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 大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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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5 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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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现身,震动天地。
罗幽界结界入口处,风云涌动,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将倾覆。
罗幽界并不像沧溟界那样,结界入口远离聚居之地。罗幽界的结界入口,在群山环绕之中,离得虽不近,但也不算远。
四名炼虚修士动手,在罗幽界这样一个小界里,堪称惊天动地。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群山之间,一片慌乱。
“龙,那是龙!”有小弟子指着天际见首不见尾的青龙惊诧高喝,“师父,那真的是龙吗?怎么会有龙?”
“快,回去,开启大阵!”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虽是修士,但修为差距之下,跟凡人没什么差别。
那些高阶修士,可不会在意自己动手时的灵气波动会让低阶修士倒霉。
结界入口附近的修士战战兢兢,只能在心中祈祷,自己不会成为殃及的池鱼。
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化神前辈动手,波及范围好像没有这么大吧?是炼虚前辈?本界不过三名炼虚前辈,难道是他们大打出手了吗?
剑气灵光之间,他们看不到打斗的人,只能这么在心里猜测。
灵玉纵身而起,符阵组成的青莲朵朵绽放,在徐逆的剑气掩映之下,将那青年的幽蓝之网一根根消解。
此起彼伏,兔起鹘落,短短时间内,他们交手数个回合。
事先埋伏好的大事半毁,双方各有损伤。
岳子琳心中大惊。她没想到,对方的实力会这么强。
罗幽界几乎可以说是她和师弟宋子枫的后花园,虽然还有一位炼虚修士,但她和宋子枫联手,那位从来不会来招惹麻烦。
因为,她和宋子枫联手,实力几乎翻倍!
仗着合击之术,和默契的配合,他们师姐弟二人不但在罗幽界横着走,就算北天其他大界的同阶修士,都会高看他们一眼。他们高看对方,是因为谨慎。眼下与对方真正交手,发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悍,难免要惊讶一下。
连事先设好的大阵,都没能压下他们,难道说,这次真的要落空吗?还真是不甘心啊,要是抓到了,说不定就能搏得一个光明前程!
上真宫的情报有误,他们要找的女子使的是法修手段,与她同行的男子,反而是剑修,而且还是北极上真宫的真传。岳子琳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了,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隐情。
北极上真宫传承的是无情道,他们二人在一处,却似夫妇,莫非……
岳子琳思考着这件事,想从中寻找到弱点。
眼下想同时拿下他们是不成了,若能出奇不意,寻到弱点,倒是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她给宋子枫使了个眼色。
宋子枫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心里迅速地评估了一下。
这两个人,就实力来说,男修略微强一些。毕竟是剑修,长于此道。但那女子也不弱,如果没有她在后面支撑,这剑修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出手……
幽蓝之网逐渐消弭,一朵红色的风花出现在灵玉的位置。
岳子琳了然,拂尘直接抛出,化成万千尘丝,突然将他们拉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这拂尘,并不仅仅只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件玄妙的法宝,甚至附带了空间之术。
空间之力陡然合起,强压而下。风花逐渐隐现,宋子枫虚晃一招,突然出现在灵玉上方。
他垂眸看着灵玉,眼中透出杀意,而后张开手,手心一点幽幽的蓝色,垂直而落。
灵玉本以为自己能闪开,不料,意念一动,突然发现了这二人合击的可怕。空间之力将她锁住了,力量与那点幽蓝重合,成倍扩大!
这二人修习的法术,竟是互相加持的。也就是说,他们使出的法术,在另外一个人的加持下,能够成倍增强!
灵玉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一时间竟无法闪避。
这时,一声龙啸,成渊硕大的身体出现在她的头顶,挡住了那朵幽蓝。
“噗——”破裂声响起,成渊坚实的龙躯竟被洞穿,鲜血飞洒而出。
成渊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里,徐逆飞快地回身,剑啸声起,紫气爆冲。
紫气沸腾般滚动,呼啸而来,声势惊人。
“师弟!”岳子琳喊道。
宋子枫纵身跃起,险险避过,然而身体还是被擦中,顿时鲜血淋漓。
而此时,灵玉挣脱出了束缚,她毫不犹豫调转方向,仙书中浮起紫气,往岳子琳迅捷飞去。
岳子琳身影化虚,消失在原地。
这是她的空间,岂能被灵玉制住?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被暴烈的剑气擦中,踉跄了一下。
“剑气?”岳子琳不可思议地看着灵玉。
一个是纯正的北极上真宫真传,另一个以为是法修,却会剑气,怎么这么古怪?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敌人却没给她思考空间。
天书云篆飞击而出,目标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岳子琳这个空间!
同时,徐逆轻轻往下一压,剑气如海,突然大爆。
岳子琳没来得及,心口剧痛,全身一麻,短暂地失去了对空间的掌控能力。
宋子枫的运气更差,他就处于剑气大爆的中央,虽然反应迅速,却被剑气击中,气血翻涌,小伤变成了大伤。
空间消解,重回真实。
他们交手非常迅速,空间拖延了一段时间,但连一刻都不到。
“走!”徐逆没管这两人伤势如何,趁着他们败退之机,直接喝道。
灵玉毫不犹豫,跟随在他的身后,往结界飞掠而起。
突然有一朵紫云出现在上空,剑气如雷,垂直而落。
徐逆剑气一展,形成剑海。那朵紫云落下时,直接击在剑海上。
刹时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整个结界的空间,都被爆烈扭曲了。
灵玉下意识地伸手掩住自己,耳朵就被隆隆的声音覆盖了……
等到爆裂声音逐渐平息,灵玉看到,结界入口处站着一个青年。
他一身紫衣,面若寒霜,冷峻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冷若冰霜的模样,让灵玉刹那间产生了错觉,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徐逆。
当然,他的容貌与徐逆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是浑身的气质,以及那形象与之相差不移而已。
而后,灵玉看到了紫气飞回他的手心。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她的眼睛突然瞠大。
剑丸!那是一颗与她的剑丸完全一样的剑丸!
这人是北极上真宫的修士,而且是核心弟子!灵玉推断,他的地位比叶一舟还要高。
她的剑丸是徐逆铸的,那么,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剑丸,只能是紫郢铸的。能够得到紫郢亲手铸的剑丸,此人在北极上真宫的地位可想而知。
刚才的剑气互爆,让这紫袍青年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再也没有比交手更好的手段,能够准确地试探出对方的底细。这一交手,他分明感觉到,对方修的是北极上真宫的正宗传承,甚至其中的紫气比他还要纯粹凛冽。
有个没有表情,紫袍青年心中却是大吃一惊。他在北极上真宫深受看重,连剑丸都是师父向剑尊求来的,怎么可能还有人比他修习的紫气还纯正?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不由地垂眸,往这人看去。
这一看,紫袍青年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冰霜。
“剑尊?!”他的声音几乎变调了,整个人稀里糊涂。
到底怎么回事?他之所以跑到罗幽界来,是罗幽界这边的修士上报,人很可能在这里,迟迟没有消息,于是师父派他来走一趟。没想到这么巧,一来就看到他们动手。
他马上猜到,是罗幽界的修士动手了。这正合他意,省得他来罗幽界徒耗时间。
可是,这个和剑尊长得一模一样的剑修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找的是个女人吗?
他死死盯了徐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到灵玉身上。
不错,这个女人的形貌,和青锋界的修士说的一样,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她。但……
紫袍青年突然想起自家师弟那句话:剑尊被抢走了。
难道,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灵玉不知道打个照面的时间里,这紫袍青年脑子里转了多少念头。只见他惊呼一声,刚才还平静无波的脸色就变了。看徐逆时很激动,转头看到她,立刻变得恶狠狠的。
“将我家剑尊还来!”话音未落,剑丸再次脱手,化为紫色剑气压下。
灵玉此时并不轻松。刚才为了应对宋子枫和岳子琳的合击,她被禁锢了一瞬,成渊为她争取了一线时间,但她同时也受到了那一击,只是大部分力量被成渊分去了而已。
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交手的剧烈程度,超乎普通修士的想象,精神的疲惫程度可想而知。
而这个紫袍青年,不但刚刚加入战局,分毫未损,而且还是炼虚中期。如果这一剑落到实处的话……
灵玉知道自己闪不了,速度太快了。
所以,她干脆不闪了,仙书抛出,不言的虚影闪动了一下。
在器灵的全力操纵下,法阵冲天而起,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剑光。
剑气与法阵相交,灵玉的身影猛地一顿,如断线的风筝,飞跌而下。
徐逆身影一闪,出现在半途,将她拉起。
他抬头看向结界入口处,目光冰寒。
这样的脸,这样的目光,那紫袍青年原本高傲冷漠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
剑尊……
惊讶过后,他已经得出结论。与剑尊一模一样的脸,使的又是这样的剑法,此人应是剑尊的化身吧?被剑尊这样的看着,还真是叫人惶恐。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真是这女子劫走了剑尊的化身,他自然该救,但现在看来,剑尊好像和她是一伙的?
紫袍青年心里还拿不定主意,眼睛往下一瞟,却看到徐逆将手中剑竖于面前。
这剑……
紫气氤氲的剑身上,光芒流水一般起伏,徐逆的目光平静无波,短暂的静谧后,一道紫气从剑身上浮出,剑气还未出,剑鸣已经响起。
然后,在紫袍青年、宋子枫、岳子琳三人的瞩目下,剑化流光,一柄硕大的虚影之剑,从天落下。
天坼地裂,不过如是。
紫气四散。
紫袍青年惊得没有还手,被这剑气击落。
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成渊挟风雷之势,将他们裹住,从结界入口破出。
等到宋子枫和岳子琳赶过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追吗?”宋子枫看向自家师姐。
岳子琳默默摇头,叹道:“人家早有准备,我们失败了。”
按理说,他们不会有这么快的遁速,一定早就备好的手段,如何逃出。他们已经被落在后面,再追的意义不大了。
岳子琳低下头,寻找那位上真宫来使的身影。
还好,上真宫这位来得及时,在他在场,还被逃了,他们应该不会受到苛责。
岳子琳刚刚寻到紫袍青年,就见他一纵身,回到高空上。
他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刚才那一剑伤到他了。
真是奇怪,明明那一剑可以躲的,为什么他不躲呢?
虽然心中满是疑问,岳子琳还是过去,向他行了礼:“罗幽界岳子琳,见过上真宫道友。”
确定已经追不到那两人了,紫袍青年回身,淡淡看了她一眼:“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禀报剑君。”
岳子琳脸色微微一白:“道友……”难道是指,他们办事不力?
紫袍青年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个人的情况,你们为何不说?”
宋子枫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急道:“道友,我们之前一直在搜寻他们的下落,也是才知道那男人是北极上真宫的剑修。”
紫袍青年眯起眼:“我何时说,他是北极上真宫的人?”
宋子枫一愣。不是吗?发现那男修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他还以为,北极上真宫搜寻那个女修,是因为拐带他们的弟子呢!毕竟,北极上真宫修的是无情道,而他们二人,却是以夫妻相称。
“道友,”岳子琳沉声道,“此事是我们的疏忽,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女修身上。”
紫袍青年摆摆手:“罢了,你们不是北极上真宫的人,不必请罪。”他轻叹一声,直接返身往结界入口而去,好像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岳子琳和宋子枫面面相觑。这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他们也太亏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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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6、来使
青龙现身,震动天地。
罗幽界结界入口处,风云涌动,一时间仿佛天地都将倾覆。
罗幽界并不像沧溟界那样,结界入口远离聚居之地。罗幽界的结界入口,在群山环绕之中,离得虽不近,但也不算远。
四名炼虚修士动手,在罗幽界这样一个小界里,堪称惊天动地。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群山之间,一片慌乱。
“龙,那是龙!”有小弟子指着天际见首不见尾的青龙惊诧高喝,“师父,那真的是龙吗?怎么会有龙?”
“快,回去,开启大阵!”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虽是修士,但修为差距之下,跟凡人没什么差别。
那些高阶修士,可不会在意自己动手时的灵气波动会让低阶修士倒霉。
结界入口附近的修士战战兢兢,只能在心中祈祷,自己不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化神前辈动手,波及范围好像没有这么大吧?是炼虚前辈?本界不过三名炼虚前辈,难道是他们大打出手了?
剑气灵光之间,他们看不到打斗的人,只能这么在心里猜测。
灵玉纵身而起,符阵组成的青莲朵朵绽放,在徐逆的剑气掩映之下,将那青年的幽蓝之网一根根消解。
此起彼伏,兔起鹘落,短短时间内,他们交手数个回合。
事先埋伏好的大阵半毁,双方各有损伤。
岳子琳心中大惊。她没想到,对方的实力会这么强。
罗幽界几乎可以说是她和师弟宋子枫的后花园,虽然还有一位炼虚修士,但她和宋子枫联手,那位从来不会来招惹他们。
因为,她和宋子枫联手,实力几乎翻倍!
仗着合击之术,和默契的配合,他们师姐弟二人不但在罗幽界横着走,就算北天其他大界的同阶修士,也会高看他们一眼。他们布下大阵,高看对方,是因为谨慎。眼下与对方真正交手,发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悍,难免要惊讶一下。
连事先设好的大阵,都没能压下他们,难道说,这次真的要落空吗?真是不甘心啊,要是抓到了,说不定就能搏得一个光明前程!
上真宫的情报有误,他们要找的女子使的是法修手段,与她同行的男子,反而是剑修,而且还是北极上真宫的真传。岳子琳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了,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隐情。
北极上真宫传承的是无情道,他们二人在一处,却似夫妇,莫非……
岳子琳思考着这件事,想从中寻找到可以利用之处。
想同时拿下他们是不成了,若能出奇不意,寻到弱点,倒是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她给宋子枫使了个眼色。
宋子枫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心里迅速地评估了一下。
这两个人,就实力来说,男修略微强一些。毕竟是剑修,长于此道。但那女子也不弱,如果没有她在后面支撑,这剑修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出手……
幽蓝之网逐渐消弭,一朵红色的风花出现在灵玉的位置。
岳子琳了然,拂尘直接抛出,化成万千尘丝,突然将他们拉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
这拂尘,并不仅仅只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件玄妙的法宝,甚至附带了空间之术。
空间之力陡然合起,强压而下。风花逐渐隐没,宋子枫虚晃一招,突然出现在灵玉上方。
他垂眸看着灵玉,眼中透出杀意,而后张开手,手心一点幽幽的蓝色,垂直而落。
灵玉本以为自己能闪开,不料,意念一动,身体却纹丝不动!她突然发现了这二人合击的可怕之处,空间之力将她锁住了,力量与那点幽蓝重合,成倍扩大!
这二人修习的法术,竟是互相加持的。也就是说,他们使出的法术,在另外一个人的加持下,能够成倍增强。
灵玉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一时间竟无法闪避。
这时,一声龙啸,成渊硕大的身体出现在她的头顶,挡住了那朵幽蓝。
“噗——”破裂声响起,成渊坚实的龙躯竟被洞穿,鲜血飞洒而出。
成渊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里,徐逆飞快地回身,剑啸声起,紫气爆冲。
紫气沸腾般滚动,呼啸而来,声势惊人。
“师弟!”岳子琳喊道。
宋子枫纵身跃起,险险避过,然而身体还是被擦中,鲜血淋漓。
而此时,灵玉挣脱出了束缚,她毫不犹豫调转方向,仙书中浮起紫气,往岳子琳飞快击去。
岳子琳身影化虚,消失在原地。
这是她的空间,岂能被灵玉制住?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被暴烈的剑气擦过,踉跄了一下。
“剑气?”岳子琳不可思议地看着灵玉。
一个是纯正的北极上真宫真传,另一个以为是法修,却会剑气,怎么这么古怪?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敌人却没给她思考空间。
天书云篆飞击而出,目标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岳子琳这个空间!
同时,徐逆轻轻往下一压,剑气如海,突然大爆。
岳子琳没来得及,心口剧痛,全身一麻,短暂地失去了对空间的掌控能力。
宋子枫的运气更差,他就处于剑气大爆的中央,虽然反应迅速,却被剑气击中,气血翻涌,小伤变成了大伤。
空间消解,重回真实。
他们交手非常迅速,空间拖延了一段时间,但连一刻都不到。
“走!”徐逆没管这两人伤势如何,趁着他们败退之机,直接喝道。
灵玉毫不犹豫,跟随在他的身后,往结界处飞掠而起。
一朵紫云出现在上空,剑气如雷,垂直而落。
徐逆剑气一展,形成剑海。那朵紫云落下时,直接击在剑海上。
刹时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整个结界的空间,都被爆烈扭曲了。
灵玉下意识地伸手掩住自己,耳朵被隆隆的声音覆盖了……
等到爆裂声音逐渐平息,灵玉看到,结界入口处站着一个青年。
他一身紫衣,面若寒霜,冷峻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这冷若冰霜的模样,让灵玉刹那间产生了错觉,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徐逆。
当然,他的容貌与徐逆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是浑身的气质与及形象与之相差不离而已。
随后,灵玉看到了紫气飞回他的手心。看清那东西的模样,她的眼睛突然瞠大。
剑丸!那是一颗与她的剑丸完全一样的剑丸!
