至入不了阶,跟一些比同类生物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的妖兽,一齐被称作零阶妖兽。
单个一只,自然是不放在南宫逸他们眼中的,但眼前的可不是一只两只,甚至不是一万两万,密密麻麻不可计数的血蚊,只要被它们扑上,不用一息的时间,就可以把他们吸成骷髅。
“啊!”薛涛大喝一声,无数把银钩重新收敛成两把,成交叉状向白依依袭去,同时身上突然魔气滚滚,把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待无数血蚊扑至的时候,浓郁得几如实质的魔气,忽然幻化出一个个人头,在他的身上上下飞舞,把一只只血蚊咽下,转瞬间化为脓血,流淌在他的脚下。
这些人头面容清晰,或悲戚或忿恨,或怯懦或凶蛮,各具情态。其中有稚子有老妇,有壮汉有老翁,不一而足。
无量人头出没,滔天魔气映照下,薛涛面目狰狞,仿佛九幽魔君现世。
南宫逸也不示弱,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脸上骤然变得通红,犹如要滴出血来。全身的火焰极速腾起近三丈高,仿佛一把巨大的火炬。
一条条火焰巨龙从他的身上分离出来,游动在他的周围,所有靠近的血蚊一瞬间就被高温化成了气雾。
转瞬间,九龙之势成就,两条在伏在脚底将他托起腾空,两条环绕手臂,四条如在云端嬉戏一般,不停地在他身边游动着,保护着他的周全。
众多火龙的威势,将他承托得有如火焰神祗一般。
第九条,也是鳞片最为清晰,气势最盛的火龙则如拨云见日一般,一下子烧透了血蚊群,一往无前地冲近了白依依的身边。
就在这时候,她的底牌终于亮了出来。
对袭来的双钩及火龙视若无睹,只是脚下这么,轻轻地一踏。
一声仿佛天崩地裂般地巨响,大地震动,白依依脚下的土地随即鼓起了一个小山包,紧接着泥土破碎,山石飞溅,一只巨大狰狞的紫色蜈蚣从土地中拱出。
——六翼天蜈,白依依的本命灵兽,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六翼天蜈硕大的脑袋一晃,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传来,薛涛的双钩如中铁石,不仅没有建功,反而悲鸣一声,倒飞而回。
薛涛的双钩是一套成对的顶阶法器,偶得奇遇再加上倾家荡产才得以购得,他一向视若珍宝,不轻易示人。不料今日倾力一击,竟是如此结果,他顿时眼前一黑,感觉今天全身而退的希望
,忽然渺茫了起来。
受到打击的不止他一人,六翼天蜈弹飞双钩后,若无其事,只是晃了晃脑袋,然后对着袭来的火龙把口一张,竟把整条火龙全须全尾地吞了下去。
然后只听得一声闷响,血盆大口张开,一小缕黑烟从中冒了出来,便再没有其它的了。
大量从六翼天蜈嘴里流下的涎水,落到地面上,激起的阵阵“嗤嗤”声,竟成了当下唯一的声音。
无论是南宫逸、薛涛,还是张凡,此时都不禁学着天蜈张大着嘴,一时间合拢不上,全被它惊人的战力吓住了。
“她怎么可能如此强大?”这是三人此时共同的心声。
本命灵兽与主人息息相关,主人生它则生,主人死它亦忘,即便是修为的升降,也跟主人本身的修为联系在一起。
白依依此时的修为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充其量不过是炼气期十一二层的水平,甚至连炼气期顶峰都还未达到,她的灵兽怎么可能有如此威势?
但事实俱在,南宫逸与薛涛同时默契地靠近了两步,敌对之势顿消,一时间竟有联手抗敌的意思。
此事本与张凡无关,对暗魔幡他也并没有太大的贪念,毕竟属性不合,即便得到手也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来,不值得为它拼命。
就在他暗生退意的时候,六翼天蜈忽然扭头朝其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好似察觉了他的存在,随即又回过头去,好像不屑一顾一般。
被它冷冰冰的眼睛一看,张凡顿时毛骨悚然,叫苦不迭。
能靠得如此近而不被修为更在他之上的三人发现,不过是因为他够小心全力敛息,再加上战斗正酣,他们无暇顾及而已。
此时的六翼天蜈可谓是众人瞩目,不过随便一眼,便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一经注意,再想瞒住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张凡暗暗苦笑,看戏看成了演戏的,这下,怕是走不成了。
第二十五章 惜若的手段
这时候再藏着掖着,不过徒惹人笑耳。
张凡苦笑着,缓缓地站了起来,放出气息,正式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在他们激斗的时候隐身在一旁,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三人不善的眼光同时集中在张凡的身上,好似要把他灼穿似地。
还不待他说话,场中的局势忽然突变。
薛涛突然把双钩叠在一起交于左手,右手往腰间一扯,将乾坤袋扯下,抛高,然后双钩一划。
“嘭”的一声,他的乾坤袋不过是普通货色,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打击,登时爆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物品从半空中跌落。
薛涛还不停手,而是飞起一脚,踹在空中跌落下的一个丈许长,犹如枪匣一般的盒子上,将之高高踹起,同时口中大叫道:“暗魔幡我不要了,给你们。”
在场四人的目光一时间都紧紧地盯在那个不起眼的盒子上,薛涛是不舍,南宫逸的眼中贪色炽热,哪怕是清淡如白依依,眼中也不禁一亮。
