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 论道
灵玉目光一闪。
舒冉这个问题,很值得寻味。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着,这次论道会,果然有名堂?
除了双成,还有哪位女使邀请了客人过来?她们请客人来,又是为了什么?舒冉这么问,她知道多少?又是被谁邀请来的?
“舒道友此话何意?”
舒冉不答,临走前意味深长地道:“程道友,这浑水不好趟啊！”
灵玉满肚子疑问,回到小楼中。
仙娥正逗弄着叽叽,看到她回来,瞟了一眼:“有什么收获吗?”
灵玉摇摇头,坐了下来。
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切都很平静,可她却觉得形势越来越复杂了,似有暗涛汹涌。
双成让她过来,却又不告诉她做什么,到底是没什么可说的,还是不方便说?
“叽叽听到了什么?”她问。
“这要问你啊。”仙娥说,“我不是它的主人,它不听我的命令。”
灵玉拍了拍额头,真是,局面太乱,她连这个都忘了。
心念一动,得她精血而认主的叽叽停下啄食,张口说起话来。
“师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来寻我,想做什么?”
“我想问你,师父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是你出面?”
“当然是师父命我来的,不然你以为?”
“你……”
“咦,哪来的小鸟?”
“这是谁家的灵宠,快送回去。”
对话到此处为止。小鸟叽叽模仿二人的声音,与她们自身一模一样,就连语气都一般无二。
仙娥啧啧道:“真是好东西,丫头,这鸟儿你哪弄来的?”
灵玉摸了摸叽叽毛茸茸的脑袋。问:“她们发现小鸟是我们的了?”
仙娥轻笑一声:“你就这么看不起婆婆?就算如今修为没有了,遮掩小鸟的来历,不过小事一桩。”
灵玉稍稍放下心。若是引起安香的怀疑,那就不妙了。
“唔。没听到多少内容,只能确定,安香确实与此事无关。”仙娥说道。
“据说无双城这一代女使都十分优秀,看安香的样子,也不像是心无城府之人,如果无双城真的发生了要事,不可能她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灵玉略一思索。问道,“婆婆,会不会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安香没来得及收到消息?”
仙娥轻轻点头:“除此这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故意假装。”
这确实有可能。灵玉自己并不擅长勾心斗角,无论是当年在玄渊观,还是后来入了太白宗,她都有长辈庇护。这种内斗之事,她并未经历过。不过,听总是听过的。钱家乐刚入门时,就经历过低阶弟子之间的倾轧。双成也确实含糊地说过,无双城内斗很厉害。初时,为了争夺女使之位,后来,为了争夺继承权。她自己就曾经中过招,险些当不上女使。
思来想去,灵玉又想到一件事:“婆婆,你说,你的后人可能是天命之人,依你所见,这个天命之人有没有可能在无双城四位女使中?”
仙娥笑了笑,说道:“若非如此,婆婆跟你来此做什么?”
“……”灵玉郁闷,带仙娥这么个帮手挺好的,实力强见识广,可就是太爱装神秘了,有话也不肯说。
大概讨论了一下,灵玉回修炼室休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是双成请来的,如果需要她帮手,双成一定会想办法告诉她,不需要自己多费心思。
不过,自己也要多留点心眼,若是出了意外,还是逃命要紧。
不知道修炼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罗蕴喊道:“程师妹,论道会开始了。”他的声音带了一点兴奋。
灵玉睁开眼,起身打开门:“罗师兄。”
两人一起下楼,罗蕴边走边说:“程师妹,外面已经布置好了,无双城不愧是无双城,好大的手笔！”
“是吗?”灵玉笑问,“罗师兄可看中了什么?”
罗蕴呐呐道:“这个……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没什么用……”
灵玉却道:“罗师兄,结丹后,你的本命飞剑还没祭炼过吧?”
