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6、好自为之
灵玉再次拿出那本册子翻看，她看得很仔细，每一页不过百来字，她却要看上一刻钟。
阿碧感到很奇怪，这种东西，只要晃一眼就知道内容了，需要看这么久吗？
当她这么问的时候，灵玉只是瞥了一她：“那你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阿碧摇头。
灵玉不理会她，继续翻看。
卓凡带回的这本册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结丹修士的日志。这个修士有记录自己行踪的习惯，用词虽然简略，却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写得很全面。
灵玉就是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推算他所生活的三台界的地图。
全部推算过后，她取出一张白纸，按照册子的记述，慢慢画起了地图。
这份地图很简略，毕竟此人重点记述的是自己的生平，而非地形。
花了半天时间，将地图描绘完毕，她拿出三台界的旧地图，一一对照。
“果然如此……”
这两者，大概能够对上，地形、地名，有一定的偏差，但还在理解范围内。随着时间流逝，地势变迁，地名变化，都是必然的。
而那份新地图，只有寥寥几个名字相同，地势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灵玉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刚从被禁锢的沧溟界出来，又一头撞进了变得面目全非的三台界。除了这个名字，现在的三台界，和她所知的三台界几乎是两个世界。
而且，她怀疑现在想离开也不容易了。因为对天地法则的感应能力变弱，想找到结界的突破点也会变得很难。
半个月后，卓凡又来了。
他神清气爽，看起来伤势已经大好了。
“多谢前辈厚赐。”和之前相比，卓凡恭敬了许多，不知道是猜出了灵玉的修为，还是见识到了真正的高人。
“不必称谢，你取回来的东西，对我大有用处。”灵玉淡淡说道。
卓凡目光闪了闪，问：“前辈还有什么事，需要代劳的吗？”
灵玉望着他，微笑起来：“怎么，不提出那日的要求了？”
卓凡颇有几分难为情：“先前是晚辈孟浪了……”
他想拜入灵玉门下，有两个途径，一是成为她的门人，像阿碧一样，立下契约，二是成为她的徒弟，得授传承。
而卓凡心中，一直有着极高的志向，让他认人为主，他折不下那个腰，可他一个炼气修士，哪有资格提出要求？从某个方面说，灵玉肯见他就已经不错了。
刚回来时，卓凡整个人处于震惊状态，就像灵玉说的那样，只是少年人的冲动。疗伤期间冷静下来想想，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灵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谈吧。”
卓凡却没动：“晚辈还是站着吧。”
灵玉一笑，也不勉强：“不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吧？”
卓凡垂着头，恭敬道：“前辈请问。”他又回到这里见灵玉，就是特意来回报此事的。
“你先与我说说三台界的历史。”
卓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前辈……”
“怎么，不方便说吗？”
卓凡摇头：“前辈所问，晚辈知无不言。”
他顿了顿，慢慢说起：“三台界现存历史，大概始于五千年前，据说五千年前，有过一次天灾，从而导致了断代，地形大变。这天灾究竟为何，没有人说得清楚，因为那段历史已经湮灭于漫长的岁月中了……”
卓凡缓缓说来，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尽数告知。
他虽是炼气修士，但因为拥有强大的元神，看问题的层面也就高了许多，中间不乏比较精妙的见解。
总之，如今的三台界，并非灵玉所知的古籍中的三台界，这一点确认无疑。
“那么，现存的化神和炼虚修士，也是这五千年来诞生的吗？”
“应该是……”卓凡不大肯定地说，“晚辈修为太低，所知道的东西，流于表面，不能完全肯定这一点。不过，坊间确实有几本讲述大能生平的书籍，按里面提到的事，大致可以确定此事。”
“那么，你可知道，三台界与外界有联系吗？”
卓凡犹豫了一下：“应该有……”
“应该？”前一个问题应该很正常，这个问题就不能应该了。
卓凡解释：“我们三台界，不是什么大界，各界之间的交流，是化神以上修士的事情，所以晚辈实在无从得知。只是，晚辈听说，灵台教和天道盟，都有定期举办的交流会，会有一些贵客到来，其中有本杂闻书籍上记载的名号，从未在三台界听闻，所以晚辈推测，应该是有的。”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那么，你在小寒境见到的那位修士呢？”
听灵玉提起此事，卓凡有些不自在：“那位前辈突然现身，晚辈吓了一跳，随后盯着晚辈看了许久，又突然离开了。”
“他没有与你说什么？”
“有，只说了四个字。”
“什么？”
“好自为之。”
等待了一会儿，都不见灵玉说话，卓凡忍不住问：“前辈，可是晚辈哪里得罪了那位前辈？”
灵玉轻轻摇头：“他对你说的这句话，出于善意。”
“善意？”卓凡面露怀疑。
“不错。”灵玉淡淡道，“你身上运势交缠，将来的命途必是坎坷重重，若你能始终守心，尚有一条出路，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恐难善终。”这倒不是灵玉吓唬他，卓凡身上的暗潮汹涌之力，以他的修为，很难扛得住，他如今毕竟只是个炼气修士，元神之力再强大，没有修为的支持，面对如此强势的运势，很难把持住自己。
卓凡沉默。
他心思灵敏，在小寒境遇到那位年轻修士时，已经猜到灵玉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所以听灵玉问及此事，心中觉得别扭，认为灵玉侵犯了自己。
然而，他已知灵玉的修为在元婴之上，这等修为，足以影响三台界的大局。这样的大人物，肯帮自己一把，还有什么可说的？就算结丹修士，被她利用了还要觉得荣幸。
这就是实力崇拜，换成别的炼气修士，就算只是个筑基、结丹修士，被对方利用了，还要感到荣幸。卓凡与他们不同，也就是眼光高了一些。
“前辈……”卓凡犹豫着道，“我虽不知那位前辈的身份，但看他的衣着形容，似是天道盟的高层……”
灵玉点点头，相信他的推测。卓凡前面条理分明的说辞，说明他眼光很不错。
“多谢，这些消息，算是抵了灵果，你我两清，如何？”
卓凡放下心中大石：“前辈这么说，是晚辈占便宜了。”有了这个共识，他就不算欠灵玉人情了。
说完此事，卓凡没有立刻离开。他踌躇了一会儿，问：“请恕晚辈冒犯，前辈可是意外进入三台界的他界修士？”
灵玉一笑，坦然承认：“不错。”
卓凡有些激动：“这么说，传说是真的！”
“传说？”
“就是三千世界的传说。”卓凡的眼睛闪闪发亮，“以往只有部分古籍语焉不详地提及，如今的三台界没有多少关于外界的记录。晚辈一直在猜测，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如今，从前辈身上看来，三台界与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灵玉微笑：“确实没什么不同。”
都是同样的万千生灵，走的也是同样的修行道。
交待完毕，卓凡告辞。
他的神态颇有不舍，能够遇到这样的大能修士，换谁都是天大的机缘。他相信，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愿意花大价钱买他站在这里的机会。但是，卓凡想着灵玉那天说的话，只能遗憾地离开。
他对自己的未来，早有规划，着实不必贪图这份机缘。也许，跟着灵玉，他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却要失去自己不愿意失去的。取舍之间，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没有必要恋恋不舍，这世上从无两全之事。
离去时，灵玉又叫住了他。
“那句话，我也想告诉你——好自为之。”
卓凡沉默了一会儿，向她深揖一礼：“多谢前辈。”
看着卓凡离开，灵玉默坐了许久，忽然唤道：“阿碧。”
“什么事？”跟在身边久了，阿碧总算有了点仆从的样子。
“去叫花皮，我们走。”
“走？去哪里？”
灵玉微笑，吐出三个字：“天道盟。”
既然都已经露馅了，她又何必再装呢？想她堂堂化神修士，有什么可惧的？那位没有来找她，干脆她找上门好了。
半个时辰后，灵玉站在了岚雾城的上空，俯瞰着这座三台界的新手之城。
岚雾城里，飞起数道流光，目标正是她。
仙城之内，万事皆有规矩，结丹以上修士可以飞行，但不能强行闯过禁制，而灵玉所站的方位，已经到了禁制的边缘，似乎有直接破出的打算。
没等这几道流光飞至眼前，灵玉衣袖一振，身上爆出强大的气势，整个岚雾城上空环绕的云雾，都被她震得动荡不止。
在修士们的惊呼声中，剑光裹起三人，飞掠离开。
岚雾城某处隐秘洞府，一名修士突然在静修中睁开双眼：“化神修士？”
887、错认
灵玉没有遮掩行踪，甚至可以说，她是故意显露自己的行踪。
身为化神修士，她有的是办法悄然离去，也许那位岚雾城的化神修士会发现，但其他人只会一无所知地继续自己庸碌的生活。
岚雾城是三台界仙域的入口，过了岚雾城，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分布着百余座城镇，几十个修仙福地。
公平地说，这个世界的修仙环境比沧溟界还要好一点，因为资源更集中，环境也更开放。所以，高阶修士并不少，结丹修士、元婴修士，都不是太罕见。当然，化神、炼虚修士另当别论，他们就算出现，别人也认不出来。
带着阿碧和花皮，灵玉飞遁数千里，经过数座仙城，最后在三台界仙域最繁荣的仙宁平原停下。
仙宁平原是三台界仙域里最大的平原，这里分布着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城镇，还有二三十座灵脉中上的仙山。
眼看着平原上村落处处，炊烟袅袅，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灵玉随口问一位路过的中年农妇：“这位大婶，此处是哪里？”
农妇打量他们三人几眼，脸上浮起殷勤的笑意：“几位仙长，此处是天都山呀！”
“原来此处已经是天都山了？”
灵玉在地图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以天都为名，可知此山威名之盛。事实也正是如此，这天都山，就是天道盟的驻地。
天道盟并非宗门，天都山不像宗门驻地那么严格，它其实是开放的。换句话说，以修士修为和人流量来算，天都山堪称三台界第一仙山福地。
灵玉记得，地图上标注天都山的地方，离这里还远呢！
农妇大概见多了修士，也不惧怕：“仙长不知，我们这一片的灵田，都是天都山的……”
“哇，这么大片都是呀！”阿碧惊叹，站在这里，连天都山在哪都看不到呢！
“不止这一片，那边就已经是了。”农妇指着远处的百顷连绵的灵田。
“那我们去天都山的话，顺着走就是了？”
“是，仙长顺着大路走，就到天都山了。”
“多谢。”
谢过农妇，灵玉也不想继续飞了，周围鸟语花香，微风送爽，慢慢走也好，看看天都山的风光。
大道上，不止他们一行修士，时不时有其他修士经过，修为低至炼气，高至结丹。修为不够的，坐马车或者用灵器之类代步，修为足够的，直接从头顶飞掠过去。
这时，有三人从远处飞遁而来。他们身穿黑衣，打扮相似，二男一女，均是结丹修为。
看到灵玉一行人，他们慢下速度，彼此视线一对，突然分开，隐隐呈包围之态，倏然合拢。
“呔，叛徒哪里走！”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一道风卷了过来，五雷法术随之落下。
阿碧一扬袖，藤条飞起，将五雷法术击得粉碎。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也许连阿碧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一直跟在灵玉身边，周围都是极优秀的修士，自身实力如果放到普通修士中，就算不是顶尖，也是上等。
比如，她的反击，没有过多的技巧，全仗着法术精妙，时机恰到好处，才能一出手就将对方突袭的五雷法术打碎。
她自己恍然不觉，对方却大吃一惊，其中那名女修，掏出一物，向阿碧掷了过来：“小贼尔敢！”
阿碧大怒：“你叫谁小贼？”
她袖子连连挥动，数根藤条向那物抽去。
那物是一条金光闪闪的绳子，一触到阿碧的藤条，就自动缠了过来。
阿碧迅速一闪，继续抽去。
另两名男修，见此情景，纷纷亮出飞剑：“叛徒，还不束手就擒！”
眼看阿碧以一敌三，灵玉给花皮使了个眼色。
花皮踏前一步，风沙卷起，两名男修的飞剑突然失去准头，不听使唤，直坠而下。
那名女修的金绳，更是被阿碧趁机收到手中。
“你，你们……”变化太快，女神一脸呆愣，回不过神。
那两个男修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视线定在花皮身上。
他们都是结丹修士，这番突袭却跟不入流的筑基修士一般，还没出手就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事实告诉他们，对方的修为，最起码是元婴，而且，还不是元婴初期。
“几位，你们这是做什么？”灵玉从始至终都没动，站在一旁，很悠闲的样子。
这三人惊疑不定地交换眼色，那名女修开口：“你们到底是何人？”
语气虽然缓下来了，却远远称不上客气。
灵玉眼睛眯起，花皮已经展露出了元婴的实力，他们还这么不客气，是有什么倚仗吗？
“这话正是我想问你们的，我们好好地走着路，三位突然冒出来，对我们下手，到底什么意思？你们归属哪个仙门？受哪位真人统辖？”
灵玉的语气虽淡，但高阶修士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三人被她问得一滞，答不上来。
安静了数息，其中一名男修抱拳道：“我们是龙牙府的镇守修士，刚才大概认错人了，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这还像话。灵玉也缓和了态度，道：“认错人？不知道几位在找什么人，为何会将我们认错？”
“这……”男修道，“前辈，请恕晚辈职责在身，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总之，刚才的事情很抱歉，如果前辈需要赔偿的话，可以到我们龙牙府做客。”
“谁要到你们那个什么府里做客？真是莫名其妙，我们好好地走路，你们跑出来动手，打不过说两句就算了？道歉也没半点诚意……”阿碧快人快语。
“你……”女修一扬眉，正要反唇相讥，被自己的同伴拦住了。
“如果几位愿意的话，可以留下姓名，过后我们一定上门请罪。”说这句话时，此人盯着灵玉，目光闪动。
“阿碧。”灵玉看也没看他，说道，“我们走吧。”
说罢，当真转身离开，完全不想理会他们的样子。
阿碧哼了声，把金绳抛回去，跟着走人。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这三名修士站在原地没动。
“谭师兄，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女修忍不住，又急又快地说。
“不然，把他们抓起来？”那个相对稳重的男修扫了她一眼，“你没看出来吗？男的是元婴妖修，那个女修的修为比他还高，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放他们走，还能怎么着？”
“是啊！”另一名男修语气委婉地劝，“秋师妹，就算我们想为难他们，也做不到呀。”
女修不服气：“就算他们修为比我们高又怎么样？我们可是龙牙府的人！难道他们还敢跟龙牙府为敌？”
“可他们是元婴……”
“那又怎么样？”
“行了！”那名稳重男修不快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还不快点找人，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能干什么？”
一男一女同时收声。
稳重男修道：“宝物失窃，拖得越久，越难找回。找不回，我们都要担干系的。快点，我们继续找！”
“是……”
三名修士在大道上找了一阵，又飞入山林之中，很快远离了。
“他们到底要找什么？”阿碧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不知道，管他呢！”
阿碧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又问：“为什么要找上我们呢，难道我们跟他们要找的人很像？”
“我怎么知道？又没搜过他们的魂。”
继续走一阵。
“主人，你说他们能找到吗？”
灵玉忍不住了：“阿碧，你好奇心这么旺盛，怎么活到现在的？”
阿碧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跟着你啊！”
“……”灵玉被打败了，她干脆唤出丹珠，“那边有三个人，不知道在找什么，你追过去看看。不管遇到什么，不用动手，回来禀报就是。”
丹珠答应一声，身影一晃消失了。
灵玉点了点阿碧：“这下你满意了吧？”
阿碧满脸无辜：“我没有要主人追查的意思啊……”
“那你刚才问什么问？”
“闲着无聊嘛……”