这人是北极上真宫的修士,而且是核心弟子!灵玉推断,他的地位比叶一舟还要高。
她的剑丸是徐逆铸的,那么,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剑丸,只能是紫郢铸的。能够得到紫郢亲手铸的剑丸,此人在北极上真宫的地位可想而知。
刚才的剑气互爆,让这紫袍青年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再也没有比交手更好的手段,能够准确地试探出对方的底细。这一交手,他分明感觉到,对方修的是北极上真宫的正宗传承,甚至其中的紫气比他还要纯粹凛冽。
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紫袍青年心中却是大吃一惊。他在北极上真宫深受看重,连剑丸都是师父向剑尊求来的,怎么可能有人比他修习的紫气还纯正?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垂眸往这人看去。
这一看,紫袍青年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冰霜。
“剑尊?!”他的声音几乎变调了,整个人稀里糊涂,好像突然被人泼了一头的浆糊。
到底怎么回事?他之所以跑到罗幽界来,是罗幽界这边的修士上报,人很可能在这里,迟迟没有消息,于是师父派他来走一趟。没想到这么巧,一来就看到他们动手。
他马上猜到,是罗幽界的修士动手了。这正合他意,省得他来罗幽界徒耗光阴。
可是,这个和剑尊长得一模一样的剑修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找的是个女人吗?
他死死盯了徐逆一会儿,把目光转到灵玉身上。
不错,这个女人的形貌,和青锋界的修士说的一样,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她。但……
紫袍青年莫名想起自家师弟那句颠三倒四的话:剑尊被抢走了。
难道,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灵玉不知道打个照面的时间里,这紫袍青年脑子转了多少念头。只见他惊呼一声,刚才还平静无波的脸色就变了。看徐逆时很激动,转头看到她,立刻变得恶狠狠的。
“将我家剑尊还来!”话音未落,剑丸再次脱手,化为紫色剑气压下。
灵玉此时并不轻松。刚才为了应对宋子枫和岳子琳的合击,她被禁锢了一瞬,成渊为她争取了一线时间,但她同时也受到了那一击,只是大部分力量被成渊分去了而已。
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交手的剧烈程度,超乎普通修士的想象,精神的疲惫程度可想而知。
而这个紫袍青年,不但刚刚加入战局,分毫未损,而且还是炼虚中期。如果这一剑落到实处的话……
灵玉知道自己闪不了,速度太快了。
所以,她干脆不闪了,仙书抛出,不言的虚影闪动了一下。
在器灵的全力操纵下,法阵冲天而起,毫不畏惧地迎向那剑光。
剑气与法阵相交,灵玉的身影猛地一顿,如断线的风筝,飞跌而下。
徐逆身影一闪,出现在半途,将她拉起。
他抬头看向结界入口处,目光冰寒。
这样的脸,这样的目光,那紫袍青年原本高傲冷漠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
剑尊……
惊讶过后,他已经得出结论。与剑尊一模一样的脸,使的又是这样的剑法,此人应是剑尊的化身吧?被剑尊这样看着,还真是叫人惶恐。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真是这女子劫走了剑尊的化身,他自然该救,但现在看来,剑尊好像和她是一伙的?
紫袍青年心里拿不定主意,眼睛往下一瞟,却看到徐逆将手中剑竖于面前。
这剑……
紫气氤氲的剑身上,光芒流水一般起伏,徐逆的目光平静无波,短暂的静谧后,一道紫气从剑身上浮出,剑气还未出,剑鸣已经响起。
然后,在紫袍青年、宋子枫、岳子琳三人的瞩目下,剑化流光,一柄硕大的虚影之剑,从天落下。
天坼地裂,不过如是。
紫气四散。
紫袍青年惊得没有还手,被这剑气击落。
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成渊挟风雷之势,将他们裹住,从结界入口破出。
等到宋子枫和岳子琳赶过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追吗?”宋子枫看向自家师姐。
岳子琳摇头,叹道:“人家早有准备,我们失败了。”
按理说,他们不会有这么快的遁速,一定早就备好的手段,准备逃出。他们已经被落在后面,再追的意义不大了。
岳子琳低下头,寻找那位上真宫来使的身影。
还好,上真宫这位来得及时,有他在场,还被逃了,他们应该不会受到苛责。
岳子琳刚刚寻到紫袍青年,就见他一纵身,回到高空上。
他的脸色很苍白,看起来,刚才那一剑伤到他了。
真是奇怪,明明那一剑可以躲的,为什么他不躲呢?
心中满是疑问,岳子琳过去向他行礼:“罗幽界岳子琳,见过上真宫道友。”
确定已经追不到那两人了,紫袍青年回身,淡淡看了她一眼:“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禀报剑君。”
岳子琳脸色微微一白:“道友……”难道是指,他们办事不力?
紫袍青年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问起另一个问题:“那个人的情况,你们为何不说?”
宋子枫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急道:“道友,我们之前一直在搜寻他们的下落,也是才知道那男人是北极上真宫的剑修。”
紫袍青年眯起眼:“我何时说,他是北极上真宫的人?”
宋子枫一愣。不是吗?发现那男修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他还以为,北极上真宫搜寻那个女修,是因为拐带他们的弟子呢!毕竟,北极上真宫修的是无情道,而他们二人,却以夫妻相称。
“道友,”岳子琳沉声道,“此事是我们的疏忽,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女修身上。”
紫袍青年摆摆手:“罢了,你们不是北极上真宫的人,不必请罪。”他轻叹一声,直接返身往结界入口而去,好像打算就这样离开了。
岳子琳和宋子枫面面相觑。这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他们也太亏了!
1109 求仙
据说这座仙山有仙人。
灵玉在怀素的身体里,已经走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
她一个孩子,没有亲人,没有银钱,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走到这里。
她不知道这次迎接她的,是不是一场空。这几年,她已经习惯失望了,那些流传有仙人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穿凿附会,其实并没有什么仙人。
不过,在没有验证之前,就当有吧。
她在山脚跪下来,一步一叩,以最大的虔诚,慢慢上去。
对于凡人来说,遇仙就是这么难。金钱、权势,这些东西,仙人们根本不在乎,他们所有的,只有一腔热忱。所以,遇到仙人,他们只能用自己的热忱,感动上仙。
这个时候的怀素,不过十二岁。
此山不高,地势却险,到了半山腰,怀素就已经磕破头了,膝盖也肿得不像话。
为了今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厚厚的药草捣成汁,裹在膝盖上,额头也包起来了。
照理说,为了体现自己的诚心,就算磕破头,也应该咬牙撑下去才对。不过,怀素不这么想。如果她不对自己进行救治和保护的话,也许跪完这一座山,身体就垮了。
这座山里到底有没有仙人,谁也不知道,也许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话,她哪来的力气继续找下去?
何况,她的跪叩,从来都不打折扣,相信仙人一定能看出她的诚心。
山顶到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强撑着晕眩的身体。往那个据说住着仙人的山洞走去。
如果有仙人的话,应该就在那里吧?
就算没有仙人,她也得先找个地方栖身。膝盖已经肿得不像话,额头布满伤口,失血过多,令她有些晕眩。在这样的野外,如果她就地晕倒。是很危险的事。
山洞里完全没有仙人的痕迹。怀素失望极了。
又是一次无用功。
她很快恢复过来。打起精神,清理出一个角落休息。
喝了点水,吃掉一个杂面馒头。怀素靠在石壁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感觉到了火光。
怀素从睡梦中惊醒,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这张脸,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痕。丑陋得吓人。
“闭嘴!”一个巴掌打到她的脸上,声音沙哑。
怀素跌到一旁,脸颊痛得厉害。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本座的洞府里?”
本座?洞府?怀素稀里糊涂,她来的时候。山洞里一个人也没有啊!而且,也没有什么摆设,一看就没有主人。怎么会变成别人的洞府?
不过,她听到洞府两个字。本能地兴奋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是修士?
经过几年的寻仙生涯,怀素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天真,以为仙人就是那样仙风道骨的,她曾经遇到过和她一样寻仙的同道,有人告诉过她,那些仙师里,除了修仙的,还有修魔的,修佛的……总之,跟人差不多,有好的也有坏的。
对怀素来说,她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仙是魔,是好是坏,只要真是个仙人,能教她修炼就行了。
眼前的情形,怀素很快判断出,对方可能是传说中的魔修,因为有同道告诉过她,正道修士,一般不会那么暴躁,哪怕不喜,也只是拂袖而去。
走了这么多地方,终于遇到一个修士,不管对方怎么想,必须抓住这个人!
怀素飞快地思索,马上跪地伏下来:“仙师见谅,小的不知道这里是仙师的洞府,如有冒犯之处,请还请仙师原谅!”
这个奇丑无比的修士阴沉沉地盯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怀素低着头,压下激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这个修士,应该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她之前一路跪叩上来,这个山洞还是空的,根本不像有主人。而且,那些同道说了,仙师的洞府,一般是不让接近的。
不管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来历,对怀素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打动这位仙师,留下她!
“滚出去!”那人终于出声。
“是。”听出对方不耐烦的语气,怀素小心地爬起来,低着头退出山洞。
她退出来后,洞口发出一阵亮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罩,将洞口覆盖住。
怀素瞪大眼,仙术,果然是仙术!
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仙术,那些传说不是骗人的!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在周围转了转,找到一个小石洞。这个小石洞,只是山壁凹进去一个窝,勉强能够挡一挡风。
在旁边转了转,怀素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在旁边生了火,以阻挡可能的野兽。
这一晚上,她就这么熬过去了。
“仙师早!”
大清早,那人从山洞里出来,马上听到了活力十足的声音。一转头,看到怀素就站在一旁,笑容可掬,态度恭敬。
昨天见到她时,天色昏暗,没留意她的模样,这会儿天光大亮,才发现怀素比他以为的还要小。
十二岁的怀素,身量并不高。过去四年,她流浪过很多地方,吃了许多苦。没有足够的营养,怎么可能长得高?她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但打理得很干净,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束在一起,露出一张面黄肌瘦,但还算清秀的脸。
看着倒也顺眼。
怀素这时暗暗吃惊。昨天不止对方没看清,她也没看清。以为是仙师,原来是个仙子。
没错,这个面容丑陋,声音如刮锅的修士。居然是个女子。
她穿着灰扑扑的长袍,头发绾成一个发髻,脸庞丑陋,声音沙哑,任谁都认不出,这会是一个女子。
怀素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惊讶,不让她看出来。她流浪了这么久。早就学会了揣摩人心。但凡女子。就算不在意容貌,也不会希望自己长得丑陋。如果真有缺陷,一定会极力遮掩。
而这个女修。怀素瞟过去一眼,清楚地看到,那外翻的血肉,分明是伤痕。她不但不遮。还就这样大喇喇地露在外面,肯定心理有问题。别看她表现出来不在乎。如果被人提醒,一定会怒上加怒。
所以,怀素极力地让自己忽略她脸上的伤痕,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女子皱起眉。
怀素道:“小人是来求仙的。”
“求仙?”女子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求的,你以为所谓的仙人风光霁月?”
怀素低着头不说话。
女子懒得与她多说,便要转身回屋。
怀素忙问:“仙师。您早饭吃了吗?需不需要小的去摘些野果?”她到底还是没叫仙子,总觉得这个时候改口。会弄巧成拙。
女子答都不答,管自己进山洞了。
怀素站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就离开了。
她去山间小溪取了些清水,又摘了些野果。想了想,采了些野草编成一个窝,放到小溪里。她蹲守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捞到了一尾鱼。
重新做了个窝放在石坑里,怀素提着那条鱼,抱着鲜果,回到山洞前。
那女子再出来,便看到洞口的石头上放着几样东西。一个装水的竹筒,一尾用荷叶包着的草鱼,还有几颗新鲜的野果。
她只扫了一眼,便自顾自外出买了食物,回山洞修炼。
怀素没有气馁,第二天,她仍旧看到了那三样东西,不过鱼和野果的种类换了。
如此三天,那女子终于拿起了竹筒。
第四天,她叫过怀素:“去山下帮我买些食物。”然后递了一串钱过来。
怀素大喜:“是,小的马上去。”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仙师孤身一人,需要人打理俗务,她做得好,经受住考验,就能进仙师的眼了。
跑到镇上,买了些粮食肉蔬,她背着竹筐,爬到山顶时,已是汗流浃背。
“仙师?”怀素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便把竹筐卸下来,放在洞口。
到了晚上,那女子出了山洞,将竹筐搬回去。
清早,怀素仍旧打了水,摘了野果,不管对方需不需要,她要让仙师看到她的诚意。
那女子再次看到放在洞口的竹筒和野果,明显愣了一下。
她看向那个石窝,怀素坐在那里,手里拿根竹枝,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她走过去,看到地上的字,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个字是氣,五谷杂粮所生为气,乃是俗气,氣是先天之气,也是修炼的氣。”
怀素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惊喜,好一会儿才知道叩头下拜:“谢前辈教导之恩。”
女子没再回应,回了山洞。
一天一天过去,女子开始使用她拿来的食水,也开始跟她说话。
怀素把那本书保存得很好。那本害得丹霄观满门被杀的书,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但她本身所识得字不多,上面的字又与平常所用的字不同,几乎不认得几个。
自从女子开始和她说话,怀素慢慢从她那里,一个一个地认出了许多字。
那本书,对她来说还是如同天书,但认得的字越来越多,能揣摩出来的意思也越来越明显。
终于有一日,那女子道:“你进来住吧。”
怀素终于成功地进入仙人洞府,尽管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杂役。
她安安心心地做起了杂役,服侍这位仙师。丹霄观曾经的血仇,好像抛在了脑后。但她从来没有忘记,时常睡到半夜惊醒,仿佛看到了师父和师姐的脸。
姬天磊,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这是骗了怀丹师姐的人,也是丹霄观灭门的仇人。她要牢牢记着这个名字,有朝一日,让他在自己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个小小的山洞,被怀素打理得越来越像一座洞府。
她好像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服侍仙师上面。
仙师在修炼的时候,她识趣地不去打扰,自己到外面背诵那本书上写的仙诀。
山洞旁,她开出了几亩菜田,种了许多菜蔬。从移植来一些小果树,等过几年,就能就近吃上果子了。
那女子对她越来越满意,偶尔也会跟她说说修炼的事,甚至还授了她一篇口诀。
她说:“你是道门出身,那就继续背道经吧。想要入道,最好自己观想出来。这篇口诀,没事的时候用来调息,会让你入道顺利很多。”
怀素恭恭敬敬地应了,每日做完俗务,便开始背诵以前读过的道经。
还好师父严厉,以前逼着她背了不少道经,这几年来,她每当心不静的时候,就背道经,给自己鼓劲,所以那些道经几乎都记得。
背诵道经,调息,大半年过去了,她终于体会到了观想境界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吃了一惊:“才半年,你就会观想了?”想了想,又道,“也对,你本就道门出身,基础好。接下来你就慢慢调息吧,等气感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是,谢仙师教导之恩。”
女子看着眼前宠辱不惊的怀素,不觉有些感叹:“若是以前,我定会将你带回师门,让师父收你为徒,如今……”
如今怎样?
怀素没敢问出口,心中有所猜想。
与这女子住了大半年,她猜到对方可能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以为她是魔修,一起生活这么久,怀素却发现,她除了外形可怖些,并没有什么像魔修的地方。偶尔使出来的法术,光芒清正,也没有什么残暴之举。
怀素想,她应该是正经仙门出身吧?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变成了这个模样。听起来,似乎已经叛出了师门……
时光如流水,不知不觉,怀素陪着这女子在这里住了两年。
她终于入了道,两年时间,修炼到炼气二层。也终于知道,这女子的修为其实并不高,炼气十层,还没有筑基。
不过,她心中感激。不管这女子是不是高手,她能够入道,都要谢她。
“不行不行不行!”山洞里传来女子暴怒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被摔破了。
怀素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低低的泣声。
怀素脸上出现动容之色。她知道,这女子想回去报仇,但她没能筑基,就是想报仇也无门。(未完待续)
1110 死别
在这座孤山上住了两年,那女子带她离开了。
怀素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刘琏,一个听起来很平常的名字。
怀素跟着她,走了许多许多地方,见到了许多许多人。
没有遇仙前,总觉得踏上仙路艰难无比。经由刘琏进入这个世界,怀素才发现,原来成为修士,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这世上,跟她一样的修士千千万,炼气期只是修炼的第一个阶段,实力低微,处于修仙界的最低层。
她逐渐变得老练,学会了自行修炼。
“这本书多少钱?”一偏远小城的地下坊市,怀素在小摊上翻找着可能有用的东西。
这一年来,她跟着刘琏走了很多地方,模样与三年前相比,大大变样了。
刘琏虽然落魄,但她毕竟是个修士,跟着她以后,怀素至少能够保证温饱。有了饮食的保证,她的身材飞快地抽高,十五岁,已经与普通姑娘无异了。脸庞不再面黄肌瘦,显露出原本的清俊秀丽。刘琏偶尔会看着她发呆,似乎这张脸提醒着她什么。
怀素心思敏锐,知道刘琏的心思。她容貌毁了,每回看到貌美的姑娘,忍不住会起嫉妒之心。以前,怀素在她眼里,只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姑娘,面黄肌瘦的,没有美貌可言。随着怀素岁数渐长,容貌开始蜕变,两人每日相处,刘琏很难不注意到。
怀素开始作男装打扮。既然女装会刺激到刘琏,那就打扮成男人,再说,这个世道。不管怎么说,还是男人方便些。
蹲在小摊前翻找杂货的怀素,和流落江湖的小子没什么区别。她穿着一身洗得灰白的短袍,头发随便绾起来,故意让自己显得有些凌乱。正是因为这样的凌乱,没有人怀疑她的性别。
老板撩了下眼皮,懒洋洋地说:“三块灵石。”
他眼睛利索得很。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估计做不成大生意。不过,能做笔小生意也不错,像他这样摆小摊的。几个月也未必能碰到一桩大生意。
“三块灵石?”怀素叫了起来,“这也太贵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板轻哼一声,挥挥手:“谁说不是好东西?这本《方土经》虽然不是什么高深功法。可在低阶功法里,也算不错的。三块灵石。也就是个抄录的价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板,三块灵石太贵了,降一块吧?《方土经》多得很。也就是大路货,哪买不到啊?我去别家买也一样。”
“不行不行,三块灵石已经很低了。你一砍就砍一块,我吃什么?”