只有张凡先是一愣,继而心中发苦,眼带忿恨,目标也不是那个盒子,而是正速度奇慢地缓缓后退,别说飞行,甚至连快速一点都不敢的始作俑者。因为,那个盒子将要落下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张凡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盒子,那还是盒子吗?简直就是催命符,只要他敢顺势接下这个盒子,南宫逸是绝对不会跟他讲什么同门之情的,白依依更不用说了,六翼天蜈的大嘴巴就是他的归宿。
薛涛如此作为,明显是对张凡想在一旁捡便宜的心思心存不满,反正在白依依的强力压制之下,他是别想保住暗魔幡这件顶阶灵器了,不如在交出的时候,再顺带害上张凡一把。
“这笔帐等等再跟你算。”张凡心中发狠,脸现无奈,这个盒子无论如何接不得,也躲不得,接下就得被围攻,躲开的话正好被顺势卷入战斗,一样不能脱身。
电光火石之间,落日弓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发三箭。
第一箭蹭着盒子的底部飞过,将飞至最高处,正掉头下落的盒子再度推高。
第二箭正中盒子本身,一声爆裂,半空中一团烟雾,无数的碎片飞落。
第三件则是瞄着烟雾的正中而去,张凡的意思正是把那件众人争抢的至宝打得远远的,你们慢慢找,反正他自己是要闪了。
张凡的动作出人意料,又是如此的快捷,众人一时反应不及,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
“你敢!”在他射出第一箭的时候,南宫逸便大吼出声。
同时一声清冷的“哼”声也紧接着出现,也许是发得急了,伴着声音出现的金铃声也不再柔和,反带着金属特有的铿锵声。
张凡对他们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稳定地发着箭矢,然后收手,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也的确没有时间关注张凡了,南宫逸在余下的八条火龙簇拥下,整个人如火箭一般窜起,直蹦向空中那团烟雾。
白依依的动作也不慢,发威后一直显得多少有点懒洋洋的六翼天蜈在她的示意下,忽然精神大振,翅膀“刷”地张开,急剧地扇动着,身下千足也随之一撑,托着主人蹦起,动作之刚猛暴烈,甚至激起阵阵的气爆。
暗魔幡既然出现,那也就是逃命的时候到了,薛涛一咬牙,准备加速逃窜,其间又不舍地回望了空中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登时便愣神了,速度不仅没提起来,反而钉在了原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张凡刚刚转身欲走,忽然“叮”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动,夹杂在火箭爆裂声中传来,让他不禁怔了一下,这可不像是射在顶阶灵器上能发出的声音?顶阶灵器要是能被一支小小火箭毁掉,那真是大笑话了。
在场的不是人精便是经验丰富之辈,谁也不比谁反应慢。
南宫逸的蹿升的势头顿时急刹车般地止住,周身火焰倒卷,将他变成空中一个巨大的火团。
六翼天蜈只剩下残影的翅膀也突兀地静止了,然后下半身猛地一甩,带出的风刀将地面的浮土整层地刮下,借着这样的势头,它庞大的身躯带着巨大的冲力在空中一横,强行滞留在原处。
不知底细之下,两人作出了同样的选择,并没有冒冒然靠近烟雾,而是用目光紧紧地盯着,同时以余光瞄着呆立在原地的薛涛。
烟雾很快散尽了,原本朦胧的中心处也清晰了起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一团粉红色的云雾在翻腾、收缩着,很快凝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一见之下,张凡顿时愕然,白依依面色铁青,南宫逸先是惊怒,接着又现出妒色。
粉色云雾凝成的人形面目清晰,言笑嫣然,说不尽的清纯与媚态交杂,这样的气质别无分号,不是惜若又是何人?
“留影珠!”
刚刚碎裂的是什么东西,现在众人心中明白了,正是修仙界常用的,可以留存声音和影像的法器——留影珠。
原本存放暗魔幡的地方忽然出现留存惜若形象的留影珠,这说明什么?
一瞬间,事情的前因后果众人心中多少都有数了,也正是如此,他们的脸色才会如此的难看。张凡事不关己,倒也不如何难受,只是想看看这个妖女又耍出了什么花招?
粉色人形小口张阖着,震动空气发出与惜若本人一般无二的声音:“得到这个留影珠的,想必是白家姐姐吧,小妹向你问好了。”
紧接着一阵娇笑,惜若的声音继续传出:“暗魔幡小妹带走了哦,这本是我幻魔道之物,姐姐不会跟小妹抢吧!”
“哦,对了,薛涛那个笨蛋姐姐帮小妹解决了吧,他讨厌死了,又臭又硬,小妹费了好大功夫才能借他的手跟姐姐说两句体己话。”
说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粉色人形在空中溃散了,随即一阵风吹来,再无影踪留存。
“好手段啊!”张凡在心中暗暗赞道。
早于白依依与南宫逸找到薛涛就不提了,先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只是以媚术迷惑,让其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交出了暗魔幡,之后也不杀他灭口,反而以他为诱饵,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最后自己轻轻松松地带着宝物远去,现在都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炼化了。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薛涛状若疯癫,撕心裂肺地道。
“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说完他一转身,跌跌撞撞地向远处奔去。
“哼!”
“想跑!”