灵玉扭回头不理她了，她也真是闲着无聊，跟阿碧认真，还不如跟花皮聊天呢！
不多时，丹珠回来了：“主上。”
“怎么样？”灵玉随口问。
丹珠道：“他们是一个叫龙牙府的组织的，在追查叛徒。那个叛徒好像盗走了什么要紧的宝物。”
“他们为什么会错认我们是叛徒？”
丹珠向阿碧扬了扬下巴：“那位的气息跟她有点像，也是个藤类的妖修。”
“原来如此……”灵玉瞪了阿碧一眼，“这下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行了，咱们先去天都山再说。”
“藤妖？我还没见过跟我一样的藤妖呢！”阿碧的好奇心反而更旺盛，“哎呀，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跟我很像吗？还有……”
灵玉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剑气一裹，往天都山飞去。
山林之中，某个树洞内，纠缠藤条慢慢移开，露出一张女子娇艳的脸。
她默默地等待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头顶的气息，藤条一收，整个人沉入树洞，消失不见。
之前拦住灵玉他们的三名修士落了下来，女修皱了皱眉：“奇怪，是这个方向啊，怎么没动静？”
888、眉目
“哇，天都山好大呀！”
踏入天都山，一群少年人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群少年人，有男有女，年龄从十四五到十七八，身上穿得很破旧，修为也大都只是刚入道不久，浑身散发着“土鳖”的气息。
灵玉微微一笑，这些想必是结伴寻梦的小修士，眼睛里还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天都山确实很大，因为地形开阔，比任何仙城都大。来来往往的修士也极多，高阶修士也不少见，随便一看，结丹、元婴都有。
至于化神，灵玉没有感觉到。不过，号称三台界第一仙山的天都山，不可能没有化神修士，八成像她一样，没有散出威压而已。
这一次，灵玉没有混迹于低阶修士之中，而是直接租了个大洞府。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行踪，那就别遮遮掩掩了，先和其他人会合再说。
安顿下来后，灵玉留下花皮看门，自己带着阿碧去了天都山高阶修士聚集之地。
天都山连绵数百里，最好的灵脉自然是天道盟的驻地，仅次于此的灵脉，则被众多高阶修士瓜分。
灵玉要去的就是这座仙居山。
仙居山的地势并不高，相对天道盟所在高峰，山势平缓，地势绵延，更适合修士分散而居。
山的入口，没有看守之人，不过，低阶修士向来对这座仙山敬而远之。这山上不知道有多少高阶修士的洞府，禁制无数，要是不小心撞上去，很可能会殒命。
灵玉带着阿碧，沿着山道缓缓前行，偶尔碰到几个仆从模样的人物，让在一旁，等待他们先过。
“前面的道友，请留步！”身后传来唤声。
灵玉转头一瞧，发现是个倒骑毛驴的老道，笑眯眯地瞅着她。
这老道身穿素青道袍，头上白发整整齐齐绾成道髻。手上一柄拂尘，尘丝根根如雪，就连胯下的毛驴，都是毛色乌黑、四蹄雪白的异种。
不看修为，端看这皮相，端的是仙风道骨，飘逸出尘。
而他的修为也不低，元婴初期，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被人尊称一声真人了。
灵玉瞧了一眼，暗暗腹诽，倒骑毛驴，这位是在学某位传说中的大能人物吗？只是，到了元婴境界，这般作派，未免太注重表相了……
老道一拍驴屁股，毛驴紧赶几步，与灵玉并行。
“贫道虚池，道友怎么称呼？”老道摸着雪白的胡须，笑吟吟问。
灵玉仍旧缓步向前走，漫不经心地答道：“在下姓程，道号灵玉。”
“程道友，有礼了。”虚池道人拱手。
灵玉只得停步还礼。
见过礼后，两人在小道上并行，虚池道人觑了阿碧一眼，笑问：“贫道在天都山多年，却不曾见过道友，想来道友新来天都山吧？”
“正是。”
“却不知道友来自何处？来天都山是访友，还是游历呢？”
灵玉笑笑不答。
虚池道人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仍然亲切地攀谈：“看道友身上的气息，莫非修炼的是剑道？贫道倒是识得几位在剑道上颇有见地的同道……”
“是吗？”灵玉随口应和，继续不急不徐地前行。
不管说什么，她都不冷不热的样子。虚池道人见此，心里不由暗暗疑惑。剑修大多冷傲不假，但要说到剑道，没有不热切的，为何她却……
虚池道人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没话找话。
不多时，两人便踏上了仙居山最开阔的平台。
这处平台，正处仙居山正中央，地势又开阔，正适合做为论道之所。
此时，平台上已经聚了十数名修士，大部分是结丹期，小部分元婴。
“夏道友，哎呀，原来你已经出关了，怎么不跟贫道说一句呢？要不是今日遇到，岂不是错遇良机？”
虚池道人一上平台，便大声招呼起来。
平台上的一座八角亭内，聚在一处的三名元婴修士齐齐转头，看到虚池道人，其中一人道：“原来是虚池道友，许久不见了。”
这是个面相有些严酷的中年男子，衣着颇有文士之风。他看着虚池道人，脸上并无喜色。
虚池道人却很热切，笑吟吟地迎上去，对另两人稽首为礼：“怀山道友，夏姑娘。”
那位被称为怀山的，是个身形微胖的男子，一张脸皮油光发亮，看不出年纪。而那个夏姑娘，与夏姓修士有几分相似，想来应有血缘之亲。
见过礼，虚池道人转头招呼：“程道友，来来来，这几位便是贫道的好友。这是夏淮夏道友，这是怀山道友，这是夏语兰姑娘，夏道友的侄女。”
又对这三人介绍灵玉：“这位是贫道在路上偶遇的程灵玉程道友。”
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虚池道人就把她想做的事情都做了，眼看那三人都起身向她行礼，灵玉只得走过来，向他们回礼。
夏淮和怀山倒罢，夏语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没能逃过灵玉的眼睛。
“这位程道友，仙乡何处啊？以往不曾见过道友呢！”怀山很快堆起笑容，与灵玉寒暄起来。
灵玉笑笑：“在下久居穷乡僻壤，还是第一次来天都山，让几位见笑了。”
“是吗？”话是这么说，他们没一个人当回事。看她衣着风采，还有身后跟着的妖修仆从，怎么看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三台界不算小，突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元婴修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几个人在亭中各自安坐，闲谈起来。
灵玉原本只是随便听听，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怀山兄方才说，余定山余前辈也败下阵来了？”夏淮如此问道。
“正是。”怀山的胖脸上，眉头抽了抽，“没想到连余前辈都不敌，我们三台界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位修士？那可是元后呢！”
“怀山叔叔，该不会是哪位隐世前辈吧？”夏语兰插话。
怀山摇头：“你是没见过那位，剑术之强难以形容。千年之间，三台界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位？修炼可以隐世，斗法经验从何而来？以元中胜元后，啧……”
这般形容，说的是谁？
“何况，论修为，他不过元婴中期，反倒实力极强，在修为之上。隐世修士，多数境界高而实力低，这位恰恰相反。”
元婴中期……是袁复还是花有溪？
灵玉思忖着，正想问一句，又听夏语兰问：“那他什么时候再行挑战？我们去看看？”
“不急，他一来便挑战余前辈，定是想打响名号，接下来定然还有挑战。”怀山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瞅着夏语兰笑道，“听说那位相貌俊俏，说不定能给语兰找个好女婿呢！”
夏语兰没想到自己被开了个玩笑，脸上浮起潮红，嗔道：“怀山叔叔说什么呢？”
怀山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瞥向虚池道人：“虚池道友，许久未见，哪里发财去了？”
虚池道人摸着胡须道：“发什么财，不过混日子罢了。”
“你就算混日子，也比我们强啊！”怀山似笑非笑。
虚池道人连番谦虚。
他们闲谈的时候，灵玉问夏淮：“夏道友，你们说的那位……是个什么人？”
“哦？程道友有兴趣？”夏淮淡淡地抬了下眉毛，随后语气平平地道，“是位剑修，数月前突然出现在天都山，本来谁也没有在意，没想到他突然挑战余前辈，而且竟然胜了。”
“剑修……”灵玉略一思忖，“不知何处可以寻到他？”
夏淮还没回答，虚池道人已经接过话：“程道友要找那位啊，这容易，贫道知道他在哪里。”
“哦？”
虚池道人摸着胡须，气定神闲：“贫道别的没有，找人还是有点把握的。”
灵玉扫了其他三人一眼，怀山和夏淮事不关己的样子，夏语兰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既如此，劳烦虚池道友帮忙了。”
“举手之劳而已。”虚池道人看了看天色，“正好，这个时间，应该能找得到人，程道友，我们就这就去？”
灵玉点点头，起身向其他三人告辞。
“程道友，这么快就要走？不如多谈一会儿吧？”出乎意料，挽留她的意思是夏语兰。
灵玉笑着拒绝：“多谢夏姑娘，有缘再会吧。”
见她拒人千里的样子，夏语兰吞回了即将出口的话：“那就……再会了……”
等到灵玉主仆跟随虚池道人离开，夏语兰迫不及等地道：“大伯，怀山叔叔，虚池这老家伙肯定又要害人了！”
怀山“唔”了一声，没有多话的意思。
夏语兰纠结道：“我们可以提醒这位程道友一声的……”
“语兰，我说过多少次了？”夏淮撩起眼皮，脸色微沉，“别人的事，你少插手！”
“可是……”
“呵呵，”怀山打断她的话，“语兰，你已经元婴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听你大伯的，不该管的事别管。”
“就算要管，也要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夏淮沉着脸，“虚池不敢得罪我们，是因为我们人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这种人，坏了他的好事，被惦记上，就麻烦了。”
“是啊。”怀山接话，“再说，这位程道友，我看不出她的底细，恐怕没那么简单，虚池会不会阴沟里翻船，那可不好说……”
889、找到一个
灵玉悠闲自在地跟在虚池道人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阿碧老老实实地扮演侍女的角色，一言不发地跟随在后。不过，这种老实只是表相，实际上，阿碧几次三番想跟灵玉说什么，又被她瞪回去。
“程道友，你找那位剑修，是想比试吗？”因为倒骑驴，虚池与灵玉交谈时正好面对面。
灵玉答道：“这倒不是，只不过，这位很可能是在下的熟人。”
“哦？”虚池道人抖了抖胡须，“说起来，那位和程道友一样，也神秘得很呢……”
灵玉笑笑不答话。
“往这边走吧，”虚池道人指着一条小道，“那位道友住在西峰，往这边走是近路。”
灵玉瞟了一眼，没有拒绝，继续跟在他身后。
进入小道，周围尽是苍翠的古木，安静幽深。
这片树林很干净，身为元婴修士，当然不可能设太明显的陷阱，那样的话，谁会上当？
等到穿出小道，一道金光飞来，投入虚池道人怀中，虚池道人一捏，金光抖动了一下，男子惊慌的声音响起：“师父，有人强闯洞府，弟子被强敌重伤，快回来救……”
话没说完，金光消失了。
“什么？”虚池道人大怒，抬头对灵玉道，“程道友，真是抱歉了，我这里有要事，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回去一趟？”
“好啊！”灵玉答应得很随意。
“那就多谢道友了。”虚池道人拱拱手，当真很焦急的样子，一拍驴屁股，飞了起来。
灵玉袖子一卷，与阿碧紧随其后。
“主人，”剑气包裹中，阿碧低声问，“这老头明显有问题，为什么我们不……”
“有问题才好啊！”灵玉笑道，“不然我怎么好意思下手呢？”
虚池道人设下的圈套很简单，灵玉好奇的是，他这么干明显不是第一次，真的有人会上当？
不一会儿，虚池道人的洞府到了。
灵玉一看就笑了，难怪有人会上当呢，虚池道人挺舍得下本钱的。这个洞府倒是不稀奇，可一进去，散落着不少宝物，价值不菲，看起来像是对方没来得及拿走的样子，而洞府的禁制也破了大半。三台界因为没有管束严格的宗门，行事多凭本心，看到这些，说不定真有人会心动。
“程道友，请暂时帮贫道看顾一二，贫道先去救治徒儿再说！”虚池道人火急火燎地道，没等灵玉回答，自己就跑进去了。
灵玉神识一扫，发现洞府门口有些玄机……
此时，洞府之内。
“师父，这位前辈看起来不像是会利益熏心之人，我们真要动手吗？”一名贼眉鼠眼的汉子问虚池道人。
虚池道人也纠结着呢，他一边用神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挣扎。
这位程道友，身上没什么威压，看起来像是元婴初期的样子，可是，仔细回想起来，他就没有确切地感应到她的修为，该不会是那种爱好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总是心里毛毛的……
虚池道人本能地觉得，这种人，不是个好下手的对象。但是，他们已经很久没开张了，心里痒得很……
做坏事，一旦开了头，往往收不住手，什么做完这一笔就不干了，那几乎不可能，不劳而获的感觉太好了，容易上瘾……
虚池道人又想到阿碧，那个小藤妖，明明不是什么异种，身上却隐隐散发着与普通藤妖大不相同的气息，似乎是一种生发之气。能用得起这种仆从，这个程道友身上一定有宝贝！
可是，没有摸透底就动手，是抢劫这一行的大忌啊！万一对方有问题，那可就阴沟里翻船了……
虚池道人纠结了半天，都没下定决心。
一边，他本能地觉得灵玉不好惹，一边，他又舍不得这只肥羊。
“算了，做吧！”虚池道人狠狠心，决定还是干这一票！实在是手痒得很，再说，他怎么也是元婴修士，就算失败了，大不了放弃这里走人……
一面玉印从他袖中飞出，骤然放出金光。
虚池道人已经可以预见外面的情形，一张金色大网从天而落，对方奋起反击，可惜这张金色大网，是禁绝灵气的特殊材料，对方一定会大惊失色……
咦，怎么没声音？
“虚池道友，你在等什么？”
虚池道人抬起头，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灵玉就站在他面前，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这这……不不不……”
“不可能？”灵玉慢条斯理地说，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金光闪闪的细网，“这东西倒是精巧，是什么做的？”
虚池道人瞪大眼：“怎么会……”
“你想问为什么我们会没事吗？”忍了好久的阿碧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得意洋洋地看着虚池道人。
“我我我……”他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
灵玉叹了口气：“真是无趣。”
虚池道人已经被吓傻了，这个时候，他要是不知道灵玉的修为远胜自己，那就白白修炼到元婴了。就算是元后修士，动手时也会有灵气波动，自己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这位很可能是……
他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抢到化神修士头上？他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行了，本座懒得与你计较，速速带我去找人，明白吗？”
嗯？虚池道人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听到这一句，瞬间活了过来：“前辈，您……您不杀……”
“杀你？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阿碧鄙视地看着他，狐假虎威，“快点，主人吩咐了，还不干活？”
“是是是……小的遵命！”虚池道人总算回过味来了，对方是没跟他计较，但好像要他认主……
算了，认主就认主吧，总比死了好。虚池道人苦中作乐地想，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大概坏人对于失败的命运早有准备，所以接受得也特别快。
于是，半个时辰后，灵玉坐在飞辇中，虚池道人的徒弟驾车，阿碧服侍，虚池道人则恭恭敬敬地回话。
“那名剑修，名号紫霞剑客，真实姓名为何，倒是少有人知……”
“紫霞剑客？”灵玉思忖，这是什么名号？如果是花有溪或袁复，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名号打出来？
“是，据说与余前辈动手的时候，剑气出手，紫霞漫天，因此就被好事者起了这么个名号。”
“哦……”灵玉明白了，原来是别人起的。
紫霞漫天……紫霄剑派的剑法，确实有此征兆。
虚池觑了她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解释：“余前辈是咱们天都山有名的元后散修，元后修为，实力甚强，有好事者编了个天都山百仙谱，余前辈在其中排行元婴第七。散仙会一直想拉他入会，据说连天道盟也有此意，不过，一直没有确切消息。”
