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0 无可救药
“没死。”灵玉答道。
这么干脆的答案，双成却怀疑：“您不是在骗我吧？”
灵玉摇头：“没有解决隐患之前，简不凡不会让他死的。”
只有范闲书活着，她才不会引爆真灵里的禁制。简不凡算计得那么清楚的人，怎么会错过？
“但是……”双成想到简不凡那些话，心口剧烈颤抖起来。她告诉自己，不应该相信简不凡，既然师叔说活着，那就是活着。但是，简不凡那个人太可怕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范闲书在他手上，说不定会比死更痛苦。
“不过，我们时间不多了。”灵玉看向徐逆，“简不凡拿到的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我觉得，很可能是让他快速恢复的关键之物。”
简不凡明明知道，范闲书把双成交给她照应，哪怕灵玉放双成留在沧溟界，可她堂堂一个大乘，想在双成身上留些东西再容易不过。他来接近双成，本身就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很有可能还没成功，就被她发现。可他还是来了，情愿用两千年时间，小心避开她的护佑，获得双成的信任，也要拿回那东西。以简不凡的性子，那东西一定可以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
“一旦他成功恢复，就会当机立断，割舍掉范闲书。”徐逆看向她，“你打算怎么做？”
灵玉笑了起来，也瞥向他：“不是应该看你吗？”
徐逆默了默，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先回去再说吧。”灵玉一挥袖，裹住双成，而后撕开空间，回到明尘界。
“师父？”谢瑜君正好在。看到她，欢喜地跑过来，紧接着看到徐逆，脸色一正，低头行礼，“剑尊。”
到现在，谢瑜君还不太能习惯徐逆在丹霄观出现。不过。因为观复的关系。她对徐逆比其他人恭敬得多。柳西燕岳少宁他们，到现在看到徐逆都是爱答不理的。
灵玉把双成交给她：“她的元神伤到了，交给你了。”
谢瑜君接过双成：“师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妹的。”
灵玉点点头，和徐逆回了修炼室。
两人坐下，许久没有说话。
安静了许久，徐逆起身：“我先回去了。”
灵玉回神：“这么快？”她刚刚在想范闲书的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徐逆淡淡道：“你不是在等我的结果吗？”
灵玉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腰，笑嘻嘻地抬头看他，“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她说起情话倒是挺顺口的，就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调戏小姑娘的恶霸……
徐逆扣住她的后脑：“那我迟些再走？”
“呃……”从他的眼神和动作，灵玉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很犹豫。这样不是不好。只是觉得，恐怕要花很长时间……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人已经腾空而起。
“下次有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灵玉刚想推拒，听到这句话，犹豫着把手放了下来。
……
某个无名小界的废弃仙宫中，简不凡坐在仙宫最接受天道之处。
“怎么样？她最爱的还是我，不管是明心，还是双成。”
一个虚影在他面前浮现，外形与他一模一样，但神色却不相同。
“她爱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上我的影子。”淡淡的语气，带着笃定，仿佛不可动摇。
简不凡眯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我忘了，虽然你不是我，却是世界上最像我的人。”
范闲书也失笑：“你从来都这么自信吗？”
“当然。”简不凡的语气，带有一种慢条斯理的高高在上，“你已经尝试过和我合二为一，难道没有体会吗？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有可不可以得到。”
简不凡的人生，就算是世间最大胆的话本作者，也写不出来。五千年大乘，万年巅峰，确实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只有可不可以得到的。这样一个人，自信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他不自信，这世间还有什么人敢自信？
只不过……
“自信到自大，可不是个好习惯。我虽然处处不及你，却有一点比你强。”范闲书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我有朋友，生死相交的朋友。而你，只有仇人。就连这世上对你最好最信任的明心，都被你自己毁了。活到你这份上，我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凡人当然不能理解我。”简不凡轻笑起来，“只不过，我没想到连我自己都不理解我。罢了罢了，这只能证明，你不是我，没有资格成为我。”
面对简不凡的自傲，范闲书只是微笑。这么多年了，他已经知道简不凡是个什么德性，早就放弃说服他了。
想到这人是自己的前世，范闲书觉得挺奇怪的。同样的真灵，怎么能发展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或许，真是环境不同，造就的人不同？可怀素和灵玉，明明经历全然不同，她们的性格差异却没那么大。或许是因为，简不凡被蛊惑得久了，早就走火入魔了？
想到这点，范闲书觉得简不凡可恶之余，又有点可怜。他这么自傲，定然不曾想过，也许自己早就被人操纵了吧？可惜的是，他刚刚融合，就被简不凡夺走了主控权，幕后人的事，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行了，你就安安分分地呆着吧！我不会提前把你抹去，我会让你看着我成功，证明你的想法是错的！”
范闲书摇摇头，被简不凡收回元神。
收回去时，他还在想，恐怕他永远都不可能认同简不凡。
最开始，他想的是。也许简不凡只是钻了牛角尖，入了魔障，只要把他拉回来就好了。可跟简不凡相处得越久，范闲书就越绝望。他哪里是钻了牛角尖？简不凡这个人，再正常不过。他并不是受到亏待，才会与天下为敌，他也没有移情别恋。因此放弃明心。他从头到尾。整个人没有一丝半点的不正常，做出这么多事，只是他真心认为。那条路才是最正确的路。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可以算是好人。比如，当他装成木凡的时候。对小于和小路，这其中虽然有假装范闲书的因素。可大部分时候，他是出自真心。
对小于和小路来说，木大哥，木师兄。就是个绝顶的好人。
简不凡在他们死之后才揭开面具，在他们的一生中，木大哥就是他们命中的贵人。
所以。这个人没法拯救。一个没有得病的人，怎么医治？
元神中。范闲书看到简不凡张开手，那团光被他放出来。
在简不凡的驱动下，光芒越来越亮，生机也越来越旺盛，破败的仙宫中，逐渐长出嫩芽新枝。不过短短数息，荒芜的仙宫迅速变成了绿意盎然的花园，任谁见了，都要惊叹。
简不凡伸手一招，那团光跃入他的体内，与他飞快地融合。
范闲书只觉得，这瞬间如同久旱逢甘霖，整个人沉浸在美妙的生机里，迅速恢复。
“不用太久，我就会给他们送去一份大礼。你可要好好活着，才能当我的见证。”简不凡的声音，悠悠传来。
……
徐逆踏进北极上真宫。
“师尊！”萧煜飞快地跑过来。
徐逆瞥了他一眼：“有事？”看他那样，眼睛发亮，活像他被人绑架好不容易回来似的。
“没事。”萧煜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就是……想师尊了。”
萧煜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自从剑尊将那一世完全融合后，他要习惯的事就多了。比如，现在剑尊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丹霄观，两派弟子虽然还彼此敌视，却不再像以前不一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上面的心思变了，下面只能是慢慢去习惯。没办法，谁叫他们打动不了剑尊呢？
不过，有一点萧煜很不满。就算他们……那什么什么，也该怀素到北极上真宫来才是，凭什么总让剑尊往丹霄观跑啊？
可是回头一想，要是怀素老到这边来，自己总看见，不得郁闷得吐血？还是现在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萧煜当管家婆久了，本来就挺纠结的，自从那事发生后，他的纠结又上了一个台阶。
“我要闭个小关，你安排一下。”徐逆一边往里走，一边嘱咐。
萧煜愣了愣：“师尊，你……”
早在多年前，剑尊就不怎么闭关了。他的修为在巅峰期很久了，剑术也达到了极致，闭关没什么意义。上一次对外宣称他在闭关，其实就是他在青莲一战中失去行踪，为了掩盖此事，才会这么说的。之后的闭关，就是融合、养伤。
现在，徐逆和紫郢已经完全融合，修为也回到了巅峰期，萧煜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闭关的理由。
“师尊，难道……您要突破了？”
徐逆在门前停下，瞥向他：“没事少做梦，干活去吧。”
“……”萧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进门。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很想哭一哭。刚才这句话，根本就不是剑尊的风格，果然跟怀素在一起久了，都染上她的坏习惯了！
萧煜叹了口气，回头办事去。
剑尊要闭关，后殿就要关闭了。啊，差点忘了件事，那个骆小茵，把上真宫一个分支的弟子杀了，那个分支现在告到本宗来……
骆小茵就是骆小兰的妹妹。当年灵玉借了骆小兰的身份，答应替她找妹妹，以及报仇。再后来，灵玉就回了丹霄观，闭关数千年。等到她出关，处理这事的时候，骆小茵已经进了上真宫本宗，拜在一位剑君门下。她天分倒是比骆小兰还好，灵玉索性就没插手，让她自己报仇去。不管怎么说，她这个外人报仇，都不如骆小茵亲自动手的好。再后来，徐逆回归，灵玉便向他提了提，徐逆将骆小茵亲自带在身边，教了一段时间，算是回报了这番因果。
只不过，这件事徐逆没有对萧煜明言，萧煜也就不知道，骆小茵报仇原是徐逆答应的事。
照理说，出了这件事，萧煜只要照常处理就行了。可骆小茵毕竟是剑尊亲自教过的弟子，总要告知一声。
“算了算了，随便吧。”萧煜也不想去打扰剑尊了。不就是私人恩怨吗？上真宫处理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一般都会让他们私人解决，本宗不插手。那骆小茵本来就是报仇，本宗不插手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这么做可能会被分支借题发挥而已，说本宗欺压——哼！就欺压怎么了？有本事到剑尊面前喊冤啊！
萧煜这么一想，理直气壮了。
徐逆闭关之时，灵玉也离开了丹霄观。
无梦山上，无梦真君突然停下抄写经书，吩咐徒孙：“去山门接一个人。”
今日近身伺候的弟子是阮唐，听到此言，躬身道：“是。不知师祖说的是哪位？”
“你去了就知道。”
阮唐下了梦阁，刚刚到了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踏步而来。
“程……”阮唐喊到一半，连忙改口，“帝君驾临无梦山，有失远迎。师祖特命弟子，在此等候。”
灵玉微笑：“多年不见，你修为又有精进啊！”
阮唐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有点自豪。她在无梦山第三代弟子中，算是极出色的，顺利炼虚就不用说了，师祖说，她要是还能这么稳，合体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无梦山不同于丹霄观底蕴深厚，无梦真君大乘不过十来万年，他的门下，合体还是比较稀罕的。
“托帝君的福。”
带着灵玉进了梦阁，两人应答一二。阮唐心中感慨不已，当初认识灵玉的时候，她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位程师妹，摇身一变，成了大乘元君，而且，资历比师祖还要深。
世间事，果然都是说不准的。当初灵玉与她相交，说灵玉高攀也不为过，现在她对着灵玉，却要这般毕恭毕敬。
不过，也没什么好不平的。身为丹霄帝君的她，不知道历经多少艰辛，才有这么一日。而她努力下去，也有大乘的希望。(未完待续)
ps：有些人，不是不想提，而是主线剧情这么紧张的情况下，突然说那么一嘴，节奏都要乱了。
骆小兰的线想埋很久了，今天才找到机会……
阿碧什么的，目前不会提，以后再说。
1171 发现行踪
“怀素道友，请坐。”无梦真君还是安静温文的模样。
灵玉一笑，在无梦对面坐下：“天玑呢？现今如何？”
“很好。”无梦真君道，“他已顺利回到炼虚，合体可期。”
孟天玑虽然资质不及前世的天随真人，但他道心坚定，倒了几百年的霉运后，气运也慢慢回转了，晋阶炼虚很顺利。至于合体，只能说希望很大，没有晋阶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
“这就好。”不管如何，孟天玑与她师徒一场。而他与无梦真君渊源更深，灵玉又不能带他回去，只能希望他在无梦山一切顺利，这样就能完全放手了。
“你来找我，是有要事？”
灵玉颔首：“想请无梦道友帮个忙。”
“请说。”灵玉来找他，并没有了遮掩，无梦真君已有预感。
“这件事，也只有无梦道友来做，才最合适……”
……
灵玉回到丹霄观。
谢瑜君医术高，心又细，双成在她的照顾下，已经无事了。只是心理创伤，恐怕很难治愈。
“师父。”花树下，陪着双成发呆的谢瑜君看到灵玉过来，起身行礼。
灵玉挥挥手。
谢瑜君意会，行了一礼退开。
灵玉在双成身边坐下，问：“怎么样，你现在感觉如何？”
双成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只顾着痴痴发呆，她的情况算好，只是情绪低落，一时走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炼虚修士了，没那么容易被打击到。
“师叔……”双成咬了咬唇，“我觉得自己真没用。”
这是要跟她谈心？
灵玉笑了笑，顺着话意问：“为什么呢？你哪里没用了？”
双成低下头：“我一直以为，离开丹霄观，回沧溟界去闯荡，是最好的选择。也以为自己足够独立。哪怕没有师叔的护佑，也能够成长起来。但是……”她抬头看着灵玉的眼睛，“只是这样而已。我就被骗了，如果师叔不来的话，我现在已经……”
灵玉淡淡一笑：“那么，你觉得自己应该做到什么程度？”
双成怔了一会儿。说道：“最起码，不应该被骗得这么容易吧？若是我自己心境无缺。简不凡再本事，也找不到机会。”
灵玉笑了起来。
双成被她笑得有点懵：“师叔，我说错了么……”
笑够了，灵玉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问：“你凭什么认为，你斗得过简不凡？”
双成怔了怔，又听她续道：“别说你。就算是师叔，在简不凡面前。都居于下风。这次明明已经事先察觉，却还是被他逃了，还拿走重要的东西，把你害成那个样子。照你这么说，师叔是不是更没用？”
双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的想法。”灵玉轻叹一声，“因为你的前世是明心，而明心被简不凡害得落到那段下场，你就觉得，新生的双成，不应该被简不凡束缚？”
双成说不出反驳的话，似乎是这个道理，似乎又不是。
灵玉摇头笑道：“双成，简不凡没那简单，他是人界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天才，没看我们都被他玩得团团转吗？他为什么花两千年时间接近你，才从你身上拿走东西？其一，固然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东西，他怕提前惊动我。其二，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这是在向我宣战，向我们这些人宣战。他要告诉我们，就算他现在这个模样，也能把我们玩弄于股掌。看看，你师父事先将把柄留在我这里，可被他夺走身躯之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反倒成了他的护身符。身为大乘的我，无论是怀素时期还是程灵玉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但是，我能怎么做呢？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这个亏，我不吃也得吃，这口气，我不忍也得忍！”
双成怔怔地看着灵玉。她跟着灵玉的时间不短，记忆中的灵玉，永远都是那么肆意自在。丹霄帝君，这个名号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当她现在说出不忍也得忍这句话时，依然是闲适自在的表情，好像这些事，并不能够撼动她。
双成突然有所明悟了，什么叫大乘修士。
“师叔，我……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才好。”灵玉注视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你想要新生，所以我才放你去沧溟界。既然双成是新生，就不要再被明心困扰了。那个仇，不报也罢。”
灵玉其实觉得，明心的仇，没什么好记的。她的死，固然有个影子在其中作梗的因素，但是她选择那个结局，也是太过绝望了。双成想抛开一切，最好不要把心思放在这里。
至于简不凡，反正他们是不会放过的。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当然是尽一切力量，把对方扯下来了。
“师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双成问这句话时，是真心的迷惑。
“那要看你的意愿。”灵玉微笑，“我知道你想帮你师父。但是，以你目前的修为，还做不了什么。”
双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懂了。”
灵玉拍拍她的肩，起身离开了。
“瑜君。”走之前，她唤住谢瑜君。
“在，师父有什么吩咐？”
灵玉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过来，然后吩咐了一些话。
“可是师父，这样做好像……”谢瑜君犹豫。
“这很重要。”
谢瑜君点头：“好，我知道了……”
灵玉回去休息室，靠在躺椅上，把思维放空。这事情，有点麻烦，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谢瑜君的声音：“师父？”
“进来吧。”灵玉坐起来。
谢瑜君进门行礼，自动自觉地回答：“师父，师妹她果然……”
听了谢瑜君的禀报，灵玉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继续陪着她，别让她落单。”
“是。”
谢瑜君出去后，灵玉站起身。理着袖口。自言自语：“简不凡啊简不凡，该说你聪明得惊天动地，还是笨得离谱？这种事。居然也信……”
徐逆一闭关，许多年就过去了。
他闭关期间，世界一派和平。
北极上真宫很愉快，萧煜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头。青莲之战发生前。那个时候多好啊，剑尊高高在上心静如水。原来还觉得剑尊太静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不知足。
丹霄观也很快活。刚开始徐逆离开，他们还没感觉，几年没踏入丹霄观。他们开始起疑，再然后打听到徐逆闭关了，而且可能多年不会出关。简直普天同庆。
哎呀，那个讨厌鬼好多年都不会出现。真是太好了！
欢快的氛围中，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帝君，咱们要不要开山门收弟子啊？”突然有一天，柳西燕跑过来问。
灵玉奇怪地看着她：“开山门？收弟子？你脑门撞哪了？”
“啊？什么撞哪？”
“没撞？那怎么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柳西燕气得一跺脚：“帝君！”
灵玉挥挥手，不逗她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
“就是觉得最近太安静了。”柳西燕说，“咱们丹霄观，从来都不对外收弟子。看看人家，传承遍天下……”
“你说的人家是……”
“呃……”柳西燕实在不想提上真宫三个字。
“咱们丹霄观从来都是这样，怎么以前没见你提意见？再说了，这样不好吗？清净！”灵玉不以为意。
丹霄观本来就小，外围的洞府多，可本观就那么点地方，对外收弟子？拿什么地方装？再说了，她又不是不允许弟子们收徒，自己看中了，大可以带回来。
“……没事。”柳西燕本来想倒倒苦水的，想到上真宫那人，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她才不说，外出的时候，跟上真宫的吵架吵输了，才会想到劝帝君开门收徒的。上真宫的传承真是太特么多了，吵个架都吵不赢，更不用说打架了。哎，真是愁人。
灵玉懒得理会柳西燕的纠结，徐逆还没出关，悟嗔来了。
他那张脸，又变了个样子。
灵玉忍不住叹气：“我说悟嗔，你转世还没转烦啊？”
悟嗔笑嘻嘻道：“怎么会转烦呢？你应该去体会一下，转世简直太好玩了。不同的开始，不同的见闻，完全不同的人生，能让人上瘾！”
灵玉翻个白眼：“得了吧，不同的开始，不同的见闻，最后还不是会走上同样的路？呵呵！”
悟嗔的脸垮了下来：“你能别戳我痛处吗？”
灵玉继续翻白眼：“我说什么了？”
“……”悟嗔无言以对。