“死来!”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火红色箭矢、火焰构成的巨龙、六翼天蜈的一口唾沫,同时击中了目标,先爆再燃最后化为血水,三击齐中,世上再无薛涛此人。
第二十六章 白依依的试探
三人不约而同地拿薛涛泄愤后,气氛一时间压抑了起来。
张凡与南宫逸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靠近,并肩站立在一起,望向了卓立于六翼天蜈身上白依依。
此刻,她的胸膛还在不住地起伏着,显然余怒未消。
现在这个时候,张凡才有了仔细观察六翼天蜈的机会。
眼前的这只妖兽,紫色的甲壳、无数的细足上面长满了倒钩,将像一把把锋利的镰刀,仿佛永远也合不拢的巨嘴里犬牙交错,还不时地往下流淌着毒性极强的唾液。至于唾液的效果到底有多强,看看一旁化得连骨头都没有了的薛涛便知道了。
最吸引他目光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它身上,那两对正微微扇动,好保持悬浮状态的半透明翼翅。
六翼天蜈,顾名思义,在完全成熟时,是有三对翅膀六翼的。那个时候的天蜈才有繁殖能力,并且是名符其实的结丹修为。
再加上妖兽强大的本体,不是顶尖的结丹宗师,是绝对无法靠单人奈何得了它的。
白依依的这只本命灵兽,显然还没有到成熟期。不过看翼翅的情况,竟然是四翼筑基期修为,这可与传闻中不同。
按从崔仁处得到的消息,白依依的六翼天蜈明明还只是幼年期两翼的情况,充其量不过是炼气期顶峰,也就是与死于张凡手上的锯鳞蛇和云鹰一个水平罢了。
加上云依依的指挥辅助,虽然难对付,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回想了之前的战况,在心中细细地判断了一番,张凡对此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只六翼天蜈虽然长出了两对翼翅,肉体强度也的确处在筑基期的水平,但是,真正的四翼少年期的六翼天蜈,其实力至少处于筑基期的巅峰,与一般的假丹修士持平。
眼下它虽然威风八面,视南宫逸与薛涛二人的攻击为无物,但观其气息,依然不具备筑基期特有的威压,充其量不过是肉身的强度被强行拔高了而已,远远不及应有的水平。
若非如此,它也无法在无回谷这般环境中存活。
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人叹服了,竟能强行提升一只妖兽肉身的阶位,御灵宗的培养灵兽的手段可见一斑。
有个大致的判断之后,张凡的心中也渐渐地有底了,虽然肯定不是她的对手,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拼死一搏的话,这只六翼天蜈也别想全身而退。
得知对方并没有能轻易了结他的实力后,张凡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这场架只怕是打不起来了。白依依不可能冒着受伤的危险,跟他们两个并没有太大利害关系的人死拼。要是影响到她继续追击惜若,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
张凡在心中措辞了一番,道:“白小姐,你是要去追踪惜若呢,还是想与我们师兄弟二人做过一场?”
提到“师兄弟”三字时,他还特意地往南宫逸处瞥了一眼。
南宫逸也是聪明人,相当的配合,登时上前一步,与张凡并肩站在一起,做出一副师兄弟同心协力,共抗强敌的样子。
白依依抿了抿下唇,似乎在考虑,少顷之后,才道:“那天是你?”
金铃震动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没有起伏,机械似地清冷,不过此时听来,却让张凡与南宫逸二人心中一松。
表面上,只要白依依没有身受重伤的觉悟,影响到后续大计,甚至被人黄雀在后的决心,就不应当在这时候对他们师兄弟下手。
但是,实际情况他们两人自己心中明白。虽说是师兄弟,但两人之前并没有什么交往,别说默契配合了,能不互相拖后腿下黑手就算不错了,指望着齐心抗敌,真的很难。
依白依依的清冷性子,既然开口说话,那就是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这场死斗总算是可以避免了。
她的那句话虽然问得没头没脑的,但在场的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指的是初入无回谷那日,张凡与两妖兽拼杀时闹出的大动静。
张凡颔首道:“正是在下,不知白小姐有何见教?”
白依依闻言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伸出纤白的玉手往腰间一带,手上便多出了一条金丝绳,一个乾坤袋样式的袋子顿时敞了开来。
——灵兽袋。
张凡凝神一看,心中暗生警惕。
见状,南宫逸默不作声地后退了一步,把他让了出来,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
张凡也不以为意,现在白依依处于强势地位,这番动作摆明了只是想称量一下,看看他是否有足够的实力让她有所顾忌而罢手。
白依依玉手轻柔地在灵兽袋上一拍,顿时大群金色的飞虫腾起,浓雾一般聚集在她的身前,漫天的振翅声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这些飞虫比之前血蚊的数量要少得太多了,只有千来只,但个个都有拳头大小,配上一身厚厚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甲壳,显得狰狞无比。
“灾蝗!”