灵玉想，散仙会想拉这位余前辈可能是真的，天道盟嘛，就未必了，这事听起来太像造势了。
也许这位余前辈故意这么做，想待价而沽？可惜，败在中期修士之手，这辛辛苦苦建起的名声，八成要毁了。
“这个……紫霞剑客的姓名，你不知道吗？”
虚池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那场比斗发生得突然，传出来时，已经有了紫霞剑客的名号了……”
他打听消息，只是为了找肥羊打劫，那个紫霞剑客那么强，显然不是他能动的目标，所以虚池就没打听详细……
说话间，飞辇在西峰落了下来。
“咦，好多人！”阿碧眼尖，看到有好多人在西峰进出。
“小的去打听一下。”虚池非常有眼色，从飞辇退出，拉住一名结丹修士，问了几句。
不多时，他回来禀报：“主人，您要找的紫霞剑客，在莲花峰约斗，大家都赶去看呢！”
“现在？”
“就是现在。”
还真是巧啊！灵玉挥挥手：“那我们也去瞧瞧。”
莲花峰，一名青年剑修御剑而立，他的对面，站着一名中年修士。
青年是元婴中期，中年修士却是后期。
“安道友，请指教！”青年抱拳为礼。
中年修士冷哼一声：“不敢，花道友请！”
话音刚落，一个硕大的拳印冲天而起。周围灵气动荡，爆开肉眼可见的灵气波动。
青年不急不徐，身上紫气大涨，剑气在上空成形。
元中和元后的比斗，能引起强烈的灵气波动，观战之人，甚至不敢立于同一座山峰，皆在他峰寻个安全之处观看。
拳印一个接一个，剑气一道接一道，很快莲花峰被两者交替淹没了。
众修士看得如痴如醉，这么高峰的对决，百年难得一见啊！
打着打着，忽见远处飞来一座飞辇，悬在半空中，一道声音传出了来：“花有溪？”
莲花峰上，剑气忽然一收，青年高声喊道：“夫人？是你吗？”
阿碧随之出现在飞辇前头，神态高傲地答道：“自是我家真人！”
然后，就见这青年甩下正在对决的高手，扭头就走。
中年修士大怒：“花有溪，你什么意思？决斗中途，岂能走人？”
花有溪一剑挡住他的拳印，不耐烦道：“要不是为了找人，谁耐烦跟你们决斗？别拦着我……”
890、会合
围观众目瞪口呆，这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高峰对决吗？为什么这么儿戏……
中年修士怒极，想要将花有溪拦下，可惜花有溪的剑术确实高超，仍然没能挡住他投身飞辇。
“欺人太甚！”中年修士大怒，一个个拳印眼花缭乱地打出来，在空中集结成团，仿佛大朵大朵的金花绽放，杀机重重，又却美得不像真实。
“那是千花怒放，传说中的千花怒放！”围观的修士里，有人高声喊道。
千花怒放啊，这可是百仙谱元婴第五位的安前辈的绝技，许多人只听过没见过，只怕将来也不会有机会见。
这次真是来对了，要不是恰逢其会，哪有机会看到安前辈的绝技？将来见到旧友，结识新友，可是个很好的吹牛的话题呢……
许多人还在想，要怎么跟友人描述这惊艳至极的一拳，忽见飞辇中掠出来一道灵光。
这灵光平凡至极，根本看不出特殊之处，但它一闪而过，刚才令人惊艳得无法移开目光的千花怒放，就悄然湮灭了。
就好像，一口气吹到蜡烛上，把蜡烛给吹灭了。
理所当然，轻描淡写。
周围各峰和惊呼声，仿佛被拦腰截断一般，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围观众们的心情了，非要说的话，他们现在的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风中凌乱。
这不是元中顶尖剑修和元后修士的对决吗？这个中途冒出来的人是谁啊？有这么破坏气氛的吗？
最难接受的，还是决斗的当事人，安姓中年修士。
他的感受比其他人深刻得多，本以为自己这最强一招，怎么也能将花有溪逼出来，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这么一道平凡无奇的灵光。而在这道灵光之下，他所谓的最强杀招，就跟风中残烛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勉强稳住心神，向飞辇抱拳：“不知哪位高人前辈在此，在下冒犯了，不知可否现身一见？”
这时，围观众纷纷回过神来，有人指着那飞辇道：“那不是虚池那个老骗子的家当吗？”
“没错没错，驾车的是他的徒弟，难道是那个老骗子搞的鬼？”
“开什么玩笑？安前辈是什么人物？百仙谱元婴排名第五！堂堂元后修士，也是他那个老骗子能糊弄的？”
“刚才飞辇里传出来的明明是个女声吧？怎么会是虚池那个老骗子呢？”
“对啊对啊，紫霞剑客喊的是夫人呢，奇怪，天都山有这么强悍的女修吗？难道是排名第二的千蕊夫人？”
“千蕊夫人和安前辈可是旧识，安前辈怎么会认不出来？”
……
众人议论纷纷中，虚池从飞辇中钻出来。他威严地扫视下面一圈，轻咳一声，摸了摸雪白的胡须，矜持地向中年修士稽首：“安道友，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元初和元后的江湖地位，那是完全不同的，何况虚池就是个老骗子，就算运气好结婴成功，也没多少元婴修士把他当回事。像这位中年修士，百仙谱排名第五，在天都山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会把虚池看在眼里？所以，他此时只是哼了声，连答理都不愿意。
虚池当然不会着恼，他这样的老骗子，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无视了中年修士满脸不快，笑吟吟道：“安道友，我家主人要向你讨个人情了，这位……花道友是我家主人的故友，如今久别重逢，自然要叙旧一番，今日的决斗，就此作罢吧！”
说完，他还甩了甩拂尘，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中年修士此时的脸色十分地精彩。一则怒，花有溪找他决斗，结果打到一半跑路。二则愤，虚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他面前装。三则惊，刚才那一道灵光，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虚池口中的主人，花有溪口中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他心中略一思忖，忍下心中的怒火，向飞辇的方向拱了拱手：“敢问这位夫人尊讳？”
虚池侧身看了看辇中的灵玉，回头答道：“我家主人姓程，称呼程真人便是。”
虚池私心里很介意这个夫人的称谓，要是自家主人是夫人，那岂不是还有个主人？
“程真人……”这倒是个平凡无奇的称呼，中年修士道，“决斗之事，岂可半途而废？还请程真人饶上一二，让在下与花道友决个胜负。”
飞辇里安静片刻，传出了方才的女声：“你修习拳法多年，已臻化境，然而，幼年时为了习拳，伤及根本，虽然元婴后已经尽力救治，却落下了暗伤，不堪久战。你不是花有溪的对手，这一战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中年修士大惊，围观众更是一片哗然。
安前辈竟然有暗伤在身？这件事可是高阶修士的机密！
“真……真人……”中年修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刚才的绝技被一道灵光打散，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是印象中找不到这么一位大能修士，如今被对方一眼看破自身秘事，中年修士已经无法不信。
“走吧。”辇中再次传出声音。
虚池响亮地答应一声，满脸得意地吩咐弟子：“回府！”
飞辇调头，渐行渐远。
不多时，飞辇在虚池的洞府落下，原来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处洞府倒是不凡，灵气充沛，风景绝佳。洞府内有一处人造小瀑布，冲出一眼清泉，雅致非常。
虚池殷勤地弄来桌椅，在瀑布旁安置好，请灵玉上座。
灵玉暗想，收他为仆倒是收对了，这种事，阿碧怎么都不如虚池做得好。
“只有你一个人？”饮了一口虚池奉上来的灵茶，灵玉问。
花有溪在她对面坐下，随意的样子惹来虚池的瞪视，不过被他无视了。
“是……”
花有溪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他运气比灵玉差些，昏迷的时候，险些被人杀人夺财，还好及时醒过来。
“……我醒来时，就在天都山，孤身一人，你们全都不在。后来，打听清楚这里就是三台界，我估摸着大家可能失散了，干脆就在天都山住下来，等你们找过来。”
天都山是三台界第一仙山福地，其他人找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说，你还没见到其他人？”
“是，刚开始怕你们找不到人，我便寻了个对手打了一架，只要打出名声，你们来到天都山，就会听说的。”
这是个好办法，灵玉确实就是这么听说的。
花有溪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奇怪，都好几个月了，除了夫人，其他人都不见人影，莫非他们被甩到什么偏僻之地去了？”
灵玉点点头：“很有可能。”花有溪在天都山，她在乌兰沙漠，隔得极远，谁知道其他人会被甩到哪里？三台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当真天南地北的话，还真不是几个月就能会合的。
“夫人，那风暴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虚空元磁风暴吧。”灵玉不太确定地说。其实这个说法她也很怀疑，虚空元磁风暴很可怕不假，但结合三台界的现状，她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大概把分别之事说了一下，两人合计起来。
“徐师兄，袁师兄，还有徐月和仙娥前辈，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花有溪略带困惑地说，“奇怪的是，我与徐师兄和袁师兄之间的感应几近于无，没办法借此会合。”
“这个三台界很奇怪，”在花有溪面前，灵玉不必讳言，“不止是你，我与他们之间的感应也几乎没有。这里的天地法则，好像被什么东西蒙蔽住了。”
“什么？”花有溪吃惊，“那我们还能离开吗？”
他们脱界而出，靠的是化神修士对天地法则的触及之力，如果感应变得模糊，那岂不是难以插手天地法则。
灵玉的脸色很沉重：“恐怕很难。”
花有溪默然，他有一种脱离这个樊笼，又进了那个樊笼的感觉。
“还是先找到徐师兄再说，徐师兄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沉默半晌，花有溪挤出这么一句。
灵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在剑侍们的心中，果然还是徐逆最可靠吗？好吧，在她心中，也是徐逆最可靠，问题是，他到底跑哪里去了？想到这个问题，她就抑郁。
人生地不熟，什么都陌生，徐逆还失踪！他不是很能么，出来刷一下存在感啊！
“再等几个月看看吧。”思索了一会儿，灵玉道，“如今的三台界，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如果被甩到别的地方，一定会来仙域的。而如果几个月都不来，八成被什么事情困住了，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找人。”
“好。”花有溪一口应下，“今日之事，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天都山，说不定连天道盟都惊动了。这样一来，名声很快就会传出去，他们只要听说，就会赶来天都山。”
也只能如此了。灵玉暗叹一口气。
花有溪转头看看：“对了，这是哪里？我们既然遇到了，没必要住两个洞府，要不要搬我那边去？”
“不用了。”灵玉瞥了虚池一眼，他正听得一头雾水，“你的洞府应该是租的吧？退了到这边来吧。阿碧，你也回去，把花皮带过来。”
891、翠羽
虚池完全晕了。
他身上被灵玉种了禁制，所以灵玉谈事情也没避着他。刚开始，他还得意洋洋，自家认了这么牛叉的主人，那个在天都山声名雀起的紫霞剑客，好像也是主人的下属。虽然失去了自由，可他这种人，最是实际，只要有足够的好处，认人为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听完灵玉和花有溪的对话，虚池觉得，自己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他揪着胡子冥思苦想，看到阿碧走过来，连忙唤住她：“阿碧姑娘。”
“什么事？”阿碧满不在乎地问。
“主人说什么虚空元磁风暴，那是什么东西？”
“虚空元磁风暴？就是虚空中的元磁风暴呀，还能是什么东西？”阿碧怜悯地看着这个老骗子，明明一大把年纪还元婴了，居然连这个都听不懂。
虚池听到一个关键的词，小心地问：“虚空？难道指的是……界外的虚空？”
“对呀，不然还能是什么虚空？”
“……”虚池心潮澎湃。主人去过界外的虚空，那岂不是说，她来自三台界之外？天哪，自从五千年前，天地大变，通往界外之路已经完全被天道盟和灵台教把持了，旁人根本无法与外界相通，没想到主人竟然是外界的高手！
虚池当机立断：“阿碧姑娘，在这里住得可还满意？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对了，贫道有许多收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灵玉和花有溪会合后，在天都山住了下来。当日决斗之事，很快被宣扬出去，灵玉这个疑似化神高手之事，更是被炒得沸沸扬扬。
当日她出现得神秘，不但一招逼退元后修士，还一口道出对方隐秘之事。事后，安姓修士闭口不谈，但其亲近之人仍有消息传出来，说飞辇之中是位化神前辈。
大部分人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安姓修士本是天都山有名的高手，在百仙谱里排名第五。天都山虽大，元后修士也不过十来位，前面几位大都是天道盟的人。这样的高手，在这位神秘修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还有那位紫霞剑客，之前从未听闻，突然出现在天都山，并且一战成名。
一般来说，再优秀的元中修士，面对元后都会很吃力，所以一些元中胜元后的事迹，几乎都是坊间传闻，作不得准。
可如果说，这位紫霞剑客是化神门下，那就不难理解了。化神门下对于根本之道理解更深，也许还有超过境界的秘宝。
不然，为什么天道盟和灵台教的元婴修士，实力要胜过散修呢？还不是因为他们内部有化神修士指点。
这个消息在天都山沸沸扬扬地传了几个月，才逐步平息。而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其他人找上门。
虚池那个老骗子，自从确认灵玉是位化神修士，尾巴就没放下来过，到处吹嘘就不用说了，有他在不愁消息没传出去。
他虽然没有明说灵玉他们的来历，但故作神秘的样子，引来不少猜测。如果另外几人到了天都山，一听就知道了。现在都没人找上门来，说明他们根本就不在这。
“看来，我们得改变策略。”灵玉说。
花有溪思忖道：“他们到底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会不会被卷去了其他界？”
灵玉摇头：“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我们遇到风暴的地方，已经临近三台界，除非他们碰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比如空间裂缝之类的。”
虚空那么大，或多或少会有这种东西，但一般在稳定的大千世界附近，不会有空间裂缝存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
灵玉道：“还是找地头蛇吧。”
天都山的地头蛇，当然就是天道盟。事实上，灵玉已经感到惊讶了，有陌生的化神修士出现在天都山，那些散修们不清楚，难道天道盟的修士也不知道其中的意义吗？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人上门来呢？
……
离天都山不远的山林里，一道绿色的影子在狂奔。
山林里到处都是树木草藤，“它”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快得不像真人。
身后数十里外，有人在喊：“快，我的神识已经锁住她了，别再让她跑了！”
三道影子起落不停，正是灵玉他们来时遇到的三名修士。
那名女修一边飞遁，一边厌恶地道：“这只藤妖，真是狡猾，竟然就藏在附近，害得我们浪费了那么多精力，还被护法训斥！”
另一名男修狠狠地斩落拦路的树枝，发泄心中的怒火：“等抓到她，定要好好折磨她！”
“先抓到再说吧！”最稳重的那名男修道，“可别功亏一篑，再抓不到，受罚的就是我们了。”
前方那道绿色的影子在飞速狂奔，她身上的绿衫化成一片片树叶，四肢退化成藤条，用力一荡，就能飞出去好远。
可是，她毕竟是只藤妖，并不长于遁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一点点被拉近。
她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东西，如果逃不出去的话，这个要怎么办呢……