“那我再贴你点?你看。我这就两只紫蚕,再养两个月,就能吐丝了,最起码能折半块灵石……”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怀素以两块灵石再加两只紫蚕的价格,买到了那本《方土经》。
多年以后,她成为人界顶尖的修士,再多的灵石,在她眼里跟泥土没什么分别,然而这个时候的她,为了一块灵石,可以磨着小摊贩砍上半天的价。
两块灵石,她需要采好多草药,才能换回来呢!
“回来了?”踏进客院简陋的房间,传来刘琏沙哑的声音。
“前辈。”怀素恭恭敬敬地垂头行礼。
刘琏后来告诉她,既然她已经入道,自己也是修士,就不好再叫她仙师了。怀素本打算叫她师父,刘琏却说,自己没有资格收徒,她愿意的话就喊一声前辈好了。
“晚上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帮我抄本书。”
听到这句话,怀素心中暗喜:“是,晚辈知道了。”
她连炼气三层都没到,名符其实的低阶小修士,而刘琏,虽然在高阶修士眼里,她们俩没有分明,但在小修士眼中,刘琏却是货真价实的前辈。
怀素想买一本书不容易,要采很多的药,才能换来几块灵石,买上一本书。每买一本书,她都会从头到尾,背诵得一字不错,直到倒背如流。
而对刘琏来说,她弄到的书,比怀素买的《方土经》高明不知多少倍,能给她抄书,是怀素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因为给她抄书,自己就能将内容背下来了。
入夜,刘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怀素在月光石下,静心抄录起来。
这本书,也不知道刘琏从哪里借来的,上面绘着古古怪怪的符文。像这样的书,就算修士记忆再好,也没法在短期背诵下来。
怀素抄得很仔细,每个符文组合,她都会细心揣摩,拆解无误后,才会抄到书页上。
夜色宁静,灯下坐着一个细瘦的身影,静静地抄写着。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怀素就地一滚,闪到一边。
她原先坐的位置上,钉着一枚飞刀。
“手脚挺利索的啊!”有人破窗而入,一剑挥来。
怀素随手拿凳子一挡,半边凳子被削去。
那把寒光闪闪的剑,眼看就要刺到她的身上。
“咦,你是谁?”那人停了下来,剑尖已经刺破了她的衣裳,鲜血渗了出来。
怀素忍下疼痛,抬起头来。
她只有炼气二层,对方却是炼气十层,差距太大了。
“前辈饶命!”她眼露惊慌,“我我我,我只是个小工!”
“小工?”对方的眉毛挑起,似乎在怀疑她的话。
这是个相貌清丽的少女,以怀素的经验,就算她因为功法驻颜了,也不会超过三十岁,因为她的身上,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轻飘。
回想对方出剑的姿势,怀素心里一沉。这人使剑的手法,和刘琏很像。
电光石火,怀素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刘琏今晚并不是真的有事,而是有意让她当成自己的替身留在这里。而这个少女。八成是刘琏的仇人——和她同出一门的仇人。
怀素的心慢慢沉下去。
她知道,自己欠了刘琏很大的恩情,如果不是刘琏,她不能踏上仙路,也不可能成为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师。但是,相处三年,她虽然心有所求。对刘琏却从来尽心尽力。难道她做到这样的程度,都不能换来刘琏半点真心吗?需要的时候,就这么干脆地将她舍弃。仅仅只是用来拖延时间?她的命在刘琏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不,她不应该怨。刘琏给了她很多,今天既然用命还了。以后就不欠她的人情了。这样……也好。
怀素按下心中隐隐的痛意,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力持镇定地答道:“前、前辈,我只是那位客人临时雇来的小工,这段时间服侍她……”
“是吗?”少女怀疑地看着她。
怀素拼命点头,让自己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
“这么说的话……”少女话未说完。忽然有暗器破门而入。
“啊!”少女已经闪躲了,却没有闪过,手臂上中了数针。那针细如牛毛。一入体就随着血液往心脏而去。
少女吓得松手,急忙一指按在手臂的穴道上。阻止了血气运行。
怀素趁这功夫,飞快地躲到后面去。
屋外传来一声冷哼,穿着灰袍的身影掠入屋中,剑光闪烁。
“刘琏!”少女大叫起来,“你好阴险!”
刘琏压根不跟她说话,两人缠斗起来。
少女没机会捡回剑,只能以法术缠斗,而刘琏却是伺机而动,占足了先机。
过不多时,少女惨叫一声,被她斩翻在地。
“刘琏!”看到寒光闪闪的剑身,少女惊惧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们好歹是同门,别杀我……”
刘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同门?你还记得我们是同门?现在说这个,太晚了!”
她抬起剑,一剑斩落。
血光四溅。
怀素不是第一次看到杀人,但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她看到少女脸上不甘的表情,眼睛瞪大,却已经失去了光彩。
刘琏看都没看她一眼,蹲下身在少女身上摸了摸,拿走她的灵器和乾坤袋,推门出去。
怀素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半天没动。
好一会儿,刘琏从外面回来,冷声道:“如果你不愿意再跟着我,那就各走各路。”说完,踏出门去。
怀素的目光动了动,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出去。
刘琏就站在院子里,看到她出来,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她们当夜就离开了这个坊市。
从刘琏时不时使出一些迷惑手段看来,怀素多少明白,有人在追踪。
她一句话也不提,跟着刘琏辗转逃亡。
有些事,虽然不说,但不代表心里不明白。
怀素知道,刘琏对她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陪伴了她三年,就算是只小狗,也有一定的感情。另一方面,刘琏心中愤懑,根本不愿意信任什么人。
那天晚上,如果她没有躲过,那么刘琏也不会愧疚。
而怀素,也不觉得刘琏有什么对不起自己,因为她对刘琏,也说不上多深的感情。她感激刘琏教她仙法,让她有机会走上仙路,但在怀素心里,最重要还是自己的血仇。要不是考虑到自己逃不过,也许那天她不会跟刘琏走。
有时候想起来,怀素都会觉得可笑。她和刘琏,两个同样满怀仇恨又自私的人,竟然做出这样相依为命的样子。
不知道逃了多久,她们逐渐被人找到行踪。
刘琏实力不错,好几次带着她死里逃生。
终于有一次,她们被堵个正着。
这是个长了一张圆脸的少女,颇有几分娇憨,一点都看不出,就是她追杀了她们长达半年之久。
说起来,这少女也是逼不得已。她原本身边有好几个同门,一个一个被刘琏杀了,如果她不把刘琏的尸首带回去,无法向师门交待。
“刘琏,你还不束手就擒?如果你随我回去谢罪,说不定师祖好心,赏你一具全尸!”
刘琏冷笑起来:“你要是现在自尽,我也赏你一具全尸!”
圆脸少女大怒:“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嘴硬?看看你这样子,不人不鬼,活着有什么意思?也不怕丢了你师父的脸!”
“哈哈哈哈!”刘琏放声大笑,“你们还有胆提我师父?喝我师父的血,吃我师父的肉,你们才能长得这么肥!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少女冷笑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说得义正辞严,师祖说了,你师父吃里扒外,该死!还有,你变成这样,是你不应该与严师兄争,如果你安安分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刘琏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暴喝一声:“去死吧!”
人的潜力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明明刘琏满身是伤,已经油尽灯枯,她拼尽全力,居然真的将这少女斩于剑下。
但,当这少女倒下的时候,她也撑不住了。
“前辈,前辈!”怀素扑过去,将她抱起来。
刘琏脸色灰败,显见撑不了多久了。尽管各怀心思,在这个时候,怀素还是觉得很悲痛。
她们相伴三年多,终于还是要分开了。
“怀素……”刘琏虚弱地喊。
“我在这里。”怀素握着她的手。
“我死之后,你……拿走我所有的……东西,把我和这女人烧成……烧成灰,远走高飞,知道吗?”
“前辈……”
刘琏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从她眼角滑落:“别太感激我,你……拿了我的东西,要帮我做件事……”
怀素拼命点头:“我会替前辈报仇的!”
刘琏笑容扩大:“你不但要……替我报仇,还要……替我师父报仇……”
“好。”
“我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有的事,都……记在这里。”刘琏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片绢帛。
怀素握着她的手:“好,我知道了。”
“你……其实很好。”刘琏说,鲜血不停地从她口中涌出来,“我一直……没有教你真正的仙法,可你还是能……能进入炼气二层。我的乾坤袋里,有一本功法,你……照着修炼,一定可以……可以进入筑基期的……”
怀素点着头:“只要我有能力,前辈的仇,我一定会报的,就算是要灭他们满门。”
刘琏笑了,鲜血流得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灰败,最终合上双目。
生前的刘琏,带着那么多的恨意,死去之后,她却脸色平静,似乎一切仇恨都离她远去了。
怀素将她和那圆脸少女一起烧成了灰,处理干净现场,带着她们的东西,远走高飞。(未完待续)
1111、出卖
“一壶米酒,一碟青豆。”四颗灵珠抛在柜台上,滴溜溜地转着圈,在小酒馆昏暗的光线下,闪动着迷人的色泽。
酒保捡起灵珠,看了看成色,抛进钱柜,露出职业式的笑容:“好咧,客官您稍等。”
身穿素色衣袍的修士靠在柜台上,随手拉过一张高凳,坐了下来。
他身量中等,体形清瘦,外面披一件半旧的黑色斗篷,没有取下帽子,看不清容貌。声音低暗,有点沙哑。
这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个在沧兰山脉讨生活的普通修士。
沧兰山脉,是明尘界南方的一条山脉。这里山深林密,灵脉一般,没有大型势力。在好灵脉都被瓜分的情况下,沧兰山脉聚集了一批散修,猎兽、采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奋斗。
涤尘驿就是这么一个位于沧兰山脉入口、接待散修的驿馆。地方不大,却聚集了客栈、酒馆、药铺、炼器铺、杂货铺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多散修进入沧兰山脉历险,出来后把东西就近卖到涤尘驿,休息一段时间,继续进山。
沧兰山脉地处偏僻,虽然东西卖到涤尘驿,价格会被压低,但,比起离开沧兰山脉浪费的时间,他们宁愿吃这一点小亏。
“客官,您的酒。”
小小的一壶米酒,再加上炒青豆,有些寒酸,却是涤尘驿的散修们必备的饮食。
山风清寒,无论米酒还是青豆,都可以暖身,且便宜得人人都负担得起。
素衣黑袍的修士漫不经心地靠在柜台上,给自己斟了杯酒,捡起几颗青豆,抛入口中。
他半转过身,一边品尝青豆,一边扫视着酒馆大堂。
酒馆是消息传递之处,他们这些进山的修士,都在此地寻找同伴。有时候,可以在这里买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比如,某地出某种灵草,某地出现某种妖兽。这些消息,可以使进山的修士事半功倍。
素衣黑袍的修士轻轻敲着柜台,一边喝酒吃青豆,一边扫视酒馆的客人,似乎想从这些客人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
他在观察着别人,别人也在观察他。
他把最后一点米酒喝完,离开酒馆,有人缀在他身后,尾随而去。
走过狭小的街道,后面就是沧兰山脉的入口。
那人跟在他身后,绕过一个小山包,突然失去了他的踪迹。
凌厉的剑势从上面落下,此人及时一跃,躲过了这一剑。
素衣修士站在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手中灵剑吞吐着寒光。
“阁下,莫要误会!”此人及时喊道,“在下没有敌意。”
素衣修士不言不动,握剑的手始终稳定。
这个高壮的汉子只得匆忙说道:“在下只是见阁下气息沉稳,应当身手不错,所以来试一试,是否邀请阁下加入小队。”
“哦?”素衣修士声音低哑冷漠,“那么,我通过考验了吗?”
半个时辰后,涤尘驿的客栈中,素衣修士取下斗篷,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那个名唤常千的跟踪者惊讶地瞪大眼。出手快且狠,剑光如毒蛇,风格如此阴狠冷酷,自身却长了这么一张清秀文弱的脸,真是太不搭调了。
这素衣修士,自是怀素。
刘琏与其同门同归于尽后,她拿着刘琏的遗物,远走高飞。
那张绢帛上,刘琏记载了她的身世。
她原是一个叫飞仙宫的宗门的弟子。别看飞仙宫名字叫得好听,其实最高修为只有筑基期,名符其实小宗门中的小宗门。
飞仙宫的掌门,是刘琏的师祖,横山真人。刘琏的师父刘世平本是横山真人座下资质最高的弟子,修为进步远超同门师兄弟,极得横山真人看重。
整个飞仙宫,只有横山真人是筑基后期,几大弟子筑基初期或中期不等,徒孙们年纪不大,只有炼气期。
刘世平资质好,运气也好。他离山游历时,遇到了大机缘,一举从中期冲到后期。且那个机缘,很有可能让他进入结丹期。
照理说,有这样一个弟子,横山真人只有欢喜的份。如果飞仙宫有人达到结丹期,地位大大提升,说不定还有机会往中等宗门发展。
然而,原本就嫉妒刘世平的师兄弟联合起来,在横山真人面前一挑拨,事情就变样了。
横山真人本身也是筑基后期,一直梦想着能够结丹。几个弟子联合挑拨,他私心就动了。弟子结丹,总比不上自己结丹不是?
于是,刘世平以“联合外人,吃里扒外”的罪名,被横山真人清理门户。而他所得的宝物,自然归了横山真人。
这件事,刘琏隐隐有所察觉,她自小被刘世平收养,亦师亦父,相信师父不会做这种事。她忍下来,调查了三年多,终于有了眉目。
而就在此时,刘琏的行为被人察觉,在弟子比试中,被竞争对手师兄严熙打成重伤。
刘琏发觉飞仙宫已经不能留了,连夜逃出,半路被几位同门拦截,容貌亦是因此被毁。
刘琏含恨而去,最终没能报仇,只得把这个心愿,交到怀素手上。
怀素远走他乡,中途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把刘琏等人的东西全部卖出,换成灵石。
飞仙宫只是个小宗门,横山真人到现在也没有结丹,她一件东西都没留,断了所有的线索,料他们没本事追查到她的存在。
刘琏等人的身家不算丰厚,然而这么多人的东西皆归她一人所有,合起来也不算少了。
那些东西折换成的千余块灵石,支撑怀素度过了最艰难的前期。五年时间,她辗转各地,只剩下一百多块灵石的时候,她抵达沧兰山脉,自身修为也达到了炼气七层。
这五年时间,她一边拼命赚钱,一边刻苦修炼。有刘琏留下的功法对照,怀素终于看懂了那本害得丹霄观灭门的仙家法诀——那其实只是一本基础功法而已。
怀素想到这一点就好笑,丹霄观居然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被灭门。
五年过去,怀素不再是当年那个空有满腔恨意却没什么实力的小修士了。
这五年时间,她遇到了很多事,经历了许多风雨,令她拥有了比同阶散修更顽强的意志,与更强大的实力。
加入常千这个小队,怀素在沧兰山脉停留下来。
常千常吉是一对兄妹,他们和明尘界万千散修一样,来自俗世。幼时,他们曾经有机会到一家宗门接受入门测验,奈何两人资质都不高,没能通过。他们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便耗尽家财,买了本低阶功法,成为了散修。
他们在沧兰山脉将近十年了,从最艰苦的日子熬过来,目前混得不错。
常千炼气八层,常吉炼气七层,在涤尘驿小有名气。
他们兄妹二人,实力算不上多强,但常千性格随和善于沟通,是个很好的领队,常吉性格谨慎,观察入微。他们兄妹的小队,每每能安全猎兽归来。
像这样安全的小队,在涤尘驿很受欢迎,不过,常千和常吉挑选队员很小心,从来不会随便邀请别人入队。
这次邀请怀素,他们兄妹已经观察好些天了。
涤尘驿并不是个绝对安全的所在,这里有规则,但没有明面上的执法者。只要屁股擦干净,在这里作奸犯科,没有人会追究。像怀素这样落单的修士,是某些人绝佳的目标。
常千第一次碰到怀素,就是她成为目标的时刻。冷静的出剑,狠辣的风格,干脆利落地反败为胜。
仅仅只是这样,常千不会考虑拉她入伙。他们这个小队,注重的是安全,实力并非唯一。
第二次遇到怀素,是她恰巧碰到了劫杀的事后现场。怀素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从那个奄奄一息、反败为胜的落单者身边走过。
那时,常千才觉得,也许她可以成为自己的队员。
那么一个适合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刻,她没有动心,说明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
常千盯了她好几天,终于决定出手,将她拉入小队。
跟着常氏兄妹出了两次任务,怀素对他们很满意。实力不弱,指挥能力也强,行事风格冷静,最重要的是,他们兄妹信誉够好。
不知不觉,怀素在沧兰山脉留了五年。
五年时间,她从炼气七层冲上炼气九层。
对某些宗门弟子来说,这个速度很慢,但在散修中间,堪称少年英才。怀素逐渐在沧兰山脉有了名气,许多同阶修士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高手。
与常氏兄妹合作愉快,她一直留在他们的小队中。五年时间,队友来来去去,怀素始终没走。
时间久了,她和常氏兄妹培养出了不错的友情。
“这次进山回来,我们兄妹就要离开了。”
酒馆中,怀素喝着米酒,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酒馆里的人,忽然听到常千的话。
“什么?”她拉回注意力,“你们要去哪?”
常吉安静地坐在一旁,给他们倒酒。与高壮的常千不同,常吉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
“回家。”常千说。
“回家?”怀素缓缓重复这两个字。
“我们兄妹年纪不小了。”常千叹着气说,“我倒无妨,阿吉应该找个婆家了。”
常千和常吉在外二十来年,如今都快四十了。这个年纪,对凡人来说,足可以当祖父祖母,但对修士而言,正是拼搏的时候。
“婆家?”怀素拧起眉,“既求仙道,谈什么婆家?”