认出这种灵虫后,张凡暗叹了口气,知道不是随便应付一下便能过关的了。
灾蝗,无物不食,过便成灾,喂以金铁,细加培育,成熟后周身金甲,刀剑难伤。
这些灾蝗全都金光闪闪,显然都是成熟体,已经不是普通的刀剑,甚至是低阶法器所能损伤的了。再加上其体型不大,飞行快速,牙齿尖利,个体实力虽在一阶妖兽中处于倒数几位,可一旦成群,却是等闲筑基期修士都不愿意招惹。
眼前的灾蝗千只有余,再加上有白依依的指挥,若不能将其一击全灭,一旦纠缠起来,不仅展示不出实力,反倒让人看轻了。
一拍乾坤袋,将好久不见天日的七禽扇取出,握在了手上,张凡脸色平复了下来,淡淡地看着眼前盘旋着,变幻着各种形状的灾蝗群。
金铃声突兀地响起,灾蝗群瞬间散开,紧接着又汇在一起形成锋矢状,张牙舞爪地冲来。
张凡神色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很快地,锋矢阵来到近前,只要再一个呼吸,便能将他淹没。
直到这时,他才目光一凝,右手骤然扬起,带起一阵风压,向一臂远处的蝗群猛地一扇。
七禽扇忽然绽放出万道光芒,一个风火虹雉的幻像在扇前凝成,转瞬间化作了漫天的风火。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扇之下,张凡身前的十数丈范围,顿成炼狱。
整群的灾蝗,尽数被包围在火势当中,其中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焦黑的虫尸如雨点般从天而降,很快地,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当风火敛去,只剩下几缕小火苗在半空中摇曳时,偌大的蝗群,仅有十余只位置靠后且生命顽强的,跌跌撞撞地向他扑来。
张凡也不动容,只是淡然地伸出右手,五指张开,虚虚一握。
一个巨大的手掌凭空浮现,将这些漏网之鱼一齐兜住,轻轻一握,随即放开,掌心处只有一小堆粉末,瞬间随风飘散了。
将先天一气大擒拿散去,张凡目光平静地望向白依依,没有说话。
白依依也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脚下一踏,六翼天蜈庞大的身躯扭动,化做一道紫光,转瞬间便消失在视野之外,只有树倒石崩的响动从远处依稀传来。
松了一口气,张凡与南宫逸对视一眼,却意外地,都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感触……
第二十七章 张凡的身价
避免了一场死斗,张凡并没有现出庆幸之色,反而脸色沉重。
这样的结果,直如施舍,仅仅是因为对方想保存实力,才留下一条命来,对心气渐高的张凡的来说,这简直与侮辱无异。
扭头一看,熊熊烈火映照下,南宫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中的憋屈不言自明。
张凡调整了一番心情,上前招呼道:“南宫师兄,在下张凡见过了。”
“唉!”南宫逸神色变幻不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伸手搭向他的肩膀,满脸无奈地道:“张师弟,师兄我这次多……”
说实话,现在张凡对他的心情颇为理解。想他南宫逸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有一对结丹宗师的父母罩着,修行之路也一帆风顺,只怕从没有被人如此轻视过,那种生命握在他人手中,还要是靠一个素不相识的师弟才能免于一死,想来心里怎么也不会好受的。
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他一两句的时候,忽然一股冷意从心头沁出,紧接着全身寒毛直竖,强烈的危险感让张凡悚然而惊。
是什么?他的脑筋极速地转动了起来,一个个画面在心中闪过,骤然定格。
“不对。”张凡瞳孔紧缩,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此时,南宫逸的手掌,离他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心中思定,张凡骤然做出了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手中捏出一个法诀,随即脚下猛然一跺,整个人倒飞而出。
于此同时,南宫逸的掌心处红光乍现,就在要将将触及张凡的肩膀时,一个光罩在玄金衮服上浮现,恰好挡在他的掌下。
掌心的红光转浓,瞬间将光罩破开,但仅仅是这点时间的耽搁,张凡已经贴地倒飞出三丈远,同时把手一撑立起,紧紧地盯着一齐缠绕到南宫逸手臂上的七条火龙,目光冰冷。
千钧一发,若不是他临时想到了问题所在,此时怕是已经变成了一团灰烬了。
自南宫逸招出九条火龙后,一条灭于六翼天蜈口中,一条爆在薛涛的身上,其它的七条却一直游走在他的身侧。若是白依依在时还好说,现在她早已离开,那七条火龙却一直没有被散去。
哪怕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维持这样威力强大的术法,每时每刻消耗的灵力定然不会是小数。此时又没有他人在,南宫逸的目的不卜可知。
一拍乾坤袋,取出诸般法器后,张凡冷冷地看着南宫逸道:“南宫师兄,你这是何意?”
“哈哈,张师弟,为兄也不想这样,谁叫你的脑袋值钱呢!”南宫逸狂笑道,随即五指曲张,七条火龙尾部交缠,小半截身躯连在一起,以他的手臂为支点,骤然探出。
七个龙头上下翻飞,仿佛被延长而出的手指,灵活无比,瞬间将张凡的周身一齐罩下。
不想这些火龙集中起来竟有如此威势,张凡见状神色冷峻,伸手一指,灵鳌盾飞出挡在身前。
霎时间,庞大的灵力汇成了深海灵鳌的虚像,缓缓地背甲转身。
面前的火龙头虽然威猛无涛,但毕竟不是实体,于是那些卸力牵引的手段便使不出来了,只是硬对硬地碰撞了上去。
一声轰鸣,好像空间凝固了一般,一切顿时静止了一下,然后才猛然爆开,狂暴的气流将七条火龙与灵鳌虚像齐齐撕裂,瞬间分崩离析。
灵鳌盾悲鸣一声,倒飞而回。
张凡面无表情地接过,略一探查,眉头不由得一皱。
灵鳌盾受损颇重,里面融合的精魄竟有溃散的迹象,短时间内,是不能再使用了。
将它收起,张凡举起落日弓,右手夹着着四支黑色箭矢,正对着南宫逸,缓缓地拉开弓弦。
“南宫师兄,不知小弟身价几何啊?”以箭矢瞄着对方的头颅,张凡轻描淡写地问。
“告诉你也无妨,一件高阶灵器,两枚筑基丹。张师弟,你说为兄如何能不动心呢?”南宫逸对瞄准他的眉心的箭矢视若无睹,行若无事地说道。
顶阶灵器稀有罕见,高阶灵器便是筑基期修士的最大渴望,即便是有对结丹期的父母,也不是随便可得的。张凡的大师兄卓豪,筑基多年,也是在最近才得高阶灵器穹庐伞,何况他南宫逸。
筑基丹更不用说了,这种直接关系到筑基期修士数量的灵丹,一向都是宗门配给,随便插手不得。关键时刻多上一枚筑基丹,就相当于多一份筑基的把握。
这样的代价,却是足够他痛下杀手了,哪怕是张凡本身,扪心自问怕也是禁不起如此诱惑。
说话间,随着七龙崩溃而散逸在空中的火元力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忽然飞速地朝南宫逸的位置聚集了起来,转瞬间化成了灵力的漩涡,纳入他的掌心。
南宫逸此时表现出的实力,大出张凡的意料。尤其是这手火龙聚散,已经超出了术法的范畴,倒更像是某种异宝的手段。
有如此实力,白依依在时却不发挥出来,宁愿被她压制,显然是在竭力地隐瞒着什么!