就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需要帮忙吗？”
藤妖一惊，看到一抹鹅黄闪过。她不敢停下，仍然加速狂奔。
那抹鹅黄迅速飞近，竟是一名黄衫女子。
这黄衫女子面带笑容，似是闲庭信步，却牢牢跟在她身侧。
“他们的神识已经锁定在你身上了，普通的木遁术没有用，必然会留下痕迹。不过我可以帮你，把那三个人打发走。”
藤妖愣了愣，而后眼睛里冒出了喜意。
元婴，这是位元婴前辈。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警惕地问：“前辈想要什么？”
黄衫女子不答，仍旧笑道：“你怀中的秘密，你自己根本护不住。要不要赌一赌，听我的，也许会有完全不同的命运。”
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藤妖来不及思索，想到被抓回去的命运，狠狠心，咬牙道：“好，你把他们打发走再说。”
本以为还要讨价还价一番，不想那黄衫女子干脆地一点头：“行。”然后身影一晃，消失了。
藤妖愣了愣，没敢停下来，仍旧夺命狂奔。她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这位前辈身上。
三名修士一路飞遁，突然在绿林中看到了一抹鹅黄，不禁一愣。
而后，他们定睛一看，发现是名着黄衫的女子，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
来者不善！
他们立时做出判断。因为这个黄衫女子，避也不避地站在他们去路的正中央，好像在等着他们似的。
女修清叱一声，率先出手：“闪开！”
金色绳索飞去，也不见那黄衫女子怎么动作，仿佛只是手轻轻一抬，那金绳就到了黄衫女子手中。整个过程轻松惬意，好像女修主动把法宝抛给她一般。
而五雷法术同时落下，她仍旧只是抬了抬手，雷法消失无踪。
三人大吃一惊。
黄衫女子把玩着手中的金绳，道：“这玩意儿倒是有点意思，反正不是本命法宝，归我了。”
斗法时夺得敌方法宝，向来没有归还的道理。只要不是本命法宝，都可以收为己有，阿碧不要这个金绳，只是因为她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你是元婴前辈！”稳重修士吃惊道。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知道拦路的是位元婴前辈，女修收起怒火，警惕地望着对方：“这位前辈，我们是龙牙府的镇守修士，正在追查叛徒，还请给个薄面。”
“我又不认识你们，给什么薄面？”黄衫女子淡然道，“这个人你们不用追了，她归我了。”
三人闻言惊疑，随后大怒。
女修高声道：“前辈，您打算与我们龙牙府为敌吗？”
本以为对方听到龙牙府，好歹会收敛一二，不料黄衫女子却道：“龙牙府？很有名吗？没听说过。”
说罢，这三人耳边好歹响起了铃声，随后意识逐渐朦胧，最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藤妖还在狂奔，她时时刻刻注意着身后。那三人好像没动了，那位前辈真的帮她拦住他们了？咦，锁定在身上的神识消失了！
藤妖不由地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来路。
那黄衫女子果然信步而来，道：“行了，化出人形，跟我走吧。”
藤妖愣了好一会儿，迟疑地唤：“前辈……”
“我叫仙娥。”黄衫女子说。
……
灵玉正想着，忽见虚池急急进来禀报：“主人，外面有个人说……”
话没说完，灵玉耳边已经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地方不错嘛！”
虚池一转身，看到进来的两个人，惊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仙娥理都没理他，转过头问灵玉：“怎么，人还没齐吗？”
“婆婆！”灵玉先是惊喜，再是纳闷，“你这是……”
仙娥还是仙娥，只是她身边跟着个绿衫女子，猛一看，跟阿碧有五六分相似。
“哦，我带了个人回来。这是翠羽，我在路上捡的。”
阿碧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连烤羊腿都忘了吃，瞪大眼睛，指着那个绿衫女子：“这个……她怎么跟我这么像！”
892、宝物
瀑布旁边，仙娥观赏了一会儿风景，说道：“这地方不错，哪找来的？”
“抢来的。”灵玉随意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仙娥只是点点头，没露出半点惊奇。
花有溪见状，默默在心里吐槽。果然，跟程灵玉混得好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呃，这话好像不太对，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说徐师兄不太正常？
正想着，看到一脸猥琐笑容的虚池站在一旁，顿时有点犯恶心，扭开了头。
另一边，阿碧正拉着那个翠羽说话，两只藤妖，乍看还真有点姐妹花的意思。不过，跟阿碧乍乍呼呼不同，翠羽内向沉默，阿碧说上十句，她才会答一句。
“婆婆，翠羽和龙牙府什么关系？”
仙娥诧异地挑挑眉：“你知道龙牙府？”
灵玉笑笑：“说来也巧，我们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龙牙府的镇守修士，他们把阿碧认成了翠羽。”
仙娥扭头看看那两只藤妖，笑道：“还真是很容易认错。”
她接过虚池殷勤递来的灵茶，回答之前的问题：“翠羽是龙牙府豢养的妖修。”
“唔……”灵玉眉头微微蹙起，“难怪她体内有一丝隐藏的禁制。”
“所以我把她带回来了，不然的话，她早晚会被抓回去。”
灵玉轻叩了叩茶杯，笑问：“婆婆，你从来不做无谓之事，翠羽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仙娥一笑，没有立刻回答。
“先说说分别之事吧，你们都落在哪里？”
灵玉和花有溪简略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仙娥点点头：“我们掉落之处也太分散了，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我就是掉龙牙府附近，离天都山不远。”
说到这个，灵玉问：“婆婆，龙牙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几名修士很自傲的样子，莫非很有名？”
一听这个话题，虚池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忙道：“主人，这件事小的清楚！”
灵玉见仙娥不反对，便道：“那你说吧。”
虚池清咳一声，正儿八经地解说起来：“说到龙牙府，我们三台界的修士没有不知道的。只要知道天道盟，就知道龙牙府。这龙牙府不是别的，就归属于天道盟。但它和天道盟又不是一处的……”
“别绕，说人话。”
虚池立刻收住话头，一句话概述：“龙牙府是天道盟的后勤之处！”
“哦……”灵玉明白了，难怪那几个修士那么狂傲。
虚池察言观色，继续解释：“据说天道盟修为最高的几位前辈，就在龙牙府潜修。他们管理天道盟的宝库，地位很是重要，也相对独立。”
灵玉看了眼翠羽：“那么，翠羽是偷了什么东西吗？”
她刚说完，翠羽那边投过来惊慌的目光。
灵玉笑笑，没说什么。既然是宝库，肯定是东西失窃，翠羽看起来可比阿碧老实多了，究竟什么东西，会让她想偷呢？
话题又被扯歪了，仙娥继续扯回来：“我掉在龙牙府附近，位置不太好，惊动了其中的修士，躲了一阵子，干脆借机在龙牙府潜伏下来。”
仙娥的肉身，是用定魂玉捏出来的，变幻形貌什么的，对她来说就跟喝水一样容易。
“说来也巧，就是这个丫头偷盗宝物，引动了镇守修士，我才找到空隙溜出来。”仙娥指了指翠羽。
“她盗走宝物应该有几个月了吧？怎么这么久你们才找过来？”
仙娥叹了口气：“走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为了甩掉对方，绕了好长一段路。”
“……”真不容易，当初仙娥在赤霞宫潜伏了百余年，都没人发现，现在到了三台界，接连出错，估计她挫败得很。
“还好这丫头命大，没有高阶修士出动，才能等到我回去援手。”
灵玉很好奇：“她盗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婆婆你费了这么多力气，也要接她回来？”
仙娥还没卖够关子，继续道：“灵玉，你有没有发现，三台界不太对劲？”
灵玉颔首：“一来就发现了，天地法则好像被蒙蔽了一般，但又跟沧溟界的情况不同。”
“我这具躯壳，虽然只有元婴修为，但元神还保留了化神层次，所以我也感觉到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三台界与沧溟界隔得不远，我虽然没有来过，但听别人说起过。万年前的三台界，与沧溟界很相似，大小相仿，环境也类似，怎么万年不见，三台界就变得这么古怪了？所以我潜伏期间，打探了一番。”
灵玉直起身：“哦？打探出什么了？”龙牙府既然是天道盟的重地，那里的消息跟坊间传闻不同，仙娥打听到的，一定很有价值。
仙娥轻声问：“你可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天道盟和灵台教的高层，会有一场交流会？”
灵玉点点头，这件事，她听卓凡提起过。
“那你又是否知道，这场交流会，其实就是三台界和外界交流的机会？”
灵玉眯起眼，卓凡虽然有同样的推断，但他到底只是低阶修士，灵玉并没有太当真。仙娥这么说，看来她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这么说，我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要想办法参加这个交流会？”
仙娥摇头：“没这么简单。据我所知，这个交流会还有内幕。”
“内幕？”
“对，内幕。”仙娥的脸色很凝重，“有一次，我听到两名元婴修士的对谈，他们言语之中，将这个交流会视为畏途。”
灵玉诧异：“怎么会？交流会对高阶修士来说，不是好事么？”
“听他们的意思，这个交流会要动手。”
灵玉更不解了：“那不是很好吗？”修为越高，交手的机会就越少，可只有交手，才能带来实力的进步，仅仅只是闭门苦修，怎么进步？
“我原本也不明白，后来才想清楚了，他们这个交流，并不是切磋。”
看到仙娥肃然的神情，灵玉渐渐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生死之斗？”
“不止如此，其中内情怕是十分复杂，我怀疑，这个交流会的背后，就是三台界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
灵玉思索良久，扬了扬下巴：“那翠羽呢，她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她偷的是一份用秘法保存的玉简。”仙娥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答案让灵玉诧异许久：“玉简？难道记载了什么秘密？”
仙娥摇头：“不是记载，我说了，那是用秘法保存的，这玉简直接保存的神念传承……”
“哦……”灵玉懂了，“是天道盟哪位已经坐化的高阶修士的神念传承？”
若是如此，也难怪派出来追索的人只是结丹修士，但又一直不肯放弃了。这种东西，流出去自然不好，可也犯不着动用高阶修士。
“翠羽偷这个做什么？”
仙娥无奈地摊了摊手：“这傻丫头，什么都不懂。那位已经坐化高阶修士，也是位草木之妖，于她有恩，如今他的后辈泯然于众，她就想偷出这神念传承，传给他的后辈……”
灵玉愕然：“这真是……”
不知道该说她有情有义，还是该说她傻不愣登，就算把神念传承交给那位妖修的后辈又如何？以天道盟的势力，难道查不到吗？再说了，她是妖修，应该清楚妖的修炼方式才对，妖修根本没有血缘传承这一说，资质之类的也根本不能类比，大能妖修的后辈只是个小妖，这种事太平常了，甚至有些根本没有后辈，执着于这个做什么？
“所以，这个神念传承……”
灵玉心念一动，知道仙娥想拿到它的原因。
这个妖修一定知道三台界的真实情况，如果他们能通过这种方式得知，能省不少功夫，也不怕被人骗。
“不是我们自己用。”仙娥笑道，“有这个东西在，天道盟一定会找上门来。”
之前只是被小妖偷走，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落入到身份诡秘的他们手中，意义就不一样了，天道盟肯定会出手。
灵玉明白过来：“你想借此跟天道盟交易？”
仙娥摊手道：“本来，你不在的话，我打算找个地方悄悄把这个神念传承用了，读出其中的记忆。谁想到，我刚找到翠羽，就听说了你的消息。有你这位化神修士在，料想天道盟会给几分薄面。”
跟化神修士翻脸，那可不容易，就算是天道盟，也不可能轻视。只要不涉及根本利益，天道盟一定会让步的。
灵玉知道怎么做了：“我懂了，如果我们真的自己用了，天道盟一定对我们戒心大起，三台界到底有些诡异，给自己招惹敌人，殊为不智。但如果我们肯把东西还给他们，只要不过分，他们一定会满足我们的要求。”
“我们是外界修士，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麻烦？到底要怎么做，还要看他们的反应。对了，你在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天道盟没有上门吗？”
灵玉摇头。
仙娥蹙眉，细细思索一阵，道：“化神修士不同凡响，要么，天道盟内部现在没有化神修士接待你，要么，他们遇到了什么难事，空不出手来。嘿，这个三台界，真是一团迷雾，绕不清楚啊！”
893、二请
仙娥这么说，灵玉反而有头绪了。
她在岚雾城的时候，卓凡进了小寒境，遇到那位无名修士，本以为对方会找上门来，结果没有消息。而她来了天都山，同样没有人理会她。
化神修士又不是大白菜，尤其三台界这么诡异的环境，一个陌生的化神修士出现，意义绝对不简单。没有人理会，说明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有什么事情会把所有化神修士给拖住呢？
灵玉想到了仙娥说的交流会。
“婆婆，你说，他们这么忙，是不是在开什么交流会？”
仙娥很淡定：“再等等就知道了。”
就算化神修士抽不出手，难道元婴修士也抽不出手吗？那个神念传承丢了也就罢了，现在到了外来修士手中，不信天道盟的人还能那么镇定。
天道盟，御风台。
一名高冠阔袖的公子静坐闭目，不带一丝烟火气。
一道身影从台下匆匆而来，到了御台风附近，整了整衣衫，举步上前。
“于师叔。”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淡然，但事态紧急，声音里还是不自觉带出了一丝紧张。
许久没有回答。
此人看形貌已是中年，可在这年轻公子面前，却半点也不敢放肆，就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放轻。
他几次想要出声，却都忍了下来，但内心的焦急，使得他额上不由自主沁出汗珠。
终于，年轻公子一口气轻轻呼了出来，悠悠开口：“说吧，什么事？”
中年修士抹了抹额头，努力平和简洁地说：“劲节的神念传承丢了。”
年轻公子脸色没有半分动容：“哦？这种小事，你也处理不了？”
刚抹掉的汗又出来了，中年修士忙道：“于师叔，此事出了变故……”
年轻公子不语。
中年修士更加胆战心惊，字斟句酌地道：“元婴神念传承丢失，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师侄原本已经勒令镇守之人追查去了，若是能追回最好，追不回就将人带回来，一样丢不了。只是，没想到那个偷出神念传承的小贼，被人救了……”
“救人的身份不寻常？”年轻公子淡淡道。
“是……”中年修士艰难地说，“师侄得报，即刻去追，谁知，那救人的修士，与那位外来化神有关……”
年轻公子猛然睁开眼。
他一双眼睛生得极漂亮，漆黑如夜，偏偏就是没有半点人气，像宝石一样高贵而冰冷。被他这么一盯，任谁都要心生寒意。
中年修士忍住后退的冲动，微微垂下眼，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废物！”年轻公子口中吐出两个字，冷冰冰地喝斥道，“这种小事，本可防范于未然，弄到如今这地步，皆是你轻忽之过！”
“是。”明知道眼前这位不会轻离御风台，此时更没有余力惩戒自己，但中年修士仍然诚惶诚恐地认错，“皆是师侄之过，如今涉及那位，只能来向于师叔求教。”
“呵……”年轻公子仍旧闭上眼，淡淡道，“如今本座哪有时间处理此事？你自己去见她就是。”
中年修士一愣：“于师叔……”
“放心，她不会为难你的，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条件……”
仙娥猜的没错，没过几天，虚池就收到了一份请帖。
他一看到请帖的样式，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进来禀报：“主人，主人！”
灵玉正坐在池边喂鱼，随口一问：“什么事？”
虚池抖着手将请帖呈上来：“天道盟，天道盟来请帖了！”
虽然他也是个元婴修士，但，只是元婴初期，根本不足为道，而且声名狼藉，别说天道盟，就连普通散修，但凡知道他是谁，心里都瞧不上他。没想到，他也有接到天道盟请帖的一天，虽然这请帖并不是给自己的，不过主人的就是自己的，于有荣焉啊！