灵玉一句话，戳穿他目前的处境。刚开始决定转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个天才的主意。像他们这样的大乘修士，走到大乘，基本殊途同归，哪怕最开始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最后都会抵达同一个尽头。但是，想飞升没那么容易，一生虽长，却只有那么一次成长经历，许多东西，来不及体悟。悟嗔思考了许多年，想到了转世这个主意。
每转世一次，体会不同的人生一次，这些体悟积累起来，就是他弥补缺失的方式。
这个方法最开始很有用，他弥补了很多。但随着转世的次数变多，用处就越来越少了。
尤其是最近几次，走完了一生，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经历的人生那么多，最终还是会踏上同样的路，得到同样的结论。
若是如此，转世还有什么意义？
悟嗔隐约觉得，自己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用。但是，还没有找到新的方法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实力已经达到峰巅，仙路走到了尽头，如果他不这么做，只能跟其他人一样，漫无目的地打发时光。
比如焱升，那个家伙，致力于训练自家后辈，目前玩得不亦乐乎。比如转轮王，打通各界黄泉，重建九幽世界。
不然，就只能像灵玉似的，闲得数蚂蚁。
范闲书的生活倒是刺激，可是，悟嗔万万不会选择，那样的生活……
虽然活着无聊，但也不想死啊！
“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悟嗔看她不耐烦的样子，估计再扯下去，就会翻脸了，便老老实实道：“我发现了一件事，特意来通知你的。”
“什么事？”灵玉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事能让她感兴趣，就算是哪个大千世界毁灭了，她也不在意。
“你知道我上次转世去了哪里吗？”悟嗔神神秘秘地眨眼。
“少卖关子，哪里？”灵玉皱着眉头。
“……”悟嗔答了三个字，“广乐天。”
“广乐天？”灵玉歪头想了想，“那破地方……难道你去那里转世？那里能转世吗？”
广乐天早就因为当年的陨世之战封闭了，整个世界千疮百孔。早年的人界始祖之地，现在就是个荒界。
“谁说那里不能转世？”悟嗔点了点手指，“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广乐天当年虽然毁了，但是，保留了一些不完善的小千世界。虽然到了现在，有些已经坍塌到只剩下空间裂缝了，但那里还活着一些人。”
灵玉想了想：“哦……”
“你就这个反应？”悟嗔不可思议。
“不然呢？”灵玉问他，“就算广乐天还活着一些人，那又怎么样？你都说了，坍塌到只剩下空间裂缝，像这种地方，连完善的规则都没有，就算活着一些人，那又如何？”
好吧……
“快点说重点！”
悟嗔没法，只好道：“好吧。我在那里广乐天发现了一个人，想来想去，还是来跟你说一声的好。”
“什么人？”
“……范闲书。”
听到这三个字，灵玉猛然坐直：“你说真的？”
“应该不会假吧？”悟嗔其实不是太肯定，“那个人，我只见了一面，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只是觉得他眼熟。后来一恢复，突然想起来，那个人好像是范闲书。”
“好像？到底是还是不是？”
悟嗔一摊手：“我都说了，那个时候还没有恢复记忆，感觉很模糊啊！模样有几分相似，其他说不好。”
灵玉皱起眉：“广乐天？他去广乐天干什么？还有，你看到的是范闲书，还是简不凡？”
“这个我怎么知道？”悟嗔不负责任地道，“他们俩一个真灵，我又不是你，怎么感觉得出来？”(未完待续)
1172 准备中
广乐天，范闲书。
不，那个范闲书，应该是简不凡。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范闲书会去广乐天？
“和尚。”
悟嗔正在偷偷摸摸地想把她的酒搬回去，被灵玉一唤，吓得一哆嗦：“怎么了？”
灵玉问：“你为什么会去广乐天转世？”
虽然广乐天是始祖之地，但如今那里只有一些残余的空间，连个完善的小千世界都没有，这样的地方，转世又有什么意义？
悟嗔答道：“不是很好理解么？我目前已经陷入了瓶颈，所以想溯本追源啊！”
“溯本追源？”灵玉喃喃唤道。
“广乐天怎么都是人界的始祖之地，里头说不准有什么秘密，想去看看。再怎么样，也会有残留的吧？”
灵玉细细思索，忽然扬眉，一拍桌子：“原来如此！”
悟嗔刚刚把那瓶酒放进自己的兜里，被她吓得一抖：“干什么？”
灵玉站起身：“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喂！”悟嗔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
这是干什么？用完就丢吗？从他这里打听完消息，就不甩他了？好歹解释一下啊！
“怀素！不对，程灵玉，你到底想到什么了？”悟嗔追了上去。
“以后再说。”灵玉赶苍蝇似的挥挥，“我现在还有事。”
“喂！程灵玉！”
灵玉懒得理会他，随手一扫，把悟嗔扔出明尘界，自己去了上真界。
悟嗔站在明尘界外，傻了半天。
他居然被扔出来了？
上真宫。冰原上，灵玉的身影逐渐清晰。
两个守卫的弟子看到她，迟疑了一下，齐齐抱拳行礼：“帝君。”
叶一舟和周若瑾早就完成了任务，现在负责在此守卫的，是另两名弟子。虽然很不情愿，可灵玉怎么说也是位大乘。该有的礼节不能丢。
灵玉扬扬手。算是回礼，往上真宫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一段距离，这两名弟子才小声交谈。
“我们要不要通知萧师伯啊？”
“照理说。有客来访，应当通知的，可这位……”好像也不算客。
“如果我们不说，萧师伯会不会生气？”
“这个……不好说。”萧师伯的脾气不差。但是遇到帝君，格外暴躁些。这个可以理解发。其实他们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修为低，在上真宫说话没什么分量而已。
“那我们还是通知一下吧？”
“也好。”
萧煜收到弟子的传信，眉毛了一下竖了起来。事情也没心思干了，往旁边一扔，很是郁闷地道：“到底来了。”
清净了这些年。该面的还是逃不了啊！
“什么来了？”外面响起声音，灵玉踏步进来。
萧煜收起满腔不快。起身行礼：“帝君。”
灵玉摆摆手：“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我就是到你面前晃一圈，让你知道一下，你继续忙吧。”
“……”看着灵玉真的只是进来晃一圈，马上出了门，萧煜忙跟了上去，“帝君，剑尊他正在闭关……”
“我知道。”灵玉停都没停一下。
萧煜被她这句噎了一下：“帝君，那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灵玉侧头看了看他，笑了：“你在担心什么？他因为我的打扰而走火入魔吗？”
“没有，没有……”萧煜口中虚应，可那语气，分明在说的有。
“你去吧，我自有分寸。”
萧煜心道，你说有分寸我就信你么？你可是丹霄帝君……
他不出言反驳，也不退下，就这么固执地跟在灵玉身后。
灵玉摇了摇头，不管他了。
封闭的后殿，守卫对她来说形同无物。灵玉踏进去，在殿门前停下。
她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让萧煜松了口气。
灵玉抬手掐算，眉头微微皱起。
萧煜看她这样子，心提了起来：“帝君，难道有什么不好？”
灵玉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瞟了他一眼，道：“不太顺利。”
萧煜紧张兮兮：“那该怎么办？帝君，您帮帮剑尊啊！”
灵玉似笑非笑：“这会儿不拦我了？”
“……”萧煜尴尬了一下。
“别以为在心里骂我，我就不知道啊！”灵玉悠悠说了一句。
“……”萧煜只能厚着脸皮道，“您大人有大量……”
“行了，不逗你了。”灵玉正色道，“他遇到了点麻烦，我亲自给他护法。你不必多管，仍旧做到你的事就行。”
“这……”
“怎么，不行？”
眼前的灵玉还是那笑吟吟的样子，萧煜却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寒气。略一犹豫，他应下了：“有劳帝君。”
人家是堂堂大乘，与剑尊又是那种关系，就算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在剑尊之事上，其实对方更有权利做决定。
萧煜虽然有种管家婆的别扭气质，可该决断的时候，他也不会含糊。灵玉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干脆地让出手中的权利。
后殿的守卫被萧煜撤去了。外围仍旧如同铁桶一般，内里只留下了灵玉一人。
灵玉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没出点意外，你怎么叫徐逆呢？”
说罢，她在前堂坐下，抱元守一。
……
广乐天，某个摇摇欲坠行将崩溃的空间裂缝。
“石头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说这句话的，是个中年道人。
在别人眼中，他是个面相威严的人，可跟眼前这男子说话，语气自然而然带有一种少年的依赖。仿佛自己还在幼时，全心全意地相信着眼前之人。
被他称石头哥的，外表年纪却要年轻得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宽袍大袖，带有古之遗风，气度非凡。
“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必须这么做。”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灵玉在这里。定能认出。此人模样与范闲书和简不凡都有相似之处，不是他们的化身，就是他们的转世。
这个世界。正如悟嗔所言，是个规则都不完善的小千世界。自从广乐天那一战后，此地失去了主世界的依托，变得脆弱而不稳定。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空间一天比一天不稳定。到了今时，终于行将崩溃。
这没什么稀奇的，像这样崩溃的世界，此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千世界的诞生与毁灭，时时都在发生。与普通情况不同的是，他们的主世界千疮百孔。早就没办法给他们支撑了。而这个世界的人们，由于修为较低。并不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到现在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末日。
除了少部分人。
比如这位中年道人，简不凡这个身份的幼年好友。
这个世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元婴期。悟嗔在这个世界修炼到化神，就离开了。他模糊记得，自己好像遇到过简不凡，却找不到他的行踪。而事实上，简不凡就隐藏在这里，只不过居于幕后，扶植了一些傀儡。比如眼前这道人。
中年道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简不凡此时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冷酷：“遇到这种大劫，能活下来，从来都是少数。”
中年道人无话可说，挥了挥手，与几名同门上前，在前方早就准备好的星图位置上站定，一声令下，运转起阵法来。
光芒冲天而起。
简不凡转过头，看着这个世界的西方。
那里，太阳已经停留了很多天了。世界即将毁灭，规则即将崩溃，日出早已不正常。太阳落山落了好些天都没有落下去，静静地挂在西天，给周围的云彩染上了一抹血色。
法阵的光芒迅速扩散开来，好像无止境地漫延。
站在星图上的，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几名元婴。随着阵光的加强，他们的脸色越来越白，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终于，整个世界都被包裹了。
毁灭在一瞬间来临，幸好阵法的提前发动，这个世界才没有立刻消失于寂无。
简不凡冷酷地看着，看着阵法之力，与空间之力互相撕扯，天灾纷纷降临。
对于外界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千世界不断缩小最后覆灭的故事，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而言，却是天地倾覆，世界末日。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生存还是毁灭，总会有许多人，死在这样的末日中。
“诸位师兄弟，只差一点，努力啊！”中年道人嘶哑着声音喊道。
救人，亦是自救，适当的冷酷，是必须的取舍。他们的实力不够强，而这个世界的覆灭，却是天地法则，实力低微的他们，与天地法则对抗，做不到那么完美。至少，他们成功的话，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活下来一些人。
简不凡静静地看着，眼睛里好像无情无绪。这些人的努力，那些人的呼喊，都与他无关。
痛苦与挣扎那么真实，只有他，与周围格格不入。
当法阵裹着这个世界，努力挣扎出来时，简不凡轻轻一笑。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这个空间裂缝中，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此地寸草不生，到处都是撕裂的空间与扭曲的时间，活物一个不见。
那些古老的痕迹，都是在久远的年代里，被风化的战斗遗迹。
广乐天，这才是真实的广乐天。
在简不凡的眼中，那个只留下一道空间裂缝的世界，慢慢变成了一颗光球，仿佛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他静默地看着这幕壮景。仅仅元婴修士，用单薄的实力想要救世……这一切显得那么好笑，又那么真实。
光球终于挣扎子力量，摇摇欲坠地划过光芒，往主世界坠下。
简不凡眼神淡漠。这些人，并不知道那个阵法就算成功，他们也活不下来。世界毁灭，怎么可能是区区元婴修士能撼动的？
不过，如果他出手，一切就不一样了。
简不凡招招手，那个光球变了变方向，往他这边慢慢飞来，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又一个。”
他伸手一挥，周围变成了星辰世界，再一张手，那颗光球，慢慢被那些循环的星体俘获，变成了星星之一。
简不凡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真以为他闲着没事干吗？如今的他，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法宝在几次战斗中损失不小，必须修复。
正好，广乐天行将崩溃的世界那么多，不用白不用。让这些人亲自出手，则是因为，他们救世的过程中，会形成极大的念力，如此俘获而来的星辰，会比他自己创造，或者直接从某个大千世界摘下来强得多。
“差不多了。”看着那颗星辰亮起，简不凡轻声道，“是时候送你们一份大礼了。”
……
灵玉静坐在修炼室外，感受着徐逆的情绪。
她与徐逆相伴多年，早已心绪相连。
徐逆感觉到她的存在，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戒备，而是放开了守卫。
灵玉长趋直入。
两人的神念会合，徐逆已经被一团阴影缠住了。
“进度不错嘛！”灵玉含笑道。
自从明心被暗算，紫郢就留了个心眼。明心的警告他记下了，那个影子，既然能对明心，当然也能对他下手。
当然，对他下手的难度高了些，毕竟明心在夺天之战中沉睡多年，，虽然本身实力强，可是论元神强度，远远不及他。
可是，谁让世事那么巧呢？他的两个自我进行争夺，虽然不如明心疯狂，却也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当年在沧溟界抓到简不凡的尾巴，两人就商议过了。
想抓住简不凡，就要连他背后的人一起抓，只抓他一个，并没有意义。如果不把背后的人一起抓到，简不凡仍然弄不死。
既然如此，他们眼前就摆着一条明路。
那人定然也在紫郢身上留下了什么，这是控制紫郢的好方法，但是他们极好的切入点。
所以灵玉才会说，后面要怎么办，还要看徐逆的。如果徐逆把身上的影子纠出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不然的话，人界那么大，他们别说找幕后黑影，连简不凡都对付不了。
徐逆闭关多年，小心应对，终于抓到了这人的尾巴。
只是，他还是小看了此事的难度。以紫郢元神的强度，应对这个影子，竟然也有束手无策之感。(未完待续)
ps：今天太困了，先发草稿，如有错误请原谅一下，明天再改。应该看得出来，结局将近了吧？这是最后一个情节了。
1173 普济真君？
灵玉的元神进入徐逆的世界。( 800)
被阴影缠住而处于纠缠中的徐逆，得到支持，一点点挣脱开来。
如今的灵玉，已经恢复了怀素鼎盛时期的实力，再加上她转世成为程灵玉的阶段，收获甚大，总体实力比以前更强。
怀素顽强而骄傲，从底层爬到人界巅峰，她经历过说不清的苦难。但是，她的人生同样缺失了很多东西。师长、朋友、亲人……虽然她最后走的是绝情道，没有也无所谓，但，没有体会的不在意，与体会后的深悟，毕竟是不一样的。
怀素缺失的东西，在灵玉这一世中被弥补。未完全融合之前，还看不出来，她们完全融合之后，才一点点显露出来。
从这个方面来说，悟嗔总是不停地转世，有他的道理。
阴影仍然纠缠过去，灵玉的意念压下，牵制住它。
徐逆终于完全挣脱，显露出来。
“怎么了？看起来好虚啊！”灵玉笑眯眯道。
徐逆的元神显得很黯淡，看得出来，他在这场争夺中，消耗不小。
“能找到就不错了。”他的声音低低传来，“为了引它出来，差点把自己的元神弄伤了。”
这阴影，藏了这么多年都没现身，可见心机深沉。明心出事前，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如果徐逆完好，以它的奸诈，肯定不会现身。所以，徐逆为了引它出来，故意弄出了两个真灵相斗的情形——上真宫内，还保留了徐逆微弱的个人意识，靠着这个，骗过了阴影。将它抓了出来。
只是，骗出来之后，徐逆才觉得不对。这阴影，看起来不是元神，意念也不强，可是却能将他的元神压制住。如果不是灵玉及时过来，他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胜出。这么一想。明心被它蛊惑而发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你的元神怎么样？”灵玉关切的问。
“还好。”徐逆简短地答了一句，“小伤而已。就是这东西要小心些，千万不能放出去。藏得太深了。”
他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这玩意儿。要不是伪装出来的两个意识相争，引得阴影波动，被他发现了藏身之地。根本无从入手。
“先把它抓起来吧。”灵玉说。
“嗯。”徐逆意念笼罩下来，密密的剑意织成网。试图将阴影抓住。
被挣脱之后，一直沉寂的阴影忽然一闪，便要逃出。
“哪里逃？”灵玉冷笑一声，元神化出形体。一掌按下。
她阻了那么一阻，徐逆的剑意飞至，用力一绞……
“嗤……”轻微的灼烧声响起。
剑意将黑影笼罩得结结实实。一层一层，不停地裹上去。直到它动弹不得。
现实里的灵玉睁开眼，元神回到躯壳。
她站起身，往室内走去。
殿中，徐逆已经清醒过来，他的面前，是一个被剑意裹着的影子。
说影子并不是太准确，这个东西，无形无质，如果不是被剑意牢牢裹着，甚至连形状都没有。尽管肉眼看不出，但那里确实存在那么一个力量。 [800]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灵玉端详了一会儿，问：“你活得久，见识广，见过这玩意儿吧？”
徐逆沉默片刻，似在思索。而后答道：“倒像是传说中的梦魇。”
“梦魇？”
“嗯。”徐逆顿了顿，解释，“梦魇原先是个魔物，之后的语意，是从梦魇这个名字而来的。”
梦魇现在被用来形容噩梦，但在洪荒时代，梦魇其实是一种魔物。这种魔物，与如今的魔修不大一样。发展到现今，魔修摒弃了很多东西，才留存下来。
在洪荒时代，道魔之间，不说誓不两立，至少彼此站在对立面。那时候的魔物，残暴、凶虐，杀了魔物，说是替天行道都不为过。
但后来，有只魔物被太始道祖收入门下，自那开始，魔之一道，也有了自己的衍化过程。百万年间，他们丢掉了很多，也融入了很多，最终才发展成今天的样子。虽然如今的魔修，仍然暴躁易怒，容易沾惹因果，但不再像那时残酷血腥，杀人如麻。所以，现在的魔修，只能被称为一条修行道，与正义还是邪恶已经无关了。
现在徐逆突然提起洪荒时代的梦魇，灵玉有点恍惚，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能够缠人入梦的魔物？”
“对。”
灵玉道：“这种魔物，不是在洪荒时代，就已经被消灭了吗？”
徐逆轻叹一声：“确实是这样的，但是目前看来……”
灵玉看着剑意包裹着的阴影发呆。
这事情……怎么越来越让她毛骨悚然了呢？洪荒时代的梦魇，原来并没有死，而是附在了那些修士身上？明心身上有一个，紫郢身上也有一个，那么，其他洪荒至今的修士呢？转轮王是不是也有？他也是从洪荒过来的。至于其他人……灵玉粗略算算，现存的大乘，从洪荒走过来的，还保留了二十多人，如果这些人身上都有魔物……
她打了个寒颤，凉气从脚心透进来。
“该不会……”她的声音有点发涩，“该不会那些魔物根本就没死，而是……”
而是被附身到各位大乘身上？
这个消息简直耸人听闻！
“别着急。”徐逆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好歹还算镇定，“事情怎么样，现在还说不好。这东西，只是像梦魇，未必就是梦魇。”
“可这东西，确实是魔物无疑吧？”
徐逆略一迟疑，“如果以他们存在的形式而言，是可以这么说。”
灵玉没说话了，她坐在那里，定定出神。
那个被剑意裹着的阴影。慢慢地扭动着。忽然之间，挣脱了一处。
无声的影子，眼看就要消失，徐逆毫不犹豫，本命剑飞出，镇了下去。
紫郢剑出手，这个影子被镇住了。
“说。你是什么东西？”徐逆冷冷地看着此物。
影子扭动了一下。没有出声。
徐逆冷笑：“你以为不开口，我就不知道了吗？连明心身上的东西，都能开口说话。你以我的真元为食，怎么可能说不了话？”
灵玉吃了一惊：“什么？”
真元为食？这东西竟然是那种意义的寄生？那徐逆……不，紫郢他岂不是这么多年，都供养着这么个东西？