常千的话,怀素无法理解。当年他们兄妹走上这条路,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修士遇到情投意合之人,可结为道侣,完全没必要因为世俗,年纪到了结婚生子。
“哥,你瞎说什么?”常吉瞪了常千一眼,对怀素道,“其实是我们兄妹想安定下来了。我们在沧兰山脉也拼了十几年了,现在修炼越来越慢。这五年,怀素你从炼气七层到九层,眼看冲着十层去了,我们兄妹却一直没能晋阶。唉,说实话,我们心里挺难受的。”
“所以呢?”怀素慢慢挑起眉,“因为我打击到你们了,所以你们想放弃,回老家去?”
她的话有些尖锐,常吉笑笑,不以为意:“是有这么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们兄妹商量过了,觉得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可能不知不觉进入了瓶颈期,所以想换换环境。回老家未必不能修炼,说不定还能创下一番事业。”
怀素思考了一番,缓缓点头,算是认同了常吉的话。
回家之前,常千决定做一单大的。
他打听到一只刚刚突破筑基的妖兽的巢穴所在,请了几个高手,越级猎兽。
这很危险,但,刚刚筑基的妖兽,实力还不稳固,安排好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超过六成。
这一笔如果成功,每个人能分到一大笔灵石——一只筑基期的妖兽,遗体保留完整的话,能卖上千块灵石,如果有内丹,价格就更高了。
怀素当然去了。她在沧兰山脉,向来以胆大著称。
一行人顺利进入妖兽的巢穴,一番苦斗后,妖兽被斩杀,他们人人负伤。
怀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收取战利品。
其他人都重伤在身,只有她,还行有余力。
背后一道劲风,她及时一侧,手臂剧痛。
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半条手臂。
怀素飞快地闪过,躲到一面石壁后。
她抬头看去,手中拿着暗器盒的,正是常千!
“常兄?”她缓缓开口,语气平缓得没有任何恨意,只有疑惑。
“反应真快。”常吉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很显然,她和常千的伤势,都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重。
“为什么?”怀素问出这句话。
常吉淡淡一笑:“怀素,不要怪我们,有人出钱买你的命。”
怀素木然。常氏兄妹在涤尘驿十几年,声誉良好,从来没有过向队友下手的黑历史,没想到在她身上破了功。
“多少钱?”她问。多少钱值得他们砸了自己的招牌?多少钱值得他们……出卖这段友情?
1112 无辜
常吉报出了一个数字。
怀素在心里冷笑一声。
两千灵石,仅仅两千灵石,常氏兄妹就可以不顾五年的交情,设下毒计,要她性命。
常千叹道:“怀素,你资质这么高,不会理解我们的感觉。我们兄妹这五年,修为几乎没有进步,已经到了瓶颈期。而你呢,轻轻松松,从炼气七层跨到炼气九层。”
多年以后的怀素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小小的炼气修士,仅仅因为这么一个理由,就动了杀心。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怀素,远远算不上出色,假如把她放到宗门,别说第一梯队,连优秀都算不上,只能泯然众人。
然而,在这些艰难前进的散修面前,五年时间,从炼气七层到炼气九层,就能够令他们嫉妒不已,甚至动了杀心。
自从丹霄观被灭门,怀素从来没有在一个地点停留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跟某些人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引她进入仙路的刘琏,两人之间互相依赖,却又互相利用。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付出自己的友情,得到的却是这个下场。
怀素闭上眼,再睁开时,不再有任何起伏。
她抬起手,拔掉手臂上的暗器,扯下外袍,随便一裹,将手臂固定住。
做这些事时,怀素很冷静。她知道自己机会很渺茫,常氏兄妹计划周详,既然准备好这个时机夺她性命,那么她能逃过的可能性很小。
不过,她并不是毫无倚仗,比如,她不怕死。
没等常氏兄妹靠近,怀素一阵风似的卷出来,一张张灵符,不要钱似的洒出来,一剑剑直取他们的命门。
这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常氏兄妹怕了,他们拿了那么多钱,准备回乡好好享受人世的荣华,怎么舍得死在这里?
“大哥,走!”常吉喊道,转身欲逃。
怀素冷笑一声,拼着挨常千一道冰椎,一剑斩落常吉的手臂——
“啊!”常吉一声惨叫,痛失一臂。
怀素胸口中了冰椎,要不是她稍微一扭,避过了要害,这会儿已经倒下了。
“阿吉!”常千大惊失色。
怀素手腕一动,一枚暗针飞了出去。
常千跑到一半的身体僵住,瞪大眼,慢慢倒下。
怀素那根针,射进了他的眉心。
“哥!”常吉大叫起来。
怀素一点时间也不给她,扑上前,趁机一剑抹了她的脖子。
此时的怀素,浑身浴血,摇摇欲坠,如同血中爬出来的修罗。
同行的其他修士怕了,惊骇地看着她。刚才其实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每个人都重伤在身。他们没帮怀素,但也没有帮常氏兄妹。
如果是平常时候,怀素并不会取他们性命,但是今天……
怀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整个小队,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满身鲜血,抬头看着天上的艳阳,抬手去遮。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无辜。
常氏兄妹的小队,消失在密林深处。许久以后,有人在巢穴中发现了遗骸,皆以为整队人都丧生在妖兽的爪下,没有人发现,几年后重新来到涤尘驿的一个女修。(未完待续)
ps:抱歉,这章只有一千……其实今天写了五千,不过只算四千的钱。太困了,去睡了,勉强算是二更吧……
1113 不再停留
涤尘驿发生了一件血案,一个小队,在离驿站不远的山脉入口被灭口。
这件事在涤尘驿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那个小队,明显是被人设伏暗杀的。离驿站那么近,手法干净利落,整整一队人,想想都让人脖子发凉,寒毛直竖。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陌生的女修悄然离开了涤尘驿。
那个被全灭的小队里,有一个修士名叫严熙。
这个严熙,就是刘琏出身的飞仙宫的弟子。他凑巧来到沧兰山脉,认出了怀素修炼的飞仙宫的功法,猜到她就是刘琏的同党,于是买通常氏兄妹,借机暗算她。
怀素养了几年的伤回来,本以为严熙不在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留在沧兰山脉。于是,她经过一番谋划,将严熙整个小队都杀了。
……
车轱辘滚过大道,驾着马车的车夫哼唱着欢快的曲调。
“停!”车上突然传出声音。
车夫直觉地一拉缰绳:“吁……”他回头,“少爷?”
车帘被掀开,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然后,一个男子跨下马车。
他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体形瘦长,身穿儒袍,面庞白皙,有一种文弱的气质。
他手中拿着根竹杖,拨开路旁的草丛,露出一个趴在地上的人。
这个人,身穿素衣,胸前有一大摊的血迹,躺在地上,面如金纸。
“少爷?”车夫疑惑地看向主子。
男子手中的竹杖拨了拨这人的衣衫,说道:“把她弄上来。”
“哦……”车夫走过去,把受伤之人抱到车上。
马车再次上路,从大道一路往北。拐过一个弯,最后进入一条小道。那条小道的尽头,有个庄子叫怡然庄。
怀素醒来时,身上被捆得结结实实。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看样子,她应该是被人救了。伤口处理过了,包扎得好好的。躺的床铺很软。整洁干净。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又透着一股文雅。
门被推开,一个丫鬟端着茶汤进来。看到她,半点也不意外:“姑娘,你醒了正好,该喝药了。”
怀素被抬起来。丫鬟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耐心体贴。
药喝完了。怀素张口:“敢问,此地是何处?”
丫鬟放下药碗,一边给她擦嘴,一边答道:“这里是怡然庄。姑娘你是被我们庄主救了。庄主擅岐黄,他说你的伤比较重,要静养几个月。如果想恢复修为,可能需要几年。总之啊。姑娘你安安心心在此养伤就好了。”
这丫鬟还真是训练有素,语气温温的,说话却干脆,三两句话把怀素如今的境界交待得清清楚楚。
“怡然庄……”怀素确信,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
“姑娘你现在最好不要动,有什么就吩咐我。要不,我读书给你听?”
怀素摇头:“不必了。多谢姑娘照顾,我自行休息就是。”
既然对方救了她,她目前又没有行动能力,就算担忧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怀素很干脆地闭上眼,接着睡觉了。
睡眠中,身体的自愈能力最强,多睡的话,她的伤势能恢复得快一些。
怀素这一睡,就睡了好几天。
中间会醒来几次,配合若梅喝药以及换药。
若梅就是那个服侍她的丫鬟。怀素从她的言谈中,看出许多事。若梅只是个丫鬟,但她言谈文雅,举止丝毫没有为奴为婢的卑下,她的主人定不是个寻常人物。
然而,直到怀素可以拆线下床,她都没见到那个治好她的山庄主人。
终于有一天,若梅道:“姑娘,今天换了药,您就可以出去走走了。少爷说,您能下床后,多到外面走走,那样好得快。”
“知道了,多谢你。”怀素是个相当配合的病人,对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深知自己这条命就是捡来的。杀严熙这件事,她计划得不够周密,重伤而逃,这件事一定要吸取教训。她是不怕死,但她不想现在死。丹霄观的仇还没有报,她不能这么早死。
“少爷,您这个画得不像!”
“哪里不像?”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的头哪有这么大,还有鼻子……”
“呵呵,像不像,你说了可不算,若梅来说才公平。”
男子向不远处招了招手:“若梅,过来!”
怀素静静地看着这个男子。他的模样,与她想象中不同。原以为这个喜欢岐黄之术的少爷,是个风采卓然的人物,没想到,他看起来这么瘦弱,一看就知道有病在身。
他的身量不算矮,却瘦得出奇,脸庞和手背一样白皙,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一点血色也没有。相比起一眼就能看出的病态,他的眼睛倒是亮得出奇,不像是长年生病的人。
两人走近,若梅一眼看到画纸上的简笔画,拍掌笑道:“这是大石的画像?好像啊!”
“哪里像了!”年轻男仆抗议,“我的头……”
“你的头本来就大呀,鼻子也是。”
怀素看了一下,又抬眼去看那个叫大石的男仆,不由提了提嘴角。
像,确实是像。这幅画,并非写实,看起来怪模怪样的,却把大石的相貌特征抓得很准,一看就知道画的是谁。
这个少爷,挺有意思的……
“姑娘,你好些了吗?”
怀素听到对方的声音,收拢漫游的心思,行礼道:“阁下便是罗少爷吧?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男子洒然一笑:“小事而已,谁叫我们有缘,我难得出门一回,就遇到了你。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我……”怀素犹豫之后。到底报了真名,“怀素。”
“怀素?这名字倒好,甚是朴拙,听起来似号而非名。”
怀素不答。
可以外出后,他们俩时常会在庄中遇到。
怡然庄占地不小,人却不多,只有十几个服侍的仆从。
在怡然庄留得久了。怀素逐渐知道这位罗少爷的身世。
罗家是一个颇有盛名的修仙家族。曾经出过化神修士。如今的罗家,虽然没有那么风光,却也有几名元婴。
在这样一个家族。竞争激烈是必然的。
这位罗少爷名唤罗白,是罗家嫡支的少爷。其祖父是罗家现任家主,父亲亦是结丹修士。他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对他十分看重。
不料。他长到周岁,一直多病。被测出有三阴绝脉,不能修炼。
堂堂嫡支少爷,本该风光无限,就算他资质差些。在资源倾斜之下,堆到结丹问题不大。可他偏偏不能修炼,再不甘。也只能当个凡人。
因为此事,罗白自幼被送出家族。在这个偏僻小庄休养。他祖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孙儿,他父亲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儿子。
二十多年过去,罗白在怡然庄长大成人。这么多年,他只知自己有祖父有父亲,却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他是一个被遗忘的人,尽管有着显赫的身世,却只能这样静静在怡然庄等死。
他习医,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然而,三阴绝脉并非病症,至今束手无策。
事实上,罗白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许多人认为,他活不过二十岁。谁知道,他虽然病病歪歪的,却活到了现在,并且看起来还会继续活下去的样子。
“你是修士吧?”与罗白熟悉后,他如此问道。
怀素顿了顿,答道:“嗯。”
罗白笑道:“真羡慕,好希望能和你一样,自由自在的。”
怀素一怔。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值得别人羡慕。
流浪了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人世冷暖,如果问她希望的是什么,她觉得她会答,有一个安稳的地方,过着安稳的生活。
罗白所拥有的,正是她想要的。
然而,罗白却羡慕着她。
怀素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
罗白喜欢跟她说话,总是问她许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喜欢听那些真真假假的故事。
怀素问他,那个打打杀杀的世界,有什么好的呢?
罗白答道,打打杀杀不好,但是,自由很好。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努力,那是一种活着的状态。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回答,怀素心里有点酸。
在许多人心中,包括罗白自己,他留在怡然庄,并不是活着,而是等死。
他未曾拥有过精彩,就已经被预判了结局。
怀素忍不住觉得他可怜。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资格去可怜别人。
在怡然庄住了几个月,怀素的伤好了,但她却不想离开了。
这里的日子很平静,让她流浪了几年的心灵,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不用再日日夜夜提防着,也不必每时每刻打打杀杀。
罗白极力留她下来养伤,并告诉她,自己种了些灵药,只是没有地方用,如果她留下来养伤,那些灵药可以送给她,物尽其用。
怀素本想拒绝,但罗白的眼神让她知道,在这件事里,她并不仅仅是接受的一方,更是施予的一方。罗白希望她能接受,让他体会到照顾别人的感觉。
于是,她留下来了。
杀严熙那一战,她伤得太重,虽然好了,但要恢复修为,怎么也要几年。
几年时间一晃而过。住在怡然庄的日子,怀素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这几年时间,她见过几次罗白发病的情况,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她身体健康,无病无痛,能够踏上仙路,可以一直向前。
而罗白,他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经过常氏兄妹,怀素本来已经决定,不会再付出友情。但是,在怡然庄住了几年,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将罗白记在了心上。
罗白是个很好的朋友,明明自己一身病痛,却处事乐观,善体人意。
当怀素修为完全恢复以后,她问罗白:“三阴绝脉,真的不能治吗?”
罗白答道:“我不知道,也许可以治吧,但我翻遍了医书,找不到线索。”
若梅说:“怀素姑娘,要是能治的话,少爷也不会被送到庄上来了……”
若梅的话很有道理,罗家不是普通人家,拥有元婴修士,如果罗白的病真的能治,身为长子嫡孙的他,又怎么会被抛弃在怡然庄?
不过,她并不想认输。
“天下那么大,总有出人意料的机缘。我相信,这天下没有绝路,三阴绝脉,未必不能治。”
“怀素……”
“我要走了。”怀素说,“留在怡然庄够久了,我该继续出去历练了。罗白,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会带医治三阴绝脉的方法回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还在。”
“姑娘!”罗白还没有反应,若梅却痛哭出声。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为罗白去寻找医治的方法,认为他患的不是绝症。
他还没有死啊,明明还活着,会呼吸,会说笑,可所有人都当他死了,扔在怡然庄,根本不过问他的生活。
怀素离开了。
那些话,并不是安慰罗白,她是真心想替罗白寻找医治三阴绝脉的方法。她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些年她活得那么艰难,到底还是活下来了,为什么罗白就要等死?
她走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
三十岁,怀素终于筑基了。
后来,她用一个遗府中找到了一份医治三阴绝脉的丹方,回到怡然庄。
迎接她的,是若梅和大石。
罗白已经不在了,她回来的两年前,罗白再一次发病,没能撑下去。
若梅说,他死的时候,仍然带着笑,目光充满希望,看着通往外面的那条路,还在期盼她回来。
怀素泪流满面,自从八岁以后,她第一次痛哭出声。
这世上,她爱的留恋的,付出过感情的,有过羁绊的,最终都离她而去了。
丹霄观如是,刘琏如是,常氏兄妹如是,罗白亦如是。
她剩下的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怀素再次离开怡然庄,继续踏上路途。她一步步,从初期到中期,从中期到后期,结丹,元婴……这个过程,她没有停留。好像罗白的希望,还在她的身上。(未完待续)
1114 并不完整
登萍渡口,一艘小舟慢悠悠地驶出来,顺江而下。
小舟只有寥寥几人。两名舟子,一位船娘,剩下一个客人。
这客人身穿简薄的素衣,露出一张素白清丽的脸庞。
船娘嘹亮的歌声,在江面上飘荡,衬着流水的声音,分外鲜活。
这位客人坐在船头,静静听着。
船娘唱完了小调,一边剥着莲子,一边笑着问客人:“姑娘南下是要探亲呢还是访友?”
客人目光微动,脸上浮起浅笑:“回乡。”
“是吗?回乡好啊,外头再好,都不如自家好。”
客人脸上仍然带着淡笑,轻轻吐出一个字:“呵……”
船娘继续问:“姑娘从哪来?”
“北边。”
船娘歪着脖子想了想:“草原?”
他们所在之地,称为晋中。登萍渡在晋中之北,再往北就是草原了。
不料,客人摇了摇头:“还要再北一些。”
船娘奇道:“草原还往北,是横断山吗?”
横断山,草原之北的一条大型山脉,将整块大陆一截为二。横断山之高,凡人难以想象。其中生活着数之不尽的妖兽,翻过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据说,只有一些很厉害的仙人,才能够从横断山跨过去,抵达另一边。
“还要再北。”
船娘一愣,随即俏皮地笑道:“姑娘定是逗我玩,横断山据说只有那些仙人才能越过去呢!”您怎么看都不像传说中的仙人啊!