虚池红光满面，乐得都快笑出来了。
没想到，灵玉只是扫了一眼，对他道：“哦，本座没空去。”
虚池一愣，眨了眨眼睛，小声问：“主人，这可是天道盟的请帖，您真的不去？”
灵玉淡淡道：“我为何要去？”
虚池觉得自己得负起责任，化神修士要摆架子不假，可三台界的情况非同寻常啊！
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主人，您是不知道，天道盟虽然不大理会我们这些散修，但三台界的化神修士，不是天道盟的，就是灵台教的。尤其在天都山，这里就是天道盟的总部，他们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敢反对……”
他还没说完，灵玉已经轻笑道：“你只管去回话就是。”
虚池当即收声，他很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灵玉虽然收了他，但不代表他就是灵玉的心腹，那种方法收下的下属，就是个打杂的。不过，化神修士呢，跟着打杂也是好的！
天道盟的使者还在等回话，听到虚池的禀报，那人脸色难看起来：“没空？”
虚池陪笑道：“是，我家主人正在修炼一项秘术……”
他还没说完，使者已经一挥衣袖：“那在下就这么回去复命了？”语气带了威胁。
“有劳道友。”没想到虚池态度虽然放得低，却没有松口，只是低眉顺眼地回了句。
使者骑虎难下，只能就这么离开了。
等他回了天道盟复命，还以为自己会受到训斥，没想到掌事只是叹了口气：“是我托大了，化神前辈，该上门请才对。”
于是，在使者愕然的眼神中，中年修士也没摆什么架子，就这么离开了。
鱼食还没喂完，天道盟的使者再次降临，不过，这次的使者可不是结丹修士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元婴。
虚池已经摸到了办事的规律，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客气地回道：“道友稍等，待贫道进去禀报主人。”
中年修士心中冷哼，这个老骗子倒是学得快，脸上半点不露：“有劳。”
一绕到内院，虚池化成了一道虚影，飞速跑到灵玉面前：“主、主人，天道盟玉泉真人亲自求见！”
“玉泉真人？”灵玉随意看了他一眼。
虚池立刻意会，解释道：“玉泉真人是天道盟的常务掌事之一，手握实权。”
天道盟不是宗门，所以没有掌门之类的，只有掌事，而且是几个人同时接任。常务掌事，也就是说，他并非挂名，而是实权掌事。
灵玉点点头：“请他进来吧。”
虚池顿了顿：“就这么请进来？”他还以为，玩了之前那一出，主人要摆摆架子呢！
“请进来。”灵玉之前不接请帖，只是因为对方太小看她这个化神修士了，如果她接了请帖就去天道盟，未免被人看轻。而现在，玉泉真人既然亲自上门，那说明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还摆什么架子？
虚池出去不久，引着一名中年修士进来。
那中年修士走到近前，态度甚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天道盟玉泉，见过程真人。”
灵玉转头看去，这位玉泉真人，无论长相还是衣着，都平常无奇，与路上遇到的修士没什么不同。只是，他到底是天道盟的掌事，举止间透出几分威仪，很有派头。
“玉泉道友不必多礼，坐吧。”灵玉指了指池边的石凳。
这位程真人真是，见到他好像见到个普通小辈似的……玉泉心里直犯嘀咕，面上却不显，依言坐下。
“程真人，之前弟子无状，冒犯了真人，还请见谅。”
灵玉把最后一点鱼食丢进去，拍了拍手，云淡风清地坐到他的对面，虚池适时地捧了茶过来，连唤一声都不用。
“冒犯倒是谈不上，只是本座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玉泉默了默。他这个常务掌事，其实并不是很会人际交往，之所以成为掌事，是因为他办事不偏不倚，所以才会被众人公举为掌事。灵玉的谈话方式，着实让他有点不习惯，一点也没有迂回的意思，就这么开门见山……
虚池奉了茶，很有眼色地退开了，冷不防灵玉唤他：“虚池，告诉婆婆一声，把翠羽带来。”
虚池眨眨眼：“……是。”主人果然还是对天道盟低头了吗？
听到灵玉的吩咐，玉泉心里也在嘀咕。这位前辈果然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直接把人带过来，也太好说话了吧？可之前接到请帖却不愿意上门，应该有点脾气才对……
“玉泉道友，能问一个问题吗？”
玉泉回过神，谨慎地道：“真人有问，晚辈能回答的，必然会回答。”
这话倒是诚恳……灵玉笑道：“这几千年来，像我这样突然出现在此的外界修士多吗？”
玉泉顿了一息，答道：“不多，仅真人一人而已。”
“哦？既是如此，为何你们如此淡定？”
玉泉说了句高深的话：“一切自有天意。”
灵玉摇头一笑：“不必用这种话敷衍我——你们现在是不是抽不出时间？如果抽得出时间的话，会怎么处理我呢？是吸纳我成为你们中的一员，还是请炼虚修士出手，直接将我灭杀？”
894、来往
玉泉好半天没接上话。
他想过很多灵玉的反应，就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这让他想好的一肚子打机锋的话没了机会说出口。
灵玉笑了起来，慢悠悠将掉落在茶盏上的落花拂开：“看样子，你们也没想好怎么处理我。”
玉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行了，说说你们的条件吧，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你们不爱我进来，我还不爱进来呢！”
“……”玉泉半天挤出一句，“并非如此，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无奈。”
“既然你不提条件，那我提了？”灵玉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很顺口地接了下去，“第一，帮我找到同伴。第二，让我们离开三台界。”
玉泉默了默，回答：“真人，身不由己的是您。”
灵玉笑道：“对我来说这是麻烦，对你们来说何尝不是？如果你们不答应，还能怎么处置我？放任不管，我这个化神修士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三台界再也不是铁板一块。管嘛，分散了自家化神修士的精力，而炼虚修士不可能为了这么件小事出手。”
玉泉听着这番话，想到了自家师叔。外人都说，自家师叔只有一张外皮能看，其实性情冷酷暴躁，但他知道，师叔这个化神修士没有半点作假，所有事情，都看得通通透透。
在化神修士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想到师叔说的那些话，玉泉定定神，有了决定。
“程真人，您提出了要求，还没说自家拿出的条件。”
“这不就是。”灵玉顺手一指，仙娥正带着翠羽过来。
玉泉真人皱了皱眉头：“前辈，您这样可不太诚心。”仅仅交回神念传承，一看就是完全不对等的条件。
灵玉无所谓地道：“最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放在了你的面前，你还视而不见吗？”
玉泉目光一凝，忽然明白了什么。
说话间，仙娥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她随意向玉泉点点头，便坐了下来：“是打架呢，还是讲和？”
“……”玉泉再一次无话可说。外界的修士都是这样的吗？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点也不给别人准备时间。
“这位就是玉泉道友吧？”仙娥随意问了一句，然后接道，“到底什么情况，你知我知，何必浪费时间呢？”
这么说倒也是……
玉泉思索片刻，起身一揖：“抱歉，程真人，事关重大，我必须回去禀报，请长辈定夺，无法立刻给你们答案。”
灵玉点点头：“应有之义。”
“不知你们还有几位同伴，有什么特征？”玉泉这么说，却是答应了第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他作为掌事就能答应，再说，外界有修士进入，他们本来就要进行打探……
“还有三人，一人元中，一人元后，还有一人化神。”
玉泉悚然一惊：“化神？”
“是，”灵玉微笑道，“正是外子。你们若是见到，别忘了告诉他一声，家中事多，莫在外耽搁了。”
“……如此，告辞了。”
“稍等。”唤住他的是仙娥，她指了指小兔子一样缩在一旁的翠羽，“这个小丫头惹人怜爱，不知足下可愿割爱？”
玉泉挥挥手，浑不在意：“既是如此，你们留下便是。”
翠羽松了口气，玉泉半点不挂怀地离开了。一只结丹期的小藤妖，对天道盟来说无足轻重，她就算回去，也就是在龙牙府管理一座药园而已。再说，现在犯了偷盗之罪，抓回去也不能再用了。
玉泉离开后，灵玉仙娥对视一眼，仙娥道：“他们态度怎么样？”
灵玉轻轻皱眉：“好像真的没想好。”
“不是在故意麻痹我们？”
灵玉摇头：“看起来不像。天道盟和灵台教几千年没有大的冲突，我猜测，应该有哪里牵制住他们的精力。目前看来，这个猜测有八成的正确率。”不然不可能连一个化神修士都见不到。
“婆婆，你看，拖住他们的东西，会不会是溟渊那种？”
“不是。”仙娥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为何？”灵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仙娥笑道：“你只要看看三台界这几千年来的历史就明白了。”
“历史？”灵玉住下来后，虚池讲解，又借助典籍，了解了一下三台界的情况，但她一时间没弄明白仙娥的思路。
仙娥道：“若是有这么件东西存在，一定会拖住整个大千世界修士的水准，可是三台界这几千年，元婴以上修士没少出。”
“哦？”这方面的知识，灵玉怎么也比不上仙娥这个老修士，她化神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呢！
灵玉自己感觉，三台界的元婴修士确实不少，看看这天都山地界，散修里的元后也有十几位，如果扩大到仙宁平原，甚至整个仙域呢？而且，这还没算上天道盟和灵台教，这两个组织里，高阶修士只会更多。
她之前只是觉得，三台界的修仙环境不错，有竞争有风险，但没有大的乱世，所以高阶修士才会层出不穷。可现在看来，仙娥并不是这么想的。
“我在龙牙府混了几个月，知道的东西比你多。纵观三台界的历史，化神修士多得出奇。你可知道，沧溟界没有被隔绝之前，整个界活着的化神有多少位？”
灵玉猜了猜：“一百来位？”受压制后的沧溟界也有十几位化神，想来没有发生大变的沧溟界，应该不难达到一百位吧？
仙娥摇头：“不，扣除生死不知的，只有五十多位。”
“这么少？”灵玉惊讶。化神修士的寿元那么长，积累下来，不应该只有这个数量吧？
仙娥笑道：“你只知道化神修士的年限长，却不知道化神修士折损得厉害。到了化神，自身的力量达到新的层次，也接触到新的世界，进入整个人界的层面。修士晋阶化神，离开大千世界游历，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可是，化神的力量相对整个人界来说，并不强大，就连虚空里都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折损很多。”
“……”灵玉叹道，“古籍中似乎提到过，但我不曾留心。”
“还有一点，仅凭阅览古籍，肯定不知道。”仙娥顿了顿，“化神修士往往勇猛精进，修炼势头十足，这一方面也提高了折损的机率。”
“原来如此……”灵玉彻底明白了，这是主观与客观结合的结果，“那三台界……”
“三台界的天地法则也被压制了，但它的化神修士，却也达到了沧溟界未被关闭前的水准，而折损率同样大得出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灵玉摇头。自从化神后，她好久没有这样被人教导了……这么说的话，她刚才在玉泉面前说的那些，还真是高看自己了。
仙娥的神色前所未有地郑重：“他们另有方法磨练化神修士——不出虚空的情况下。”
灵玉联想到天道盟目前的状况，连一个化神修士都没有出现。
“他们……目前就是被那个磨练绊住了？”
仙娥笑道：“我猜，这对他们来说，一定是件很惊险的事。交流会？呵呵，恐怕不是交流，而是搏命吧……”
御风台，玉泉拾级而上。
当他到达顶部的时候，年轻公子正好睁开了眼睛。
“你没办好事？”他一开口，声音就带了火气。冷冰冰的语调，与之融合成奇异的韵味。
玉泉低首垂眉：“于师叔，此事师侄不敢擅专。”
“哦？说来听听。”
玉泉将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巨细靡遗，连灵玉的表情都提到了。
他本来不必说得这么详细，不过，面对这位于师叔，心里不由打鼓，借由说话缓解情绪。
年轻公子脾气似乎有些暴躁，此时却听得仔细。
“她还真敢提条件啊！”他轻嗤一声，心中没怎么在意。在小寒境，他轻易破去灵玉埋伏下的神念，已知她实力算不得多强。“她的同伴呢？什么修为？”
玉泉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复述灵玉的话：“一名元中，一名元后，还有一名化神。”
“化神……”年轻公子脸上表情微动，郑重起来。
“是，他们二人是道侣。”
“化神夫妻……”年轻公子眉头叠起。他不说话，静静思索着，看着就是一副极美的风景，可惜一说话，那种气质就被破坏得点滴不剩。
修为越高的夫妻越不多见，毕竟到了化神，基本没几个有谈情说爱的心思，而在此之前结成的夫妻，能够双双化神的极少见。他知道灵玉的修为，看起来，两人结为道侣应在化神之前。这样的夫妻，往往极为同心，合力的话，发挥出的战力也强似一般组合。
“于师叔，我们要不要找一找，那位化神修士身在何处？”
年轻公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忙。若是化神修士，闯入我们三台界，一定不会甘心被困于此。替她找，让他们夫妻早日团聚，好借力谈判吗？”
“那师侄……”
“你接下来不必去理会他们，”年轻公子略一思索，说道，“等不了多久，这一局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再会会她。”
“师叔，那位看起来不像是甘愿受制于人的……”
“那又怎样？”年轻公子嗤道，“到了三台界，还由得她选择？”
895、冰雪世界
风雪狂卷而来，将整个世界淹没。
抬起头，除了满眼的雪白，什么颜色都没有。
在风雪里呆久了，整个人逐渐变得麻木，忘了温暖的滋味，忘了鲜艳是什么样子。
两个身影，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寒风猎猎扬起他们的衣衫。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道气息突然降临，两人抬头看去，只见远处天空有灵光闪过，很快落在他们的面前，化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男子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袍，身量不太高，外表年纪也不算大。
他就着风雪抹了一把脸，说：“离此千里，有座冰湖，那里有德庸师叔留下的剑痕。”
被淹没在风雪里的两个人动了动，这时才看清，是两名女子。
这两名女子，一人穿紫衫，身材高挑修长，五官艳丽，站在这里，如浓墨重彩落在雪地里，美艳非常。
而另一人，形貌比较特别。她身材瘦削，堪称娇小，却身姿挺拔。且身后负剑，立在雪地里亦如剑出鞘，穿着和男子相似的青袍，没有半点女性气息。仔细看去，她左边侧脸，从眉毛到眼角，横亘着一条醒目的伤痕，给这张清秀的脸平添了一分凌厉。
青袍男子说完这话，与另一名女子一起望向负剑女子。
“碎星师祖，您看……”
负剑女子眼皮一动，眨去落在眼睫上的雪花，语气平平地道：“那就去冰湖，德庸还活着，我们不救，就白白损失了！”
“是！”青袍男子与紫衫女子同声而应。
三道身影在雪地里一闪，就失去了痕迹。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够感应到他们飞遁而去的空间留痕。
千里之距，原本不算什么，然而此间风雪似有奇特的牵引之力，就连化神修士不能抵御，使他们飞遁的速度大慢，花了半个时辰，才抵达冰湖。
跟刚才比起来，冰湖的风雪小一些，然而寒冷更甚。放眼望去，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冰湖，冻得结结实实，到处都是嶙峋古怪的巨冰。
“碎星师祖，这里。”青袍男子领着两人，落在一座巨大冰山面前。
这座冰山奇形怪状，看起来像一只猛兽盘踞于此。
负剑女子低下视线，看到冰面上留下了一道痕迹。风雪太大，这道痕迹已经被抹去了大半，其中的气息也淡薄至极，若不是他们对原主十分熟悉，还真难分辨清楚。
“是德庸的。”负剑女子语气淡漠地道，“飞雪，你卜算一下德庸的情况。”
“是。”紫衫女子应声，手腕一翻，出现一个竹筒。
竹筒暗沉光滑，像是使用了很久，日日摩挲。
竹筒一晃，一道光点飞上半空，幻化出绚丽而迷蒙的霞光，霞光里，似乎藏着一幕幕景象，真实又虚幻。
光点很快落了回来，竹筒消失在紫衫女子手中。
“咦？”紫衫女子抬手轻抚下巴，眼中闪过不解的光芒。
“怎么，有问题？”负剑女子问。
紫衫女子道：“碎星师祖，这事有点奇怪。我方才借着德庸师叔的气息，寻迹追踪，似乎看到了德庸师叔失踪之前见到的一幕……”
“是什么？”