“在我面前却敢如此的明目张胆,这是把我当死人了吗?”张凡心中冷笑,自己岂是随人拿捏之辈?即便是白依依那般强势,也不曾低头过,何况是你!
张凡深吸了口气,浑身灵气催动,天地间蓦然一暗,一个高达十余丈的金乌法相遮天蔽日。
“那不知,南宫师兄可否告之小弟,是谁的手笔如此之大?”滔天的黑色妖火包围下,张凡的脸色也显得阴沉了起来,问话的同时,葛、陈两位宗师的面容也在他的脑海不停地转换着,除却这样的结丹宗师,又有何人能出得起这样的价钱。
“火乌鸦?”南宫逸不屑地撇了撇嘴,继而缓缓地道:“原本告诉张师弟也无妨,不过……”
他的话音一顿,脸色骤然红赤发亮,掌心深凹,九条火龙喷涌而出,再次龙尾交缠,在他的手臂上形成了九头炎龙的恐怖形状。
“不过……死人是没必要知道的。”话音一落,也不见作势,九个龙首骤然电射而出,由极静到极动,竟毫无征兆。
多出了两个龙头,看声势却暴涨一倍不止,别说此时灵鳌盾已经不堪使用,即便是完好无缺,也绝对挡它不住。
幸好,张凡也并没有消极防御的打算,看似无谓的言谈,不过是为了积蓄力量做准备,南宫逸如是,他亦如是。
面对着九头炎龙如海啸山崩般的威势,张凡心中一凛,面上却没有什么慌乱的表情,有条不紊地搭箭拉弓。
转瞬间,风乍起。
一直傲然屹立的金乌法相忽然合身一扑,如落日弓化出的金焰三足乌融成一体,紧接着翼翅大张,伴着巨大的风压,接连扇动了四次。
只见张凡身前奇光一闪,无数金、黑火焰交缠的火羽,和着直欲划破苍天的漫天的风刃狂涌而出,风与火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有如天河倒流,势不可挡地向着九头炎龙直冲而去。
箭一离弦,张凡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身体不由得一软,将落日弓拄地,望向前方两人倾力一击的交汇处,那仿佛天地反覆般的恐怖声势。
接连四箭,引动落日弓的最大威力,配合着发出四记金乌火羽,已经是他的极限所在。这般并力而出的一招,绝对是他修仙以来,发出的最强一击。
几乎在接触的一刹那,九头炎龙便被撕得粉碎,无数的火元力甚至来不及溃散,便被裹挟着一路向前。
眨眼间,洪流滚滚,迎面将南宫逸淹没。
第二十八章 九火炎龙珠
滚滚洪流,滔滔向前,将南宫逸淹没。
最开始的不屑,九头炎龙湮灭时的愕然,再到洪流及身时的惊恐,刹那间,他的脸色数变。
若是张凡面对这样的攻击,自问亦是必死无疑,但天生的谨慎让他始终不敢松懈,紧紧地注视着洪流的中心。
一连窜的脆响,噼里啪啦个不停,生死关头南宫逸的反应显然不慢,终究还是支起了护罩。
这本是意料中事,南宫逸不比姬无瑕那种险险便被他一记偷袭撂倒的废物,有此动作实属正常。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声响依旧连绵不绝,而洪流后继无力,却已经开始有了消散的迹象。
“怎么可能?”张凡脸上现出一丝错愕。
这样的攻击,哪怕是那只六翼天蜈也要手忙脚乱,十之八九还要受点伤,南宫逸居然可以从头到尾挺下来?
风火洪流虽然狂猛,但毕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很快散尽了,南宫逸的身形也从中显露了出来。
一看之下,张凡终于面色大变。
此时的南宫逸周身犹若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惊人的高温,连周遭的空气也被扭曲。
原本衣冠楚楚,风流潇洒的模样不再,胸前的衣物被破开一个浑圆的大洞,露出白皙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双手,成虎口状并在身前,掌心处,悬浮着一颗艳红的圆珠,细看之下,不难发现其中密布着白炽的光点,在欢快地游动着,整个珠身也不时地颤动,仿若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九火炎龙珠!”