徐逆看着她道：“我能感觉到。它身上有我的气息。若不是这样，也不能做到与我不分彼此。”
就是因为不分彼此。紫郢才会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竟然寄生这么个魔物！
那影子慢慢摇动着，过了一会儿，逐渐清晰。
“不愧是紫郢。”声音沙哑。与明心身上那个，有所不同。
“终于开口了？”徐逆目光森寒，“你是什么魔物？何时寄生的？”
影子低低的笑声传出来。听起来分外可恶。
“紫郢啊紫郢，你既知道我是魔物。便该知道，我在你身上活了至少上百万年。被你发现就罢了，你凭什么人为，你问什么，我就会答什么？”
“你不答？”徐逆手指弹动，紫郢剑突然光芒大放，至清至纯的气息，骤然强大起来。
徐逆冷冷道：“我知道你吞食我的真元为生，对紫气不像寻常魔物那般恐惧。可是，魔物就是魔物，不可能不受紫气的影响。你说，我要做是个紫气囚牢，日日困住你，会怎么样呢？”
紫气乃天地初分时，至清至纯的一缕气息，天生拥有克邪之效。普通的魔物，根本扛不住紫气的攻击。当然了，这个魔物不是普通货色，但是，只是，只要它还是魔物，紫气一定有用！
影子僵了一睛，微微发起抖来。
灵玉不禁笑了：“真是稀奇啊，原来你们也怕别人威胁？活了这么久，舍不得死吧？”
影子一顿，停下了抖动，冷冷道：“紫郢就罢了，你又是什么东西，与本尊这么说话？”
灵玉一愕，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你们洪荒时代的魔物，都是这么自大的吗？”
后面那句话，是问徐逆的。
徐逆面露无奈，说道：“洪荒至今的魔物，皆是那一支的后人，想来，他认为自己是道祖门下吧？”
“道祖门下？哈哈哈……”灵玉又笑了，“真有意思。”
“笑什么？”影子的声音变得愤怒，“尔等小辈，有什么资格笑话本尊？”
他这么一说，灵玉笑声一收，脸色瞬间变得高傲冷漠。这变脸的本事，倒是让徐逆叹为观止。
“小辈？”灵玉鼻腔里哼出一声，“都是什么年代的老皇历了？也好意思提！道祖门下？混成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道祖门下？也不嫌丢人！”
影子暴怒：“不管如何，本尊乃是千真万确的道祖嫡传一脉，你这小辈，胆敢嘲笑……”
“喂喂喂，别急着给我冠罪名啊！”灵玉摇了摇手指，“道祖我只然敬重，可你算什么东西？道祖门下，也不是没有活到现在的，别人不说，鸿元道祖的得意弟子，就近在眼前。你看看紫郢，再看看你，他是人界巅峰，大乘修士，居上真界，镇北天万宗，提起他，都会称一句剑尊。你呢？活得没脸没皮，就不提了，这万年来，你是怎么活的？躲在别人的元神里，偷偷以别人的真元为食，不过是个小偷罢了！我说你丢人，哪里错了？”
“你……”
“我还没说完，别着急啊！”灵玉绕着它走了几圈，笑意盈盈道，“好吧，紫郢你就别比了，反正比也比不上。可我呢？我这个小辈，你好像也比不上啊！至少我堂堂正正，活在这里，有名号，有修为，你算什么？一个影子而已！”
“谁说本尊没有名号？本尊乃是堂堂普济真君！”影子嚷了出来。
徐逆怔了一下。
套出了名号，灵玉立刻转回头：“普济真君？你听说过这个名号？”
“没。”
“那你发什么呆？”得到失望的答案，灵玉没好气。
徐逆道：“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好骗……”
那个影子刚才被轻易套出话，正在懊悔，忽地听到徐逆这句话，暴跳起来：“紫郢，你说什么？！”
徐逆瞥了它一眼，压根懒得理。
细细想了想，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号，道：“真想不起来。”
“那行吧。”灵玉指了指，“你先把它困住，别让它跑出来，我去找人问。”
还好，活到现在的洪荒年代修士不算少，她就不相信，没一个人记得。
真君，这可是个大乘名号，就算是当年的广乐天，说是大乘众多，那也不过几百人，都是有名号留下的。
“没问题。有紫郢剑在，它跑不了。”徐逆扫过去一眼。之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东西，现在揪出来了，绝对不会让它跑掉。
“那你先休息，我去找人。”灵玉干脆利落地起身。
“喂，你——”徐逆还没怎么样，那个影子倒是急着喊住她。
“行啦！”灵玉走到门口，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着它，“别这么依依不舍的，好好呆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影子给气了个够呛，谁依依不舍了，它只是……
可惜灵玉根本不理它了，转身就走人。
留下徐逆，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影子。
那个附在明心身上的影子，最终把明心搞疯了。那么这个呢？他两个自我融合的时候，这影子没有行动，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那可是他最虚弱的时候，那样都不动手，再难有机会了……
灵玉第一站就去了冥河界。
冥河界被称为界，其实，它的存在与其他界都不相同。
如果说，别的界是一颗颗星星，那么冥河界就是一条河。它横贯虚空，在许多人不知道的世界里存在着。
灵玉穿过数个空间，终于站在了冥河界前。
与其他界容纳活人不同，冥河界装的是死人，所以，它所在的空间并不相同。
一条黑漆漆的幽静大河，横贯这个空间，明明那么大，却一点声音也没有，透着一股诡异。
灵玉伸手进去，撩起河水。
她的动作由慢到快，原本平静的河水逐渐起了波澜，一圈一圈地泛开涟漪。
不多时，一个影子幽幽浮现：“怎么是你？来我冥河界作甚？”
1174、来历成谜
转轮王幽幽地站在冥河边，幽静深沉的冥河水，映着满天繁星，与他几乎融为一体。
平日不觉得，此时在冥河界看到转轮王，分外有“鬼”的感觉。
灵玉一瞧见就笑了：“难怪总被人叫老鬼，韩师叔，你这么看真是挺像鬼的。”
转轮王轻笑：“我本来就是鬼。”顿了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
“你活得久，想找你问个人。”
“什么人？”
“普济真君。”
“普济……真君？”转轮王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深思的表情，“这名号有意思。普济，听起来似乎是佛门中人，却又以真君为号。”
“那你听没听过？”
转轮王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摇头：“不曾听闻。”
灵玉泄气：“连你都不曾听闻，还能到哪里找去？”
转轮王奇道：“为什么我要听说过？”
“因为你活得久啊！”
转轮王失笑，摇了摇头，没接话。
“对了！”灵玉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太始道祖的门下吗？”
转轮王缓缓道：“算是。”他与紫郢、明心不同，不算是正经的道祖门下，只是在紫微府听过道，也曾经受过太始道祖的教诲。所以，转轮王一向将自己视为道祖门下，但并不以道祖弟子自居。
“我听紫郢说过，当初曾有魔物拜在太始道祖门下，你可知道？”
“自然知道。”转轮王目光带着敬仰，“老君待人，从不分门别类，不管出身为何，皆授以真传。”
三位道祖虽然都开门授徒，然而行事大有不同。
鸿元道祖是最正统的一个，清都山基本只收人族弟子，再不然就是像紫郢这般诞生的灵族。成钧道祖的钧天宫相对复杂，有许多妖族弟子，佛门亦是他那边延伸出来的分支。而太始道祖门下，就更复杂了，有正统的道修，有像转轮王这样的鬼修，也有名声极差的魔物。
因为这个，太始道祖一直是三位道祖中评价比较两极的。有人认为，他有教无类，是三位道祖中最了不起的，持这种观点的如转轮王。也有人认为，他不分好歹，一视同仁听起来伟大，实则不辨善恶。
“那么，你可知道，当年太始道祖，曾经将一只魔物收入门下，从而开创了魔修一派？”
“当然。”转轮王答得毫不迟疑，“说起来，我们鬼修这一支，与魔修有颇多的相似之处，也算是同本同源了。”
“你认识那只魔物么？”
“认得。”
“那这普济真君……”
转轮王讶然道：“莫非你说的普济真君，与魔修有关？”
灵玉笑笑，含糊地带过去：“往这边想的话，韩师叔是否有印象？”
转轮王认真想了想，摇头：“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灵玉不死心：“你再想想？”
敏锐地意识到什么，转轮王盯着她：“灵玉，你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好歹应该把前因后果讲一下吧？”
灵玉哈哈一笑，语气亲热：“韩师叔，你这么说可真见外，咱们是什么关系啊……”
转轮王慢悠悠道：“对啊，咱们是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凭你叫一句师叔，我就会让你予取予求吧？怀素？”
这是提醒她，她并不仅仅是灵玉？
灵玉叹气：“你可真计较。”
转轮王轻笑道：“这事你可怪不到我头上。那个危机，我亦有份，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不告诉我，是不是太辜负咱们‘亲近’的关系了？”
他刻意在亲近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灵玉道，“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们现在没有太大的把握，不敢到处乱说。”
转轮王身上，很可能也有那个东西，不好说得太多。
转轮王盯着她看了许久，韩抚宁那张脸上，轻轻一笑：“好吧，暂且信你一回。”
话音一转：“就算你不告诉我具体事项，提醒一二，总不成问题吧？”
今天这是不交待，他就不放过了。
灵玉无可奈何地笑笑：“那么，关于魔修的事，韩师叔知道多少？”
转轮王从她的语气里察觉到什么，笑了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
“好。”灵玉抚掌，“两个问题，其一，那个紫微府门下的魔物，后来到底去了哪里。其二，我记得典籍中记载，那些初始的魔物，传下魔修一脉，便都消失了，他们又去了哪里？”
“你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转轮王道，“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只能说，那些魔物是一夜之间消失的，我记得，是在陨世之战爆发前夕。”
陨世之战爆发前夕，那是典籍中记载极多，但是又模糊不清的一段历史，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的答案。而参加过陨世之战的洪荒修士，每个人对此都讳莫如深，几乎从不提起。如今徐逆与紫郢完全融合，灵玉倒是能从徐逆那里知道一些消息。问题是，紫郢本身是个专注修炼的人，他所知道的事，仅限于清都山。
而另一方面，陨世之战爆发前夕，本身就比较混乱，真消息假消息，全都堆到了一起，当事人也未必能完全理清。
“他们如何消失的？”
转轮王摇头：“这个问题我还是没办法回答。当年我在紫微府，并非正式弟子，牵涉不多。只记得，不知从哪天开始，就再也没见到那些魔物了。”顿了顿，又道，“对了，道祖对此事并不惊讶，这也是我们都等闲视之的原因。我们以为，既然道祖心中有数，就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了。”
灵玉挑起眉。
转轮王笑道：“我没必要骗你。”
灵玉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魔物们消失，跟道祖陨世说不定有关了？这事情，怎么越想越恐怖呢？道祖陨世，魔物在前夕消失，原来竟附身于大乘修士……
“以真君为号，照理说，此人应是人族修士。在广乐天年代，魔物多为天生，人族入魔的不多。如果此人是大乘后入魔，定然会留下记载，但是我对这个名号却没有任何印象。如果他是入魔后才大乘的……这事情就有意思了，照理说，他应该以魔君为号才是。”
灵玉慢慢点头，这正是她的疑惑。
“普济，这个名号，带着佛门的意象，我建议你找悟嗔那只秃驴问问。他虽不是道祖亲传，却也是这一脉的嫡传，如果真有佛门弟子入魔，他应该会知道。”
“多谢。”灵玉打起精神，“那我就先走了？”
转轮王挑了挑眉：“你就这么走？也太无情了吧？”
“那你想要如何？”
转轮王轻叹一声，挥挥手：“罢了罢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没良心，去吧。”
灵玉撕开空间，想了想，回头道：“韩师叔，你留心自己的元神，最好全部搜索一遍，明心之事，可能不是惟一。”
转轮王还没问出口，她就跨出空间，消失了。
站在冥河上方，脚下是幽深黑暗的河水，头顶则是灿烂的星空。转轮王仰头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倘若此事为真，算我欠你人情。”
冥河泛起涟漪，转轮王的身影沉了下去。
不管是灵玉还是怀素，都没有去过净空寺。悟嗔那个家伙，能有一半的时间在净空寺就不错了，通常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不过，这回灵玉没白跑。去广乐天转世了一回，悟嗔似乎冷了转世的心，回到净空寺，开始闭门苦修。不知道的人，见他这德性，还以为他一直是个苦行僧呢！
“施主，这边请。”一个光头小和尚，引着灵玉往山林里头行去。
这小和尚顶多十一、二岁，还没有开始发育，仍是稚嫩的童音。婴儿肥的脸庞，与严肃认真的表情，形成极大的反差。
灵玉瞧着有趣，忍不住逗他：“小师傅，当和尚有趣吗？”
小和尚表情严肃，说道：“施主慎言，出家哪来有趣不有趣的说法？”
小孩子说大人话，分外有意思，灵玉更想逗他了：“当和尚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近女色，有事没事压抑自我，把活生生一个人，修成了木头。要不你随我走吧，我们丹霄观，什么好吃的都有，长大你还可以娶老婆，不用担心失了童子身，有碍修为，是不是比你当和尚有趣多了？”
小和尚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几眼，问道：“施主觉得，我们祖师爷是木头？”
灵玉一愕，哈哈大笑起来。
悟嗔这臭和尚，自己为人不怎么样，教出来的徒子徒孙倒是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山林，抵达碑林。
碑林之中，一座高塔耸立，仿佛直抵青天。
云霞在山塔上方浮动，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美丽非常。
灵玉感叹道：“云霞界的风景，果然极美。”
小和尚指着高塔：“施主，祖师爷就在那里，小僧不便跟过去，您自便吧。”
灵玉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光头：“我说的话算数，要是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告诉我就行。”
“程施主，你当面挖人墙角，这样不好吧？”灵玉耳边响起声音，正是悟嗔那熟悉的语气。
灵玉叹了口气：“和尚，我只是不忍心这么可爱的小娃娃，被你养成根木头而已。”
悟嗔哈的笑了一声，也不装了：“程灵玉，你觉得我是木头吗？”
嗯，悟嗔确实不像。他不是木头，他是一只滑不溜丢的泥鳅。
灵玉身影一动，下一刻，已经出现了在了高塔之中。
佛门的浮屠，分外简洁。悟嗔的这座塔，里面空荡荡的——这倒是挺符合苦行僧的作派。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悟嗔指了指自己面前破旧的蒲团。
灵玉坐下，小木台相隔，悟嗔给她倒了杯水。这可是真正的水，连点茶叶末都没。
灵玉喝了一口，撇撇嘴，放下了。
所以说，她不喜欢佛门的作派，从来不承认自己的欲求，而是直接掐死。潇洒如悟嗔，他的本质也是如此，不见得真正离经叛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今天的缘修特别干脆。
“普济这个名号，你可有印象？”
悟嗔疑惑了一会儿，道：“似乎有些印象，但是，又不记得了。”
“这个名号比较早了，广乐天时期，可有用这个名号的佛修？”
“你问这个做什么？”悟嗔戒备地看着她。
灵玉失笑：“我的信誉有这么差吗？”
“你确实没什么信誉可言。”悟嗔毫不讳言。
“喂！”灵玉敲了敲木台，“这种话别人说就算了，你说算什么啊？”
悟嗔呵呵一笑：“那你答不答呢？”
这奸诈狡猾的表情，让灵玉翻个白眼：“得了，我先把话放在这里，这件事，我会向你交待，但不是现在。不过，你必须现在说，因为此事很重要，非常重要。”
灵玉的表情足够严肃，悟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勉强相信了：“好吧。我不记得有个以普济为名的佛修，不过，我倒记得经书上记载的一件事……”
灵玉从云霞界出来，回到上真界，愁眉不展。
这事情，看来真是不简单。悟嗔说，他们佛门一脉，至今没有高阶修士以普济为号，但是，早年的经书上，曾经记载过这么一号人。古时的广乐天，曾是个信仰遍地的世界，那里的人们，敬仰鬼神。被他们供养的鬼神，大部分都是平凡的人族，因为做了功德，而被神化。比如，修了桥、舍了米的行善之人，经常会被受惠百姓塑起金身供奉。
这种鬼神，其实只是心理安慰而已，并不真的存在。
而缘修就曾经在佛经中看到过一个故事，广乐天某地发了大水，有位妇人用自家的大船救了许多人。后来，百姓给这妇人塑了金身，号普济娘娘。
而洪荒之后，或许有佛修以普济为号，其修为却远远不足，时间也对不上。
灵玉想不通。这个普济，和他们抓出来的普济真君到底有没有关系？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关联，除了同样出身洪荒这一点。
1175、聚会
“如何？”
徐逆仍旧坐在那里，那个阴影被他用紫郢剑镇在上真宫，自灵玉离开后，他好像就没动过。
灵玉摇摇头。
徐逆并不觉得意外，轻声道：“连我都不记得，他们记得的可能性太小了。”
灵玉叹气：“要是朱景道君还在就好了。”
朱景道君，那位总是在洪荒传奇中扮演包打听角色的大乘真君，鸿元道祖门下最知名的弟子。他的修为不一定最高，但在鸿元道祖那么多弟子中，绝对是最广为人知的。
“你这里也没有进展吗？”灵玉问。
徐逆缓缓摇头：“此魔看似好骗，却撬不开口……我怀疑，他自己也不知道。”
“自己也不知道？”灵玉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不错。”徐逆看着上真宫里，被紫气团团裹住的阴影，低声道，“你知道，上真宫乃紫气所化，又有紫郢剑镇压，他这么一只魔物，虽然实力很强，但其他方面并不能当成大乘修士看待，探听他的内心，不是难事。”
灵玉轻轻点头：“你试过了？”
“嗯。什么也没看到，我想，应该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这倒可以理解。”灵玉屈指敲了敲扶手，“他附身于紫郢期间，必然多数时候都在沉睡。不然，一个清醒的魔物，你不可能没有感觉。”
徐逆颔首。紫郢是何等人物？从洪荒活到现在，人界最顶尖的几位大乘之一，这么一只魔物，想要完全清醒地附在他的身上而不被发觉，根本不可能。
“梦魇……”灵玉喃喃道，“转轮王说，洪荒时期那些魔物，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唉，好想知道当年的陨世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界三次大战，后两次的起因经过清清楚楚。分界之战，是广乐天废弃后，大乘们划分地盘。而夺天之战，起因与当年的青莲之战相似，那时广乐天荒废还不久，许多洪荒传闻，仍在人界流传，为了回到广乐天时期，寻找通天之路，大乘才会大打出手。
不过，夺天之战的影响比青莲之战广多了。青莲之战真正受影响的，只有沧溟界和附近的几个小界，一战之后就平息了。而夺天之战却持续了数年，大乘们你偷袭我我暗算你，整个人界都被牵连。
这是题外话。总而言之，分界之战和夺天之战，前因后果非常明确，只有陨世之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战的经过如何，稀里糊涂的，就连结果，都不是那么明确。
比如，好些大乘在陨世之战中失踪，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部分人，是明确地死了。道祖怎么陨世，为何会陨世，同样没人答得上来。
灵玉有一种感觉，他们要寻找的真相，也许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
“陨世之战……是件说不清楚的事。当时我并不在清都山，忽然有一日，整个广乐天都乱了。我赶回清都山，那些同门，已经被卷入大战中，低阶弟子，基本都逃了。”
“那你应该有遇到同门吧？难道没问过他们？”这对灵玉来说，是一段古老的传说，而眼前就有一个当事人，不问就太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徐逆低叹一声：“有遇到。可是，他们同样说不清楚。”
“……”灵玉忍不住问，“我一直想知道，道祖陨世，所谓的陨世是什么意思？是坐化了，还是去了别的世界？”
徐逆意料之中地摇头了：“不知道。”
灵玉长叹一声：“真是段糊涂历史啊！”道祖陨世这么大的事，居然连经历过的人都弄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多少秘密？
“我猜想，”徐逆缓缓道，“可能是后者。”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死？”
“嗯。”
灵玉歪头想了想：“会不会是你对道祖的崇敬心理在作怪？觉得那么厉害的道祖，不可能就这么死去？”
“也许吧。”徐逆没有否认。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灵玉问：“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有想法吗？”
徐逆沉思：“想对付简不凡，就要一起对付他背后那个人。这魔物极有可能是那个人的眼线，如果能弄清魔物的来历，这人就无所遁形了。可这魔物又涉及到洪荒时期的广乐天……”
灵玉想想就头痛。这算怎么回事？线索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按现在这趋势，他们想把事情弄清楚，就得把上百万年前的道祖陨世的真相给挖出来。
从眼下看来，简不凡背后之人，很可能是洪荒年代就已经活着的人物。也只有那个年代的人物，才能让简不凡这么骄傲的人俯首，甘心被其利用。