紫衫女子脸上浮起疑惑：“一道紫色剑光，从天而落。”
“紫色剑光……”负剑女子皱眉思索，“灵台教那边，似乎没有剑修吧？”
“是，”青袍男子道，“灵台教的人类修士，以法修、异修为主，从来没有剑修加入。”
他看看师祖，又看看紫衫女子，见她们没有阻拦的意思，继续道：“三台界总共才这么大，化神修士有数，剑修传承更少，要是出现一名化神剑修，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之前灵台教已经出现了六名修士，我们双方一直有默契，每次入局，最多五六人，不可能出现第七人……”
负剑女子看了他一眼，飞身纵起，跃到冰山之山。
“小枫，你又没忍住！”紫衫女子似笑非笑地戳了他一下。
青袍男子面露懊恼：“我也没说很多啊……”
“你说的这些，师祖不知道吗？明知故说，那就是废话。”
“那师姐你说，这个剑光到底哪里来的？难道是这个世界里的？可我们进来的时候查证过了，这个世界并没有人类啊！”
“不知道。”紫衫女子迷惑不解，“那道剑光，威力似乎没有碎星师祖这么大，但气势十分强盛，看起来，应该是个化神还不久的剑修……”
她回想刚才看到的那抹剑光，卜算出来的画面并不清晰，但那道剑光给的惊艳之感，像烙印似的，让人印象深刻。
“难道这个世界别有玄机？还是灵台教他们埋伏下的陷阱？德庸师叔到底去哪里了呢？碎星师祖说没死，那就一定没死，可我们也感应不到他的去处……唉，阮师叔已经折在这里，万一德庸师叔也出了事……”
“小枫，你话太多了！”紫衫女子忍无可忍，提醒了一句。
青袍男子连忙闭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紫衫女子想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情有些沉重，郁郁起来。
她也飞身上去，看到负剑女子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碎星师祖……”
负剑女子竖起一只手指，示意她噤声。
紫衫女子退了一步，安静地在旁等待着。
突然，负剑女子双眉一扬，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剑气，快如闪电跃入高空，和着风雪一同落下。
剑光如光弧闪过，还未落到实处，便寸寸断裂，星屑一般洒落，倒是应了她的字号，碎星。
星屑如粉尘，却是颗颗蕴含杀机，落在冰山之上。
喀啦——
尖锐的声音响起，风雪卷起冰屑，扬起一层白雾，将她们的身影完全淹没。
等到冰山碎裂的声音逐渐稀少，冰块停止滚落，刚才的巨大冰山，已经成了一堆碎冰。
白雾被风雪迅速卷走，两名女子落了下来。
她们拨开碎冰，往里走去。
青袍男子自动跟了上来，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紧闭嘴巴，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于，她们到了冰山的最里层，停住了脚步。
青袍男子倒吸一口气凉气，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紫衫女子更是目光赞叹，闪动着惊艳的光芒。
只见碎冰围绕中，一块透明的冰晶静静矗立其中。
冰晶内，盘膝坐着一名男子。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五官完美得如同雕刻出来一般，身穿一袭紫袍，哪怕坐在那里，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冰冷而森严的气息。
如果不是环境不对，紫衫女子几乎想吹声口哨，这么俊俏的美男子，又不缺乏阳刚气息，比姓于的家伙赏心悦目多了——姓于的也就那身皮能看。
“剑气……”负剑女子可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步步杀机的环境里，不忘欣赏美男。她盯着眼前冰晶里的男子，沉声道，“飞雪，你之前看到的那道剑光，大概就是他的。”
紫衫女子这会儿想起正事，眉头微微蹙起：“此人到底是谁？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人类吗？”
连妖也没有，除了漫天的风雪，只有不知道藏在那里的冰雪精灵。这些精灵，应该算是“灵”了吧，在外面的世界，灵族的诞生极其不容易，可这个世界却到处都是。唉，这是他们的局，不正常才正常。
“不管他是谁，先弄出来再说吧？德庸师叔的下落，他肯定知道，要是放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青袍男子抓住机会又喋喋不休起来。
两名女子完全不理他，紫衫女子掷出竹筒，点点灵光如雨落下，将这座冰晶包围。
尽管她很欣赏对方的美貌，但是在正事上不能马虎。在这个冰雪世界里，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殒命。他们之前已经有一名同伴丧生于此。
想到这个，紫衫女子心情有些沉重。化神修炼不易，每一名同伴的陨落，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灵光如雨，在冰晶周围结成星斗模样，隐隐将冰晶及其中男子压制住。随后负剑女子身后的剑呛然出鞘，化为碎星，从天而落。
星斗耀目，碎星如梦，即将落下，将冰晶击成碎片——
冰晶中的男子突然睁开眼，冰晶骤然迸裂，紫光冲天而起。
三人早在戒备之中，见此变化，星屑一变，转换方向，向紫光洒去。
紫光由天落下，转守为攻。
说不清楚这一刻的剑势变化，在紫衫女子和青袍男子眼中，只觉得到处都是剑光，星屑与紫气相触，每一处都在交锋。
剑修真可怕！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碎星师祖的实力，他们都清楚，然而这位陌生剑修，明明剑气威力不足，与碎星师祖这般激战却丝毫不落下风。化神不久的剑修就这么可怕了吗？同伴里也有剑修，不觉得呀……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剑光已经分开。
负剑女子稳稳落下，那紫袍剑修亦只是退了一小段距离。
负剑女子盯着此人，缓缓开口：“阁下——莫非是剑尊门下？”
此言一出，紫衫女子和青袍男子都吃了一惊。
他们平素与剑修相交，深知剑尊两个字在剑修中只代表一人——剑道至尊紫郢天君！碎星师祖说这人是剑尊门下，岂不是剑道嫡传？若是如此，难怪对方初成化神却不落下风。
只是，剑尊门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风雪世界里？这个局，难道产生了变化？
896、临时同伴
“好冷。”紫衫女子佟飞雪望着漫天风雪，搓着手道。
按说凭他们的修为，怎么也尝不到冷是什么滋味。然而，这个冰雪世界的风雪，带有异样的法力，连元神都会受到影响。
“师姐，给，喝一口暖暖。”青袍男子安小枫递给她一只酒葫芦。
佟飞雪本是大而化之的性格，随意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抹了抹嘴。
葫芦里的酒，像一团火，从喉咙烧下去，直达丹田，整个人立刻热了起来。
她把葫芦抛还给安枫，向另一边努了努嘴：“给徐道友送去吧。”
安小枫有些不乐意，这酒很难得呢，要不是自家人，他连佟飞雪都舍不得给。
佟飞雪瞪他：“别小气，现在我们是同伴。”心道，德庸师叔被雪精偷袭，只剩下半条命，能得到这么个援兵，还不珍惜？
安小枫只好提着酒葫芦过去。
徐逆坐在冰山的最高处，剑就搁在他的膝上，紫气氤氲，如水一般清透凛冽。
安小枫踩着碎冰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在内心吐槽。这位徐道友难道是冰块做的吗？人已经够冷了，还喜欢往高处坐，摆派头还是怎么的……
一边想着，一边还是把酒葫芦递了过去：“徐道友，喝一口吧。这是用火神果酿的酒，有温暖元神之效，喝一口大概能保持一天……”
“不必！”他还没唠叨完，那边就扔来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安小枫眨眨眼：“徐道友，你别看不起这壶酒，要不是你现在算我们的同伴，我还舍不得给呢！上次于谓之想要，我都没给。你不喝，等会儿冻僵了动不了手怎么办？我跟你说……”
“我有秘法，不受此间风雪影响。”
一腔话被堵在喉咙里，安小枫恼羞成怒：“那最好，省了我的酒。”他也不唠叨了，转身往回走。
啧，跟谁唠叨不好，跟这个家伙唠叨，说出口的话落地就成冰砣了。
正要回去跟师姐抱怨一下，另一边传来声音：“小枫。”
安小枫只好转了方向：“碎星师祖。”
碎星真人坐在背风处，正在替一名中年男子疗伤，此时收了真元，指了指那人：“德庸就交给你照顾了。”
“知道了，师祖。”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白色的布兜，迎风一展，将昏迷的中年男子一卷，白布兜变小，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师祖，给，喝一口吧。”
碎星真人接过酒葫芦，擦了擦葫芦口，饮了一口还回去。
她抹了下嘴角，站起身：“都准备好了，就动身吧。”
“这么快？”安小枫诧异道，“师祖，您还没休息呢！”
“没时间了。”碎星真人说，“这个世界还有一天就会关闭，我们不抓紧时间，就完不成任务了。输给灵台教的后果，你知道的。”
安小枫闭嘴了。
“徐道友，”碎星真人扬声道，“我们该动身了。”
冰山上的身影一动，下一刻，徐逆已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张俊俏得几乎完美的脸庞，看着就觉得冷得厉害。安小枫忍不住裹紧身上的衣袍。
“走吧。”四人说走就走，风雪中几道身影晃动了一下，消失在原地。
比起平安抵达三台界的灵玉等人，徐逆的运气有点糟糕。
这里不是三台界，他刚被丢进来的时候就确认了这一点。这个世界很奇怪，它不像个完善的大千世界，而像是个衍生转化的小千世界。然而，这个世界的力量又强得可怕，这里有许许多多风雪之灵，诞生于风雪之中，初拥灵智，实力惊人。
它们像是灵，又不是完整的灵。照理说，灵拥有形体，一般都有炼虚期的修为，只有很少的特例会在此之前诞出灵体。
但这些风雪之灵，最高只有化神，没有达到炼虚期。而它们的形体也不完整，有的像雪团，有的像雪人，总之，还没脱离原身。
这里看起来一片平静，但危险总是在无声无息的时候降临。
刚来的时候，徐逆在冰原的一处山坳里休息，突然间，周围的冰块化出形体，向他攻击。
幸好，他如今的身体是上真宫重塑的，拥有部分灵的特征，此处的牵引之力对他来说没有那么强，也没有受到这种奇异之冷的影响。
遭遇风暴，他本就有伤在身，又被偷袭，更是伤上加伤。他在此间困了几个月，茫然无绪，昨日遁至冰湖，正好遇到了那位德庸真人被围攻。等到两人合力将风雪之灵扫空，德庸真人重伤而发动秘法休眠，而他，借助上真宫之力就地休养。不料此间风雪厉害，将上真宫整个冻住了。
碎星真人一行人找来，循着德庸真人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他藏身之处，同时，也让徐逆有了同伴。
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相逢，虽然这些人接受他成为同伴，但内心多少怀着戒备。
徐逆大致打探了一下此处的情况，大为惊讶。
这个冰雪世界，居然真是三台界。或者说，它是三台界衍生出来的小千世界。他没有问得太详细，这些人也说得语焉不详，总之，他不幸落到了双方争斗的战场，如果不是遇到了他们，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而他旁听这几人的对话，心中越来越惊疑。这些人，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争夺，而争夺的内容也千奇百怪。
他们有时和对方相斗，有时和对方比赛，有时又要联手。敌友难辨，方式不一，就好像进行一场场游戏，每一次游戏都会在开始时重新制订规则。
而他们这些人，并非规则的制订者，反倒像是无奈入局，不得不斗。
徐逆没有问得太深入，他们仍然对他抱有戒心，也不会毫无保留地回答。不过，透露出的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三台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是这么一副局面？灵玉呢？又落到了哪里？
这个世界不算小，他在此几个月，都没找到人。徐逆想，如果不是运气特别不好，其他人应该没有掉进来。几个月时间，总不可能一个人也找不到吧？
遇到碎星真人一行人后，他们也说没有看到其他人，这从侧面证明了，掉进这个世界的，可能只有他一个。
若是如此，灵玉他们很可能就在外面等着他，他要尽快出去才行。
“小心！”碎星真人喝道，剑光扬起，星屑洒落。
“嘭——”一声闷响，冰雪大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风雪之灵包围了。
佟飞雪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周围的风雪之灵，少说也有两位数，这是他们第二次遇到这种险境。第一次是刚进来的时候，在那一战里，他们损失了一个同伴。
现在，德庸重伤，他们只有三个人，外加一个中途不知道哪来的徐道友，能拼得过吗？
现场情况不容她多想，风雪之灵已经一拥而上了。
竹筒扬起，洒出点点灵光，这些灵光组成一个个星图，带着玄奥的运转之力。
他们一行五人，本来各有擅长，陨落和重伤的两个，恰恰是他们的战斗主力。剩下的三人里，碎星真人固然实力强劲，已经突破了中期，奈何佟飞雪和安小枫都是化神未久的后辈，一个擅长易数卜算，一个擅长生化之道，实力只能说是寥寥。
佟飞雪自己都觉得大事不妙，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实力保存最完全，仍然陨落一个重伤一个。就算这一次比上次的情况好一点，但他们阵容不完整，怎么打呀？
“你们小心些，不对劲就跑！”风雪中，碎星真人的声音传来。连她也没抱什么希望吗？
佟飞雪侧了侧头，看到一道紫气扬起，尖锐的剑鸣声甚至盖过了风雪声。
霸道的紫色剑气下，一只风雪之灵化为虚无。
她眨了眨眼睛，也许，还是有希望的？
……
“没有消息。”仙娥用陈述的口吻说。
“看来他们忙得很。”灵玉的声音也很平稳。
“不会在想办法对付我们吧？”这是花有溪。
仙娥送给他一个白眼：“想太多！”
花有溪不太服气：“为什么不可能？毕竟我们有化神修士。”
“别把这里当成沧溟界。”闲着也是闲着，仙娥不介意给他上上课，“三台界的情况有点特殊，他们的化神修士都聚在一起，数量众多，一个化神修士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再说，想杀化神不容易，没有足够的好处划不来。”
不过，化神就是化神，以天道盟和灵台教在三台界几乎分而治之的局势下，他们不会任由别的化神在此闲逛，多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肯定会拿出处置之法。
“嗯，也有可能是故意冷着我们。”灵玉道，“玉泉背后的人，心眼有点小啊！”
仙娥笑得云淡风轻：“他们早晚会上门的，我们正好趁机疗伤找人。”
“说的是。”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那边虚池跑进来：“主人，主人！”
“什么事？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虚池在她身边站定，禀道：“天道盟那边说，明日过来拜访。”
“哦？”仙娥饮了杯茶，“特意提前通知，来的是位化神？”
897、重逢
于谓之紧盯着御风台的中央。那里有个传送法阵，正在微微发光。
时间到了，不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否顺利——
光点在传送法阵上聚集，已经开始凝聚传送法力了，这说明，里面的争斗已经结束，他们开始试着传送出来。
朦胧如雨的光点里，一个身影由虚转实。
第一个出现的，是青袍精干的安小枫。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怎么样，青袍上全都是暗色的血迹，都已经凝固成了黑色，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原来左臂的位置空空如也，竟然断了一臂。
于谓之吃了一惊，但他没有贸然说话，因为现在正是传送的关键时刻，他的第一任务是维持法阵的运转。
不过，他没有上前，不代表别人也会袖手旁观。等候在旁的几名元婴修士，已经冲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安小枫接住，扶到一旁休息。
第二个出现的是青衫负剑的碎星真人，她的剑提在手中，衣衫上的血迹更多。
然后出现在法阵里的，是一抹紫色，于谓之原以为是佟飞雪。忽然觉得晃到的这抹紫色太深了一些，样式也非衫裙的华丽飘逸，而偏向男式的深沉。
他怔了怔，将目光投过去，发现这人确实不是佟飞雪。身上紫衣，手上提剑，传送过来的是个男人，看模样应是剑修。
“于、于师叔？”守候在旁的元婴修士看到传送法阵上出现陌生修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这位是徐道友，我们能够出来，多亏了他。”一旁的碎星真人张口解释。