认出了此宝,张凡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脸上有掩不住的苦涩之意。
凡一二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九,以见其极多。
故,天为九天、地为九洲、月行九道、日有九光。
以“九”这个阳极之数点明其中的火元之盛,以炎龙二字点其来历,便是九火炎龙珠。
若说,顶阶灵器暗魔幡,是幻魔道的至宝,曾在无数筑基、结丹高人手中威风八面,杀戮无数。
那么,九火炎龙珠,就相当于法相宗的暗魔幡。
与暗魔幡相同,它亦是一件传承数万年的异宝,顶阶灵器中最顶尖的存在,单论品级功用,更在暗魔幡之上。
故老相传,法相宗的一位前辈,曾在一上古宗门遗迹之中,见得一上古炎龙的遗骸。当其时,上古炎龙陨落已久,连堪称天材地宝的一身真龙鳞片、龙骨亦皆灵气散尽,轻轻一碰,便尽数化为尘土。
惟有其一颗龙珠,不仅不因岁月流逝而消散,反而千万年来不停地自主地吸收着灵力,内蕴着的上古炎龙一身精华,竟被淬炼得光华内敛,浑然一体。
这样的宝物,即便是成就元婴的大神通之士也要为之怦然心动。
可惜的是,物极必反,正因这颗龙珠过于凝练,以至于竟无人能将之损伤分毫,更别提与其它灵物熔炼成法宝了。
当时,不知有多少修士扼腕叹息,百般无奈之下,只好请了一位最高明的炼器宗师在这件天地灵物上施以无数禁制,将它炼成了一件最顶尖的顶阶灵器,传承了下来。
这样大名鼎鼎的至宝,张凡又岂会没有听说过?真正要面对时,心中难免底气不足。
若单论攻击,此宝也就与暗魔幡之类的顶阶灵器在同一水准,但论及其它功效,则远远不是它们所能企及的了。
由于材料珍惜至极,炼器手段高明非常,此宝初成时,便如结丹宗师的法宝一般,可收入体内温养培炼,功能加快灵气吸纳,功诀运行,并内蕴无量火元之力,仗之施展火属神通,不仅威力大增,而且消耗极小。
怪不得南宫逸以区区炼气期十一层的修为,竟能以灵气汇成九条炎龙并持续如此之久。张凡对此心中早已存疑,现在他把九火炎龙珠亮出,这才明白了过来。
同时也明白了南宫逸为什么要在白依依面前藏拙,若是被人知道他有九火炎龙珠这样的至宝在身,不用说白依依当场被会出手抢夺,就是一旁的张凡也肯定会落井下石。
从他胸前衣物的破洞上看,估计这件至宝原本就被他佩在胸前,由此才可调动其中的力量,并在关键时刻保住了一条小命。
想到此处,张凡心中灵光一闪,仿佛把握到了什么关键,可待要细想,却又一时不得头绪。
此时,南宫逸已经从险死还生的惊悸中回复了过来,朝着张凡惊怒交加地道:“张师弟,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你。你放心,师兄一定会好好回报于你。”
说及“回报”二字时,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心中恨极。
任谁在自以为十拿九稳之时,被人一掐腰眼轻轻松松地翻了盘,并险些丧命,心中的羞恼、恨意也不会比他小到哪里去。
虽然心中好奇这件至宝怎么可能会落到他的手上,但此时双方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张凡也懒得再说废物,只是撇了撇嘴,取出落魂钟捧在手上,身后的三足金乌法相不及散去,便气势一变,逆天者的滔天气焰,不死雄心顿现。
“就你有法相不成!”眼见让他吃了大亏的法相气势再起,南宫逸怒极反笑,忽然双手放开,任由九火炎龙珠飘在身前三尺处,紧接着手捏法诀,满头长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气势陡升。
一个巨大的虚影,慢慢在他脑后浮现,不甚高大,不甚凶厉,只有说不尽的气势雄浑,厚重如山。
到得此时,张凡才猛然惊觉,南宫逸竟然一直都没有施展过法相灵诀,也没有御使除九火炎龙珠之外的任何法器。
之前也许他是心存轻视,但到得此时,双方已经到了没有任何留手可能和必要的地步,即便是如此,他也没有从乾坤袋从掏出哪怕一件的法器。
没有使用过法器,那也就是说……
再联想到南宫逸胸前的那个破洞,张凡的眼中骤然一道亮光闪过,心中透亮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死斗
九火炎龙珠,可与法宝一般,融如体内进行温养,这是它的长处,却也是它的短处。
几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顶尖修士拥有过这件至宝,心血培炼,元气温养,固然是使它的威能愈加强大高妙,但是也留下了隐患。
无数强大的异种灵气留驻其中,天长日久,自然生出大量的天然禁制,后来者若无法将它们洗涤干净或彻底压制,御使难度必然成倍增加。
用之辅助修炼倒是无妨,但若用之战斗,就需要在对敌的同时压制内部隐隐的反抗,心神和灵力的消耗自然大增。
之前南宫逸把九火炎龙珠佩在胸前,而非纳入体内,显然他不仅没有能掌握住这件异宝,甚至连收入体内都不能做到,不过是勉强使用而已。
无怪他一件法器都没有动用,不过唤出法相,便有气血枯竭之势,可见此宝对他的心神灵力的牵制有多大!
张凡的眼睛愈发的亮了,对方这般情况,也许并非没有战胜之机;九火炎龙珠这件至宝,也未必不能落到自己的手上。
就在此时,南宫逸的法相凝成,一声如牛吼,又似蛙鸣的声音忽然响彻云霄,仿佛战鼓擂动,霸气纵横。
“吞天火蟾。”
上古火属妖兽,大口常张,仰望苍天,意欲吞之!