“找他们帮忙吧。”灵玉说，“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能解决的事了。”
徐逆缓缓点头。
到了这一步，再想瞒着其他人，殊不明智。
……
幽蓝的天际，白云悠游。
底下的凡人，一定不知道，白云之上，另有一个世界。
白云上，灵玉跪坐着，阿碧正在煮茶，青烟袅袅，茶香扑鼻。
茶水从壶嘴中倒出来，映在白玉杯中，碧波荡漾。
“真是悠闲啊！”一道声音响起，红衣身影出现。
一个神采飞扬的男子大踏步而来：“该叫你什么？程灵玉？怀素？”
此人便是多年不见的焱升。
“爱叫什么都行。”她瞟了焱升一眼，“多年不见，听说你一直在玩小鸟，怎么，很好玩吗？”
“嗯……”答到一半，焱升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对。他确实是在操练后辈不假，可什么叫玩小鸟啊？这个鸟字，好像有不同的意思……
“喂，程灵玉，你要不要这样？一见就嘲讽我，什么意思？”
灵玉指了指，让他随意找个位置坐，示意阿碧去给他倒茶。
“有嘲讽吗？你想多了吧？”她一派淡定。
“哼！”焱升不屑，“如果是别人，或许是我想多了，可你嘛……”
“我很纯良的好吗？”灵玉露出单纯无害的笑。
“你纯良？全天下还有坏人吗？”
焱升想到自己还是参商时的经历，简直牙痛。他就没见过天底下还有她这样的女人，从他还小的时候，就嘲笑他小丁丁……
“行啦！小事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灵玉一派淡然，“难得见一面，把时间浪费在吵架上，也太可惜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别这么幼稚。”
“……”焱升暗暗咬牙，谁幼稚啊？撩拨完了，就来说他，她真好意思！
“对啊，别这么幼稚。”又一道红衣身影出现，江蓠身姿袅袅，举步而来。
她在灵玉近前坐下，瞟了焱升一眼：“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正经的模样，也是不容易。”
“喂喂喂！”焱升不干了，被灵玉一个人嘲讽就算了，他还能嘲讽回来，江蓠她凑什么热闹？以二对一，她们好意思！
“你们够了啊，别逼我欺负女人！”
“呵，”江蓠嘴边露出一丝嘲讽，“说得你好像欺负得了似的。”
“你——”
江蓠无视他怒发冲冠的样子，转头对灵玉笑道，“怎么回事？突然把我们叫过来，还是沧溟界这里。”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当年沧溟界莲台的高空。低头看下去，那座他们曾经相聚的莲台一目了然。
这个地方，真是让人怀念。
灵玉微笑道：“叙旧嘛，当然要找个‘旧’的地方，才方便回忆往事啊！”
“是吗？你要与我们叙什么旧？”又一个身影浮现，是转轮王。
“我说，叙旧这种事，你们夫妻俩慢慢叙就行了，拉上我们干什么？”空间被撕开，顶着大光头的悟嗔钻了出来。
灵玉淡然微笑：“这话说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么深厚的交情，太无情了吧？”
“呵呵！”悟嗔回了两个字。他信才有鬼了！程灵玉也好，怀素也罢，向来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最无情的人难道不是她吗？一边笑眯眯，一边捅人刀子。这会儿倒是说得自己多无辜似的。
“紫郢呢？”转轮王扫了一眼，问。
灵玉笑道：“韩师叔，你这样就不对了。我们关系亲近，你一来就问他，莫非你对他才是真爱？”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转轮王不接她的话茬，坐了下来，“你特意把我们叫到沧溟界来，定有要事，现在就缺他一个人了，还不出来，浪费什么时间？”
灵玉撇撇嘴。要说装蒜，转轮王的本事可比她高，这么一本正经的，让她想绕圈子也绕不下去了。
“马上就来了，我们先开始。”灵玉说着，一扫座中之人，不由感叹，“真是物是人非，总觉得好多人没来似的。”
其实没来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明心，一个是范闲书。
想到这两个人的经历，众皆默然。
说起来，他们跟这两人都没有太好的交情，尤其悟嗔，说是他们的仇人也不为过。然而，想到他们的经历，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心有戚戚。
明心堂堂大乘修士，落到那样的结局。而范闲书，如今更是成了简不凡，如果他被抹去，那就是真正的消失，连下一世都没有。
“行了，别在这感怀了。”打断他们的，仍然是转轮王，他道，“不想落到他们的结局，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江蓠淡淡一笑：“是啊，到底找我们来此，有何要事？”
“是打算负责吗？”悟嗔接话，“我记得你上回说过，范闲书的事，你不会不管。”
“我确实要管。”灵玉道，“此事是我预估出了差错，自然不会袖手不理。”
“想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转轮王道，“你只要发动当日范闲书留给你的后手，简不凡就不足为虑。”
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冷酷。灵玉想要笑一笑，最终却只是提了提嘴角，没笑出来。要论起来，除了她外，和范闲书感情最好的，就是韩抚宁了。可是，身为转轮王的他，还是可以淡定自若地说出这句话。
“韩师叔，你知道这不可能的。”
转轮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简不凡真是把你摸得通透，不然，他怎么能这么嚣张。”
灵玉沉默。这个问题她没法辩解，她知道转轮王是在指责她意气用事。
“行啦，你们别打哑谜了。”悟嗔不耐烦，“到底怎么章程，快点说清楚。我们再留下去，还让不让其他人过日子了？”
他们的行踪，瞒得了低阶修士，却瞒不了同阶的大乘。突然之间，他们在此集会，定然会有许多大乘关注着沧溟界。
灵玉挥挥手。阿碧放下茶具，消失在白云之上。
“找你们来，有一件重要的事。”灵玉说道，“如何对付简不凡，我已经有了思路，此番便是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哦？”焱升眼睛一亮，摩拳擦掌，“快说快说，我都快闲得生蛋了！”
灵玉便将自己这些日子所探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推理，一点一点说来。
“……诸位，这件事有多难，你们应该有所了解了。如果你们有不同的意见，或者有什么我没有想到的，请畅所欲言。”
白云上一片沉默。
另外四人，都是一脸深思，在考虑着灵玉那些话。
这件事，不仅灵玉在做，他们每个人都没闲着。只不过，他们的线索没有那么多，得到的结论也没有灵玉这么完整。
“灵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转轮王第一个开口，“你说的这件事，太难太难，别说集我们几人之力，就算整个人界的大乘，都未必能够做到。”
“可我们总要去做的，不是吗？”灵玉淡淡含笑，“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是最好的，也是惟一的途径。”
“但是……”
“韩师叔，你在怕什么呢？”灵玉注视着他，温和的声音，却显得冷酷，“怕看到真相？还是怕自己的信念会崩塌？假的就是假的，如果真是如此，破而后立，倒是最好的结果。”
转轮王的脸上，浮现于属于韩抚宁的表情。向往而又充满了迟疑与不确定，就像很以前，他们被困在玄渊界的时候。
“是。”他轻声道，“我是在怕。这件事，倘若真如你所想，将会翻覆人界。”
1176、分头
沧溟界的高空中，逐渐西斜的阳光照在白云上，涂上了一抹金色。
空间一撕，徐逆的身影从中跨了出来。
“如何？”灵玉看到他，站起身来。
徐逆淡淡一笑，与她一同坐下，面对其他人。
“广乐天的小界，消失甚多，简不凡应该还在那里，没有离开。”
要查证这件事，不是什么难事。广乐天一直有封禁，绕开封禁进去，一定会留下痕迹。当年上真宫的入宗考验，一票弟子被青索移到广乐天，为了救他们出来，惊动多少大乘？就算简不凡动用了秘法，悄悄地进去，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不留——徐逆为了进去，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他说完，其他人都看向悟嗔。
悟嗔一脸无辜：“诸位看得这么认真，莫非贫僧这张脸长得好看？”
焱升嗤了一声，冷笑道：“臭和尚，你别装蒜，都什么时候了，好意思吗？”
“是啊。”江蓠难得站在他那边，“和尚，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简不凡的行踪是你发现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说上一二吧？”
“有什么好说的？”悟嗔叹气，“我也不瞒你们，我在广乐天转世，由于封了记忆，险些被简不凡算计，能留个印象就不错了。”
“悟嗔。”灵玉看着他，神色认真，“你好生想想，倘若简不凡对你动手，那就更好了。他越是动手，留下的痕迹就越多。”
“不错。”转轮王轻声道，“和尚，你转了多少世？这对你来说，只是些小麻烦。”
悟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捂着脸哀嚎一声：“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非要戳人家心窝子……”
看着他碎碎念，其他人状似宽容，却没有因此放过他。
悟嗔被说得无奈，只好道：“那我试试，你们给我护个法吧。”
焱升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我们这么多人盯着，你还能出意外？”
悟嗔摇摇头，就地盘坐，沉入心神。
其他人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时间停止了流逝。
对于一闭关就成千上万年的大乘修士而言，这点时间并不难等。
太阳落下又升起，等到阳光再次洒在白云上时，悟嗔睁开了双眼。
“如何？”焱升迫不及待地问。
“唔……”悟嗔含糊地说，“有点收获。”
“直说吧，”灵玉道，“放心，我们不会笑你。”
“……”悟嗔说，“我转世去的那个世界，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广乐天毕竟是始祖之地，当初还未毁弃时，其小千世界相对规则完整，并不比沧溟界这样的大千世界差。可是，悟嗔转世时去的那个小千世界，已经坍塌得连玄渊界都比不上了。靠着广乐天散逸出来的灵气，那里的修士，勉强修炼到元婴期。
这个修为，按那个世界的规则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可惜的是，小千世界的崩塌，根本不是他们能阻止的。再过成千上万年，又或者几万十几万年，他们最终会消失在广乐天的混沌空间中。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过去的百万年间，不知道有多少小千世界，就是这么殒灭的。
悟嗔在这个世界转世后，便发现不对劲。还没有恢复记忆的他，就已经决定离开那个世界。这种预定的转世，和他们在沧溟界的转世并不相同，悟嗔相对保留了较多的能力。大乘修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对劲。
而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屡屡遇到麻烦事，似乎有人在刻意找他的麻烦。而那个世界也很不对劲，似乎有一只手，在背后拨弄着……
“之前印象不深，这会儿想想，根本就是简不凡在谋算。”悟嗔沉声道，“难怪我总觉得那个世界的发展不对劲，怎么会同期出现那么多优秀后辈，而且，个个想着救世。”
“救世？”灵玉不可思议，“你可别告诉我，简不凡想救世。”
悟嗔摊了摊手：“为什么不可能呢？如果那个小千世界对他有用，他为什么不会救世？”
“有用？”这两个字，让灵玉陷入沉思。
“看来真相就是如此了。”徐逆突然开口，“我去的时候，广乐天像这样的空间裂缝，已经消失了很多。照理说，不会消失得那么快的。”
灵玉看向他：“你的意思是，简不凡把那些小千世界弄毁了？”
徐逆缓缓摇头：“我本来不知道，那些世界去哪里了。可悟嗔这么说，我倒觉得应该不是弄毁了，而是被他拿走了。”
在场都不是蠢货，对简不凡了解甚深。徐逆这么一提，再加上悟嗔之前的描述，人人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简不凡……”江蓠轻声道，“他擅长的星辰之力，而星辰之力，就是由各个世界牵引之力衍化而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转轮王抚掌道，“跑到广乐天收取小千世界，增强自己的实力。老简这是打算跟我们一争生死吗？”
他们本以为，他从双成那里拿走自己的东西，一定会藏起来恢复实力。现在看来，是他们太小看简不凡了。简不凡这般行迳，哪里是要恢复实力，根本是想再上一层楼吧？他实力强了，要对付的人是谁？答案摆在面前。
这下子，麻烦更大了。近的有简不凡这个不稳定因素，远的有他们刚刚摸出来的线索。
“我们……要不要再找帮手？”悟嗔询问地看向他们。
连万年独来独往的悟嗔，都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他心中有多不安。
“恐怕不好。”转轮王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妙。我总觉得，老简背后的那个人，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可是，”江蓠轻声道，“只靠我们几人，恐怕很难同时做两件事。”
简不凡暂且不提，灵玉刚才说的，可是洪荒时期的事，要翻出那个时期的事情，哪那么容易？这件事的难度太大了，别说他们只有几个人，就算叫来更多的帮手，没有那个机遇，恐怕也揭不开内幕……
众人默坐，谁也提不出建议。
难道只能这样吗？任由简不凡继续下去？
灵玉捏了捏手指，吐出一口气：“诸位，此事不管难不难做，我们都得去做。与其在这里犹疑不定，不如先去做了再说。”
转轮王眯起眼：“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直说吧。”
灵玉对他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兵分两路。洪荒之事要打听，简不凡那边也不能放过。韩师叔，你资历老，识得的人也多，魔物之事，交给你如何？”
转轮王略一思索，微微颔首：“可以。”
灵玉又看向江蓠和焱升：“你们二人，虽然说不上交游广阔，可毕竟是妖族里的老资格，现今人界的妖族，都会给你们一分薄面。联系他们，探听洪荒之事，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吧？”
焱升挥了挥火羽扇，大大咧咧地道：“那当然，这件事交给我了。”
江蓠则慎重考虑了一番，才道：“我尽力。”
“我呢？我做什么？”悟嗔问。
灵玉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当然是追简不凡去了。”
“什么？”悟嗔瞪大眼，“程灵玉，你别公报私仇。这么危险的事交给我，那你做什么？还有紫郢，你可别循私啊！”
灵玉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只愁自己分身乏术，还循什么私？你放心，我们俩都有重要的事做。”
“什么事？”悟嗔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相信你的样子。
灵玉淡淡道：“我去广乐天，寻找洪荒的遗迹。至于徐逆，他和你一起去找简不凡。”
悟嗔不敢相信：“你居然让他陪我，而不是陪你自己？”怨不得他不信，去广乐天寻找遗迹，何等危险？徐逆如今与紫郢是一个人，如果有他相伴，要安全得多。
灵玉浅笑道：“我都说了，现在只愁分身乏术，难道还偷懒不成？我有那么没节操吗？”
她向来很公平的好不好？最起码，不会把危险的事留给别人，自己站在安全线外。
“呵呵。”悟嗔用两个字表达了他的态度。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灵玉慢悠悠地道，“万一你找到简不凡，却打不过他怎么办？”
“……”悟嗔很不想像焱升那样，被灵玉一激就跳脚，那样太没有气质了，可是，这会儿他真的很想不顾气质地大闹一场啊！
咽下一口血，悟嗔皮笑肉不笑：“既然你这么为我考虑，贫僧要是不领情，就太对不起你了。”
灵玉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悟嗔继续咽下一口血：“那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启程？”
“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灵玉看向其他人，“你们呢？还有什么难处吗？”
转轮王摇头：“没有，你安排得不错。”
他的态度，让灵玉莫名有一种被长辈夸奖的感觉，不禁失笑。
“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变化，记得随时通知我。”江蓠起身。
“好。”
江蓠第一个离开，焱升随后也走了，悟嗔今天被灵玉压了一头，很不爽快，也走了，并且理直气壮地让徐逆跟他一起走。
转眼间，白云上只剩下灵玉和转轮王两个人。
转轮王仍旧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饮茶，没有起身的意思。
“韩师叔，你有话要说？”
转轮王放下茶杯，看向她：“你之前应该瞒了些事吧？”
灵玉顿了顿。
看到她的表情，转轮王轻轻一笑：“到底有什么事，不好在我面前说的？”
“……韩师叔，我又不是单纯的灵玉，你这么一副诱拐的语气，真的好吗？”灵玉忍不住想笑。这个样子的转轮王，和韩抚宁还真像。故意用我，而不是我们，好像这件事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私事似的，欺骗小辈的本事还是一流啊。
以转轮王活的年限，怀素在他面前，当然也算小辈。不过，仅凭一句话就想把话骗出来了，也太……
转轮王洒然一笑：“好吧，忘了你还是怀素了。那我就开诚公布地说，你突然让我们小心魔物，是否紫郢出事了？”
灵玉默了默。刚才她把大致的事情都说了，但有些事，只模糊地提了提。紫郢身上有魔物附身，此事太过重大，她就没有详说。
可是，这事要告诉转轮王的话，也不合适……
转轮王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你放心，我身上不会有魔物的。我是鬼修，修炼的是魂体，与魔物的存在相似，感应也很敏锐，他们没有机会附我的身。”
灵玉还是没说话。毕竟在此之前，她也不敢相信，竟会有魔物附在大乘身上。
转轮王叹了口气，张开手。
他的形体慢慢变得透明，如同虚幻。
“韩师叔……”
转轮王很快恢复如常，笑问：“这下放心了吗？”
灵玉回神，忍不住笑了：“真是没办法。”转轮王直接现了魂体，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都做到这个程度了，灵玉也不好再拒绝了。
“不错。”她点头道，“徐逆在他身上，找到了魔物。”
“普济真君？”
灵玉看了他一眼，再次点头。
转轮王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有意思！能够附紫郢的身，难怪你这么慎重。”
“没办法啊！”灵玉惆怅道，“原以为，大乘之后便无事可做了，如今才知，危险就在身边，只是自己感觉不到而已。我还没活够，可不想死呢！”
转轮王呵呵笑道：“在我面前说活啊死的，你好意思？”
灵玉翻个白眼：“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活，是存在，转轮王虽然存在的形式不同，但也不能说是死人——他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存在。
“我知道了。”转轮王饮尽最后一点茶水，站起身，“这件事我会尽力。至于你，也要小心些。广乐天并不简单。”
“知道了，韩师叔。”
转轮王笑了笑，身影虚化，消失在白云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碧重又出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主人，你又要办事去？那我呢？”
“你想去哪里？”灵玉随口问，“神霄界？还是明尘界？”
“还是神霄界吧。”阿碧犹豫了一下，说道，“明尘界不好玩，我还是回去找婆婆吧。”
1177 广乐天
readx;对阿碧来说，明尘界一点也不好玩。虽然人多热闹，可丹霄观那些人，都自视甚高，谁会陪她玩？而没人陪她玩，明尘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大部分时候，阿碧还是会留在神霄界。
神霄界的初心居，并没有裁撤。如今的太白宗和紫霄剑派，已经不需要这么个驻地了，可它的存在，本身就是。
仙娥和徐月二人，都不打算离开神霄界，无论去明尘界还是上真界，对她们来说，都不是很必要，索性就留在了神霄界。反正，她们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把阿碧送回神霄界，灵玉再次现身，已出现在广乐天的外围。
广乐天的外层，被封禁得严严实实，直接想进去，并不容易。不过，灵玉并不需要像上次那样，那么多大乘联手，还花了些时间，才破开禁制，她有绝招。
灵玉轻轻一挥衣袖，一件东西在她面前缓缓现形。
直长的形状，幽幽的青光，这就是青索剑鞘。
青索剑鞘现形后，一个青衣人逐渐现身。
面容清丽、神情淡漠，正是青索的模样。不过，她并非青索，而是青索剑鞘重新凝出的元灵，紫郢唤她小青。
紫郢的起名能力，也是绝了。不过，小青这名字挺符合的，她和青索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青索，可不就是小青么？
不过，灵玉叫着这个名字，总是会想起某个凡人传说，总觉得自己在叫一只蛇妖……
灵玉收起浮思，说道：“小青，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小青点点头。