其中一名元婴修士才走过去，将他扶住。
最后出现在法阵里的是佟飞雪，她的样子比安小枫好些，不过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佟飞雪出来后，法阵的光点慢慢散去，逐渐归于寂黯。
于谓之收了功，吃惊道：“阮师叔和德庸师叔呢？”难道这一趟这么危险，竟然折了两个人？
“德庸师叔在这里。”安小枫说，白色布兜一展，德庸的身体露了出来。立刻有元婴修士上前查看，还好，气息还在。
“咳咳，阮师叔……陨落了。”佟飞雪神色黯然道。
御风台被哀痛的氛围笼罩，就连于谓之都露出了悲伤之色。
法阵关闭，于谓之终于能抽出手来。
一行人下了御风台，回到下面的宫殿。
安小枫三人已经服过了疗伤丹药，就连徐逆也分到了一份。
于谓之看了看安小枫的左臂，道：“你的伤太重了，手臂要花些时间才能长出来。”
安小枫很淡定：“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多花点时间养伤算什么？反正下一次任务轮不到我，修养百年，怎么也该长出来了。”
阮师叔的修为和实力比他高多了，却陨落在冰雪世界里，经过这一趟历险，安小枫深觉活着不容易。
于谓之盯着他看了几眼，缓缓道：“看来吃了不少苦，连话都少说了。”
安小枫闻言浮出怒色：“于谓之！”
于谓之没理他，转而面对徐逆：“这位道友，怎么称呼？”
“徐逆。”
“外界修士？”
“是。”
于谓之点点头。徐逆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联想，现在听到徐逆确认，差不多已经证实了。
他已经约了对方今日过去拜访，没想到去之前就见到了对方所说的同伴。
“这位道友，知道在下？”徐逆从于谓之的神色里看出了什么。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于谓之道：“令夫人就在天都山，原本约好明日前去拜访……”
徐逆大喜，于谓之话未说完，便抢先问：“她在哪里？”
于谓之看了眼玉泉。
玉泉答道：“程真人目前住在仙居山。”
“仙居山在何处？”
玉泉一一答了。
确定了方向，徐逆起身，对碎星真人等行了一礼：“诸位道友，既已寻到拙荆，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碎星真人还没出声，于谓之道，“徐道友，我已上门知会，晚些时候会过去拜访，你何妨等等，与我一同过去。”
“好意心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徐逆哪里等得住，“我们意外失散，她定然心中焦急，就不在此叨扰了。再会。”
说完，不等他们挽留，举步便走。
看得出他归心似箭，挽留也没有用，佟飞雪忙道：“徐道友执意如此，我们不必多劝。玉泉，你去引路吧，仙居山不小，找起来不容易。”
“是。”
……
出了修炼室，灵玉发现今天的洞府不大一样。
她住进来之后，虚池将洞府全部修整了一遍，力求让她住得舒心。而这会儿，洞府又收拾了一遍，各处越发精致。
虚池还在指挥仆从，修剪花丛，挪动假山，打理得清爽雅致。
别看虚池自身就是个老骗子，眼光倒是挺好的，这么一整，那叫一个仙气飘飘。
“虚池。”
“主人！”虚池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殷勤。
灵玉扫一眼四周：“你这是做什么？”
“打扫洞府啊！”
“不是天天打扫吗？”
“今天不一样，”虚池拍着胸脯道，“今日有同阶修士上门拜访，洞府就是主人的门面，小的怎么能让主人的门面不好看呢！”
“……”
“主人不喜欢这样？”虚池察言观色，“要不，换个风格？”
“不必，你随意就好。”灵玉心里嘀咕，真是闲的……
虚池这哪是给她做门面啊，分明是自己要见到天道盟的化神修士，激动的。他这个老骗子，以往连元婴修士都没几个把他看在眼里，天道盟的化神修士，哪会多看他一眼？这会儿听说自己能见到天道盟的化神修士，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了。
灵玉正要出去逛一会儿，反正约好的时间还没到。
忽听虚池那个徒弟的喊声：“师父，师父！”
他一边喊一边往里跑，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虚池一看他这样，急道，“快说！”客人马上就来了，这会儿要是出事……
“客、客人来了！”他的徒弟指着外头，“天道盟……”
“怎么这就来了？”虚池一边松了口气，一边也有点紧张起来，洞府还没打扫完呢，不是说下午才来吗？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灵玉难以理解这师徒俩，摇摇头，往门口走去。
听说今日来拜访的化神修士姓于，也不知道在天道盟是什么地位……
还没走到，就见门口进来两个人。为首那人身穿紫衣，高大挺拔。
灵玉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去揉眼睛。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连耳朵都出现了幻觉：“灵玉！”
然后是触觉……
虚池带着徒弟一出来，正好看到一名紫衣男子将主人抱在怀里，不由“啊”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天道盟的修士怎么这么无礼？主人……好像听阿碧姑娘说过，主人有道侣的！
灵玉张开嘴，用力一咬。
“……没声音，果然是幻觉吗？”她喃喃道。
徐逆气笑了：“什么幻觉？”
“咬你都不疼，能不是幻觉？”
“……”徐逆抓起她的手，在她手臂上也咬了一口。
“啊！”
“疼了？回到现实了？”
灵玉总算相信自己没看错了，她瞪了徐逆一眼：“疼你不出声！”
“……”
花有溪从里面出来，看到徐逆，大喜过望，飞奔而来：“徐师兄！”
徐逆这才放开灵玉，拍了拍花有溪的手臂：“花师弟，还好吧？”
这样的动作，对徐逆来说堪称亲密，花有溪喜滋滋道：“还好，我的伤不重。”
被风暴刮中的时候，灵玉和徐逆及时用自身真元护住了他们，反正自己受的伤更重些。
“咳咳！”
听到咳嗽声，灵玉才发现，玉泉就站在后面。她一派自然地对玉泉笑道：“玉泉道友，是你们替我寻到了人？”
“不敢居功，”玉泉中规中矩地答道，“反倒是徐前辈帮了我们的忙。”
“哦？”
玉泉看看她，又看看徐逆，非常识相地道：“贤伉俪刚刚重逢，我这个外人就不在此打扰了。晚些时候，于师叔自会上门拜访，告辞。”
灵玉没有留他，她现在确实非常需要时间：“好，多谢了。虚池，送客。”
“哟，徐小子，你总算出现了！”仙娥出来，对徐逆挥了挥手。
“婆婆。”徐逆向她见礼。
灵玉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你落到哪里去了？怎么几个月都没有消息？是天道盟找到你的？”说着嗅了嗅，嫌弃地道，“好重的血腥味，打架去了？受伤没有？”
徐逆一边往里走，一边回答：“一言难尽，等会儿再与你们细说。其他人都在这里了吗？还有谁没找到？”
他们离开沧溟界的时候，徐逆带了段飞羽、袁复、花有溪三人，灵玉带了徐月和仙娥，阿碧在灵兽袋里。段飞羽还没有大好，修为也低，出结界前徐逆将他留在了上真宫，继续修复肉身。现在仙娥和花有溪找到了，剩下徐月和袁复没找到。
“你看到了，徐月和袁复不在。这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掉到哪里……”
898、两个选择
上真宫内，灵玉靠在榻上，浑身软绵绵的，连眼皮都不想抬。说不上疲惫，她此刻的状态很平静，前些日子的烦躁不安都远去了。
徐逆凑过来，在她唇边轻吻，也只是引得她轻触似的回应了一下，就不动了。
眼看他越吻越低，灵玉作势阻止了一下：“等会儿天道盟来人……”
“管他呢！”徐逆含糊地说，一只手已经滑下去了。
“那你的伤……”
“没事。”
阻止的决心不太坚决，结果显而易见。
等他们出现在洞府的花园时，太阳已经往西边坠去了。
天道盟的使者还没有来，但也没有派人说推迟。灵玉忍不住想，该不会对方想到他们久别重逢，所以刻意留出时间吧？
本来挺正常的一件事，这么一想，让她有点不自在。
其实，她和徐逆只是分别了几个月而已，说不上长。只是这几个月他们在陌生之地，不知对方行踪，心理煎熬自不相同。
仙娥走过来，坐在他们不远处：“这酒味道不错，要尝尝吗？”
“好啊！”灵玉确实觉得非常渴。
三人饮了一杯，仙娥似笑非笑道：“现在可以说说怎么回事了吗？”
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灵玉，看到仙娥表情，不由咳了一声——看来她的脸皮还不够厚。
之前徐逆回来，跟他们随便交待了几句，便回去独处了。这几个月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
“时间不多，你们长话短说。”仙娥收敛了笑意，“天道盟随时都会来人，我们总得在他们来之前统一意见。”
三台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何与天道盟谈判，接下来要怎么做，他们自己要先统一。不然，等一下见了天道盟的使者，说法不一就不好谈了。
“我们恐怕要在三台界留一段时间了。”徐逆说。
这个结果不意外，所以仙娥只是点点头：“三台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他们对外界修士的来到一点也没有好奇心，想来与沧溟界并不相同，与外界相通之路没有断绝，对吗？”
“不错。”对仙娥这位前辈，徐逆保持了敬重，“婆婆，详细的情况，我现在知道的也不多，只能简略地说一下。三台界目前遇到的事情，比较特殊，此间的修士，也是身不由己。按他们所说的情况，似乎成了某两位大能的棋子。”
仙娥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她微微倾过身：“棋子？你的意思是，三台界变成了他们弈棋之局？”
“应该是这样。”想起那三人透露出的情况，徐逆的眉头叠起，“三台界被分成了两方，天道盟和灵台教，双方元婴以上高阶修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入一个世界，进行拼杀。”
他的话没有引来灵玉和仙娥的侧目。仙娥见多识广，灵玉思维敏锐，她们在这段时间里，早就有所感觉，徐逆的话，只是证实了她们的猜测。
“果然如此。”仙娥思索，“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加入某一方吗？”
“应该不是必须。”灵玉叹了口气，“而是，我们愿意把命运放到别人手里吗？”
当然不愿意。就么站在局外等待争斗的结果，那不符合他们的性格，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局棋什么时候会结束？或者说，怎么才能分出胜负？”灵玉望向徐逆。
徐逆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我此次恰巧落在了他们争斗的世界里，与天道盟的人碰到一起，所以才能跟着他们回来。其他的事情，我也只是零零碎碎听说一些。”
“这个不急。”仙娥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我想，天道盟今天推迟过来，也是考虑到徐小子的表现，所以在商量对策吧？”
确实。之前灵玉身边只有仙娥和花有溪两人，仙娥实力不显，花有溪倒是颇有前途。但这分量显然还不足够，对方不必太过重视。
可现在不一样了，徐逆参与了他们的争斗，已经用实际表现展露了自己的实力，所以，天道盟来人，就不可能提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意向，而必须拿出实际的条件。
“婆婆，你有什么想法？”灵玉问，这种事情，仙娥的经验比较丰富。
仙娥一摊手：“我能有什么想法？此事涉及到两位大能，只能看着办了。”
这种事，经验再丰富也遇不到啊！能够用大千世界进行对弈的大能，必是大乘，仙娥游历过许多大千世界，但大乘修士，她还没那个机缘拜见。
“徐小子，此事是你亲身经历，接下来怎么做，你比较有发言权。”
徐逆思索道：“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先看他们怎么说。如我所料不错，他们会来拉我们入伙。”
比如这次争斗，天道盟方面一死一重伤，剩下三个也好不到哪去，百年疗伤最起码了，他们只怕人不够多。
“那就好办了。”仙娥搓着下巴道，“我们可以提一提条件……”
夕阳只剩下一抹余晖，那边虚池来报：“主人，天道盟的人来了！”
在场三人都已经发觉了，来者一入仙居山，就刻意放出威压，提醒他们。
人还没来，这派头十足啊！
“走吧，去迎接一下这位使者，免得说我们招待不周……”
一路走过来，风景优美，风格雅致，于谓之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位程真人，品味不错嘛！而且，看得出来，是最近才修整的，这让他有一种被重视的愉悦。
他完全不知道，修整打理的人是虚池，他根本不会看在眼里的老骗子，而不是灵玉……
刚刚踏入阵法范围，洞府大门开启，有人迎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就是之前见过的徐逆，另一个……
于谓之心中暗暗诧异。玉泉和他都是两个大男人，对外表什么的不太关注，之前也就没有提及。后来他见到徐逆，还以为这样的男人，喜爱的女子应是柔情似水的类型——一般的夫妻，不都是互补的吗？
而灵玉，个头太高，气质也太硬朗，容貌偏向少年的俊俏，没有女子的柔媚，反而有种……吊儿郎当的混混气息？
于谓之不自觉地摇头，这肯定是他的错觉。再认真看去，这位程道友五官完美，有一种洒然飘逸的风姿。虽然与预想中的不同，但与徐逆站在一处，确实赏心悦目。
“程真人，徐前辈，”玉泉充当了介绍人，“这位是我们的长老于真人。”
“在下于谓之。”于谓之向他们行礼，“徐道友已经见过了，这位便是程道友？”
灵玉回礼：“程灵玉。没想到于道友就是数月前破了在下神念附身的同道。”
于谓之扯着嘴角笑了笑。灵玉想不到，他当然想到了。三台界就这么大，化神修士大家都认识，突然冒出个不认识的，还能是谁？
“数年前，某在小寒境埋了秘术，也是凑巧遇到了。”
灵玉早有预料。在小寒境的，也不是于谓之的真身，他的真身估计在天道盟脱不开身，那跟她的神念附身差不多，只是预先留下的手段。至于是什么手段，她就不方便问了。这里是三台界，小寒境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她一个外来修士，问那么多做什么？
徐逆看了看他们：“倒不知你们已经认识了。”
“神念遇神念，算不得认识，今天才是初识。”于谓之如此回答。
灵玉感觉，于谓之的真人并不如那天在小寒境见到的神念那么高冷，也许，会比较好说话？
“门口不便叙话，于道友，请。”
片刻后，三人在虚池早就布置好的花间酒席落座。虚池再一次展露出他的品味。露天席地，曲水流觞，花间畅饮，这般逍遥自乐，想布置出来还真要费一番心思。
当然了，于谓之是来谈正事的，对曲水流觞这一套不怎么感兴趣，让虚池甚为遗憾。
“于道友，你们商量好了吗？”
徐逆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于谓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以为自己够直率了，没想到徐逆比他更直接。也是，剑修嘛，都直来直去的。
他略一思索：“前几日，程道友曾令玉泉转告了几句话，某仔细思考过了。”
“哦？那么，于道友打算如何答复？”灵玉慢慢斟了杯酒，推到他的面前。
于谓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徐道友回来，想必三台界的情况，程道友心中也有数了，不知你们怎么想的？”
徐逆淡淡道：“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局需要我们怎么做。”
于谓之晃着手中酒杯，露出笑意：“那好，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次的赌局结束后，我们内部商量了一下，碎星师祖建议，邀请你们加入天道盟。”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灵玉和徐逆的眼神碰了一下，徐逆道：“能否告诉我们，这局棋不结束，我们是不是就不能离开了？”
于谓之点头，很干脆地回答：“是的。”他略微一顿，又道，“可以说，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等这局棋完全结束，再行离开，另一个是，参与进来，用自己的力量让它结束。”
899、隐瞒
“在下如今千岁有余。”于谓之说，“自有记忆以来，三台界就是这个样子。”
“五千年前的三台界是什么样子，你们无人知晓吗？”
“有。”于谓之给了肯定的回答，随后眼神放远，“不过，他们可不会告诉我们真相。”
灵玉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看着于谓之，等待他的答案。
“他们……是三台界的炼虚修士。”
徐逆轻轻叩了叩桌面：“炼虚修士？三台界有多少炼虚修士？”
“三位。”于谓之答得干脆。
徐逆便看向灵玉：“沧溟界在倾天之祸发生前，有多少炼虚修士？”
灵玉微微皱眉：“典籍中没有详细记载，但是，三位好像有点少。”按仙娥的说法，沧溟界的炼虚修士，应该在十位以下，七八位左右。