罗蕴脸色微红。剑修每次提升境界,祭炼飞剑是一笔很大的开支,结丹的材料,十分贵重,他存了三十年,也没存够。
灵玉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和一个乾坤袋,交给罗蕴:“我这里有些东西,你帮我拿去交易吧。玉简里有我想换的宝物,有的话,尽管帮我拿下。”
罗蕴接过玉简,随意翻了翻,惊讶:“程师妹,这不好……”
玉简里的材料,大部分都是剑修所用,他祭炼飞剑需要的材料,都在其中。
罗蕴再傻也知道,灵玉这份单子,包括了他的份。
“我也是半个剑修啊。”灵玉挥挥手,不跟他多说,和仙娥出了小楼。
莫沉上前,拍了拍罗蕴的肩:“罗师弟,有时候太见外了,反而伤了人情。”
罗蕴呆了呆:“是这样吗……”
莫沉已经跟出去了。
丁玉成瞥了罗蕴一眼,轻嗤一声。真是个呆子。
转眼小楼中只剩他一人,罗蕴连忙也出去了。在他眼中,同样出身紫霄剑派,且是紫剑峰剑侍的莫沉比他厉害多了,听他的应该没错吧?嗯,玉简里有几件刚才看到了,这就去拿下……
出了小楼禁制,灵玉终于看到,罗蕴所说的大手笔是怎么回事了。
花园乃是花园,只是花园的半空中,错落漂移着一个个玉盘,玉盘上盛放着一件或几件宝物。有的是丹药,有的是法宝,有的是材料……什么都有。
这些被单独放在玉盘上的,都是稀有的珍品,也许整个星罗海,也就那么一两件。像这样的珍品,整个花园都是,少说有一百来件。而那些不算稀有的贵重之物,则被摆放到特意铺设的玉台上。
这个玉台呈环形,绕了花园整整一圈,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宝物,修士们可以围绕着玉台边走边看。玉台并没有摆满,据说是自由交易用的,若是自己手上有宝物,可以叫来侍女,将之做好标志放到玉台上,如果有人看中,同样向侍女问价。
仙娥扫了一眼,说:“这些收藏,差强人意了。”她是化神修士,无双城的藏宝,当然不看在眼中。
灵玉倒是觉得,件件都是珍品,尤其几件法宝,炼制手法非常特殊,很可能是倾天之祸发生前遗留下来的。
到了花园,众人四散。灵玉和仙娥在侍女的带领下,进了会场。
所谓的论道会会场,就在花园上空的云台上,可以俯瞰下面的花园,但不会被打扰。
云台上,除了一个个蒲团,没有其他。
灵玉看到这一幕,倒是生出一点好感。
摆设桌案、灵果等,固然看起来盛大,可那样的话,不免刻意。只有蒲团,随坐随走,重点不是论道的形式,而是论道的内容。
看来这个论道会,还算名符其实,而不仅仅只是无双城展露自己的威势。
两人随意捡了蒲团坐下,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两侧便坐满了。灵湘子正好紧跟着灵玉,便坐到她身边。
邀请来的修士,主要分坐两侧,前面空着四五个蒲团,应该是给主持论道会的修士留的。
果不其然,双成和安香簇拥着一名元后老修士过来,与众人见礼。
“老夫悬钟,忝为无双城大长老。”这名老修士风度俨然,稽首为礼后,坐了下来,“老家伙们彼此都认识,不须多说,这次论道会,来了不少新晋的优秀后辈,怕是没见过老夫,正好认认脸。”
坐在他附近的几名老修士笑了起来,一人叫道:“谁要认你的老脸,要认也认两位年轻漂亮的女使啊！”
悬钟微笑道:“人人都想认女使,老夫再不出声,岂不是被抢得一点风头都不剩?”
说话几句,悬钟一正脸色,扬声道:“闲话稍后再叙,诸位道友没有异议的话,论道会这就开始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钟声,云台肃静。悬钟不紧不慢地道:“诸位道友,到了元婴这个境界,很难再飞速进步,卡在某个瓶颈的可能性比结丹时要高许多。如今化神前辈们隐世,没有高境界的修士指点,我们只能靠自己。大家都是星罗海最顶尖的修士,希望能够畅所欲言,共同进步。”
悬钟顿了顿,说起了故事:“年轻的时候,老夫曾有几位好友,在这几位好友中,老夫的资质只是泛泛,无论结丹还是元婴,都落后他们。老夫曾经以为,他们之中必会有人达到元后,而我,能够突破元中就不错了。不料,千年过去,他们有的卡在元初,有的勉强突破云中,有的陨落中途,只剩下老夫一人,突破至后期……这样的故事,诸位道友是不是常常听说?”