传说中的吞天火蟾修炼到极处,摆出吞天势,可将漫天云气,九霄风雷一概吞入口中,可谓是霸道绝伦。
这般妖兽在周天星辰图中也算是上品了,南宫逸此人的确是得天独厚,生而有结丹宗师父母,本身资质出众,又继承到强力法相,如今再有九火炎龙珠这等至宝再手,真是从出生之日始,便占尽天下优势,天生的人上之人。
想及此,张凡不仅没有退缩之念,反而更坚定了要将其斩杀在此地的决心。
一帆风顺之人,若遇挫折,必然刻骨铭心,切齿痛恨。而以他的资质背景,今生未必不能在修仙之路上更进一步。今日若不能将其斩杀,翌日,怕是个终生大敌。
挥手将落魂钟抛出,张凡手捏法诀一指,顿时钟声响彻,高昂处与火蟾争鸣,低沉处,共大地震颤。
金乌昂首长鸣,风雨飘摇,与钟声唱和,无形而有质,有形而无迹,滚滚声波远扬,震撼天地。
与此同时,吞天火蟾的法相极其轻微地一跃,上前了一小半,与南宫逸融合在一起。
透过并不十分凝实的外壳,隐约可以看见,南宫逸本人,犹如修士的元婴一般,立于火蟾的腹部。
转瞬间,如有实质的音波传到近前,只见火蟾深深下蹲,然后猛地一跃,消失在原地。
张凡脸色一变,急忙一拍乾坤袋,一道银白色的光华飞入手中。
刚做完这些,眼前的空间忽然一阵波动,紧接着吞天火蟾巨大的身躯蓦然间出现到了落魂钟之后,他的面前,距离,不过一丈。
张凡顿时骇然,吞天火蟾的这式跳跃正是他的克星,轻轻一跃,不仅视远扬而出的音波如无物,而且瞬间来到了他的近前。
“哈哈哈……”南宫逸狂笑着从吞天火蟾的口中跃出,随即左手一招,将九火炎龙珠虚握在手心,然后顺势将右手平推而出。
天地间仿佛出现了第二个太阳一般,九火炎龙珠霎时间爆发出万丈光芒,一道充满了雄浑暴烈之气的红光迅速地从南宫逸的左手蔓延而上,经过大半个身躯后,从他平举着的右手如泄洪般喷涌而出。
九头炎龙再现,缠绕着嘶吼着瞬间扑到张凡的面前。
这时,一道银光忽然从张凡的手中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将九头炎龙当头罩下。
一道道灵气汇聚而成的环圈凭空浮现,刹那间,从龙首至龙尾,一概被层层叠叠,个个相连的环圈紧缚,然后猛地一收缩。
顿时,九头炎龙的身躯一段段被收紧,浓郁如实质的灵气化成的龙鳞片片开裂,火屑四溅中,慢慢凹下,沉入。
眼看着九头炎龙就要被勒成了无数段,张凡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面色沉重,脚尖点地,急退而去。
半空中,九头炎龙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周身裂开无数的伤口,凝结到了极点的火元力从这些伤口中喷涌而出,接触到空气,立刻爆成了烈焰,仿佛一座座正在剧烈喷发的活火山。
多情环清冷银白的环身上,承受着这样的高温冲击,渐渐地开始变红,接着白炽,最后猛烈地颤抖了起来。
飞退中的张凡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之色,顿了一顿,终究还是手捏法诀向着多情环临空一指。
“轰!”的一声,悬停在半空中的环身忽然爆开,碎裂成无数块,一个个缠绕在龙躯上的灵气环也紧跟着炸裂,轰出了无数个或大或小、或长或深的伤口来。
多情自古伤离别,既名多情,难逃离别。
张凡自爆了法器后,并未继续退却,反而将之前已经受损的灵鳌盾取出,握持在手上,严正以待。
此时,从多情环自爆产生的烟雾中,残缺不全的九头炎龙一冲而出,九个龙身或断角折须,或裂口残身,却威势不减,反增酷烈之气。
“起!”张凡大喝一声,灵鳌盾仿佛是见风即长,瞬间涨大到遮天蔽日的程度,好似天地之间的一堵隔墙,划分着内外两个世界。
九头炎龙冲势何等凶猛,一时之间竟收势不住,一头撞在了如墙巨盾之上。
身躯紧紧贴着,九个龙头蓦然间散开,仿若蜘蛛擒抱一般,分九个方向,绕过盾缘探出头来。
张凡见状面露决然之色,推在身前的手掌陡然一握,全身灵力尽数涌出,灌入渐显不支的灵鳌盾中。
口中低喝一声:“爆!!!”