毕竟，炼虚修士的寿元以数万年计，一般不会遇到让他们陨落的情况，数万年间，诞生七八位炼虚修士并不难。从化神到炼虚，按折损率算的话，百位化神中能有一位晋阶炼虚，这个比例不算高了。
“五千年来，三台界没有诞生过炼虚修士？”
于谓之摇头：“没有。”
五千年的时间不算长，没有诞生炼虚不奇怪。
于谓之望着他的目光带着探究：“沧溟界，两位是沧溟界的修士？”
灵玉与徐逆对视一眼：“是。”
“这些年来，从未有外界修士误入三台界，想来三台界成为大能弈棋之局的事情，应该广为人知。为何两位会被卷入，而且对此一无所知？”
灵玉笑笑：“只能说我们倒霉，这万年来，沧溟界的情况不比你们好多少。”她将沧溟界的困局大概说了一遍，没有提转世之事，只是说沧溟界附近曾经发生一场大战，令他们与世隔绝。
“这么说，两位还真是气运不佳啊！”于谓之的眼神闪了闪，话意一转，“那两位知道三台界以前是什么样子？”
“只知大概。”徐逆的手，在桌下捏了灵玉一把。
他们不知那两位大能用三台界布下什么局，最好不要说得太详尽。
“是啊。”灵玉附和，“沧溟界曾经的灾难，比三台界严重得多，典籍失传，传承断绝，只有浩瀚书海中的只言片语。我们打破了禁锢之后，没有去黄庭界这样的大界，而是到三台界来，为的是元神池……”
“元神池……”于谓之喃喃自语。
他极力思索，但确实找不到关于这个词的记忆。
“据我所知，现在的三台界，没有什么元神池。”
“不错。”灵玉毫不意外，“来到三台界几个月，我已经打听过了，没有元神池，就连地势也大不相同，除了一些熟悉的名字，跟原来的三台界没什么联系。”
“此事暂时放一放。”徐逆道，“既然是大能所设之局，我们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于谓之轻轻点头，赞同他的意见。
这么多年了，若是能讨论出个结果来，他们何必心甘情愿困在这个局里？
“两位道友，我们真诚邀请你们加入。三台界这么个情况，除了尽力拼杀，没有别的路可走。我们想挣脱出这个局，你们想离开，目的是一致的，既然一致，为什么不能合作？”
徐逆看了看灵玉，接道：“非是我等小人之心，此事事关重大，于道友可否保证，并没有欺骗我们？”
于谓之双眉一扬，露出些不快来。所谓保证，等同立誓，这对化神修士来说不是小事。此事并不是他在求人，他为何要立誓？
没等他回答，徐逆紧接着道：“都已经来了三台界，不急在这一时。于道友不如暂且与诸位同道商议，我们也要好好考虑。”
于谓之扬起的眉毛慢慢放了下来，道：“好，有些事，急也急不来，慢慢来吧。”
事情说完了，他没有饮酒作乐的心思，起身告辞。
灵玉和徐逆都不是喜欢客套的人，没有多挽留，送于谓之离开。
等于谓之远去，两人回到花园，仙娥已经过来了。她这个躯壳毕竟只有元婴期，没有资格在座，不过，她自有秘术，他们的对话没漏过一点。
阿碧拉着翠羽胡吃海喝，虚池准备的这个晚宴，既丰盛又美味，倒是便宜了她。翠羽初时还有些拘谨，在阿碧的影响下，逐渐自在了。
仙娥答应给她的恩人后辈找一脉传承，为此，翠羽对仙娥言听计从。
“那小子没有说实话。”仙娥夹起一块肥嫩多汁的灵兽腿肉，慢慢品尝起来。
“婆婆，您说的实话指什么？”灵玉问。
仙娥道：“他隐瞒了很重要的讯息。”
刚才三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太深入，毕竟他们还没有达成一致。于谓之有所隐瞒，早在预料之中。不过，仙娥这么说的话，于谓之所隐瞒的，很可能是关键的讯息。
徐逆沉吟：“五千年时间，每隔五十或百年经历一次争斗，如此循环……婆婆，你说的重要讯息指什么？”
仙娥拿筷子敲了敲杯沿：“资源啊！你是剑修，对资源没有那么依赖，很容易忽略这一点。你们仔细研究一下三台界的修士的修炼情况，是不是特别重视资源？”
灵玉仔细回想：“资源……”岚雾城里的低阶修士，几乎都是由资源推动着前进的，这一点从卓凡身上可以看出来。他的功法特殊，但前进的路线并不算特别。只不过，低阶修士依赖资源，沧溟界同样存在这种现象，她没有放在心上。仙娥落在龙牙府，接触高阶修士比较多，也许比她知道得多。
“龙牙府在天道盟的地位非常重要，因为那里管着天道盟几乎所有资源。天道盟的修士，很习惯一个套路，用贡献换取各种宝物，进行修炼。你不妨把虚池唤过来，问一问他的日常修炼情况。”
灵玉心中一动，召来虚池。
仔细一问，果然，他们几乎从来不离开资源修炼。
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照理说，修为越高，越不会依赖资源，因为高等级的资源非常稀缺。
发现这点之后，灵玉再问，竟发现，三台界的高阶资源，比自己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她与徐逆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惊诧。
三台界与沧溟界相差不大，怎么会有这么多丰富的资源？再开放也开放不到这个程度吧？
“再提示你们一下。这些高阶修士，为什么这么努力地修炼、拼命？有大能修士掌控，他们除了祈祷对方好心放过自己，根本挣脱不了这个局。是什么给了他们动力？单单是对外界的向往？”
灵玉徐逆异口同声：“资源！”
仙娥抚掌：“只有这个解释了。”
灵玉急速思索：“他们参与这个局，能获得修炼的资源？”
徐逆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冰雪世界中的经历：“他们争斗的秘境里，确实能获得稀缺的资源，但是……”根本达不到让化神修士拼命的程度。
“应该从两方面考虑。其一，性命的威胁，其二，物资的推动。”仙娥缓缓说道，“第一点，让他们时刻处于危机之中，第二点，让他们拥有足够的动力去拼命。”
“莫非，那两位大能会奖励物资？”
仙娥笑道：“到底用什么方式奖励，还需再看，但这一点应该不会有错。”
徐逆目光微沉：“于谓之只提了第一点，因为我们别无选择吗？”
“不急，”仙娥相比淡定，“你们没听他说吗？五十年或百年才会有一次‘交流会’，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要求又不高，他们没有理由拒绝你们两个帮手。目前看来，我们要在三台界留一段时间了。”
“婆婆，你的元神能坚持吗？”灵玉有点担忧，他们先来元神池，除了自己的缘故，也有仙娥的原因。仙娥的元神经过封存，想要换具新的身体，元神的压力会比较大。如果能经历元神池的洗炼，能提升成功机率。
“无妨，我的元神恢复不错，自身寿元也不算少，在这里耗几百年不成问题。”仙娥如此答道。
几百年，对化神修士来说不算长。
“几百年，能结束吗……”灵玉有一种无力感，这种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觉太糟糕了。
然后她想到了一件事：“我们好像忘了问一个问题。”
“什么？”
“怎么样，这个局才算分出输赢？”
“……”徐逆答道，“我亦曾问过，但他们没有回答，也许，直到我们确定加入，他们才会提及吧。”
仙娥没说话，撑着下巴似乎在思索。
“婆婆，你在想什么？”
仙娥道：“我在想，也许，灵台教那边也可以打听一下消息……”
灵玉和徐逆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两方的消息对立起来，有些事就很明确了。
“婆婆，这件事恐怕还要劳烦你……”
仙娥爽快答应了。她并非灵玉的下属，能留在这个团队里，当然要展露出自己的价值。伪装、打探之类的，本就是她的强项。
仙娥说走就走，第二天，带着翠羽离开了。名号是，帮翠羽找到恩人的后辈报恩。
900、力邀
灵玉他们不急，天道盟当然也不急。
下次“交流会”没开始，双方相安无事。
不过，当仙娥带着翠羽离开，顺便去了一趟灵台教，事情又不一样了。
天道盟内，一座幽静的洞府中，碎星真人皱着眉头，望向于谓之：“我说过，要尽力将他们拉入盟，为什么他们会派人去灵台教？”
在碎星真人面前，于谓之收敛了他的嚣张傲气，答道：“碎星师祖，我只是照常将情况简略说了一遍，并未有失礼之处。”
“你没有失礼，但也没有让他们感觉到我们的诚意。”
于谓之按捺不住心中的不驯，忍不住道：“碎星师祖，就算他们实力颇强，我们也不是非要他们加盟不可吧？”
碎星真人目光凌厉：“谓之，如果你还不懂得重视他人，早晚还会再摔跟头！玄冥世界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于谓之目光一缩，低下头去。
“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还没有一点危机感？表面看来，灵台教的实力没有我们强，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灵台教的妖修们实力进步有多恐怖！我们需要提升的是修为，他们需要提升的是天赋。既是天赋，那就是血脉里带来的，我们正在逐渐失去优势。这种情况下，你还敢放纵他们加强实力？”
对这个说法，于谓之持不同看法，出言辩驳：“碎星师祖，人乃万物之灵，我们的修炼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就算一时失去优势，但我们能够很快补充进新的血液，他们呢？修炼至化神，妖修最起码比我们慢了一倍！”
“我说过，任何时候，都要从最坏的情况考虑。谓之，太自信只会摔得更重。”
于谓之不说话了，佟飞雪在旁，笑着打圆场：“谓之凡事就爱较真，非要探究个是非出来。这种事，咱们怎么说得清呢？还是听师祖的吧。”
碎星真人缓和下来，对佟飞雪扬了扬下巴：“飞雪，还是你抽时间去一趟吧。”
“是。”佟飞雪没有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从碎星真人的洞府里出来，于谓之闷头走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
“行了，别一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样子。”佟飞雪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说。
于谓之猛然站住，甩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怎么，看笑话看得高兴吗？”
佟飞雪掩唇一笑，更显美艳：“不错，挺高兴的。跟你来见碎星师祖，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于谓之一甩袖，鼻中哼了一声，大步前行。
靠这点手段，当然甩不开佟飞雪，就算她身上有伤，走点路还是无碍的。
“于谓之，枉你自以为聪明，难道看不出碎星师祖的忧虑吗？”
于谓之顿了顿，没有接腔，但脚步慢了一下。
“想知道碎星师祖为什么这么忧虑吗？”
“如果你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告诉你。”
于谓之突然停下，冷冷地盯着佟飞雪看了一会儿，扭头离开。
“喂，开玩笑的！”佟飞雪在他身后喊。
于谓之脚步不停。
下一刻，佟飞雪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你这人，怎么跟孩子似的？一个玩笑都开不得……”
继续走……
“不想知道碎星师祖忧虑的原因吗？”
于谓之神情有所松动。
佟飞雪叹气：“你查了那么久，不可能毫无所觉吧？”
于谓之终于再次停下：“你知道什么？”
佟飞雪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但很快隐没了。她轻咳一声，道：“三台界现存历史说是有五千年，可我们这一批修士，最多只有两千岁，那些前辈们上哪里去了？”
“别说废话！”于谓之不客气地道，“你说的这个，谁不知道？”
佟飞雪摊手：“好吧。碎星师祖怀疑，前辈们是因为争斗失败而被抹去了。”
于谓之的眼睛倏然闪过寒光：“当真？”
“只是怀疑，”佟飞雪的神情也没有一开始的随意，低声道，“上次在冰雪世界，碎星师祖透露了一两句，我也是自行猜出来的。她没有说，应是担心打击我们。”
于谓之沉默一会儿，开口：“我心中早有这个猜测，只是不敢说。”
佟飞雪把玩着自己的长至腰际的乌发：“其实，这事不难猜想。引碎星师祖那一批人入局的前辈，为何在天道盟完全没有留下痕迹？就好像，他们是虚构出来，专门引他们入局的。咱们辈分低，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阶段。碎星师祖不同，这些年来，她眼见同伴一个个死去，逐渐以后辈居多，心中本就压力极大，何况还有那个猜测……”
她说完这些话，两人相对沉默。
山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直透入内心。
良久，于谓之道：“难道我们就没有了生路？”
“生路当然有。”佟飞雪淡淡道，“尽早赢过灵台教，这个局就算结束了。”
“可是……”于谓之低语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佟飞雪轻笑：“于谓之啊于谓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聪明绝顶，别总是话说半截，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你这模样，很招人打，知道吗？”
这番话换得于谓之一声冷哼，但没有转身走人，想必听进去了。
“你想说，我们就算赢了，也有可能被抹掉，是吗？”
于谓之没有回答，他这样算是默认了。
“但我们别无选择。”佟飞雪静静道，“那是大乘修士，足以将整个三台界翻覆。我们除了做一个完美的棋子，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句话残酷得像把刀，狠狠地刺进了于谓之的心中。
“所以，做一个棋子该做的本分，不要再想着另辟蹊径，跳出棋局了。你做不到，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
仙娥还没回来，灵玉等人迎来了第二位化神客人。
这位客人外表高挑美艳，性格洒脱风趣。
灵玉必须要说，这位佟道友，比于谓之要讨人喜欢多了。
看得出来，于谓之来拜访的时候，尽力让自己亲和一些，没摆什么架子，但那说话留三分的行事手段，同样也让别人保留了几分好感。
寒暄过后，佟飞雪单刀直入：“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是特意邀请两位入盟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灵玉心中有数了。
看来，天道盟不像于谓之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上次于师弟过来，可能没有说清楚。”佟飞雪笑道，“三台界目前是个什么局面，两位已经知道了，至于内情，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
“所谓天道盟和灵台教，就是为这局棋建立的。大概隔五十年或者百年，我们会进行一次争斗，为了避免传出去引起恐慌，我们对外宣称是高阶交流会。这局棋的规则很简单，每次任务开始，会有一个任务目标，或是双方拼杀，或是竞赛，或是联手。而完成之后，我们可以凭借贡献，换到修炼的资源。”
灵玉和徐逆对视一眼，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仙娥的猜测没错，除了生死的压力，还有宝物的动力。
“怎么样才能脱离这局棋？”
“有两个方法！”佟飞雪道，“第一，晋阶炼虚，就可以不用参加了。”
她在内心默默补充了一句，只是规则这么说，目前还没有人成功过。
灵玉点点头，三台界的炼虚修士，确实没有参与天道盟和灵台教的争斗。
“那么第二呢？”徐逆问。
“第二，赢下这局棋。”佟飞雪的声音带了叹息，似乎自己并不抱希望。
“怎么样才算赢下？”
佟飞雪道：“两位大概不清楚我们争斗的形式。天道盟和灵台教的高阶修士，数量大致相仿，就化神修士来说，一方大概有二十多人。这二十多人，要分成两批，一批坐镇各城，维持法阵运转，另一批又分成两队，轮流入局争斗。”
“要赢下这局棋，很简单，只要对方再也无力维持棋局，就算赢了。”
徐逆思索道：“若是如此，直接刺杀对方就是。你们没有选择这么做，是否还有别的限制？”
“是。”佟飞雪直言，“我们不允许在棋局之外动手。”
灵玉若有所悟。难怪，这世界明明有两个势力，却没有大的争斗，原来已经被限制了。
“五千年都没有分出胜负，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努力晋阶到炼虚期算了。”灵玉给了徐逆一个眼色，似乎很随意地说道。
佟飞雪笑了起来，似乎早有预料：“程道友，想晋阶炼虚，更要参加棋局了。你可能想象不到我们能够换到的东西。功法、法宝、珍稀灵材、甚至大乘层面的指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换不到！”
灵玉和徐逆都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他们能换到的资源，就是各种宝物，就像各次历险一样。万万没想到，还包括大乘层面的指点，若是如此，还真是拒绝不了的诱惑。
大乘，那可是大乘。仙娥早年游历人界，无缘见大乘一面，就连合体修士，也不是想见就见。大乘修士的指点，那可是珍贵非凡。
“佟道友，”灵玉试探地问，“你——岁数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