后面那句话船娘没说出口。
客人笑笑不答。
她外表不过二十出头,相貌清俊秀丽,身上素袍简朴,有一种潇洒自若的气度。说是大家小姐。少了娇贵,说是小家贫女,太过从容大度,说是跑江湖的,显得过于潇洒。几头都不靠,实在说不上她是什么人。
在船娘的心中,那些仙人。要么像传说中的老神仙。头发胡须都是白的,要么像画中的仙女,彩衣飘飘。倾国倾城。而这位客人显然都不符合。
这位客人,就是从横断山之北的漠广平原归来的怀素。
回到怡然庄,知晓罗白已死,怀素意外去了漠广。
漠广的修仙界。水平比晋中高一些,风气更自由一些。怀素便留了下来。
其实,当初她就算想回来,也回不来。因为她修为不够,翻不了横断山。
而现在。她终于达到元婴,可以回来了。
她过了三十才筑基成功,但在漠广闯荡苦修。仅仅三百年,便踏入元婴。
有时候想起来。怀素都会觉得恍惚。她是怎么做到的?三百多岁元婴,对那些大宗门优秀弟子而已,不值一提,但在散修之中,不得不说极为难得。
怀素元婴后,有许多势力前来招揽。她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而是决定翻过横断山,回到晋中。
时间差不多了,她该来讨债了。只希望那些仇人都还活着,那样报起仇来爽快一点。如果仇人没活着,那也不要紧,一代代延续,她总能找到人报仇的。
顺江南下,怀素的第一个目标是飞仙宫。
三百多年了,如果横山真人没能结丹,估计已经坐化了吧?如果是这样,怀素会觉得很失望的。有些仇,还是报在本人身上比较好。从这个角度来说,怀素更希望横山真人活着。
万幸,老天实现了她的愿望。
当一个陌生的元婴前辈踏入飞仙宫时,那些弟子们惊惶失措。
“这位前辈,晚辈横山,有失远迎。”虬髯老者从飞仙宫出来,毕恭毕敬地行礼,“不知前辈光临飞仙宫,可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的?”
怀素看着眼前的横山真人,半晌不语。
横山真人心中七上八下,等了许久,都没有回答,忍不住开口询问:“前辈?”
怀素问:“你是横山?”
“是的。”
“你可有一个弟子叫刘世平?”
横山真人愣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慌:“前辈,那是……那是小徒,不过几百年前就已经意外身故了……”
“意外身故?他不是被你清理门户的吗?”
横山真人呐呐不敢言。
他心里乱得很,刘世平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他没有结丹之前收的弟子,基本都已经坐化,后面收的弟子,当然不会知道那段往事。至于徒孙,当年被刘琏那个叛徒杀了大半,严熙在历练中死了,没有回来,剩下的没达到筑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刘世平,这个名字他当然记得,一刻也不敢忘了。就算这么久没有听过了,也能马上想起他的样子。
他能够结丹,说起来都是靠的刘世平的机缘……
“前辈,您恐怕有点误会……”
怀素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误会,也不必误会。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徒孙叫刘琏吗?”
横山真人脸色微变。
怀素继续道:“我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只需让你知晓,我受刘琏之托,来灭你满门就行了。”
横山真人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刘琏她早就死了!”
怀素淡淡而笑:“是啊,她早就死了。三百多年前,她被飞仙宫门下曾经的同门追杀,力竭而亡。”
“那……”横山真人心里乱得很。难道真是刘琏那死丫头托的人?她运气也真好,居然碰到了一个未来的元婴修士。
“当年她助我踏上仙路,临死更是将一身所有皆交到我的手上。那时,我便立誓,如果有一天实力足够,定然要替她报仇。”怀素用淡淡的口吻说着这一切。
几百年过去,她的性格早与往日不同。三十岁前的她,表面冷漠,实则内心激愤。杀意腾腾。
在漠广修仙界打滚几百年,她一点点磨去自己锋锐的棱角,学会笑脸迎人,将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你是当年那个……”灵光一闪,横山真人想起了一些事。
当年刘琏死后,飞仙宫也曾派人出去查探,推算出有那么一号人存在。曾经是刘琏的同党。但是。刘琏等人死后,这个同党就不见了踪迹。
严熙当年找到怀素,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当年的飞仙宫算什么啊。哪有那个实力千里追杀?就算是现在的飞仙宫,仅仅有一名结丹,也算不上什么。
怀素淡淡而笑:“你知道就好,省得我多费口舌。我与刘琏有那番因果。所以我应下了她的心愿,如果是时候来还这个心愿了。”
“前辈!”横山真人大叫起来。“我愿意将自身所有宝物奉上,只求……”
怀素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她轻轻一动,法阵落在横山真人身上。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跌飞出去,直接横死。
这一幕惊到了其他人。
怀素淡定的地抹了抹那只手:“杀了你。你的宝物自然是我的,废什么话!”
她飞身而起。看着下面大乱的飞仙宫,平静的声音远远传出:“横山已死,飞仙宫解散,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如果不退出飞仙宫,便与飞仙宫同葬。”
亲眼见过这位前辈的实力,其他人哪敢小视,惊吓之下,拖家带口,飞快地从飞仙宫撤出。
半个时辰到,怀素一掌压下。
闷闷的爆响过后,飞仙宫从此成为历史。
将飞仙宫灭去,怀素心里没有一点快感。
飞仙宫不在了,刘琏大部分的仇人也不在了。那些害死刘世平的人死了,那些把刘琏排挤出飞仙宫的人也死了。这个仇报得一点滋味也没有。
怀素想,如果她是刘琏,当初托付的时候,一定要加上期限才成——话说回来,刘琏托付她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真的能将飞仙宫灭门吧?
离开飞仙宫,怀素继续南下。
时隔三百多年,她再一次踏上梨山的土地。可惜,上面再也没有一个宫观叫丹霄观了。
丹霄观成了废墟,三百年过去,有许多可怕的传说在梨山上流传,却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幸存者在哪,杀人者又在何处。
月色下,怀素静静地看着丹霄观的废墟。
丹霄观破坏得很彻底,除了几处断墙,其他的都已经被埋进了黄土。
她站在曾经观门的位置,抬头仰望那个不存在的观门,闭上眼。
她的眼中没有一滴眼泪,那些眼泪,都在那个灭门的晚上流尽了。
师父,师姐……全都成了白骨,三百多年,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转世去了。
月亮西下,她离开了梨山。
七天后,离梨山几百里的一个小修仙家族被灭门,十六以上的男子,全部尸首分离。
怀素回到了梨山上。
这个仇报得分外没有意思。这个小修仙家族,曾经三百多年的发展,没落得不像样。其实,就算是最鼎盛的时期,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修士。
怀素日夜坐在废墟上,白天沐浴着阳光,夜晚与月色同眠。
这趟回来,她本打算将心事了结,继续走下去。事到临头,她却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三百多年了,她日日夜夜受着煎熬,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经过考验,结丹元婴。而结果,她居然这么轻易就报仇了。
或者说,她报不了仇了,因为仇人都死了。
飞仙宫那些害死刘世平的人都死了,害死刘琏的人也死了。
姬天磊也死了,灭丹霄观满门的人也死了,三百多年,足够他们埋入黄土。
仇人都不在了,报不报还有什么趣味?
怀素静静地坐在废墟上,只觉得三百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事情,全都空落落的。
她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报仇?只要活得比仇人长就可以了。她费了那么多力气,吃了那么多苦,最终回到原点,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世上到底什么才是永恒的?又或者,这世上真的有永恒的东西吗?
怀素知道在废墟坐了多久,她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己身为何。
物我两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离开了梨山。
她想,她需要一个答案。
风尘迅速退去,眼睛逐渐清明。
灵玉从怀素的记忆中退出来,静静地沉思着。
“这又是什么?明明报了仇,却一片空茫……”灵玉似在自言自语。
不言道:“报仇?她何曾报了仇?仇人早就不在了,她永远也报不了仇。”
“报不了仇?”灵玉眼中有着和怀素一样的迷茫。
“是啊,仇人的一生,没有她的存在,谈何报仇?他们寿终正寝,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灵玉露出震动的神色。
“这……又与七情何干?”
“如何无干?”不言沉声道,“喜、怒、忧、思、悲、恐、惊。丹霄观灭门的那一天,主人由悲而始,体会到了怒与恐,而后刘琏让她知道了惊,罗白让她知道了忧与思,明明已尝过七情,过后却一片空白。她那种状态,并非斩断了七情,而是不得始终,才会茫然不知归处。”
“那她……”
不言叹了口气,低声道:“一个连自己存在意义都不知道的人,谈何斩断七情。要斩断七情,首先要了悟七情。”
“……”灵玉默然,怀素的世界,是她不懂的世界。
在这个时间停滞的世界里,她随着怀素的记忆,经历了那么多,仍然不懂得怀素的心思。
“不言,”她突然道,“我要重新经历一遍。”
不言霍然抬头:“你……”
灵玉目光坚定:“你说过的,如果我要拒绝,就先首先经历。既然我要否定怀素的道,那我就要读懂她的道。”
不言脸上慢慢绽出笑容:“好。”
风尘吹来,灵玉再一次沉浸入怀素的世界。
丹霄观那夜的屠杀,年幼的流浪,艰辛的求仙。遇到刘琏,互相依赖,却又彼此保留。她与刘琏从来没有真诚相待,但她却是刘琏到最后惟一信任的人。而她亦为了完成一个承诺,几百多年,灭了飞仙宫一派。
接着是罗白。这是怀素前半生里最重要的一个节点。罗白到底告诉了她什么?如果罗白还活着,怀素的人生是不是就完整了,是不是就能体会喜的滋味。
是的,怀素的半生,从来没有过喜。也许罗白,就是她缺失的那个喜。
挣扎了半生,回到梨山的怀素,最终发现自己,并不完整。(未完待续)
1115、找到目标
灵玉不停地重复着怀素的经历,丹霄观的剧变,多年的流浪,艰辛的求仙之路,还有路上遇到的人。
她一次次地体会着属于怀素的七情,终于发现,缺失的一环在哪里。
喜。她体会过怒、忧、思、悲、恐、惊,唯独没有过喜。
喜不止一个来处。目标达成的欢悦,知心相交的欣喜,以及两情相许的情不自禁。
而怀素,常氏兄妹的背叛,曾经令她不愿意再接纳友情。后来遇到罗白,那是她生命中最干净的色彩,尽管罗白的存在只有短短几年,甚至自身只是一个凡人。可惜,罗白去得太早,令怀素再次筑起心墙。
最后剩下目标。曾经的怀素,最大的心愿就是复仇,为此她吃了那么多苦。
但是,她历经艰辛,披荆斩棘,走到对岸的时候,仇人却死了。姬天磊不在了,当年灭丹霄观满门的人,全都死了。甚至连刘琏的仇,她都只能报一半。
到最后,怀素只能坐在丹霄观的废墟上,看着日升月落,不知道自己一生的意义在哪里,也不知道将来的前路在何方。
“为什么会这样?”灵玉喃喃自语。
不言道:“主人这半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她的七情是不完整的七情。”
灵玉抬起头:“你曾说过,紫郢走的是无情道,他器灵出身,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七情,为什么他就没有影响?”
“所以说,他是无情道啊!”
不言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灵玉更不解了:“什么意思?”
“他是无情道,因为天生无情。”不言解释,“在紫郢的心中,惟一能够引起他心湖波动的,只有曾经的鸿元道祖。但他对道祖的崇敬,是基于对天道的崇敬,所以,并不会引动他自身的七情。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七情,当然也无从体会。”
不言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主人,走的是绝情道。所谓绝情,就要先体会七情,而后绝之。一字之差,大不相同。”
灵玉从来没注意到,怀素的绝情道和紫郢的无情道有这样的差别,她之前一直以为,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那北极上真宫呢?他们那么多弟子,不可能都是天生无情吧?”
“当然不是。”不言说,“但是他们进入上真宫开始,就会有意识地走这条路,一步步斩断自己的七情,到最后修炼到心湖无波。而主人,起于草莽,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七情之道。”
灵玉有些无力:“这就是传承的好处吗?”
“当然。人界这么大,大乘修士大部分出于大宗门,没有背景,或者背后势力很弱的,只占了少数。”
北极上真宫有两名大乘弟子,至于丹霄观,虽然没有大乘,合体修士却不少。这种底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今次探讨的不是这个,灵玉很快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七情缺一,那该如何?”
不言抬了抬下巴:“继续下去,不就知道了?”
风尘再次袭来,将灵玉裹入怀素的过去中。
报了仇,了了心愿,怀素随意寻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她结婴并不晚,三百多岁,足可称得上优秀,就算在大宗门内,也有一席之地了。
但她直到千岁以后,才突破后期。
事实上,她能够突破后期,连自己都惊讶。
多年以来,刻苦修炼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在漫长的没有目标的几百年间,怀素仍然日复一日地修炼,直到有一日成就元后。
明尘界比沧溟界要大一些,拥有合体修士。元后境界在整个明尘界不算什么,但在晋中的散修之中,足可称霸一方。
晋阶元后,怀素的心真正地沉寂下来。
她仍然每日修炼,可修炼的效果微乎其微。她现在修炼,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灵玉自己经历过,知道元婴到化神是一条鸿沟,绝非天分或者努力就可以跨越的。想迈过这条鸿沟,需要许许多多的条件,很难说清哪个条件才是关键。
不管关键为何,完全没有进取心,是绝对无法进入化神的。
怀素便是这样一种状态,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够化神,更不用说有朝一日成就大乘,站在人界之巅。
直到有一日……
怀素从会馆出来,嘴角噙着冷笑。
这些人,未免太着急了!她如今不过千岁出头,离坐化还远得很,这么迫不及待,就想瓜分她的地盘了吗?
晋中各方势力,给散修留出了空间。高阶修士有了足够的实力,可以占据一方。她身为元后修士,自然也是如此。
不过,或许是这些年的无欲无求,让这些人对她越来越没有顾忌了。会馆之中,众多元婴聚集,竟然当着她的面,想向她讨要产业。
怀素知道,这是一个试探,如果她软弱了,那些人马上就会冲上来,毫不客气地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
怀素有点厌烦。尽管她觉得这些人的嘴脸很讨厌,却懒得还击。
还击做什么呢?像他们一样,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追求势力,为的什么?当然是更多的资源,有了更多的资源,就有了更大的势力,有更大的把握继续前进。
每次想到这里,怀素就会打断自己的思路。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化神之后会如何。她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终结在元婴这里了。后面如何,她不关心也不在意。
罢了罢了,他们想要就让他们争去,只要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行,反正她也懒得争。
没有亲人,没有弟子,她争来又给谁?
怀素出了仙城,便打算回到梨山。
飞遁之下,突然一道力量挽住她,一个阵法从天而降。
周围急剧变黑,竟是难得一见的空间法宝。
怀素发现自己被困,皱了皱眉:“谁?给我出来!”
“咯咯咯……”一阵娇笑后,一个女子出现在空间中。她身裹兽皮,半露半遮,惹人遐思。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恶意:“怀素姐姐,你的警惕心可真低。”
怀素看着此人,淡淡道:“柳西燕,你想干什么?”
这个柳西燕,亦是一位元婴散修,不过她走的是魔修之路,据说偶尔也会行采补之事。
魔修没什么,采补却惹人非议。
怀素与柳西燕少有交集,更不说交恶。她对万事不在意,哪会干涉柳西燕。而柳西燕向来乖觉,知道自己的行迳不讨人喜欢,所以很少招惹别人。
突然被柳西燕截下,怀素隐隐觉得不对,她怎么会突然设伏?这女人其实胆子不大,以她的性子,没有万全把握的事,应该不会做才对。
“没什么。”柳西燕笑吟吟道,“只是想与怀素姐姐聊聊而已。”
怀素露出不耐之色:“有什么可聊的?你我又非同道中人。”
“姐姐这话怎么说的?”柳西燕露出受伤的表情,“自从识得姐姐以来,妹妹可从得罪过姐姐,姐姐为何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闭嘴!”怀素毫不遮掩自己的厌烦,“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妹妹!柳西燕,你有话就说,不说的话,我可要走了!”
柳西燕看出她不是开玩笑,收了笑,懒洋洋地抚着自己涂了丹蔻的鲜红指甲:“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姐姐似乎不怎么喜欢打理产业,不如,就将玉兔岭送给妹妹如何?”
“送?”怀素提了提嘴角。
“当然了,妹妹不会白拿姐姐的,这颗紫虹珠就归姐姐了。”柳西燕说着,手中捧出一颗硕大明珠,珠光闪烁,有如紫虹。
怀素眼中厌烦之色更浓。真以为她是蠢蛋吗?紫虹珠虽然珍贵,但也不过几万灵石的事,柳西燕要的玉兔岭,却有一座小型矿脉,十倍价值不止。
怀素是不在意身外之物,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强抢上门,真是令人倒胃口。
“柳西燕,我懒得理你,速速撤了空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怀素姐姐何必这么无情呢?”柳西燕握着紫虹珠,目光闪烁,“若是不满意,我们完全可以再谈。”
怀素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谈你妹,老子要回去,给我滚!”
话未说完,青光泄地,法阵被唤了出来。
筑基到元婴,怀素是在漠广平原度过的。那时的她,仍然执着于报仇,修炼刻苦,不顾一切提升自己的实力。结丹之后,不知花费多少心思,寻得众多宝物,炼制成仙书。以她这些年的低调,之所以还没有人欺上门,除了修为外,就是实力。仙书的厉害之处,早有人领教过。
只不过,她已经多年没有出手,想来有人已经忘记了!
法阵暴烈,怀素将之唤出来,便毫不客气地层层堆叠,青莲绽放。
法阵撕扯之下,空间破碎,竟然就被撕裂了。
柳西燕大吃一惊。她知道怀素实力高强,却没想到,强到这个程度,居然只是这么一招,就从她的空间里挣脱出来。
不过,无所谓,她今天并不是一个人……
金雷之网落下,流沙如海。
怀素定定地看着眼前两个人。
“怀素,”其中一名男子喊道,“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何必非要占着资源不放呢?”