“那你带我进去吧。”
小青没动。盯着她的眼神带着疏离。
灵玉笑道：“你忘了紫郢的话了吗？”
小青不快道：“我不喜欢你。”
“……”不管灵玉也好怀素也罢，都不是第一次被人讨厌，可这么直白地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还真是少见。何况，这位隐隐有情敌的嫌疑……
“你之前答应过紫郢的。”
小青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哼了声：“也罢。”
她扬起手，青光闪烁。光点不停地飞出来。落在近旁。
光点越聚越多，逐渐凝成了一道青色的门。
“进去吧。”小青收手，说道。
灵玉走了一步。又转回来问她：“你先走？”
小青脸上浮起恼怒，终于忍不住冷笑：“真不知道你哪里好，嚣张又多疑……”
灵玉心道，就算我样样都好。热情善良还对你百依百顺，你还是会找出我的缺点吧？既然如此。我还装什么装呢？
表面上她笑眯眯的样子，不管小青说什么都不生气。
没有回应，小青说得也挺没意思的，咬咬唇。率先踏入了青门。
灵玉笑了笑，紧随其后。
青光闪动，跨过了一道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转眼间，她们已经站在了广乐天的高空。
灵玉垂眸看着脚下的大地。到处都是混沌旋涡。龟裂的大地、时断时连的空间，撕扯的风雷。
这个世界，活人已经没办法生存了。
“真想穿越回去，看一看过去的广乐天，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盛景。”面对着这个毁弃的世界，灵玉如此感叹。
曾经的广乐天，是人界始祖之地，修仙求道的圣地。可惜她生得迟，无缘一见，不知道当初是何等模样。
小青看着脚下的广乐天，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继承了青索的能力，自身亦保留了一些记忆。广乐天时代，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时代。而她本身是后来诞生的元灵，广乐天的盛况，其实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小青，你还记得路吧？”
小青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那你带路吧，我们去清都山看看。”
到处都破碎的空间，广乐天早已不复当年。两人在空间碎片的洪流中，往清都山的方向行去。
由于空间碎片太多，她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也没法使用空间法术，直接抵达目的地。而且，广乐天极大，走个一天半天，压根没什么影响。
“小心……”
忽然一道波动传来，灵玉听到小青的警告声。可惜只听了一半，声音就消散了。
眼前光芒闪过，她好像被一阵风刮到了某个奇妙的秘境。
天色一片昏暗，微风轻轻拂动，耳边传来蛙鸣。
灵玉挑了下眉，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记忆没出错，还会以为，这里是某个乡下僻静之地。
她走了几步，神识一扫而过，若有所思。
这里确实是某个乡下僻静之地，不远处就有一座山，山下有个村庄，山上有间道观。
她身影一闪，下一刻出现在道观外。
那里跪着两个少年——确切地说，是孩童，看他们稚嫩的样子，应该不超过十岁。
“哥，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小的那个小声问。
“要诚心！”大的训斥，“不诚心，神仙怎么会收我们为徒？”
“哦……”
两个孩子老老实实地跪在观门口，诚惶诚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亮了又黑，天黑了又亮。小的那个孩子，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时，门终于开了。
一个老道拂尘一甩，道：“看来你们一心向道的份上，贫道便收下你们了。不过，你们入了门，就要守规矩，不然，贫道定会清理门户！”
两个孩子一声还没出，便被他裹进了道观之中。
灵玉大吃一惊，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老道，居然是炼虚的修为。
这是什么地方？炼虚有这么不值钱吗？乡间小观而已……
刚这样想罢，眼前又是光芒闪动，她从这个空间里退出来。仍然身处空间碎片的河流中。
“你被时间洪流卷进去了。”
没等灵玉问出口，小青已然说道。
“时间洪流？”灵玉若有所思。
“你刚才应该看到了一些东西吧？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青脸上出现怅然，刚才她也被一道时间洪流卷进去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感怀不已。
本以为自己是青索，只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没想到，残余的那些记忆。根本与她没有关系。她不是青索。而是一个新诞生的元灵，那个美好的时代，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能在这样的时间洪流里。找到熟悉的一点痕迹。
灵玉若有所思。所以，她刚才看到的，只是洪荒时的广乐天，发生的一件小事？
嗯。确实有广乐天的感觉，随随便便一个乡间小观。里面居然住着个炼虚修士。还有那两个孩童的衣着，也很有古风。
“我们继续赶路吧。”她一点也没有小青的多愁善感，马上抽出情绪。
小青抿了抿嘴，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两人一路往清都山赶去。
广乐天内，不但到处都是空间碎片。时间洪流更是到处都是。一个世界变成这样，不可能再修复了。难怪当年那些大乘，最终放弃了广乐天。
从来都是毁坏比建设难，那个和平安居的修仙胜地广乐天，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建设而成，毁坏起来也不过短短数年的事——甚至没有数年，真正打得如火如荼的，不过就那么几个月，剩下的时间，是广乐天在自行崩溃。
那么多大乘大打出手，各种妙法到处都是。空间被撕碎，时间倒流。这些在今日的人界，已经难得一见的妙法，在曾经的广乐天，到处都是。
路上，灵玉和小青时不时地被时间洪流冲走。
环境实在太差，空间断裂那么多，她们能躲开的时间洪流只是少数，总有一些，她们想躲也躲不开。
在这些时间洪流里，灵玉见到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广乐天。
那个世界，仙凡杂居，修士们不一定都住在仙山之中，许多人身处红尘之中。
甚至，凡间帝王之争，会引动数方势力相争。
再一次从时间洪流里出来，灵玉道：“小青，你想回到广乐天时期吗？”
“当然。”小青答得毫不犹豫。虽然她真正诞生并非那个年代，但她，那才是属于她的年代。
“那样一个世界，你觉得很好？”
“哪里不好？”小青问。
对修士来说，洪荒时期的广乐天，是个绝好的年代。妙法公开，只要有心，就能入门。求道心纯，修士们收徒看的从来就不仅仅是资质，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就算有势力争斗，也是明刀明枪。甚至还能够同时在三大道祖门下听道，互相验证。
那么宽松而公开的氛围，哪里不好？
自从被紫郢收回，明确了真正的身份，小青逐渐有了明确的自我意识，不再像之前那样懵懵懂懂。她不明白灵玉为什么会问这么个问题，今时的人界，不如往日的广乐天，这不是修士默认的真理吗？
灵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总觉得事情不大对。广乐天是很好，但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时代的修士，其实没什么追求呢？求道？长生，他们已经得到了，那么之后呢？飞升？现在想起来，广乐天好像没有什么人飞升过啊！”
“当然有……”小青想要辩解，说到一半，突然呆了呆。
“你也想不到，对不对？”灵玉笑道，“我疑惑很久了，人们总说，洪荒时期，圣人遍地，不是有人飞升吗？但是，我走遍人界，寻遍典籍，只看到相关的记载，却根本找不到确切的实据。那个时候，真的有人飞升过吗？”
怀素为了玄真谱，曾经搜罗人界典籍，几十万年下来，玄真谱内的古籍，数不胜数。其中确实有关于飞升的记载，但具体何人，何时飞升，因为何事，都是一片空白。
如今来了广乐天，在时间的洪流里看到那样一个和平安乐、与凡间没什么分别的洪荒，灵玉不能不怀疑。
飞升真的存在过吗？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她在时间洪荒里见到的那个广乐天，修士修为一高，就无所事事呢？
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徐逆，奈何紫郢那个木头人，除了剑术和道祖，根本不关心别的东西，压根答不上来。
“但是，真的有人飞升过！”小青强调。
“是吗？是什么人？谁家门下？何时飞升？处于何地？”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小青又呆了。
她……答不上来。
灵玉笑了笑：“如果我每天在你耳边说，有人飞升过，久而久之，你也会当成现实吧？”
“不是这样的……”小青弱弱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祖圣！我想起来了，一定是祖圣！”
“祖圣？”
“对！”小青兴奋地道，“一气化三清，你总听过吧？那位就是祖圣。”
灵玉眼睛眯起。她当然听过，人界任何一个低阶修士，都听说过这句话，不过，她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在沧溟界开启前夕，于天地轮回锁内，含宁真人跟她说的那番话。
天地轮回锁是件造化之宝，它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妙法分传三道祖的那位。他如果活着，就是人界最高的存在。
不过，一气化三清的典故知道的人虽多，那位的存在，知道的人却不多。
“原来他是飞升了吗？你听说过什么？”
小青道：“是祖圣在当年的广乐天传下了道法，可后来再也没听说过祖圣的消息，老君也从来不提。想来，祖圣定是飞升了吧？不然的话，又能去哪里呢？”
灵玉默了默。原来，小青只是在猜测？
不过，这个猜测确实有着适宜的土壤。
人界修道，从三位道祖开始。可三位道祖，皆由这位祖圣传下。如果存在飞升，这位祖圣定然排在第一位。
只是，灵玉本能觉得不对。如果祖圣是飞升了，为什么三位道祖只字不提？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低阶修士们光知道一气化三清，却不知这一气到底指什么。三位道祖为什么不愿意说出口？其中有什么隐情？
不停地遭遇时间洪流、空间碎片，花费了十来天，两人终于磕磕绊绊地到了清都山。
看着脚底下这座已经半毁的大山，灵玉感叹无比。
此山甚大，绵延万里，然而，却不复当初仙山之景。见过了紫郢创出的小清都，再看眼前真正的清都山，灵玉不得不感叹，时光能改变一切，人间圣地清都山，如今竟成了一座荒山。(未完待续)
ps：友情推荐：西木子《君妻》，重生白富美与草根皇帝的悠哉爱情，已经复更了哟。
1178、冥河住客
两人在山脚落了下来。
清都山在洪荒时代来去自如，但不代表上面真的一点禁制都没有。
道祖的修为，是什么样的存在，现世没有人知道，就算是洪荒的修士也说不清楚。
灵玉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徐逆，大乘已经是人界最高的境界，而传说里，三位道祖的实力远远超过他们，那该是什么境界？莫非他们已经度了劫？若是如此，岂不是应该飞升了？若是度了劫而没有飞升，那不是说明，这世间其实没有飞升存在？
徐逆这般回答。道祖的境界，自然是在大乘之上，他们那么多大乘，在道祖面前，就像小孩面对大人，那种力量等级上的差距，比合体大乘之间的差距还大。道祖的存在，已经不能用人界那些修炼境界来理解了，非要说的话，可以称之为，地仙。
“地仙……”
灵玉看着眼前的荒山，喃喃说出这两个字。
以百万年后的眼光来看，三位道祖的存在，完全不合理，简直就是个大破绽。要不是紫郢经历过那个年代，灵玉都要怀疑，三位道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了。
“小青，这山上没什么陷阱吧？”一边举步往山上走，灵玉一边随口问。
小青顿了顿，方才答道：“以前没有陷阱，之后……就不知道了。”
灵玉摇摇头。真是白问了，道祖在的时候，清都山当然不可能有陷阱这种东西，而道祖去后，马上就引发了陨世之战，在那场混战中，清都山有任何改变都不稀奇，毕竟那时候全都变成了战场。
“既然你不知道，我们只能看运气了。”
真正的清都山极大，包括了一整条山脉，相比起来，紫郢创出的小清都，只是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分脉。
灵玉和小青从主道入山，一路往主山脉行去。
出于谨慎，她们没有使用空间之类的法术。道祖的道庭所在地，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一阵风过，又是时间洪流卷来，将两人裹入其中。
灵玉已经习惯了，任由时间洪流将自己卷进去。这些时间洪流，只是过去的碎片，里面发生的事，像是倒影，并不能对她们造成什么伤害。
时间洪流里，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一片温暖。不远处，传来喧闹声，熙熙攘攘，活力十足。
灵玉转过视线，看到山脚下的青草地上，许多人正在比比划划。
这些人，形貌不一，衣着各异，有的富贵，有的贫穷，有的俊美，有的丑陋……身上几乎没有共通点。
数量众多的茅屋，在青山绿水间排列而居。这些或富或穷或美或丑的人们，无论出身为何，现在的处境都是一致的，都住在这些茅屋里。
他们有的在比剑，有的在斗符，有的在僻静处吐纳，还有的坐在水边发呆。
灵玉站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些百万年前投射而来的影子。
他们那么鲜活，一点也不像影子，就如同活生生的人。
灵玉静静地站了许多，半天后，她的身影逐渐从此处消失。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逐渐淡去，直到清都山再次出现。
“不愧是修仙圣地。”灵玉从时间碎片中出来，感叹了一句。
进入这些时间洪流，并不能看到其他地方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她刚才看到的，是百万年前的清都山，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的情形。
这里只是清都山的山脚，甚至还没有进入道庭的范围，就聚了那么多修士，兴盛可见一斑。
“那是当然。”小青也从时间洪流中出来了，骄傲地答了一句。
两人继续往前。
从山脚，绕过前门山，进入祖庭的范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们一路上遇到不少时间洪流，百万年前的清都山，在她们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风姿。
无数的修士，繁荣的景象，真正的仙山宝地。
“这里过去，就是主观了。”小青突然说。
灵玉抬起头，根本看不出分别。小青说的主观范围，和下面差不多，都是一片荒芜，连根草都不长。
绕到路边，灵玉捡了根树枝，在土里拨了拨，看到一片坍塌的碎砖。
都百万年了，这砖居然还存在，本身也算是件宝物了。
捡起那块砖，拂去尘土，灵玉自言自语：“这玩意儿合体期都用得着，那时候居然用来烧砖，真是浪费。”
如果广乐天开放，一定会成为人界修士的乐园，炼虚和合体将会蜂拥而来，从中捡便宜。
“这种东西，广乐天到处是。”小青毫不在乎地说。
“是吗？”灵玉兴致勃勃。她之前听说过广乐天到处都是宝物，没想到这个等级的原料，在广乐天跟石头似的。若是如此，也难怪广乐天能养那么多高阶修士了，青锋界那个矿界，在广乐天面前毛都不是。
可惜啊，对大乘有用的东西，一般都是开天辟地时出现的先天至宝，广乐天已经毁成了这样，不可能再出现这种宝物了。
能进来的人用不上，用得上的人进不来，广乐天就这么白白荒废了百万年。
从这堆建筑遗迹分辨，勉强找到主道，两人继续往上。
进入主观范围，危险增多了。
那些撕扯的空间碎片，大多数带着玄妙的禁制。两人一路破解过去。
“到了。”小青突然说。
灵玉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那株已经干枯的树。
确切地说，那是三棵树，呈品字形，另外两棵，已经倒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桩子。而中间那棵，依然挺立，但只剩下主干了。
灵玉看着那棵树，露出怀念的表情。
她不曾经历过洪荒年代，可在几次的回忆幻象中，对这棵树印象深刻。
紫郢剑曾在这里，经历风吹雨打上万年，后来元灵亦诞生在树顶之上。
她微微一笑，对小青道：“走，我们去后山。”
小青讶然：“你要来的，不就是这里吗？”
灵玉道：“几棵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小青想说，后山也没什么好看的。没等她说出口，灵玉已经举步走了，她也只能跟着离开。
后山，若非紫郢告诉她，灵玉也不知道，当年的清都山，真正重要的不是主殿，而是后山。
那里，有一件鸿元道祖遗留的宝物。
……
幽静的暗河，在特殊的空间里流过，横贯整个虚空。星子朦胧闪烁，仿佛隔着另外一个世界。
一身黑衣的转轮王，静静站在冥河旁，仰头看着星空。
那好像很真实，又好像很虚幻，就像他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冥河的黑色水流中，“咕噜咕噜”冒出了气泡，形成涟漪。
涟漪越来越大，组成了水花。一个身影，从里面钻出来。
这个身影，姑且称为人。他的体形，与人相似，但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暗的气息，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你唤我做什么？”此人开口，声音幽幽暗暗，同样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但并非外面那个星子闪烁的世界，而是冥河之底，更幽静、阴森的世界。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转轮王淡淡道。
黑影发出一声嗤笑：“没事叫我叙旧？我可没时间。”
说罢，他转身回到冥河中，仿佛下一刻就会往下沉去，消失无踪。
“有人知道了你的存在。”转轮王及时道。
黑影顿了顿，停下去势：“知道我的存在？什么意思？”
转轮王叹了口气，说道：“前些天，曾经有人找我探听洪荒魔物的下落。”
这个话题，显然引起了黑影的兴趣，他问：“所以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转轮王面露苦笑：“你不怕你的存在泄露吗？毕竟，你可不是后来传世的魔修，而是最初的魔物，天生邪恶的魔物。”
黑影毫不在意，说道：“你这是在糊弄我吗？现今的修士，对道祖极为尊崇，他们只知我是道祖门下，若是我的存在真的泄露出去，只会迎来一批崇拜者吧？尤其那些魔修，想必他们很愿意多个祖师爷。”
真以为他这些年藏在幽河中，就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凡洪荒活到如今的修士，地位都很尊崇。他是魔物，但他也是道祖弟子。
“你想得太简单了。”转轮王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只是把人打发走就算了。之所以把你叫出来，就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哦？怎么个出乎意料吧？”黑影的声音还是那么满不在乎。
转轮王看着他的样子，神情逐渐冷下：“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搜查那些附在洪荒修士身上的魔物，你说到什么程度了？还有，莫非你没发现，你有两个徒子徒孙，这会儿已经出了意外了吗？”
听到这话，黑影总算慎重了起来：“出了意外？”
“你果真没有感觉？”转轮王冷笑起来，“甲申，别以为我一定会替你挡去所有麻烦，留你在冥河，不过是当初欠了你一份人情，而我又顾念老君的教导之恩。不然，你是死是活，我一点也不关心！”
黑影——甲申的态度却不怎么好，他冷哼一声，“你也可以不收留我啊！谁逼你了？”
韩抚宁那张脸上，流露出森寒之意，他冷冷地看着甲申，眼睛里半点感情也没有：“占了便宜，然后说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吗？你若不想占我便宜，早年直接走人不就好了？若非留你在冥河里，这些年，我又岂会一直当着缩头乌龟？”
“当缩头乌龟，不是自己的喜好吗？”甲申满不在乎。
转轮王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终于冷笑一声：“不愧是初始魔物，这等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事，过了百万年，还是做得这么顺手。”
甲申大大咧咧道：“老君都不曾说我什么，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转轮王喃喃说罢，叹息一句，似是心灰地挥挥手，“罢了，你想怎么就怎么吧，我不管了。”
话说到这里，两人好像撕破了脸，可那甲申却没有掉头而走，反倒站在冥河上不动了。
转轮王冷冷道：“怎么，还等着我给你道歉不成？”
魔物甲申忽然笑了起来，低暗的笑声幽幽的，在冥河旁，听起来特别阴森：“你是不是想把我交出去？”
转轮王顿了一下，没回答。
“果然如此啊！”魔物阴阴道，“这世上的人，没一个可信的。”
转轮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不是人。”
“……”甲申哼一声，“不管是人是鬼，反正都是不可信的玩意儿，真是没趣！”