灵鳌盾如奉钧令,庞大的盾身骤然收缩,凝实,突兀地反差让南宫逸一时间反应不及,待明白过来时,九头炎龙偌大的身躯已经将小小的盾牌包裹得严严实实,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继而,“轰隆隆~~~”一声巨响,夏日雷霆亦不足形容其威,九头炎龙纯由凝练火元之力构成的身躯,霎时间被从内部发出的爆风撕成了无数块,分崩离析。
为了让这件灵器自爆得有价值,张凡站得过于靠前,爆炸方起,就如被迎面打了一拳般,整个人腾空而起,倒飞而出。
南宫逸也不好受,九头炎龙就仿佛他的九只延伸而出的手臂,现在从内部被爆开,剧烈的震荡迅速沿着龙躯逆流而上,直达他的本身。
与灵鳌盾的自爆几乎是同一时间,南宫逸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受创不轻,脸色也越发的惨白吓人了。
第三十章 俱伤
张凡口鼻溢血地从半空中摔落,背脊处狠狠地砸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撞击力下,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了,喷泉般地从他的口中涌出。
也不及查看伤势,张凡身子一挺,半跪到地上,再回首,两支黑色箭矢已经搭在落日弓上,遥指着南宫逸。
此时,南宫逸喷出的那口鲜血,刚刚被他浑身的炽热蒸腾,化做血雾萦绕在他的头上,血腥中透着惨白,看上去不类活人。
落日乌啼,金乌抖羽,张凡眼中寒芒一闪,两箭连珠射出,风火洪流再现。
“没用的,九火炎龙珠在手,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南宫逸状若疯狂,左手握着宝珠前推,半圆形的红色光罩显现,宛如礁石般屹立不倒,不动如山。
张凡见此结果并不如何气馁,早知这样应当伤不得他,不过心存侥幸地一试罢了。
他面色平静地把落日弓抛下,缓缓站起,手一翻,七禽扇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与全盛时期的七色虹彩闪耀相比,此刻的七禽扇看上去有点可怜,只有区区两根羽毛上还有灵光扇动,其它的尽是一片灰沉沉的死寂模样。
“还想顽抗?”南宫逸看到七禽扇,忽然怒喝道。
之前在面对白依依的时候,他是见过七禽扇发威的,不敢小视之下,丝毫不顾体内气血浮动,急催手中宝珠。一股比之前还要浓烈几分的,如有实质的庞大火元力流过身躯,汇聚在右手的指尖,凝成了一个赤红的光球。
同时南宫逸身后的吞天火蟾法相忽然嘶吼一声,紧接着硕大的腹部鼓胀如球。
张凡面沉如水地望着他,再次催动法相灵诀,南宫逸的脸色已然不是发白,而是肉眼可见地转青。
这是典型的心力与精血两亏,南宫逸虽然仗着九火炎龙珠攻则无坚不摧,守则固若金汤,仿佛上古战神,但以他的修为操纵此宝实在勉强,现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甚至不需要张凡动手,只要这样的消耗再增加个一两次,他必死无疑。
可是,自己能挨过一两次这样的攻击吗?张凡心中发苦,明明眼前的大敌随时可能自己倒毙,但偏偏等不得,为了活命,却不得不拼命,这是何等的讽刺。
抛开避其锋芒的想法,张凡右臂猛然挥动,七禽扇上一抹冷光乍现。
暴雨倾盆,怒海兴波,海雕现世,万里冰封,雨化雹落,水成坚冰。
一只白尾海雕从七禽扇的扇面上怒嚎而出,霎时间,气候大变。
——天上飘雪,地上凝霜。
原本九头炎龙爆裂的残骸,在大地上点染了一个个火堆,灼热高温下,土地龟裂,岩石崩塌,一切直如焦土,仿若炼狱。
白尾海雕一出,火焰灭尽,瑞雪盖地,还一片白茫茫干净大地。
此招将方圆千丈之内转化成了冰天雪地,把火属术法和法器的威力压到了最低,消耗增到了最大。
张凡无论灵诀术法皆是火属,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不免受到抑制。但南宫逸依仗九火炎龙珠,在火属上完全能压下他,与其如此,不如两败俱伤。
“张凡,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吗?”南宫逸似在怒吼,可有气无力,声音低颤,传入耳中令人渗得慌。
以九火炎龙珠为中心,他的身上忽然爆发出一个红赤的光圈,方圆丈许,冰霜融尽,露出了其下的焦黑一片。
“死来!”南宫逸的声音忽然尖利了起来,指尖的炽热光球凝实到了极致,开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可能爆发开来。
同时,吞天火蟾法相鼓胀的腹部,骤然一缩,巨口张开,如噬蚊般,一条赤炼般的舌头射出。
转眼间沿着他的肩膀、手指,一路向前,从指尖的光球穿过,带出一道红赤赤的光链,若有形又似无质,上一眼看来,还是赤红的舌头,下一眼望去,已成纯粹的红光。
虚实之间,不停地转化,然后骤然消失,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了两人距离的半程。
与之前的火蟾跳跃相似,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速度过快,乃至眼睛及神识都不能捕捉。
张凡目光一凝,猛然将七禽扇仅剩的一击发出。
一扇之下,扇面上的最后一根灵羽暗淡,漫天雷光中,一个庞大的雷鹏虚像浮现。
鹏程万里,雷动九天。
雷鹏乃是最纯粹的雷属妖兽,靠本身天赋激发天雷,与云鹰那般靠翼翅在云间带出风雷不同,由其精纯故而威力天成。
长啸声中,一道凝练狂暴的雷柱在雷鹏的口中成形。
张凡的手中一松,灵气尽失的七禽扇化作了齑粉,从他的指缝中洒落。
与此同时,雷鹏虚像散去,雷柱迎着蟾舌红光,电射而出。
天雷地火,一发便不可收拾。
漫天尽是被击散的电蛇,蜿蜒向前;地上皆为溅落的火星,燃土焚石。
一声仿若裂帛的声音,暗淡了不少的红光终究从雷柱中洞穿而出,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张凡的胸前。
条件反射地一仰,玄金色的光罩再次出现,稍稍一挡,当即崩溃。
红光愈发的淡了,仍执着向前,“嗤”的一声,灼在了他的肩窝上。
仿佛冷水泼入了滚油,淡不可见的红光骤然振作,沿着玄金衮服上的赤金色丝线,游遍张凡的周身,残存的火元力倾巢而出,深深烙入。
张凡露在衣物之外的皮肤,无论是手背还是脸上,瞬间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红色丝线,仿佛一张火网,将他紧紧缚住、炙烤。
此时,南宫逸若能腾出手来,随便一击,便能将张凡这个生死大敌彻底解决。幸运的是,此时他亦是自顾不暇,周身电蛇肆虐,头发倒竖,一时竟不能动惮分毫。
在发出蟾舌一击后,南宫逸的护身光罩便波纹阵阵,晃动不已,到了倾力与雷柱争锋时,就彻底坚持不住了,光罩泡沫般地湮灭,将他曝露到漫天的电蛇之间。
头尾不能相顾,攻防难得两全,南宫逸的弱点终于显现了出来。
两败俱伤之势,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