怀素不言不动。
反正都不想活了,原来别人是这样看她的吗?反正都不想活了……
怀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闪过暴戾:“我活不活,何要你们指手划脚!”
仙书飞出,法阵落地。青色流光铺满天际,灵气波动几乎将方圆百里夷为平地。
半个时辰后,怀素跌跌撞撞地回到梨山。
三个同阶修士设伏,她虽反败为胜,自身却也受了重伤。
她没有回去洞府,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丹霄观的废墟上。
千年过去,丹霄观的废墟,只剩下几面矮墙,其他都被风尘覆盖了。
她呆呆地看着矮墙,伸手轻轻一堆,墙体哗啦啦倾倒,化为粉末。
怀素定定站了许久,突然大笑出声。
其实,她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无欲无求。心中明明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但面临伏杀时,她仍然会愤怒,会还手。
说到底,她并不想死。就算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她也不想死。
她一直以为,丹霄观的存在,将她困在原地。其实,丹霄观能困住她什么?只要轻轻一堆,就不存在了。
怀素发现,她从来没有看清过自己。
她只是胆小而已。报不了仇,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觉得自己太渺小,不敢找一个目标。既然活着,那就继续漫无目的地活着,没有勇气继续前进,但也没有勇气去死。
她连柳西燕都比不过,至少柳西燕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名声狼藉,她也敢去追求。而自己呢?
时隔数百年,怀素又一次坐在丹霄观前,静静地沉思。
三天后,怀素回了自己的洞府,她花了两年时间疗伤,伤愈之后,出去游历。
几百年了,她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既然还想活着,那就好好地活着,何必装得那么矫情。
游遍晋中,去往草原,翻过横断山,回到曾经奋斗的漠广平原。
她用心去看,去听,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印象中并不相同。曾经的路她走得太艰辛,眼里除了报仇别无他物,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她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独立于人世之外,看过一幕幕悲欢离合,然后继续前进。
最后,在漠广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她见到了一场斗法。
两名炼虚修士,在高空中大打出手。
那绚丽的灵光,强大的力量,举手倾覆天地。
怀素看得目醉神迷。
她想,她找到了她的目标。
仙家法术,并不仅仅只是她报仇的手段,它本身美丽得不可思议。
从那个时候开始,怀素这个人终于丰满起来。她不再是一个符号,不仅仅代表着一段过往。她是一个人,一个有着七情,拥有目标的人。
仅仅百余年,怀素达到元婴圆满,对化神发起冲击。
而后以散修之身,踏入化神之境。
1117 回溯之境
灵玉追随着怀素的记忆,与她一路披荆斩棘。
化神之后,怀素锋芒初露,谋得足够的立身之本,便离开了明尘界,外出游历。
“求主上带属下离开。”
看着跪着下方的柳西燕,怀素面带淡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说过,还你自由吗?”
她的声音慢条斯理,听在柳西燕口中,却分外可恶。
还她自由?说得好听!以前她是求自由,巴不得能够离开怀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可是,今时与往日能比吗?怀素自己有化神修为,又浑水摸鱼,趁机捞到了足够的资本,想找她的麻烦,多少要掂量一下。而她呢?名声本来就不好听,这些年又被怀素支使着干了不少恶事,总有行迹露出来,怀素可以一推六二五,罪名都在她身上,怀素离开了,不正好找她的麻烦?
要不是逼不得已,柳西燕也不想跟怀素走啊!以前真没看出来,怀素根本就是个黑了心肝的!枉她以前那么臭的名声,跟怀素一肚子坏水比起来,渣都不算!
现在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就算不甘愿,柳西燕也把满肚子苦水咽下去,摆出诚恳的态度。
“属下追随主上数百年,突然离开,心中无所寄托。何况主上待属下以诚,属下又怎忍离开?”
柳西燕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吐。这么恶心的话,居然是她说出来的,看来她的底线也很低。
“是吗?”怀素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等到柳西燕眼睛都发直了,她才语气淡淡地说道:“也罢,本座身边总要带个端茶倒水的。是不是?”
“是。”柳西燕咽下心中那口血,露出欢欣无限的表情来,“谢主上大恩!属下定然伺候得妥当体贴,让主上说不出一句不是。”
心里再呕一口血。怀素你给我等着!等我进了化神,立马把你的踹了!还要再捅你一刀!
柳西燕伤心啊!投靠怀素的那天起,她就想着,哪天化神了。就反手捅怀素一刀。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可是,结果呢?她在怀素门下,被支使着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对怀素却半点影响也没有,自己反倒被坑得翻不了身。
化神?哪那么容易?怀素在修炼方面倒是没有亏待她,可魔修化神本来就不易……柳西燕发愁,她的年纪比怀素小。本有欺老之意,没想到怀素化神了。自家却又蹉跎了几百年。对一个元后修士来说,最好的时间也就那么几百年,如果接下来两百年内不能化神,她差不多就等死了。
苍天大地!为何世道如此不公!
不管柳西燕在心中如何哀嚎。事情还是稳稳地按着怀素的计划进行。
除了一座洞府,怀素将这些年拢到手的产业,以分租的形式摊派出去。为了这事。附近的元婴修士和中小宗门差点争破了头。
化神修士远行,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说不定根本不会回来了,那样的话,这些资源分到手里,就是自己的了。
就算怀素能回来,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这些年里,自己就能大占便宜。
有识之士不难看出,怀素已经不是当年的怀素了,她志向高远,此次离开,存了高飞的念头。如果当真如她所愿,那么今日这些产业,也算不得什么了。
众多产业,顺顺利利地摊派完毕,短短数月,怀素便收拾好了行装,带着柳西燕一人,离开了明尘界。
后来的事,柳西燕一度想写个回忆录。每每打算实施,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落墨。
怀素的前半生,在散修里固然了得,但放在整个人界,却平凡无奇。
一千三百岁化神?拜托,别说那种大界的大宗门了,就算是明尘界,这个岁数也不值一提好吗?明尘界的顶级大宗门,优秀弟子化神的岁数在八百岁到一千岁之间。倘若怀素化神时千岁出头,还能骄傲一下,一千三百岁,人家眼角都不兜一下。
出了明尘界,更是如此。游历途中,柳西燕见了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个个都能把怀素比成渣……
但是!怀素笑到了最后。
那些有才之士,纷纷在途中陨落,天才的光华,慢慢黯淡,最终消逝。而平凡无奇的怀素,却逐渐发力,后来居上。
柳西燕现在想起来还很恍惚,为什么怀素带着她这个居心叵测的侍从,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呢?因为,每次她觉得自己稍有能力的时候,就会悲愤地发现,怀素的实力又超过她一大截了。
初时两百年,她根本没有心思暗算,一心想着化神。如果不化神,想暗算怀素?别做梦了!
等她费尽心思,终于化神成功,回头一看,怀素已经化神中期了。
好吧,她忍了,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个几百上千年。化神之后,修炼速度大大放慢,别看怀素先一步化神中期,究竟谁会先后期真不好说!
柳西燕继续埋头苦修。然而,她还未至中期,怀素已经后期,等到她终于中期,怀素炼虚了。
到那一刻,柳西燕放弃了。
尽管她一向自傲,认为自己很出色,但她不得不承认,化神之后的修炼难度,超乎想象,自己究竟有没有机会炼虚,她一点底也没有。
而她回过头掐指一算,大惊失色。
算下来,怀素从化神到炼虚,竟然只花了两千年时间。
这不是在逗她吧?明尘界那些大宗门的天才,也没有这么勇猛精进的。
总而言之,柳西燕想捅刀的计划,就这么流产了。与怀素之间的修为差距越来越大,她逐渐认命。回到明尘界,面对他人艳羡的目光。柳西燕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怀素已经不是昔日被她瞧不起的“老修士”了,自己已经是化神修士了,能够跟随怀素端茶倒水,都要被人艳羡。
这前后的差距,说起来真是一把心酸泪。
“就是这里了。”
炼虚圆满。怀素回到了明尘界梨山。
她的身后。是一位相貌端严的老者,身披七星道袍,仙风道骨。
这位老者。是她在游历途中结识的一位本界合体期前辈,曾经欠了她好大一个人情,故而应她之请,来到此地。
老者捋着长须。缓缓道:“时空回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事到临头。怀素,我再问你一声,你决定好了吗?”
怀素轻轻一笑:“心意已决。”
话虽如此,老者仍说道:“斩断七情。固然能令你今后之路更加顺遂,但保留七情,亦能迈入合体。”
怀素静静地看着这位前辈:“就算今日不斩断。往后也要斩断。前辈,你说是吗?”
在她坚定的目光下。老者最后叹息一声:“也罢,既然你志向高远,老夫就成全你。”
保留七情,亦能迈入合体,但从合体到大乘,却要面临七情之争。在合体之前,斩断七情,使灵体纯粹,与元神结合,便可省却合体期多年之功,也更有机会迈入大乘。
只是,炼虚期灵体初诞,便要斩去七情,若是把持不住,就会伤及灵体,断却后路。
倘若怀素是老者的弟子,他或许会支持她拼一把。但是,怀素只是散修出身,拼到今日并不容易。老者忖度,她进入合体期的机会不小,与其斩七情失败,将仙途断在这里,不如先踏入合体期再说。
大乘,谁不想呢?老者自己在合体期磨了十几万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成就大乘吗?但是,整个人界的大乘,连百位都不到,修士却亿万不止。
老者轻轻点出,时空泛出一圈一圈涟漪,梨山的景物慢慢变化,直到回到丹霄观灭门的那一晚。
灵玉在怀素的身体里,看着她踏上旧日的丹霄观。
熟悉的景物,令她感怀。
多少年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这里的一砖一瓦,早已湮灭在红尘里,不复当年。
凄厉的喊声响起,鲜血喷溅出来。
最开始,怀素手指轻颤,恨不得将眼前一切毁灭。但她忍住了,心绪逐渐平静,直到不起波澜。
已经过去的事,经历过的悲,不应该再令她心潮起伏。
然后是刘琏之死,几年的东躲西藏,怀素泰然以对。
最后是怡然庄。怀素轻轻走到罗白身边,这个身体孱弱、内心却强大的男子。
“怀素,你回来了?”他的脸上洋溢真诚的笑。
怀素轻轻点头:“嗯。”
“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我的病好了,可以和你一起修炼,以后我们就在怡然庄,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如果你还是要走,那也没关系,我和你一起走。你受伤了,我可以帮你医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纯然而宁静,真实无比。
怀素坐下来,靠在他的肩上,眼泪慢慢滚落。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停在这里。
然而,她最终还是站起来,伸出手。
手心灵光微动,罗白的身影慢慢虚化,消散在空中。
合体期的时空回溯,所截取的只是记忆。这个罗白,只是一个幻影。
她想要的东西,错过了,就再也得不到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既然不可留,便不该再留恋下去。
灵玉静默着,体会到怀素心中的心绪起伏。
仿佛知道即将被摒弃,她心中的七情涌动如潮。
亲手将留恋之事斩断,怀素的心中充满了悲愤与狂怒。罗白的身影消失后,她想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毁掉。
她也是这样做的,怡然庄消失了,回溯之境里每一个被她遇到的人,都被她灭去。
“师父?”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老者身侧,面露担忧地看向回溯之境中的怀素,“她会不会迷失在里面?”
老者平静无波:“若是迷失了,整个回溯之境就会毁灭。”
年轻男子瞳孔一缩:“那她……”
“她也会随之毁灭。”
年轻男子静默许久,叹息道:“明尘界散修之中,出这么一个人物可不容易。”
老者淡淡道:“加上大宗门,也不容易。”
年轻男子脸上浮起尴尬之色。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反驳不了,怀素的存在,令他们这些明尘界天之骄子脸上无光。
明明一个化神前毫不出奇的人物,化神后却一骑绝尘,将明尘界所有同期修士甩在身后。
回到几千年前,他断然不会相信,自己会败于这样一个散修之手。但是,事实就这样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他与怀素乃是同期,怀素在元婴挣扎时,他已经迈入化神,风光无限。而如今,他才刚刚踏入炼虚,怀素却已经是炼虚圆满,即将冲击合体期。
不,应该说,她剑指大乘,竟然冒着仙途断绝的危险,在合体之前斩断七情。
成就大乘,这个志向,许多人有,但这份毅力,却未必了。
男子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怀素走出来,还是走不出来。如果她能走出来,明尘界多一位合体修士不说,这位合体修士还会将他们这些宗门精英全面碾压。如果走不出来,这样一个人物毁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回溯之境正在被迅速破坏。怀素如同癫狂,将遇到的一切事物都毁去。当回溯之境破坏到一定程度,她就算清醒了,也出不来了。
“回去吧。”眼看着空间摇摇欲坠,老者转开头。看着一个前途无量的后辈毁在眼前,实在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回溯之境被破坏到这个程度,怀素基本出不来了。
“师、师父……”身后却传来男子惊呼的声音。
老者顿下脚步,慢慢回头。
怀素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清明,在回溯之境崩塌的那一刻,从里面滚落出来。
老者吃了一惊:“你……”竟然成功了?
怀素露出虚弱的笑:“多谢前辈看护。”
她心防一松,陷入黑暗。
灵玉险些跟着陷入黑暗,她默默体会着这种感觉,癫狂到极致的平静。
怀素的斩七情之路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她了?
灵玉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心虚。怀素面对的,是合体期的回溯之境。她要面对的,却是怀素以大乘之能将整个大千世界改造的回溯空间,相比起来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她真的能闯出来吗?
灵玉心潮起伏,等待着不言的出现。
然而,不言迟迟没有出现。正当她打算与不言沟通时,忽地元神剧痛。
一道声音悠悠响起,带些熟悉的恶意:“终于找到机会了。”(未完待续)
ps:饭后小睡变成了大睡,醒来就是十一点半了,所以把更新放到了早上。打个预防针,本文还有一卷,总字数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万,即将收尾。
1118 化身
听到这个声音,灵玉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种陌生的熟悉,让她的惧意从毛孔里散发出来。
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
高阶修士的记忆都不错,灵玉从脑子里翻出这个人物。
“于谓之?!”
黑暗的虚空里,出现一点光芒,一名高冠阔袖、清霜月华的年轻公子出现在其中。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穿着,熟悉的……表情。
灵玉看得两眼发直,后背直冒冷汗。
没错,这些都是熟悉的,但组合在一起,一点也不熟悉!
容貌和穿着是于谓之不假,但这表情,并不是于谓之的!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呼吸有点不畅:“你……是谁?”
于谓之带着高深莫测的笑:“你说呢?怀素。”
听到这语气,灵玉再也没有一丝怀疑。
简不凡!已经消失了千余年的简不凡!
自从离开沧溟界,灵玉已经千余年没有听过简不凡的消息了,连范闲书去了何处,都不知晓。人界太大,上万的大千世界,他们八个人分开,有如水滴融入大海,压根找不出来。
何况,他们八人也是心照不宣,以后是友是敌很难说,为避免纠葛太多,还是分开比较好。
千余年不见,灵玉万万没想到,简不凡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范闲书呢?到底是他没压制住简不凡,还是简不凡另布了后手?
灵玉汗都下来了。太久没有在简不凡的阴影里,她的警惕心不够高,压根没想到这回事。人界那么大,简不凡都能布下这样的后手。岂不是……
“于谓之呢?”灵玉咬牙问,“你把他怎么了?”
尽管与于谓之不对付,但他们毕竟做了几百年的同伴,于谓之在这点上并没有对不起她。
“他?”简不凡轻嗤一声,“他本就是我,你说他去了哪里?”
什么?灵玉震惊不已。
这话的意思是说,于谓之是他的化身?!
化身不稀奇。大乘修士的化身。谁都猜不着在哪,也不知道有几个。不过,于谓之的岁数比他们大不了多少。那时简不凡和怀素等人一起被关着,怎么会有空捏化身?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马上消去了。谁说化身只能本尊来弄?大乘修士的手段那么多,太独断可不好。以简不凡的狡诈多智。指不定早就布好了后手,在三台界留下化身。
那个相处了几百年的于谓之。偶尔被她欺负却反抗不得的于谓之,个性虽然讨厌却又有几分可爱的于谓之,居然是简不凡的化身?这怎么可能?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于谓之的形象倒是简不凡最钟爱的样子。范闲书以前那么老土。他身上简不凡的真灵觉醒后,整个人的气质亦为之改变。
如果于谓之是简不凡的化身,那么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这千余年来。她是不是还遇到过其他化身?
简不凡的局竟布得如此之深吗?事到如今,她又该怎么办?
“你想要如何?”沉默许久。灵玉终于开口。她如今被困在怀素的记忆里,脱身不得,也不知道不言怎么样了。
灵玉心中一动,试图联系不言,结果却不怎么妙,不言一直没有回应。
她心中大急。不言到底去了哪里?黄粱界是怀素布下的,不言是她的器灵,知晓操纵之法,如果不言失踪了,自己岂不是没法出黄粱界了?
还有简不凡,他不但早早设下于谓之这个暗桩,居然能混进黄粱界,以他的心计,自己遭了暗算,还有机会逃出去吗?
“放心,我的目的和你一样,”简不凡轻笑,“你不想让怀素回来,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灵玉后背爬上凉意。她可不敢把简不凡这话当成好话,他不想让怀素回来,是因为怀素太强,与怀素对上,他一点把握也没有。怀素不回来,收拾她就容易了。
至于怎么收拾她,还用说吗?沧溟界还有个天地轮回锁在等着!