转轮王缓缓道：“我倒是没想过把你交出去，不过，当年之事，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交待一下？”
甲申诧异道：“我为何要向你交待？你不会以为，冥河让我住了些年，我就对你有什么义务吧？”
转轮王揉了揉额头，叹道：“甲申，你怎么就这么傻呢？现在是义务的问题吗？你没有发现，这事情已经变得不可控了吗？当年你说，你只是要求个生存之地，你那些手下去了哪里，都不愿意告诉我。而如何呢？我已经知道你把你的手下派去了哪里，他们出了事，你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甲申，你自己说，这正常不正常？”
甲申沉默，他当然知道不正常，也正打算回去弄清楚怎么回事。
“你沉睡期间，人界发生了很多改变，现在的人界，不是你认识的人界，我并不能一手遮天。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恐怕有一天，我不得不交出你。”
“你这是威胁？”甲申冷笑。
“不，”转轮王语气平平，“我这是实话实说。别人先不提，紫郢你总知道，如果他向我要人，你说我给还是不给？”
听到这个名字，甲申难得出现一丝慌张：“紫郢？”
“如果你再拖下去，就不止紫郢了。”
甲申一直沉默着，没有回话。
转轮王轻叹一声：“你好好想想吧，这件事，我只能说到这里。”
说罢，他袖子一拂，身影消失，回到幽都之中。
而甲申，在冥河上站了许久，慢慢又沉了下去。
1179 太虚幻境
灵玉在后山停下。
她和小青进入广乐天，花了十几天时间，冒着时间和空间的洪流，走到清都山。
而进入清都山的道庭，从前山到后山，却足足花了五天的时间。
一步一险，当真如此。
太多人曾经在这里动过手了，到处都是陷阱和战斗的痕迹，那些痕迹，经过了百万年，余威犹存。
在这一路上，灵玉不停地被时间洪流卷入，从清都山平常的生活，到那场陨世之战的片段，她见证了许多。那场陨世之战残余的影子，令她目醉神迷。
原来，那就是洪荒年代。虽然那些修士，就实力而言，不一定能够比得上今日的大乘，但，他们举手投足之间，对于妙法奥义的理解，却是今日的大乘有所不及的。
那是个单纯的年代，他们追求大道，心思纯净，没有太多的纷争之念。所以，实力不见得多么出众，战斗也不见得多么精彩，可法术的精妙，却让人叹为观止。
小青的表情也很复杂。那个年代，是她记忆里最亲切的年代，然而，真实的她，并不存在于那个年代，那些记忆也就虚幻而不真实。这些时间洪流里投射的倒影，是她能接触到的，最靠近洪荒的地方。
然而，这些只是影子，她终究不能回到那个最喜欢的过去。
她的心情，比许多洪荒至今的修士还要复杂。她所向往的，是自己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家乡。
“小青，到了。”
听到灵玉的声音，小青回过神。
“这里……”小青的表情有点迟疑。
“怎么了？”灵玉笑问。
小青默了一会儿，摇头：“我对这里不熟。”
她的记忆传承自青索。她不清楚，那就是青索也不熟。
灵玉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青索与紫郢，在过去的清都山，是一样的地位，既然青索不清楚，那紫郢是不是也……
不过，小青不会去怀疑紫郢。只是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放心吧。随我来。”灵玉想了想，又提醒，“小心些。千万别在最后一步翻船。”
后山这一带，在清都山并不是让人看重的地方。不过，也不对外开放。毕竟，这已经算是清都山的腹地了。
灵玉带着青索。绕过那些陷阱，中间遇到了几个残留的斗法痕迹。还好她们够小心，没避开也挡住了。这么一步一走，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山洞？估计算是吧。
灵玉看着这不起点的洞口，都有点怀疑了。徐逆说的是真的？她不是怀疑徐逆骗她。而是觉得这消息看起来太不可靠了……
这个山洞，不但低矮，而且完全没有修整的痕迹。就算清都山本身的风格很平实。也没必要把重要的法宝藏在这么个地方吧？
不过也说不准，都说大乘的心思难猜。道祖的心思不见得好猜。
她踏入山洞，在阴暗的洞穴里走了数十步，眼前忽然一变。
“这是……”灵玉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道祖！这山洞果然另有玄机，直接把山洞和另一个空间相连，而且衔接得毫无痕迹。最奇妙的是，广乐天本身的世界已经坏得差不多了，偏偏这个空间很稳定，规则保持得也好。
“咦，太虚幻境？”小青喃喃念道。
“太虚幻境？”灵玉看向她。
小青迟疑道：“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太虚幻境。”
“哦？什么是太虚幻境？似乎不曾在典籍中见过啊！”以怀素的博学，都没听说过太虚幻境，这东西得有多偏门？
小青歪了歪头，道：“嗯……太虚幻境没有在别人面前出现过，只是老君有一次随手弄出来的东西，也就那么一次而已。”
灵玉眼睛亮了亮：“是吗？这是道祖所创？秘术还是法宝？”
“不知道。老君道法玄妙，早就没有了秘术与法宝的界限。照理说，应该算是秘术，不过，说是法宝也可以吧？”
就如同剑修都是紫郢的狂热崇拜者，清都山门下，也都是鸿元道祖的狂热崇拜者。在小青眼中，鸿元道祖自是千好万好。
“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小青说，“老君当年创出此物，只是为了演示大千世界的玄妙。”
灵玉点点头，心里没有太当真。毕竟用途不同，这一次，鸿元道祖很可能用此术藏东西用，说不定已经改变了。
然而，小青的话好像是真的，一路走进去，她们并没有遇到危险。
这个太虚幻境，不愧太虚之名。里面好像是一片混沌空间，还没衍化生成。
“你看！”小青突然出声。
灵玉顺着小青所指看去，只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是……
“朱景道君？”她惊讶地叫了出来。
这个仙风道骨活神仙的模样，可不就是她在幻境里屡屡见过的朱景道君么？他怎么会这里？到底是真是假？
灵玉一振袖，青蓝光芒笼罩下来，护住自己与小青。
两人往朱景道君所站的地方走过去。
朱景道君就站在一片迷雾中，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他好像没有生气，只是一具躯壳，但仔细看又会发现，他的胸脯微微起伏，似乎活着的样子。
灵玉走到他面前，试探着出声：“敢问——”
只说了两个字，朱景道君立刻转过身来。
灵玉被他吓了一跳，她还以为，就算朱景道君没有沉睡，也会变得迟钝，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这反应也太敏锐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重新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朱景道君？”
朱景道君定定地看着她，好半天没回答。
他这个反应。灵玉反而安下心来。这才对嘛！一个早就消失了百万年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这个幻境里，要是还跟活人一样，不吓死人才怪！
“敢问——”
没等她再次问出口，朱景道君突然说了一句：“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哪里来的？”
灵玉怔了怔，答道：“在下程灵玉。来自明尘界。”
“明尘界？那是什么地方？”朱景道君接得飞快。
灵玉没有马上回答。她仔细地看着朱景道君，在心中分析。
朱景道君的模样，与生人没有分别。有呼吸。有脉搏，就是眼睛里的神采淡了点。不过，正在慢慢地恢复，好像之前被冻住了一般。
这个朱景道君。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是只是幻影？刚才太多次被卷进时间洪流。她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现实中了。想问问小青，这太虚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觉得，万一朱景道君是活的。当着他的面这么问，似乎太失礼了……
“明尘界，是东天的一个界。”
“东天？那又是什么地方？”朱景道君再次问道。好像一个好奇的孩子。
灵玉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东天，是广乐天以东的分界。”小青接过去。“他们现在把整个人界分成了东西南北四天，以广乐天为基。”
“哦……”朱景道君顿了好一会儿，突然道，“这个世界，怎么听起来这么陌生？”
“因为已经过了百万年。”仍旧是小青回答。
“百万年？百万年！”朱景道君突然叫了起来，“过去了百万年？”
“前辈？朱景道君？”灵玉唤了一句。
朱景道君抱住头，喃喃自语：“百万年？怎么会过去了百万年？我这是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灵玉道：“这是清都山的后山，小青说，这里是道祖的太虚幻境。当年道祖陨世，发生了陨世之战，广乐天就毁了，而您在那场大战中失了踪。”
“陨世？”朱景道君呆呆地看着她，“道祖陨世？”
“对……”
“你是说，老君死了吗？”朱景道君突然问。
灵玉默了默，答道：“说是这么说的，到底道祖们是死是活，我们也不清楚，并没有人真正看到他们死去。”她看了看周围，问道，“您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您当年失踪，并不是真的失踪了？”
她不知道这个朱景道君是真是幻，这句话就是试探一下。
没想到，朱景道君浑身一震，眼睛发直地喃喃自语：“我在这里做什么？对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不是在侍奉老君吗？怎么会在这里？老君呢？”
“前辈？”
“朱景师兄？”
接下来，无论灵玉和小青说什么，朱景道君都不回应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有，灵玉只能暂时放弃，对小青道：“我们先到别的地方试试吧。”
小青点点头，走的时候恋恋不舍。
虽然理论而言，她与朱景道君并不相识，可小青还是会不由自主把自己当成青索。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迷雾中，又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看到那人，小青突然定住。
“怎么了？”灵玉小声问。
“这是……太真元君！”
“太真……”灵玉很快在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这也是一位消失在陨世之战的洪荒修士，出自清都山门下，自陨世之战后再也不曾听闻。
她走到近前，看到一个道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和朱景道君之前的样子完全相同。
太真元君，是一位在古籍传说中都平平无奇的人物，通常她在古籍上只留下一行记载，那就是清都山门下，鸿元道祖弟子。再多一点，也就是提一句，她出自杏林世家，曾在凡间活人无数，故而道祖收她为徒。总之，这位跟朱景道君完全相反，朱景道君在古籍中鼎鼎大名，太真元君则完全没有存在感，要不是大乘修士记忆出众，灵玉都不一定记得她。
“太真元君？”灵玉唤道。
这个疑似太真元君的道姑，转动自己的视线，向灵玉看来。
好似一具人偶，突然活过来似的，尽管灵玉胆大，此时也忍不住后背发寒。
她目光平平地看着灵玉：“你是？”
灵玉道：“在下程灵玉，出自明尘界，乃是百万年后的小辈，元君并不认识我。”吸取刚才的教训，她这次把自己的来历都说了。
“明尘界？百万年？”太真元君眼中闪过迷茫。
灵玉看向小青。小青明白她的意思，对太真元君道：“太真师姐，还认得我吗？”
“你……”太真元君问，“你是谁？”
“我是青索啊！”小青如果答道。
太真元君摇头：“你不是青索，你是谁？”她语气平平，并没有生气或者什么，只是在直白地陈述一个事实。
灵玉却因此暗暗吃惊。小青无论形貌还是气息，都和青索一模一样，太真元君如何认出来的？
“我……”小青看了灵玉一眼，回答太真元君的问题，“我是青索的……剑鞘。”说出这句话，她有点费力。小青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并非青索。
“哦。”太真元君淡淡点头，“原来是青索的剑鞘。”
小青继续问道：“太真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是老君的太虚幻境吗？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里？”太真元君重复她的问题。
灵玉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之前朱景道君的反应，心想，这句话该不会是咒语，不能问的吧？
接下来的发展，让灵玉的担心成了现实，太真元君喃喃念道：“对啊，我为什么在这里？要做什么呢？”
灵玉和小青再问话，就没有反应了。
简直无语。他们要是幻影就算了，这要是真人，真是毁了一世英名啊！
没办法，她们只好放太真元君自己问自己，继续向前。
片刻后，她们又遇到了一个人。从进入太虚幻境，她们不停地遇到那些站在混沌迷雾中，动也不动的洪荒修士。他们有气息，会答话，却一个个跟中了邪似的，一问为什么在这里，就不动了。
灵玉也试过不问这个问题，用迂回的方式探问，可结果一样，只要一提起这里和过去，他们就会犯傻，简直跟失去动力的傀儡一样。
越到后面，灵玉越觉得，这些人应该不是真的吧？如果真是那些洪荒大能，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呢？
可这太虚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徐逆告诉她的时候，并没有提呀！(未完待续)
ps：稍后检查，小幅度修改。
1180、意外之人
徐逆与紫郢合体后，整理了紫郢的记忆。
当灵玉想回清都山看看，找点线索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道祖从后山那个地方回来，正好遇到他，鸿元道祖随口告诉他，他留了一件东西在此，他日或发生浩劫，可为镇压之用。
所以，这件事只有紫郢知道，青索并不知晓。而且，结合各方面的线索，紫郢认为，这大概是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因为，陨世之战发生后，没有一个人想起这回事。
紫郢曾经在陨世之战发生时回到清都山，试图找到那件宝物。可是，结果却是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件事紫郢一直记在心里，念念不忘，不知道是道祖说错了，还是他记错了。
照理说，道祖不可能说错，也没有骗他。道祖从来不说谎。可是，他没找到那件镇压之宝是事实。
灵玉说要回来，徐逆便找出了这段记忆，告诉她清都山的后山可能存在这么件东西。
他想的是，有些宝物，需要机缘得见，也许他没缘见到，灵玉反而有缘呢？
而现在，灵玉过来了，宝物没见到，反倒见到了这些不知道是真是幻的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人，也是在陨世之战中失踪的人。
说真的，他们的反应太可疑了。说假的，就连小青都没认出来，这些人是假的。
灵玉心中一动，问：“小青，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失踪的吗？”
说起来，青索也是个失踪人物啊！而小青，失踪前还和青索在一起，后来却流露在外，被怀素找到。
“不知道。”小青答得干脆，一点犹豫也没有。
灵玉苦笑：“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嗯。”
灵玉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往前走。小青的记忆也是靠不住的，她七零八碎的事情记得多，真正重要的，却几乎一个也不记得。
比如，青索剑鞘在青莲之战前，在怀素的手上。在青莲一战中，怀素拿来对付紫郢。照理说，他们全都完蛋，青索剑鞘应该掉在沧溟界才对，就像灵玉在结丹期捡到的剑鞘碎片。而诡异的是，青索剑鞘最后出现的点，竟然是青锋界。青莲一战后的万年间，青索剑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它带到青锋界？
这么关键的问题，小青却一问三不知。
灵玉甚是遗憾，她有预感，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如果小青知道答案，他们可以少走不少弯路。
可惜啊，越是关键的东西，小青越是记不住。
灵玉突然停住脚步。
小青埋头走了几步，发现不对，扭头看她：“干什么不走了？”
灵玉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来，吐出两个字：“青索……”
“什么？”刚问完，小青眼角扫到，也呆住了。
前方的迷雾中，一个身影若隐若现。身着青衣，身姿窈窕，和小青长得一模一样。
青索，竟是青索！
灵玉突然飞掠往前，也不管在这太虚幻境中这么干，是不是会惹来麻烦。
她遁至青索面前，定定地看着这张脸。
没错，和小青一模一样，就是青索！
小青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她的心情比灵玉还要复杂。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青索了，但，只要青索不在，她就可以假装自己还是青索。可见到了真正的青索，她没法再自欺欺人了。面对青索，小青有一种冒牌货见到本尊的尴尬与忐忑。
“青索？”灵玉小心地唤出声。
她这句话好像戳破了什么咒术，青索猛然抬起头来，眼神不再一片漠然，而有了神采。
“你是谁？”
吐字清楚，语气平顺，比许多人的情况好得多。
灵玉小心地道：“你不认得我，我叫程灵玉，或者你叫我怀素也行，现在住在明尘界。”
“程灵玉？”青索歪着头，似乎在回想。
灵玉把小青拉过来，试探地问：“青索，你可认得她？”
青索的目光落在小青身上，目光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道：“这不是我的剑鞘么？居然也化出了元灵？”
灵玉暗暗松了口气，青索的情况比她想象得好，见到小青，就认出了她的真身。
小青的感觉却很复杂，难以克制地对青索存在亲近感，但又觉得别扭和不甘，咬着唇踯躅不前。
“你……不对，是不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剑鞘与我本是一体，之前并没有衍化元灵的先兆。”
听到这句话，灵玉简直惊喜。刚才遇到那么多人，每一个都是貌似清醒，随便说几句，就会陷入“这事情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呢”的自我思考中，怎么叫都没反应。而青索，居然能够主动意识到这件事，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情况比其他人好得多？
“是的，离陨世之战，已经过去了百万年。”灵玉说。
“陨世之战？”青索歪了歪头。
“您不记得了？”灵玉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道祖忽有一日遁世消失，广乐天爆发了陨世之战，整个世界几乎毁于一旦。大批顶级修士在那一战陨落，又或者失踪。而您，就是在陨世之战中失踪的一位……”
青索安静地听完，陷入思索：“道祖消失？爆发了陨世之战？失踪……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灵玉吓了一跳。青索也想到这个问题了，该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也发起呆叫不醒吧？
“我……怎么称呼你？”突兀的声音响起，是小青。
青索即将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向小青。
灵玉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给小青竖了下拇指。不错，就冲这个表现，这次没白带她出来。
“唔，你是我的剑鞘，与我同本同源，叫我姐姐吧。”
小青的姐姐，不应该是小白吗？灵玉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吐个槽。
“姐姐！”小青的眼里，充满了崇敬，因为这句话而显露出欢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之前一直觉得不安定，不管紫郢待她怎么好，都安抚不了的心，在青索一句姐姐面前，一下子稳定了。有一种终于得到认可的感觉，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个冒牌货，而有了正式的身份。
“这里好冷啊！”青索伸手抱了抱手臂，“这是哪里呢？”
“这里是老君的太虚幻境。”小青非常狗腿地回答，看着青索的眼睛闪闪发光。
灵玉撇了撇嘴。什么叫差别待遇？对着她的时候，小青就一脸木然，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对着青索就一脸殷勤。
不过，算了。她跟青索确实没得比。一个是剑，一个是剑鞘，她们俩才是天才一对的双胞胎，亲近是理所当然的。
“太虚幻境？”青索歪头想了想，“哦……好像老君用它演示过大千世界的诞生和衍化。”
“是的，就在那次法会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怎么好像记不起来了？”
青索又想起了这个问题，灵玉正在担心，她会继续陷入那个麻烦，小青立刻接过话：“姐姐你在陨世之战中失踪了，百万年都没现过人世。嗯，我也是的，不久前才被找到。”
几万年前，对她们这样的灵族来说，确实是不久前。
“陨世之战？”青索按了按额头，喃喃道，“怎么回事？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你是说，老君不在了？”
“是。”小青的声音带着哀婉，“广乐天也不在了，那些师兄师姐……好多都不在了。”
虽然真实的世界里，他们并不认得她，可在小青心中，她亦是道祖门下，那些人，亦是她的同门。
“好奇怪……”青索喃喃道。