“简不凡,”事到临头,灵玉反而冷静了,“你的真身都被范闲书给吞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地在这里对付我?就算你赢了又如何?最后得到这一切的是范闲书,说不定他转头就会把我给放了。”
“不用你担心。”简不凡的声音阴恻恻的,“也不必试探于我,范闲书现今如何,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灵玉内心松了口气。简不凡说这句话,说明他还没有把范闲书怎样。这就好,只要范闲书还在,一切皆可挽救。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都说了,助你一臂之力啊!”简不凡轻轻笑着,遥遥向她一指,“怀素,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灵玉此时困在怀素的回溯记忆里,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指点来。
就在这个关头,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掠出去,飞快地一点,落在简不凡的脸上。
简不凡伸手一挥,那道黑影被打散,回到灵玉身边。
黑影只剩下一抹虚影,正是灵玉在罗幽界收的魔修华婴。她已认灵玉为主,灵玉死,她亦消散。
“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对付我?”简不凡脸上带着灵玉熟悉的嘲弄,下一刻,他脸色突变,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你……”
灵玉紧张地等待着,此时看他的模样,略微放松了一些,露出笑容:“简不凡,虽然你本尊是大乘,可你别忘了,于谓之的修为连我都不如呢!”
按于谓之的修炼速度,此时应该还未进入炼虚期。简不凡大概用了什么秘法,才将他的修为临时提上来,好对灵玉出手。而于谓之本身的境界在那摆着,他的元神没有那么强。华婴功法独特,简不凡想不中招都难。
“老简,你可真是冤魂不散啊!”不言娇嫩的嗓音响起。
“不言!”灵玉大喜。不言还在,她的心一下子定了。既然不言挣脱出来了,仙书便可动用,黄粱界于她就不是囚牢了。
不言的身影浮出来,灵玉感到身上一松,整个人自由了。
“这里是主人留下的空间,你以为你能在此造次吗?”不言凛然道。(未完待续)
ps:剧情有点卡,就写了这么多,先上发上来了。
1119 旧部
灵玉得到自由,整个世界在她眼中清明起来。
退出怀素的回溯空间,她看到自己漂浮在黄粱界的上空。
整个世界仿佛一张网,将不远处的于谓之牢牢覆住。
简不凡没想到自己会吃这样一个亏。
虽然被联手排挤,以至于正身被范闲书所夺,而他这个本来的正主,却只能利用部分遗留的力量,控制分身行事。但他对灵玉,还真没怎么看在眼里。
灵玉至今不过炼虚初期,这些年增长的只是修为,还未斩七情,亦不曾选定道路,与怀素差距甚大。简不凡就算失了真身,到底还有一颗大乘的心,如果找到机会,对付灵玉不是什么难事。
比如,灵玉被不言弄来了黄粱界,简不凡仍然找到机会,让于谓之出手。
如果不是华婴的突然出现,拖延了时间,等不言挣脱出来,不说杀了灵玉,至少能令她重伤。
谁料,灵玉身边正好有个华婴,功法特殊。拖延这么一刻,不言便清醒了。
有不言在,仙书实力大涨,黄粱界亦在控制之中,简不凡一下子转为劣势。
简不凡缓过来:“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们。也罢,事到如今,我只能吃了这个亏了。”
说完,他古怪一笑。
灵玉心中一顿,不言已然喊出声:“小心,他……”
话未说完,眼前的于谓之身上突然爆出强烈的光芒。
急切之下,仙书的法阵层层铺开,笼罩在灵玉身上。
于谓之消失的地方,突现虚空,点点星辰。在其中运转。
灵玉感到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好似无数重大山压下来,星辰牵引之力大得离谱。
“死老简……”不言一边咬牙支持,一边怒骂,“居然、居然出这招!”
简不凡是什么人?他向来决断冷酷,一见事态发展不妙,当机立断。竟打算弃了于谓之这个分身。利用分身上面的星辰之力反击。
这是自己不好,也不给别人好啊!
不过,这个选择不难理解。既然不言醒了。于谓之又被华婴伤了元神,灵玉肯定不会放人安然离开。何况,于谓之分身的身份已经显露,保留下来的意义不大。不如壮士断腕,就算自损一千。也能伤敌八百。
灵玉虽然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换成是她,也会这么选择。
只是。身为被攻击的一方,她就不怎么爽了。
简不凡释出的星辰之力,是于谓之这个分身的根本。这般力量,竟是比元神自爆还要强大。
排山倒海的力量汹涌而来。法阵被层层撕碎。灵玉额头的汗都下来了,哪怕是那次以化神对炼虚,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要知道,于谓之本身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他体内的星辰之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大乘妙法!
不行,不行……在星辰之力下,灵玉逐渐生出无力之感。这一次,与沧溟界对战范闲书那次不同。那个时候的简不凡,能借助的只能范闲书的身体,所使用的星辰之力,亦是范闲书转世投生后重新修炼出来的,根基在那里。而这次,却是简不凡直接从本尊分出来的。
力量等级的差距,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这就是大乘吗?仅仅是一具化神期的分身,潜伏的星辰之力居然如此强大,几乎将她碾压……
这时,虹光从四面八方飞来,架起一座虹桥,力量不断地注入法阵之中,稳住法阵破碎之势。
灵玉略微一松。还好,没有到绝境。黄粱界本是怀素改造构建的世界,关键时刻,终于出手了。
不言亦是长出一口气,语气轻松起来:“简老鬼,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如何?你如今本尊已成他人,能控制的分身很少吧?啧啧,藏了这么久才用,如今折在这里,真是可惜……”
“呵呵,”简不凡的神念还未散去,此时阴阴笑道,“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一具化神分身而已,没了就没了。倒是你,如果怀素的真身受点伤什么的……啧啧,我也真是心疼你。看看,你一心引她入怀素之道,重回巅峰,可你现在的主人好像不怎么配合呢!”
不言的声音一顿,气鼓鼓道:“要你管!”
“我怎么能不管呢?”简不凡声音带着笑意,“怀素的前程,可是关系着我的前程的。”
“是吗?”灵玉突然出声,“你的前程究竟在哪里?”
此话出口,简不凡静默下来。
只有星辰之力与法阵虹光在高空交汇,不停地消融拆解。
“简不凡,我真的很好奇,你暗算我们的目的究竟何在?就当是为了青莲吧,可如今青莲究竟在何方,我们谁都不知道,暗算我们,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要说争夺天机,倒也正常,他们之前不就为了青莲打生打死吗?但,大乘们都知道,打架容易,杀人却不简单,尤其是杀那么多与自己实力相差无几的人。简不凡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能够将他们七人一网打尽?当初他设计将他们困在天地轮回锁里,为的又是什么?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简不凡这个幕后人被揭露出来,许多疑问却还没能得解答。
尽管灵玉认定,这背后还有一个人的身影,但这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却无从揣测。
转动的星辰里,传出简不凡的轻笑声,却是笑而不答。
星辰突然相撞,爆出强大的力量。
虹光被这一爆而击退,星辰之力趁机侵占法阵。
法阵一个个被消解,灵玉只能勉力支撑。
他们现在的较量,是力量等级的较量,于谓之已经自爆了身躯,华婴也好。成渊也罢,都帮不上忙。而黄粱界毕竟是怀素设下的,灵玉如今并未与怀素合一,能借用的力量有限。
难道真的要让简不凡得逞,以一具分身的代价,让她不死也重伤吗?
正当此时,一道血色魔光突如其来。血光拖着长长的虚影。从天外飞来。
“轰——”
法阵虽然在退缩,但与星辰之力处于一个平衡,血色魔光的出现。瞬间引爆了平衡。
“你……”简不凡只说了一字,便顿住了。
在血光吞噬之下,星辰之力逐渐萎靡,直到完全消逝。
一个穿穿皮衣、英姿飒爽的女子帅气逼人地出现。
“呸!一个小小的分身。也敢这般嚣张!”她看着星辰消失之处,面露鄙夷。
灵玉几乎虚脱。但此刻看着这人,她的眼睛大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听到了不言的声音:“柳西燕!”
柳西燕。这人居然就是出现在怀素记忆里的柳西燕。这怎么可能呢?
灵玉元神重创,脑袋越来越迷糊。
最后留在她脑子里的问题是,这个柳西燕。到底是真是假……
灵玉往下坠去,柳西燕轻轻一勾。她止住下坠之势。
她叹了口气,将灵玉一裹,抓了过来。
“柳西燕,你怎么来了?”不言的声音传出。
灵玉受到重创,他已经回到了仙书之中,声音听起来亦是萎靡不振。
柳西燕嗤笑一声:“我不来能行吗?看看你,把主上的转世搞成了什么样子!”
“这又不怪我。”不言嘟囔着说,“她不愿意回归,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身为器灵,万事以主人为先,灵玉不愿意回归,他有什么办法?只能引着她来到黄粱界,希望在怀素的回溯空间里有所感悟。
不过,很可惜。这件事被简老鬼给搅了。
事到如今,灵玉元神重创,不可能再入黄粱界继续斩七情之路,他的打算已经落空了。
“对了,你怎么来了?”
柳西燕揽着灵玉,正在打量她这张脸,没有回答不言的问题,反倒啧啧道:“转了世还是这个样子,真是祸害!”
不言恼道:“有你这么当仆从的吗?”
柳西燕翻个白眼:“主上不说我,你着什么急?”
不言道:“那是主上不在,若是她在,看你敢不敢!”
“所以我要趁着她不在,把不敢的事情都做了啊!”柳西燕笑眯眯道。
“行了,你别说话了。”柳西燕堵住不言的话头,“你主人元神重创,你居然还有力气跟我扯?你的名字真没起错!”
“要你管!这也是你的主上!”
“呵呵,”柳西燕道,“她还没有回归,我可不认她。”
不言没说话。对他来说,灵玉和怀素没多大区别,都是他的主人,可对柳西燕来说,灵玉一日不回归成为怀素,就不能称是她的主人。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柳西燕了,堂堂合体圆满修士,离大乘只有一步之遥,如果灵玉不回归,有什么资格被她称一句主上?
“你就是心软,”柳西燕继续道,“她不想回归,就能不回归?我倒想看看,她这个转世,拿什么跟主上争!”
不言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柳西燕,你想干什么?”
柳西燕扯了扯嘴角:“干什么?当然是带她回明尘界了!”
“不行,她现在……”
不言话未说完,一道血光飞出,将灵玉一裹,消失在虚空中。
……
徐逆突然心中一动,从修炼中惊醒过来。
他伸手按住心口的位置,眉头紧蹙。
怎么会突然有这般感应?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件一件事想过来,最后,心思停留在灵玉身上。
初心居一切如常,能够让他有这般强烈感应的人,好像只有灵玉了。是灵玉出事了吗?
徐逆略一思索,起身出了修炼室。
他转到后院,进入玄天仙府。
“剑君。”仙娥正在里面溜达,看到他,迎上来。
徐逆淡淡点头。从青锋界回来后,他的记忆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对仙娥也就不如往日亲近。
仙娥并不在意,徐逆本身不是个会亲近他人的人,以往也就是言语随意些。
“蔚真人可在?”
仙娥怔了一下:“在。”真是难得,徐逆与蔚无怏向来不合拍,居然主动找他。
徐逆脚步不停,直奔蔚无怏的洞府。
看到他进来,蔚无怏直皱眉头。
徐逆毫不在意他的冷脸,直接坐到他面前:“师父。”
“谁是你师父?”蔚无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没你这么个徒弟,少来攀交情。”
徐逆不以为意,继续道:“你有没有感应到灵玉出事了?”
蔚无怏举到一半茶杯顿了一下:“什么?”
徐逆重复:“我好像感应到什么,你呢?”
蔚无怏没感应到。不过,在徐逆面前,他不想直接说这个话。灵玉是他的徒弟,从筑基开始,一手拉扯大(?),如果灵玉出事,凭什么徐逆感应到了,他没感应到?
看到他的神色,徐逆已经知道答案了,便要起身。
“你等等!”蔚无怏叫住他,“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丢下一句话,灵玉可能出事了,然后就跑了,算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了?这会儿蔚无怏一点也没想起来,刚才是他让徐逆少来攀交情的。
“我说不清楚。”徐逆直截了当地说,“总之,我觉得她可能有事,就这样。”
“喂!”
不管蔚无怏怎么喊,徐逆直接走了。
蔚无怏没感觉,那阿碧和徐月呢?阿碧认了主,徐月与灵玉之间有魂契……
徐逆这么想着,立刻唤来这两人。
阿碧一脸茫然:“感应?什么感应?”
“关于你主人的感应。”徐逆耐心地说。
阿碧还是一脸茫然。
徐逆放弃了,看向徐月。
徐月答道:“属下没有什么感应,只觉得,真人活着。”
灵玉当然活着,但徐逆要听的不是这个答案。他心里莫名有一种浮躁,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脱离了掌控。
徐月看着徐逆不同寻常的不耐烦的模样,若有所思。
这时,翠羽从外面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剑君!”
徐逆拧起眉看着她,翠羽什么时候也这么毛毛躁躁的?
翠羽顾不上他的想法,急奔而来:“剑君,有客来访!”
“什么客?”看翠羽这样子,难道很了不得吗?
他话刚问完,来人已经长驱直入,声音远远传来:“北极上真宫门下,楚天一求见。”(未完待续)
1120 旧梦
灵玉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境。
在梦境里,她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辛苦地从底层挣扎上来,一个得气运所钟,虽有惊险,却相对顺遂。
她分不清自己是谁,一时是这个,一时是那个,好像都是她自己。
两个不同的人生,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滚滚滚,都给我滚!谁敢打扰主上,我弄死谁!”满不在乎的声音,粗暴的态度,听起来好像很熟,又好像很陌生。这是谁呢?
灵玉在记忆里翻找,总觉得这个声音陪伴了她很长的时间。
慢慢的,一个名字浮了起来。
柳西燕……柳西燕?
她睁开眼,猛然坐起。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简朴,实则很精致的房间。
说简朴是因为,房间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浅色的窗格,简单的床榻,石制的桌椅,整个房间是素净的青蓝色。没有屏风、没有摆设,干干净净。
说精致是因为,所一种物件,都是极好的成色。窗格是万年雷击木所制,床榻上的布幔摸不出原料,但比她见过的最好的防御法宝都要出色。桌椅用的矿料,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这是哪里?
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灵玉的脸色变得古怪。难道她……
门被推开,一个女子踏进来。
她身上裹着兽皮,裁剪成合适的尺寸,露出雪白的臂膀,长长的下摆间,一双腿又直又长——充满野性。既妖娆又帅气。
“柳西燕……”灵玉喃喃道。
在怀素的记忆里,柳西燕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化神后将柳西燕收为下属,一直到她回到明尘界斩七情,柳西燕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但这个柳西燕,和她记忆里的有些许不同。
比如,怀素记忆里的柳西燕,比这个要更妖媚些。身高也没有这么高。这个柳西燕。穿着打扮类似,面貌和体形却又不同——两者的相似度大概有八成,绝对能辨认出是一个人。但又能一眼看出不同。
“哟,醒了?”柳西燕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杯子。她把托盘放到桌上,然后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递到她面前。“喏,喝吧!”
灵玉愣愣地看着她。没接。
“喝了吧。”脑海里响起不言的声音。
灵玉顿了顿。
不言的声音有些虚弱:“这是修复元神的安神茶,别处没有的。”
灵玉抬起手,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下去。
灵气团落入腹中。散向四肢百骸。
柳西燕见她喝了,露出满意的笑:“不错,算你识相。”
灵玉心道。这柳西燕,对主上就是这样的态度?
不想柳西燕知道她在想什么。横过来一眼:“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还不是主上。”
好吧……
灵玉的目光转了一圈,最近放在柳西燕的身上:“你……怎么会是这样的?”
柳西燕嘴角一翘,兴致盎然地问:“这样?怎样啊?”
灵玉皱着眉头说:“我记得……你好像不是长这样的。”
“嘿嘿……”
“她转世过了。”不言的声音冒出来。
柳西燕刚想卖个关子,就被不言给拆了台,怒道:“不言,你能不能闭嘴?”
不言轻哼一声:“你说闭嘴就闭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灵玉愣了愣:“转世……”
对了,怀素的年代,距今已有几十万年,就算柳西燕一口气达到合体圆满,如今也该寿终了。可是,为什么柳西燕转世了,看起来和前世没什么差别?容貌是不太一样,但性情方面,如出一辙。而且她的自我认知,好像根本障碍。
“那个柳西燕先天资质不行,到炼虚就爬不上去了。”不言感觉到她的疑惑,解释道,“所以,她在主人的护持下转世了。这一世的先天肉胎很好,才能一口气到合体圆满。不过,大乘的希望看起来不大,说不定还得转世。”
柳西燕拉着个脸:“不言,你什么意思?”
“我在给主人解释你的情况呀!”不言的语气很无辜。
“呸!”柳西燕毫不客气地道,“你省省吧!难道不是在嘲笑我还得转世?”