“对了姐姐，紫郢还在，他现在在上真界。”
“咦？”青索的表情又鲜活了一点，“紫郢？上真界是哪里？”
“上真界位于北天。”小青热情地解释，“他没有在陨世之战失踪，广乐天被毁后，他就在上真界建了自家的道宫。”
“道宫……”青索眼中的光芒忽然一黯，叹了口气，“看来老君是真的不在了啊，如果老君在的话，紫郢一定不会离开广乐天的。”
“嗯……”小青在短暂的情绪低落后，又兴奋起来，“姐姐，我们去找紫郢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去问他。”
青索张了张嘴，随即摇头。
“为什么？”小青不理解，“去找紫郢不好吗？”
青索紫郢，本是同炉而生，说是一母同胞也不为过。他们熟悉的彼此的气息，天生亲近。就像小青初醒时，一心要找紫郢一样，青索也会有这个本能。小青不理解，为什么姐姐要拒绝她呢？
青索看着周围的迷雾，叹息道：“我也想去，但是，总有种感觉，如果我离开这里，后果一定很严重。”
“原来是这样啊……”
小青和青索对话的时候，灵玉默默地旁观着。
她在观察，这个青索到底是真是假，是投影，还是真实的存在？
在这个太虚幻境里出现的人，都是当年在陨世之战中消失的人。他们不确定陨落，也不知道去向，如果这是真实的存在，正好解开了当年失踪之谜。
但是，灵玉又怀疑，自己真的有这样的运气吗？徐逆告诉她的时候，只是让她来碰碰运气，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这下可好，她不但见到了太虚幻境，而且还找到了这些失踪的人。她真的运气这么好吗？这个地方，与她有缘？
不是灵玉多疑，而是，她不觉得有那么幸运。若论与清都山的渊源，也该徐逆见到才是。
这会儿听到青索这么说，她心中一动，主动道：“此地颇为奇妙，既然有此感觉，还是不要轻易离开。不如，让紫郢来见吧？”
“好啊！”小青高兴地答道。
灵玉走开两步，引动与徐逆之间的感应。
在她与徐逆沟通期间，青索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是什么人？和紫郢什么关系？”青索忽然问道。
“呃……”小青犹豫着。
……
此时的徐逆，和悟嗔在广乐天的时间洪流中东奔西走。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一进广乐天，徐逆便发现，他之前看到的小千世界，又有一个消失了。
每消失一个，说明简不凡的实力强大一分。再这么下去，不知道他的实力会恢复成什么样子——不，不应该说是恢复，根据这一路找到的线索，简不凡的实力应该早就恢复了，现在比原来还要强大。
广乐天的小千世界并不少，如果全都被简不凡弄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现在，他们要在这么多小千世界里找到简不凡的藏身之处，真不是容易的事。以简不凡的狡诈，定会藏身行事。
他忽然感应到什么，停了下来。
撕扯的狂风中，徐逆轻轻一点，灵玉的影像出现在他的面前。
“怎么了？”
灵玉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复杂，充满了疑虑，又好像带着喜悦，看来，她这趟应该有所收获。
“我在你说的地方，找到了一点东西。”
“哦？”徐逆精神一振。
灵玉迟疑了一下，说道：“有很多人，那些在陨世之战中消失的人，还有……青索。”
“青索？”徐逆惊了一下。
“嗯。”灵玉肯定道，“小青觉得她是，应该不会有假吧？只是不知是实体还是投影。”
徐逆感觉到自己呼吸加重。青索，青索真的还存在吗？他是徐逆，但也是紫郢，那代表着他尘封的过去。
“你……”
“我过去看看。”徐逆断然道。
“嗯……我等你。”
灵玉的身影消失，徐逆联系悟嗔。
过了一会儿，悟嗔出现在他面前：“叫我干什么？该不会是你不想干了吧？”
“灵玉那边有点事，我要去一趟。”徐逆说道。
“哦……”悟嗔小声嘀咕，“还真是不想干了。”
徐逆无视他的话，说道：“你先继续，找到简不凡就叫我。”
“喂，你让我一个人啊？不是说怕我打不过吗？喂！”话没说完，徐逆已经消失了。悟嗔摸着光头，自言自语：“紫郢，你可是紫郢啊！看看你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样子，啧！”
1181 青索
紫光在高空飞遁，循着灵玉之前走过的路，徐逆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避开了那些空间碎片和时间洪流，抵达清都山。
他到达后山时，小青就站在洞口，看到他，高兴地迎了上来：“紫郢！”
徐逆轻轻点头，问：“人呢？”
小青的脸拉下来：“在里面。”
看到徐逆迳自进入山洞中，小青愤愤地跺了跺脚，跟了进去。
之前，她神思迷糊、自我不明，行为举止倒是颇像青索。后来，被紫郢点穿身份，小青的自我逐渐明确，便开始有了自己的性格特征。她比青索多了些稚气，格外看灵玉不顺眼，在徐逆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争宠——在她心里，她和紫郢才是一家人，灵玉这个人不知道哪来的，偏偏要插进来，讨厌得很。
“这边！”不高兴归不高兴，小青还是很尽责地帮他引路。
“这是……太虚幻境？”周围环境发生变化，徐逆微微有些吃惊。他前身的紫郢，曾经来过这里，但什么也没找到。之前告诉灵玉，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真的会找到东西。莫非，真是灵玉与之有缘？
片刻后，看到朱景道君，徐逆倒吸一口凉气，很少有波动的脸上，浮起震惊之色。
“朱景师兄？！”
此时的朱景道君，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发直，口中自言自语，不管徐逆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紫郢，你叫不动他的。”小青说，“我们之前试了好多方法，都没有用。”
“他发生了什么事？”
小青摇头：“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等了一会儿。朱景道君还是那个样子，徐逆只能先行放弃。照灵玉的说法，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一路行过去，徐逆恍惚回到了曾经的清都山。
这些人，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好像时间在他们身上停止了流逝，他的百万年。于他们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
“紫郢，看！姐姐在那儿！”小青的声音唤回了徐逆的神思。
他抬眼看去，那边也是一片迷雾。一青一白两个身影若隐若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仿佛感应到他的到来，青索忽然抬头。朝他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交，中间隔着百万年的时光。
徐逆定定地看着青索。一步步地走过去，好像把百万年时光跨越。
直到他站在她面前，青索喃喃念道：“……紫郢。”
这是被找到后，青索第一次主动叫他人的名字。紫郢对她来说，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青索……”刚开始叫出这个名字，徐逆的神情还有点犹疑。到最后，已是肯定。“真的是你。”
青索仰头看着他，伸出手，轻触他的脸庞：“哎，你怎么好像变了？你现在……带着一股生人味！”
灵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青索这语气，好像在说，你现在带着一股狐骚味，充分表达了自己的鄙视。
徐逆默了默，才道：“发生了很多事，我转过世了。”
这具身体是徐逆的，虽然肉身是上真宫重新捏的，但是最重要的元神却是徐逆带来的，所以青索说他带着一股“生人味”，一点也没错。
青索收回手，表情带出轻微的嫌弃：“哦，转过世了啊……”
她的尾音拖长，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让人感觉，什么都说过了。
灵玉简直无话可说。这青索，和她想象中好像不一样啊……
徐逆一来，青索好像就活过来一般，之前的青索，和朱景道君他们差不多，有点木木呆呆的。小青的存在，让她比朱景道友多了点神采，而徐逆的到来，终于让她整个人“活”了过来。
青索微微闭上眼，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气氛里，仿佛和太虚幻虚融为了一体。
然后，灵玉就看到，她的表情慢慢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平静生出了波澜，之前的死寂泛开了生机。
再睁开眼，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和活人没有区别了，一股惊心的锋锐之意，骤然升起。
灵玉在心中叹为观止，不愧是鸿元道祖手中战力最强的法宝，青索一睁眼，光彩流溢，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此刻却锐意逼人，透着一股杀意。
小青出现时，灵玉隐隐觉得奇怪，和紫郢齐名的青索，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就算失了记忆，可她的表现，未免太弱了，总觉得担不起青索之名。青索成名，甚至在紫郢之前。若非青索实力惊人，鸿元道祖也不会想要炼制紫郢剑。
现在，一切终于清楚了。同样的容貌，同样的气息，青索和小青站在一起，谁才是青索剑一目了然。
没有青索的时候，小青还能糊弄一下别人，而在青索面前，小青的存在感一下子就弱化了。
“紫郢，已经过去百万年了吗？”
“是。”徐逆轻声道，“从老君陨世至今，已有百万余年。”
“百万年。”青索抬起眼，看着这个太虚幻境，目露叹息，“以为只是一个梦境，原来时光竟过去了百万年，呵呵……”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灵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莫非青索她知道什么？
“青索……”
青索的目光转到灵玉身上，笑问：“这位是……”
徐逆脸上露出些微尴尬，这是属于紫郢的表情，他的体内，属于紫郢的那部分感到尴尬：“这是我的……”
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青索就饶有兴趣地等着，似乎他越尴尬，自己就越高兴。
灵玉笑眯眯地站起来，迎上前：“那个，青索天君，冒昧问一句，你与紫郢应该算是什么关系呢？夫妻？母子？姐弟？”
青索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夫妻如何？母子如何？姐弟又如何？”
灵玉理所当然地道：“如果是夫妻的话，那不好意思，我要对你拔剑了。至于是母子还是姐弟，那关系到我要怎么称呼你，是叫婆婆呢，还是大姑子。”
“……”青索忽然哈哈笑出声来，“你确定要对我拔剑？”
她可是青索剑本尊，鸿元道祖手中最强的法宝，就算现在没了道祖，实力下降，但也比一般大乘强大得多。紫郢的剑术强，可就算有百万年时光的差距，青索觉得，自己也不会比他差太多。说紫郢是剑道之祖，是因为他开创了剑修一派，但论剑术之始，却要归到她的头上。要对她拔剑？这孩子是认真的？
灵玉眼中寒光闪过，笑容一收，缓声道：“不错，如果你说是的话。”
尽管她还没有拔剑，剑意和杀意却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ps：写得慢，先发个小章吧
1182、昭然若揭
“好胆色。”青索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缓声说道。她并没有气恼或者什么，但在一瞬间被灵玉的杀意反制后，剑意忽然就张扬了起来。
不必说，也不用动，那股剑意，形成了淡淡的青气，笼罩周身。
静默了一息，又或者更短的时间，一道青影骤然出现，轰然斩下。
紫气亦不慢，在青影斩下的瞬间，高高扬起。
青光紫影，下一刻便舞成一团，而包裹在其中的两个人，更分不清谁是谁。
“青索！”徐逆在青索出剑的一瞬间，差点也拔剑而起，勉强将冲动压了下来。
这里是太虚幻境，两人动手受制很大。所以，并没有像大乘修士交手时那样，远离千万里而剑影漫天，而是像寻常修士那般，直接近身相搏。用这个方法比试，彼此有所保留，搏的仅仅只是剑术。换句话说，两人虽然杀意冲天，但此时确实只是切磋而已。
“紫郢，你护着她！”一旁的小青开口，语气带着不满与醋意。
徐逆没说话，盯着那两个人影看。
小青更不满了：“紫郢！”
“什么？”徐逆心不在焉。
“你真过分！姐姐刚醒，你不关心她，还站在外人那边。”
徐逆顿了顿，说道：“灵玉不是外人。”
“喂！”小青气得跺脚。之前就算了，自从她知道自己只是剑鞘，虽然不满，但也知道争宠是争不过灵玉的，现在真正的青索出现了，居然也争不过灵玉？
剑影忽然一收，青白两个人影分开。
青索按着腰叫出声来：“哎呦，我的老腰诶！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尊老？”
“姐姐！”小青急忙跑过去，伸手扶住她，“怎么了，怎么了？”然后对灵玉怒目而视。
灵玉对她摊了摊手，很无所谓的样子。
徐逆则蹙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青索：“你实力下降不少……”
青索一边扭着腰，一边道：“嗯，不动手不知道，我身上的力量散了很多，不仅仅因为老君……”
她是一件法宝，而且还是件有主的法宝，在鸿元道祖的手中，她的实力能够与之匹配。但，失去鸿元道祖这个主人后，青索自身也就是个大乘修士——尽管实力比普通大乘强大。
通过刚才的切磋，青索暴露出很大的问题。在洪荒时期，就算没有鸿元道祖，她的实力也是大乘中顶尖的，甚至比紫郢还强那么一些。但是现在，别说跟徐逆比，就连对上灵玉，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要知道，灵玉根本没有出本命法宝，而是单用剑术与她切磋。
这情况，出乎青索的意料，她本以为，自己就算缺失了这百万年，顶多就是比紫郢弱一些，现在看来，实际情况比她料想的严重得多。
青索抬起头，看着这个太虚幻境。她的实力下降，和这里有关吗？
“青索，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朱景师兄他们……会在这里？”
听到徐逆这个问题，灵玉有点紧张。她刚才只要一问到这个问题，那些人就会全傻掉，青索也差点。徐逆出现，青索的表现总算正常了，现在该不会又……
还好，这种事没发生。青索歪头想了想，很干脆地回答：“不记得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
“嗯……我最后记得的事，就是你离开清都山，之后就迷迷糊糊的。”
灵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果然如此。”
她就说，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青索，忽然把谜题给解开，找到关键点，对付简不凡及幕后黑手？要真这么顺利，也不会一步步被简不凡算计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
青索仰起头，看着这个太虚幻境，不答反问：“方才听说，百万年前老君陨世，然后爆发了大战？”
“嗯。”
“我来说我来说！”小青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急急插话，“姐姐，这件事我有一点印象……”
等到小青说完，青索的表情充满了怅然：“竟是如此吗？”
“青索……”徐逆欲言又止。突然要接受这个现实，青索的感觉一定很不好，毕竟青索是认了主的，跟他不一样。
青索抬手阻止他接下来的话，脸上绽出淡淡的笑容：“不必担心我。老君不在了，我能没有感觉吗？”
“你……”
青索笑道：“你们找到这里来，应该不是意外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徐逆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地交待了一遍。
青索若有所思：“所以，你转世也是不得已的？”
徐逆点头。
“难怪，”青索又笑了，“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扫了灵玉一眼。
徐逆轻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能先把幕后人找出来。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们全都死在他的手里。”
“未必。”
听到青索说出这两个字，灵玉讶然抬眉：“未必？青索天君，你是说，对方未必想要我们的命吗？”
“直接叫我青索吧！”说完这句，青索才接下来，“从你们的描述里，我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虽然一直在算计你们，但似乎没有要你们性命的意思。不然的话，以对方的能量，你们不可能全都完好无损。”
“对方的……能量？”
青索点头：“我是局外人，有些地方可能看得比你们清楚。你们想想看，他能蛊惑一位大乘与你们为敌，还能布下那么多暗手，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成长起来，直到回归本位？我有预感，他要的，可能不是你们的性命。”
“那会是什么？”
青索笑了：“我怎么知道？我可是个被关了百万年的人哪！”
“……”
“不过，”顿了顿，青索又开口，“我觉得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幕后人的身份，早就呼之欲出了。”
灵玉和徐逆同时抬眼，吃惊地看着她。
“你猜到了？”灵玉不太相信地问。
青索笑着望向紫郢：“你啊，是不是让百万年的时光遮蔽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你们几个人，是如今人界实力最强的修士，什么人能同时算计你们？而且还有一位人界有始以来最优秀的天才被他蛊惑，按你们所说，那人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他之所以一心一意帮助幕后之人，只有一个解释。”
青索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人并没有蛊惑他。”
灵玉一下子瞪大眼。
并没有蛊惑他，这话的意思是，简不凡之所以投诚，是因为那人真的拥有那样的力量？那么……
“想到了吗？”青索瞟了灵玉一眼，又看向徐逆，“她是小辈，可你不是。从洪荒至今，有几人有这样的能力，将你们这些人全都玩弄于股掌？包括你，还有成钧、太始两位道祖的门下，这答案应该很好猜的。”
徐逆的脸色越来越白，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却透露出了恐惧。
他果真是被百万年的时光蒙蔽住了，青索的思维，还停留在洪荒时代，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什么人能把他们这些人全都玩弄于股掌？数遍人界，不可能有这样的大乘修士，只有……
“四个答案。”青索轻声说，“老君、成钧、太始，还有……祖圣。”
徐逆闭了闭眼，一颗心沉入谷底。
答案被揭穿，残酷得让人不想接受。
三位道祖，再加上祖圣。还留在沧溟界溟渊的天地轮回锁，有意无意将他们引入这条路的天命，仿佛都在验证这个答案。
“这不可能！”小青叫了起来，“姐姐，老君肯定不会的，祖圣也不会，还有两位道祖……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青索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啊！不过这么一猜而已。”
“姐姐！这怎么能随便乱猜？老君他……”
青索轻叹，抬头看着这个太虚幻境：“百万年，百万年……弹指一挥间，人界居然有了这般变化……”
看着青索的神色，灵玉总觉得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她是鸿元道祖的佩剑，又被封在太虚幻境这么多年，有所感应也不奇怪。
“为什么？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徐逆轻声问，不知道是在问青索，还是在问自己。
“我想，老君他们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吧。”青索出乎意料地镇定，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这百万年，一切在她心中还鲜活着，不像紫郢，时光已经将洪荒的记忆铸成了信仰。
“不可能，”徐逆喃喃道，“这里，还是老君透露给我的。”
青索淡淡道：“我自然不愿意怀疑老君，这四个人选，只是力量上的分析而已。”
整个人界，从洪荒至今，只有这四个人有能力，把他们玩弄于股掌。没有幕后人，简不凡做不到这个程度。
徐逆明白，但是他身为紫郢的那部分，却不愿意去相信。
“青索，你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吗？”灵玉问。
青索摇头：“我感觉到，这里与我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我想，老君把我们留在这里，一定有他的用意。”
听这语气，青索还是相信鸿元道祖的。也是，她是鸿元道祖的法宝，怎么会怀疑主人呢？就像刚才说的那样，她把鸿元道祖放在其中，只是出于力量的原因。
“如果……真是他们之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灵玉已经幻想出了一场大战，三位道祖同时陨世，该不会是其中一位包藏祸心，算计了另外两位吧？而那位又被顺手拖进了深渊，三败俱伤。
也许还跟祖圣的消失有关。传下三脉道统的人物，居然就这么消失在人界，而且典籍中少有记载，也太奇怪了。
灵玉忽然有些不确定了，真是这个等级的敌手，他们还有获胜的希望吗？
“青索，”徐逆低声问，“照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下连青索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启口：“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能力，还比不上你们。”