“哟,你听出来了?不容易……”
灵玉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们的斗嘴上,她满心都被不言刚才说的话震惊了。
转世重修她知道,但是,转世之后,自我不都会改变的吗?比如天随真人,他成了孟天玑后,跟原本的天随真人并不相同,大概也就保留了五分相同之处,为什么柳西燕转世之后,看起来和前世没差别?她仍然用着柳西燕这个名字,足以说明她的自我没有改变。
那么她呢?难道她和怀素也……
灵玉的脸色有点难看。
“既然醒了,出去逛逛?”柳西燕问。
灵玉抬起头,不错眼地看着她。
柳西燕双手抱胸,在她的注视下坦然无惧,甚至带有一种嚣张。呵呵,这么弱的主上,真是难得一见啊!上辈子被她欺负够了,这辈子怎么也要讨一点回来……
灵玉僵硬着点了点头。
她从床上下来,身躯站直。
身体没什么问题,伤势比她以为的要轻。喝了刚才那杯茶后,元神也舒服了很多。不愧是大乘传承,想必柳西燕出了不少力。
她理了理衣衫,打开门。
阳光、绿树,风格简朴的宫观,在清脆的鸟鸣声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悠然。
她踏出门,目光缓缓移动,看着眼前这一切。
柳西燕跟在她后面出来,向旁边指了指:“喏,看风景从这里出去最好。反正没人拦你。随便看吧。”
灵玉站了一会儿,好像考虑好了,慢慢踏下台阶,往柳西燕所指的方向走去。
她没有问这是哪里,因为不用问也知道。
丹霄观。这里是明尘界丹霄观。
回避了那么久,她到底还是来了这里。
灵玉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切。她一步步地踏出去。好像真的只是来参观似的。
沿着小道出去。视野开阔起来。
大片大片的花树,花瓣在风中飞舞,蜿蜒而过的溪流。静静流淌向远方。
这一切明明从未见过,却熟悉无比。
这些东西,她在梦里见过。
一些穿着素色道袍的弟子,看到她。停下脚步。那些年轻的弟子,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好奇。
灵玉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这是观主?”
“对啊!”
“没想到还能看到观主……”
“这是什么话?只要你在丹霄观,总有一天会见到观主。”
对谈的是年轻的弟子,修为在化神以下。像这样的弟子,在丹霄观内。应该只是打杂的吧?
灵玉扯着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能混成这样,被人用这样崇敬的目光注意着。
“呀。观主出关了吗?”
“应该是吧?听说观主闭关了万年有余,可真长啊!”
这些弟子并不知道。他们的观主并不是闭关,而是转世了。眼前这个“观主”,不是那个神通广大,令百界臣服的丹霄帝君,而只是一个炼虚期的小修士。
没错,炼虚期在丹霄观,只能算是小修士。
灵玉自己在无梦山混了这么长时间,无梦真君门下,合体期不多,炼虚期却根本不算什么。
无梦真君这个迈入大乘才十几万年的后辈尚且如此,比他资质老、实力强的怀素门下,炼虚修士就更不值钱了。
而现在,她这个炼虚期的小修士,却被他们当成自家观主那样崇拜着。
灵玉茫茫然往前走,没有半点迟疑地找到一座小亭。
她在小亭栏杆坐下,抱膝看着花树掩映下的溪水弯流。
“不言。”许久后,她低哑出声,“我是不是不能离开了?”
不言的身影出现,由虚化实。胖乎乎的小身子,粉团团的趴在她的身上。
“你还想去哪里?”
灵玉怔怔地答不上来。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并没有醒来。
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茫然过,连活着都变得不真实。
既然柳西燕转世后能回归,那么怀素更不用说了吧?
如果最终还是会变成怀素,那程灵玉这辈子算什么呢?只是一个迷梦吗?
“为什么你这么抗拒成为主人呢?”回到丹霄观,不言说话随便了很多。以前的他,都会称呼怀素为主人的前世,免得引起灵玉不快。
灵玉不免要想,是不是在不言的心里,他的主人始终只有怀素一个,她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怀素暂时蛰伏的身躯?
灵玉摇头:“不管我抗拒不抗拒,最终都要成为怀素的,对不对?”
“对!”不言这一次没有顾忌她的心情,“为什么你不愿意试着去接受主人呢?也许回归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灵玉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
意识到自己回了丹霄观,她原本激烈的反抗意图,好像被一盆冷水给彻底拨熄了。
她不知道自己反抗的意义在哪里,命运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就这么不停地滑下去。
不言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陪伴着她,静静地吹着风,看着风景。
灵玉想起了很多事,曾经模糊的梦境,一点点变得清晰——来到丹霄观,怀素的一切,不再只是一个离她很遥远的梦,而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这个亭子,这条小溪,这些花树。
这些曾经在梦里,而现在她的眼前。
回归怀素吗?她闭上眼。
……
“快,去梦阁!”仙娥第一次露出这种惊慌的表情。
阿碧和翠羽急忙忙地听她的号令去了。
“怎么回事?”蔚无怏飞掠而至,落了下来。
仙娥看到他,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说:“剑君……被带走了!”
“什么?”蔚无怏眯起眼,“被带走?谁带走的?带去哪里?带走他的人什么修为?”
仙娥把刚才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她察觉有客,而且客人修为不低,便赶到前头来,帮忙接待。徐逆如今炼虚了,客人修为高的话,阿碧和翠羽就镇不住场子了。
刚刚赶到,外面响起声音:“北极上真宫门下,楚天一求见!”
仙娥怔了一下,北极上真宫?不会吧?北极上真宫在整个人界来说,都是顶级大宗,她知道紫霄剑派是北极上真宫的传承,徐逆和那位紫郢天君有点关系,但北极上真宫怎么会亲自找上门来呢?而且对方的修为比徐逆还要高得多。
话音方落,便有一名紫袍修士从外面长驱直入。
徐逆看到此人,目光一下子定住了。
他不言不动,既没有起身相迎,亦没有出声回话。
对方看到他,同样定住了。
那一刻,仙娥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明明这两人从相貌到年龄完全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却格外相似。
然后,她就看到这紫袍修士一拂袖,单膝跪了下来:“弟子楚天一,见过剑尊!”
那一刻,仙娥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剑尊,这个称呼她听说过,人界这么大,称剑君的很多,称剑尊却只有一人。
剑道至尊,北极上真宫之主,紫郢天君!
这人认错了?这是仙娥浮起来的第一个念头,但她很否决了。不可能吧?看此人形貌,定是北极上真宫修士无疑,且他修为极高,应当不是炼虚,而是合体。
无梦山时常有合体修士出现,对方没有遮掩,判断修为不是难事。
北极上真宫的合体修士,怎么可能随意向他人下拜?而且还自称弟子!
仙娥心中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裹足不前。
然后,她看到徐逆皱了皱眉:“我不是你的剑尊,如果无事的话,请出去吧。”
楚天一抬起头:“剑尊,弟子等好不容易寻到您。外面危险,还请您先回北极上真宫。”
徐逆不为所动:“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剑尊。”
“剑尊!”楚天一道,“天底下紫郢剑只有一把,您不是剑尊,又是何人?”
徐逆没有回答。
楚天一又道:“情势所迫,弟子不得已为之,剑尊,得罪了!”
他说完,起身一拂,竟然就这么裹了徐逆,从初心居纵剑而出。
这变化太快,仙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蔚无怏听了她所说,目露怀疑:“剑尊?这人的意思是,他是紫郢天君?”
“应该……是的吧?”仙娥的声音充满不确定。
蔚无怏还没想出个究竟来,那边阿碧回来,急急道:“婆婆,真君不愿意见我们,说是各有福缘,不必强求!”(未完待续)
1121 不能好了……
北天上真界。
一座琼宫,居于北天之极。
天极与其他地方不同,一年只有一日,日半年,夜半年。
如今正是极夜,没有日光,只有一轮圆月悬于天际,月色明亮,如水般倾泄下来。
除了圆月,琼宫之顶还有不散的极光。极光映衬下,天空呈墨蓝色,深邃清幽,琼宫仿佛一座冰宫,不似人间。
这里就是上真界最神秘最令人景仰之处,北极上真宫。
雪花从天际飘落,楚天一踏着常年不化的冰雪,进入上真宫正殿。
这里聚集了许多人,都是早早接到楚天一的报讯赶过来的。各人形貌不同,衣饰各异,却都以紫袍为主,身上的气息一般无二。
寻常人要是进来,估计第一眼就会被震慑心神。
这些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柄柄的剑,锋芒必露,剑意逼人。
楚天一进来,没来得及跟其他人打招呼,走到最里面,袖子一抖,一个人出现在大椅上。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楚天一转回身,向为首那个拱了拱手:“萧师兄,众位师兄弟。”
这位萧师兄,是个将近四十的中年修士,面相凌厉,五官深刻,想必年轻时亦是一位美男子。
“楚师弟辛苦了。”萧师兄挥挥手,目光落在椅上。
躺在椅上的这个,身穿紫袍,面容俊美,即便在沉睡之中,身上亦有浓厚的剑意。不管是谁,一看之下。都会认为他是北极上真宫的修士。
看清此人样貌,殿中响起轻微的抽气声。
“这是……剑尊?”其中一个相对年轻的弟子疑惑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在心里问着同一个问题。
这是剑尊?容貌、体形、气质,确实与剑尊丝毫无差。
人界有亿万生灵,长得像的人不少,但像到这个程度,连气质都一般无二的人。却从来没有过。
“萧师兄。”楚天一问,“剑尊的化身,会是这般形貌吗?”
萧师兄缓缓摇头:“据我所知。师尊的化身,少有与他相貌一致,便是相似,也只几分而已。”
“那他就是剑尊无疑了。”楚天一说。“他身上有紫郢剑的气息。”
化身再多,紫郢剑也只得一把。他们身为直系弟子,紫郢剑的真伪总能分辨得出。
萧师兄没有否定他的判断,问:“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神霄界。”楚天一答道。
能够来到殿中的,都是北极上真宫的中枢弟子。知道剑尊失踪的真相。万年未曾现身的剑尊,并不是闭关了,而是在当年青莲一战中。失去了踪迹,很可能受了重伤。隐居疗伤。
万余年过去,照理说剑尊早就该回归的,却迟迟没有回北极上真宫。他们这些弟子对外宣称,剑尊在闭关,其实每个人都清楚,剑尊可能遇到了大麻烦。再重的伤,都不至于万余年不归。
如今见到此人,许多人心中明白过来。难怪剑尊万余年未归,果真是遇到了大麻烦。
“剑尊这是转世了?”众弟子中,一位女弟子迟疑着出声。北极上真宫女弟子极少,殿中只有这么一位。
物以稀为贵,人也是同样道理。北极上真宫这群高傲的剑修,倒是对师姐妹挺礼让的。
“这不能吧?”另一名弟子犹豫道,“剑尊是灵族之体,若是转世,岂不是成了人?可看他的样子……”
被这么一提醒,众剑修纷纷去看椅上躺着的徐逆。
“咦?”萧师兄奇道,“他……好像也是灵族之体。”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这太古怪了!眼前这人,模样虽与剑尊完全相同,然而修为低得多,年纪也轻得多——他们都是顶尖的合体期修士,徐逆岁寿几何,稍微一探就知道了——只能是转世了。既然转世,那就是从灵族转为人身,为何又是灵族之体?完全解释不通啊!
那位萧师兄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既然有紫郢剑在,那么此人定是师尊无疑。至于其他事,说不定另有隐情。楚师弟,你先说说怎么发现师尊的吧!”
“是。”楚天一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首先是他的小弟子叶一舟,去了一趟青锋界,结果发生了宝山被窃之事,回来记忆凌乱,古里古怪地说什么“剑尊被抢走了”。然后是他的大弟子,奉命去罗幽界堵截,结果人没堵到,自己反倒被惊了。剑尊,他说他看到了剑尊。
这件事,引起了他们的重视。叶一舟记忆凌乱,作不得准,可楚天一这个大弟子,向来是个稳重妥当的人,他说看到剑尊,那就不会有假。
事情到了这一步,楚天一坐不住了,他亲自出马追查。谁叫遇到事情的,都是他的弟子呢?既然小的不行,只好他这个老的出马了。
楚天一资格极老,经验丰富。灵玉的手段,瞒其他人容易,这位楚剑君却一路追查到神霄界去了。
灵玉在神霄界已经不是无名小卒,徐逆的存在,也不是秘密。楚天一打听清楚,直接上门了。
神霄界是大乘之界,寻常人都要给几分薄面,楚天一却不在乎。发现徐逆不对,他干脆地直接掳了徐逆回上真宫。
整个人界,没有哪家是北极上真宫惹不起的!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师兄弟们商量商量,总能弄个明白吧?
北极上真宫行事,向来简单粗暴,楚天一这般行事,完全得其精髓。
“楚师弟,你直接掳了人,难道没打听消息吗?此人究竟是何出身,有什么经历,这些都没弄清楚?”萧师兄皱着眉头说。简单粗暴是一回事。也不能什么都不搞明白吧?
说到这个,楚天一变得有些迟疑:“这个,我派人去打听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萧师兄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不过……”楚天一想到在神霄界打听到的那些事,越想越觉得荒谬。
“不过什么?楚师兄你别婆婆妈妈的,事关剑尊,有什么事说清楚啊!”众弟子中。有个急性子的追问。
“是啊是啊!”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别人的附议。“剑尊失踪一万多年,总得让我们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了吧?”
楚天一断然道:“不可能,我听到的那些消息应该是假的。”
他越是这么说。别人越是好奇,一群剑修七嘴八舌的。
“楚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卖什么关子啊?”
“就是。可不可能,先说给我们听听啊!”
“你该不会故意不说。看着我们着急的吧?”
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剑尊的消息,说一半瞒一半是怎么回事?故意让他们急的是吗?
“楚师弟,到底听到了什么。你先说来听听!”萧师兄也发话了。
楚天一只好道:“你们还记得青锋界的事吧?宝山失窃,里面有个重要人物事后不见了。”
“你说那个女修?”马上有人接话,这件事他们一直在关注中。
楚天一点头:“不错。我原是追着她的行踪去的。从罗幽界一路追到神霄界,打听到她是无梦山门下。”
“无梦真君?”萧师兄提了提嘴角。露出一点冷笑,“怎么,难道是无梦真君纵容弟子,与我们北极上真宫为敌?”
“应该不是。”说这句话时,楚天一的表情更古怪了,“无梦山的人说,她虽是无梦山门下,接继无梦真君四弟子一脉,然而修习的功法并非他们的传承。而且,她也不是神霄界人士,乃是从他界而来,半路加入无梦山的。”
“那又如何?”管她修习的是什么功法,跟他们有关系吗?
“据说,这个女修,乃是剑法双修。剑修方面,传承的是我们上真宫一脉的紫气诀,而法修方面……”楚天一越说自己越不相信,“传承的是丹霄观的功法。”
“什么?”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地反问出声。
这女修会北极上真宫的剑术,他们早就知道了,青锋界的世界说得很清楚,她用剑术与叶一舟打成平手。如果不是上真宫的传承,谅叶一舟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携她进入宝山。
他们之前早就认定,这女修应是本宫的一脉分支,心中多少带着轻视。现在听说这消息,完全不能接受啊!
“剑法双修?”
“丹霄观?”
北极上真宫的正殿闹哄哄的,说什么的人都有。
“楚师兄,你不是在逗我们玩吧?”这是个性格外向的弟子。
“是啊,楚师弟,这可不胡说。剑法双修就算了,虽然不易,却不是做不到。拥有两脉传承,这怎么可能?”
“就是,既然修习了我们北极上真宫的剑术,怎么能去修炼丹霄观的功法?”
“那丹霄观就是暴发户,跟我们怎么比?”
“对对对!要底蕴没底蕴,要风度没风度,一个个都是斯文败类。”
“谁不知道丹霄观的人只有一身皮能看?外表斯文,其实一肚子坏水。”
“就是……”
原本只是讨论功法,不知不觉,话题歪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一致声讨起丹霄观来。
大乘之间的恩怨,多少会牵连到门下弟子。比如洞玄宗和净空寺弟子,一旦遇到,都会彼此绕着走。自家剑尊仇人不少,但要说哪个最讨厌,莫过于丹霄观那位了。
要问为什么特别反感?因为其他人就算看不顺眼北极上真宫,也会绕着走啊!只有丹霄观的,总喜欢挖坑让人钻,那贱贱的样子,实在是有够讨厌!
众剑修说起丹霄观来,同仇敌忾,一脸愤然。眼看着离题万里,萧师兄不得已咳了一声,竖起眉毛:“都在说什么呢?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
萧师兄长相威严,一板起脸来,很有威势。
众人立马噤声。
萧师兄道:“楚师弟,你继续说吧!”
楚天一接着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但问了好几位,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消息。”
“剑法双修?”萧师兄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继续问,“那师尊和她是什么关系?她的剑术,该不会就是师尊教的吧?莫非她是师尊这一世收的弟子?”
楚天一的脸色更古怪了。
“楚师弟,快说啊!”
在萧师兄的催促下,楚天一吞吞吐吐地道:“无梦山的人说,剑尊与那女修,是道侣……”
整个大殿突然一静。
所有人都盯着楚天一。
饶是楚天一为人稳重,被这么多同门盯着,也觉得不舒服:“我问了好几遍,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好半天,终于有人出声:“道侣?你的意思是说,剑尊他……娶妻了?”
楚天一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那人拉了拉旁边的师兄弟,继续用梦游似的声音说:“贺师弟,你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嗷!”
他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位就重重的踩了他一脚。
这一脚让此人回到了现实,他迅速地道:“楚师兄说的对,这肯定是假消息!”语气斩钉截铁。
剑尊娶妻了?开什么玩笑?北极上真宫的剑修全都娶妻生子,剑尊也不可能有道侣的好吗?因为他是剑尊,他是紫郢天君啊!编出这个消息的人真可笑!
这时,外面飞来一道玉符,落在楚天一手上。
楚天一精神一振:“确切消息来了。”
萧师兄一把抢过去,破开玉符上的禁制,展开一看。
“徐逆,炼虚初期修为,现年一千八百八十九岁。出身南天沧溟界,为紫霄剑派掌门剑尊,一千二百余年前离开沧溟界。现居于神霄界无梦山,其道侣程灵玉为无梦真君徒孙,门下有……”
大殿内再次陷入沉静。
人人都僵着一张脸。
这个查消息的人,真是太失职了!楚师兄就算了,他来去匆忙,有可能听错。后继弟子怎么能连这种消息都打听失误?一定要叫回来,好好训斥一番!
许多人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
然而,片刻后,他们人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北极上真宫的弟子,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这个消息是真的,是真的!
剑尊居然有道侣了?居然娶妻了?这世界不能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