灵玉深吸一口气：“不管如何，我们现在还有机会。对方这么算计我们，总有他想要的东西吧？只要我们找到原因……”
“你要怎么找呢？”青索看着她，反问。
灵玉抬头看了看，往前一指：“就从这里开始。”
“这里？”青索挑起眉。
灵玉淡淡笑道：“紫郢说，这里是鸿元道祖告诉他的，这么明确的提醒，我们要是忽视了，那不是太蠢了吗？再说，我觉得你们被封于此地，肯定有原因，如果找到那个原因，也许答案就会揭晓了。”
青索若有所思：“倒也……是个主意。”
“所以，你和我们一起？”
青索笑道：“你不怕我再出问题吗？”
灵玉道：“出了问题再说呀！白放着一位洪荒声名赫赫的天君不用，那不是太浪费了吗？”
青索一愕，随即大笑，看向徐逆：“你的喜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徐逆又露出了那种尴尬的表情。
对紫郢来说，这确实是件尴尬的事，天生无情，冷面冷心，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道侣这两个字产生联系，甚至因此摧毁了自己的道。这就好像，他自己亲手把脸皮撕下来一样，双倍的尴尬。
“好吧，那咱们也别等了，先看看再说。”青索拍了拍手，“我也想知道，这个困了我百万年的太虚幻境，到底有什么玄机。”
从两个人变成四个人，探索之路重新开始。
徐逆和灵玉走在前头，小青跟在青索身侧。她拉了拉青索的衣袖，小声道：“姐姐，你怎么由着她嚣张啊？”
“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小青忿忿：“她凭什么把紫郢抢走？你们才应该是一对……”
青索摇头失笑：“谁说对剑就该是夫妻？何况我与他也不算对剑。”
“可是……”
“好了。纠缠这个做什么？紫郢爱做什么是他的事，他天生无情，却因转世沾染七情，这是他的命数。再说，你以为我多了点表情，就会比他有感情吗？”
“姐姐……”小青咬着唇。
青索神情淡漠：“我走的亦是无情道啊……”
广乐天的某一处，刚刚从时间洪流里出来的悟嗔，悲愤地喊道：“紫郢！说好的同行呢？”
1183 随身之宝
青索清醒过来，灵玉索性带着他们，将刚才的路又走了一遍。
青索看到朱景道君、太真元君他们，并不惊讶，她能被困在这里，其他人当然也能。
看了一圈，青索也拿他们没办法，不由叹道：“我还真是好运啊！要不是小青同行，大概现在也跟他们一样吧？”
小青身上的气息，引起了青索的共鸣，然后紫郢到来，真正唤醒了她。
不管如何，青索和紫郢对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他们的本体，铸剑用的材料，都是当年鸿元道祖特意选取的，能够彼此共鸣。而且，他们同在道祖门下，多年相处，如同亲人一般。不算徐逆，对紫郢来说，对他有意义的人，大概就是道祖和青索两个，就连朱景道君，也只能沾上点边。
“他们都是真的？”灵玉问。
青索笑道：“你看我是真的假的？”
来到这太虚幻境，灵玉不肯定这里出现的人是幻影还是真实，她心里其实偏向幻影。陨世之战中消失的人，居然好端端地存在于此，这实在太惊人。而且，她根本没做什么，只是来到这里，就发现了这么大的秘密？有这么好运吗？
不过，随着青索的苏醒，灵玉有点相信了，直到徐逆过来，肯定了青索的身份，她不再怀疑。
只是，相信是一回事，理智的怀疑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才变成这个样子。”青索说，“不过，从他们身上的气息看来，应该是真的。”
灵玉看向徐逆。
徐逆对她点了点头。
他也能感觉到。这些人就是紫郢记忆里的同门。
“这事要是宣扬出去的话，人界定然震动……”灵玉喃喃道。
青索轻轻一笑，对此并不上心。人界震不震动，她压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这些人，还能恢复过来吗？理论而言。她可以。其他人应该也行吧？只是，她是因为紫郢这个特殊原因才真正苏醒的，其他人就难办了。
“紫郢。你有办法吗？”青索沉思良久，都没有很好的主意。
“太虚幻境，并不是牢不可破。”徐逆缓缓道，“我记得。这里面应该有一个关键的中枢。”
“咦，”青索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徐逆道：“老君演示的那一次，我离得比较近。”
青索点点头，笑道：“你是比我细心。”
徐逆继续说：“不知道老君演示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太虚幻境不是无根之木。这个世界的存在，必然要有能量的支撑。我们只要找到中枢，断了能量。就能破开这个幻境。现在的问题是……”
“太虚幻境破开，那些人到底会恢复正常。还是会出现什么不可估量的意外？”灵玉接下去。
“不错。”徐逆点头。
青索一挑眉，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默契。
“应该会恢复正常。”小青插嘴，“像这种幻境，影响的是元神。他们都是真实的存在，解除了元神的影响，不会影响到他们本身。”
青索赞同地点头：“小青说得有理。”
得到夸奖，小青露出得意的表情。
灵玉看向徐逆，两人视线一对，已知他也赞同这种说法。
“那好吧，我们找到中枢，破开幻境再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同，于是分头行事。
小青道：“紫郢，你和姐姐一起，我们走另一边。”说着，怕他反对似的，急忙过来，站到灵玉身边。
灵玉又好气又好笑，青索还没怎么样，小青倒是急得跟什么似的。这种事，是她急一下就能急来的吗？
“这……”
“好啊！”徐逆刚开口，灵玉就答应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徐逆，“好好叙旧，我可是很体贴的。”
“……”徐逆无语。
“小青，我们走。”灵玉打了个响指，干脆地转身。
小青简直不能相信，事情这么顺利就达成了，可灵玉都走了，由不得她不信。急忙丢了个眼神给青索，然后跟上去了。
青索哭笑不得：“这真是我的剑鞘吗？”要不是自己感应得到，都要怀疑是别人冒充的了。
“走吧。”徐逆说，然后真的就走了。
青索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跟着走了，一边走一边问：“你不担心？”
“我需要担心什么？”徐逆的语气那叫一个云淡风清。
“那位是个人？我记得人挺麻烦的，她不会怀疑你什么的？”
徐逆摇头：“她有什么事，会直接说的。”顿了顿，又道，“我们之间，不需要怀疑什么。”
青索感叹地看着他：“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徐逆淡淡道：“如果你多活了百万年，也会和以前不一样的。”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青索就笑了一声：“真正改变你的，应该是做为人的那段时光吧？”
徐逆不语，但目光已说明一切。
“来跟我说说这百万年的事吧，陨世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边和谐相处，那边的气氛却不怎么好。
“姐姐现在一定跟紫郢相谈甚欢！”
“紫郢对姐姐可好了，以前……”
“现在真好，姐姐回来了，紫郢也会很快回去的！”
灵玉瞥了自顾自说得很陶醉的小青一眼，忽然问了句：“小青，这百万年，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小青愣了一下，满脸迷糊：“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说，受过感情创伤什么的……”
小青大怒：“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沾染那些是非？”
“不然，”灵玉慢悠悠地道，“怎么会变得这么变态呢？”
“谁变态了？你……”
灵玉冷笑一声，突然停步。往前一凑。
青索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
“我看你在干什么啊！”灵玉嘴边浮着嘲弄的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青索还没怎么样呢，你倒是上赶着。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在人的世界里。就叫没廉耻？”
小青一愣。脸然忽然涨红：“你……紫郢跟姐姐本来就是一对，你才是没廉耻！”
灵玉笑道：“其实，你很想把青索换成你自己吧？”
“你胡说什么？”
“你之前以为自己是青索。对紫郢极为依赖。后来知道自己只是青索剑鞘，没有资格再向紫郢提要求，才死了心。现在遇到真正的青索，一心想让他们在一起。在你心里，你就是青索。这样就等于你和紫郢在一起了。啧啧啧，真是好动人也好纯真的感情，我想你没事的时候，一定一个人躲起来自怜自伤吧？为什么你不是青索呢？为什么你连说出口都不行？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小青快哭了：“你、你……”
她觉得好羞耻。什么要被灵玉用这种讥讽的语气说出自己心里最隐秘的心事？
“省省吧！”灵玉拍了拍她的脸，“你顶着这张脸，我都替青索觉得丢人。堂堂青索天君。她需要这样吗？你那点小心思，除了给她抹黑。还能有什么？先不说她对紫郢有没有意思，就算有意思，她也不屑用这种方式抢人的好吗？与其把心思放在这种事上，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这个大乘更名符其实。”
灵玉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现在说出来，真是……好爽！小青的存在，本身是个特例，她虽有大乘的修为，但那心智……简直就是幼儿。她的修为水分太大，虽然因为青索的缘故，实力比一般的大乘还高一些，但这么下去，对她可没有半点好处，永远都不会有名符其实的一天。
小青真的哭了，她一定要说得这么刻薄吗？
跟在灵玉身后，边走边哭，走了一段路后，见灵玉真的不理她，小青又忍不住了，冲上前揪着她问：“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你要是不出现，紫郢就不会变了！他吃了那么多苦……”
灵玉拿开她的手，表情很冷漠：“别自以为是，青索也好，紫郢也好，都不需要你来怜悯，更不需要你来规划。你对紫郢也不是那种喜欢，你巴着他不放，只不过是洪荒记忆的残留，他的存在，让你觉得那段记忆是真实的，你并不是没有依托。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假的就是假的，直面自己的真实，有这么难吗？”
小青哭得更惨烈了，觉得自己的皮被剥了一层又一层。
灵玉却一点也不可怜她，回头继续走，不管小青在身后哭成什么样。
终于，小青的哭声越来越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灵玉不理她，她也没办法。恢复了实力的灵玉，得到了怀素所有的修为和记忆，实力并不比紫郢低，根本不是她能对付的。
这时，走在前面的灵玉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是在这里……”灵玉喃喃道。
她联系徐逆，然后在旁边等着。过了一会儿，徐逆和青索并肩而来。
看到眼前的东西，青索吃了一惊，喊道：“老君！”
只见前方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插着一柄拂尘，一层淡淡的护罩，笼罩在拂尘上。
徐逆也跟着变色。
这拂尘，是鸿元道祖的随身法宝！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最亲近的弟子却很清楚，这拂尘，就是老君最强大的法宝——这是一件造化之宝，三位道祖，各有其一的造化之宝，可生万物亦可毁世界的造化法宝！
青索摇头，脸上血色无失：“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君他……”
这么重要的法宝，除非死去，不可能离身。
青索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跪下来，掩面痛哭。
从清醒到现在，青索一直表现得很强大，这种强大，不在于她的实力保存多少，而在于她的自我与内心。可此时此刻，她的强大在一瞬间崩溃瓦解，半点不存。
老君的造化法宝在此，那么他是真的……死了？道祖陨世之说，是真的？
徐逆的神情摇摇欲坠，但最终深吸一口气，稳住了。他和青索不同，这百万年，他已经接受了陨世之说，就算心存那么点希望，也没有到失望就崩溃的地步。
灵玉伸手过去，握了握他的手。
他回握了一下，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只是，还是很失望啊！
“先想办法拿出来吧。”徐逆的声音低沉，“上面说不定有老君留下的线索。”
这是道祖最贴身之物，如果有线索，大概就会留在这里。
记忆穿越百万年，徐逆想起鸿元道祖对他说那句话的神情。这里有一件宝物，他日或可挽救一劫。那时候，拂尘还在老君手上，所以，老君在那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是谁？到底是谁？能够把老君算计到这个份上，到底是另两位道祖，还是——祖圣？
徐逆只觉得满腔悲愤，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幕后人，将人碎尸万段。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越是在这个时刻，越要冷静。老君的造化之宝已现，真相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灵玉点点头，迟疑地看向青索：“青索，你……”
哭声渐歇，青索慢慢抹去眼泪，声音冷静下来：“我没事。”她只是一时失控，身为青索天君的她，不至于被打击到崩溃。
“我对你们来说，只是小辈，没有洪荒的记忆。你们跟随鸿元道祖那么久，知道得比我多。依你们看，这件造化之宝，要怎么拿出来？”
青索沉默了一会儿，道：“老君在上面留了自己的法力，我想，一定是防着外人将东西带走。紫郢，我们都是老君的弟子，跟随他多年，他的法力一定可以感应到我们。我们合力，也许这禁制就破开了。”
徐逆轻轻点头。
他们深知鸿元道祖的强大，没有那个信心，暴力破开防护，这是他们能想到最好的方法。
“灵玉。”徐逆忽然想到什么，“你带着小青走远一些，万一有什么变故，免得被波及。”
灵玉看看他，又看看青索，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了。”
这个时候，她就别添麻烦了。万一真有什么事，她保留好实力，才能伸出援手。(未完待续)
1184、内情
灵玉带着小青走远，徐逆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许久没有言语。
青索觑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徐逆轻轻摇头，道：“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做，不是你就是我，而你和我一起，成功率要高得多。”顿了顿，又道，“你才清醒，就让你面对这样的局面，真是对不住你。”
青索却道：“什么时候，你跟我这么客气了？能在百万年后清醒，已经是白捡的便宜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困在太虚幻境里，但，若非到了绝境，鸿元道祖不可能将他们这么多弟子困在这里，甚至以自身的造化之宝镇压。
当时道祖面临的，必然是无法破局的死地。
青索想到这点，内心控制不住地疼痛。她是道祖的随身法宝化灵，除了紫郢那种对待长辈的敬仰之情外，还存在相依相存的感应。鸿元道祖的喜乐悲痛，她感同身受。
看到留在此地的拂尘，徐逆和青索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道祖设下的幻境，怎么会容易破解？他们俩身上留存有道祖的气息不假，但是，想破解太虚幻境，拿到造化之宝，恐怕需要他们倾尽全力——也许灵体会受到影响，甚至因此消散。
造化之宝，他们知道这东西有多玄妙。大乘在它面前，不堪一击。就算鸿元道祖已经不在了，它的力量也不是他们能直面的。所以，想拿到拂尘，他们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连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有惊无险，也许粉身碎骨。
小青到底记忆破碎，这些事情，她到底还是不能理解。
而灵玉，不曾经历过洪荒的她，自然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青索又笑了起来：“你这么做好像不太对啊，要不要去跟她告别一下？”
徐逆沉默，目光垂下。
他让灵玉走远一点，既是为了避免被涉及，亦是不想让她看到可能的失败。万一失败，他和青索很可能力量被抽干，那样的话……他们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肯定，也许元灵消散也说不定。
所以，青索才会说，让他去告别一下。
可是，告别的话，又该怎么说呢？
徐逆转头看着灵玉离开的方向，想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握了握拳：“不了。”
“为什么？”青索挑眉，“对人来说，一句话不留的离别，是很不负责任的事吧？”
徐逆低下头，握紧手心：“我会活着！”灵玉不会在乎告别不告别，她在乎的，是他在不在。
青索顿了顿，笑了：“你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紫郢，不会告别，是因为不在意，而现在的徐逆，却是因为有着活下去的信念。
“好了，我们开始吧。再推迟下去，也许我现在的实力都保持不了。”
徐逆轻轻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离去的方向，与青索一同向拂尘迈近。
……
悟嗔正在咬牙切齿。
紫郢跑了，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追踪简不凡的下落。
一路追踪下来，才发现这件事有多危险。
被简不凡吞掉的小千世界越来越多了，他仿佛看到了简不凡的实力在飞快提升。
悟嗔一边诅咒紫郢，一边心惊胆战。再这么下去，就算简不凡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只能跑路了。
曾经，简不凡和明心二人联手，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在这个人界，天道之下，大乘的实力始终有一条界线。但现在……简不凡这手法到底哪学来的？他们在转世之前，就已经隐隐触到了那条线，基本不可能再提升了。而简不凡现在，却好像突破了那条界线，实力提升不再受到限制。
让他这么吞下去，到最后实力该多么恐怖？悟嗔想想都不寒而栗。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简不凡会受那么的蛊惑，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也未必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那条界线可以突破，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不再限制他了？既然如此，飞升是不是不再遥不可及？
悟嗔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他忽然一惊。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仅仅一个念头，就动摇至此，若是那幕后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为佛修，佛心才是根本，实力的提升，不过外道而已。
心中默念了一句佛号，悟嗔抚平自己的心绪，继续搜寻简不凡的下落。
找着找着，他精神一震。
这几个小千世界，看样子刚被人引走，简不凡定在此处！
他正要借助空间，隐去形迹，小心寻找，一个人影忽然幽幽在他眼前浮出。
宽袍大袖，笑意吟吟，正是简不凡。
悟嗔悚然一惊。
“和尚，跟我到此地，真是为难你了。”简不凡的声音慢条斯理，“不如，我们好好叙叙旧？”
……
灵玉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青问。
灵玉心头，浮起奇妙的情绪。
“不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里不对？”小青感到奇怪。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大乘修士的感应很敏锐，而且一般不会出错。
灵玉闭上眼，仔细寻找那种飘渺意念的来由。
丹霄观？好像不是。太白宗，似乎也不对。初心居？跟婆婆她们无关。那会是谁呢？
灵玉突然转回身，看着迷雾涌动的来处，心头一跳。徐逆！是徐逆！
“徐逆！”她刚喊了一声，还没有做出反应，一声巨大的爆响传来，整个太虚幻境在瞬间翻覆。
这个道祖创建的世界，规则瞬时崩塌，空间碎裂，时间反复。
无数的空间碎片与时间洪流袭来，灵玉甚至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卷进去了。
在卷进去的时候，她仍旧看着那个方向，张口欲唤：徐逆——
被困在这个太虚幻境里的洪荒修士，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受惊地看着这个倾覆的世界。这到底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时间让他们思考，他们只能拼尽全力从中脱身。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清都山遗址的太虚幻境崩塌的同时，整个人界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