云台上,众多修士纷纷点头。
灵玉想到纪承天、陆盈风等人,其实,他们的资质都比她好,但是结丹之后,都被她超过了。
悬钟继续道:“今次论道会的议题便是,突破瓶颈,最重要的是什么。”
许多人眼睛一亮。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元婴最要命的就是卡在某个瓶颈不得寸进,若能听一听其他人的经验,那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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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体悟
论道会由悬钟开始，众修士慢慢讲述起自己曾经遇到过的难题，以及解决的的方法，中间的感悟。
不像低阶修士的论道会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往往一位修士便要讲上个把时辰，其中涉及到繁复的经义，还有个人经历。
本来就有三十来位修士受邀而来，再加上无双城的九位元婴，各自说完，然后论道，少说也要大半个月。
这一个月的论道之期，还真不是随意定的。
众修士听得如痴如醉，恍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灵玉也颇有收获。虽然这些人里，修为超过她的并不多，但是，达到元婴的修士，或多或少经历过某些瓶颈，有很好的对照意义。反观她自己，因为修练极为顺利，早早触摸到天人之道，反而没有多少遭遇瓶颈的机会。
此时，她身边的灵湘子说完了自己结婴的经历，在场诸位修士你一言我一语的辩驳了起来。
灵湘子结婴时堪堪三百，无论在哪里，都称得上天才。
说到这个，灵玉想起石守心那日说起，星罗海已经多年没有过两百多岁结婴的人物了。当时固然是刻意捧她，可灵玉所知的事实，明明并不是如此，石守心就算想交好她，也不必说谎啊！
比如，范闲书显然比她还要早结婴，突破中期也早了她十来年。还有双成，结婴同样比她早。
无双城女使向来神秘，很少出现在人前，石守心不知道双成结婴的具体岁数，那还说得过去，可范闲书呢？
按理说，他结婴之时，星罗海应该会轰动才对……
“程道友？”
灵玉回过神，却见好些人都看着自己。
坐在悬钟身侧的双成笑道：“你是陵苍大宗门修士，且两百多岁就结成了元婴，对灵湘道友所言，可有什么感想？”
灵湘子也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很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验证。
灵玉略微沉吟，说道：“灵湘道友所言，已经很完善了，只是有两点，我有不同的意见。其一，灵湘道友认为，灵药是必不可少的手段，我却以为，药物之助，多少有害，最好还是少服用为妙。”
其他人听了，倒没什么，灵湘子却是一愣：“程道友，难道你结丹到元婴的过程中，很少服药？”
灵玉点头：“到了结丹期，一月至多一枚，有时不服。”
一月一枚，对寻常结丹修士来说并不算少，因为结丹期的灵药极贵重。可是，她是大宗门修士，丹药来源应该不成问题。再说，修炼这么快，怎么可能没有服用灵药？灵湘子自身修习丹道，炼丹手法卓绝，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辅助手段。
一直以来，灵湘子自傲于炼丹水平，听了灵玉这说法，忍不住辩驳：“所谓丹药有害，无非丹毒而已，只要能化解丹毒，丹药只会有益无害。贫道可以肯定，自身经脉纯净，并没有被丹药影响。”
灵玉却否定了这个说法：“并非丹毒之故，而是肉身自身吸纳灵气的能力。”陵苍的大宗门内，流传着一些修炼技巧，只通过师徒之间口耳相传，并不会记载到秘笈之中。比如服用丹药的这个害处，星罗海就没有这说法。
灵湘子一怔，直觉否认：“可我修炼速度并未比其他人慢……”
“元婴阶段，吸纳灵气的上限在那里，所以看不出来。可到了化神，应该就很明显了。”灵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突破化神时，需要吸纳天地元气，如果自身经脉活力不够，会很吃亏。”
听了这话，云台上响起嗡嗡声，众修士交头接耳。
几位元后修士，纷纷看向灵玉。
灵湘子的结婴感悟，他们早就过了那个阶段，只是用来对照自身，将来提点后辈。灵玉这说法，可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前途。
“程道友，你并未化神，如何能够肯定？”灵湘子不服气地问。
灵玉道：“化神之后的事，只是推断，不过，这种说法，并非由我而始。”
听了此言，众修士中窃窃私语：“陵苍宗门间确实有这种说法，只是说得没这么详细。”
“确实，我也曾听过……”
“程道友，此话当真？”那位星罗海三大元后修士之首杜晋沉声问道。
灵玉道：“诸位道友若是不信，可以到灵气贫瘠之地尝试一下，就能知道在下所言是真是假。”
众修士默默记下此事。尽管他们中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冲击化神的机会，可知道自身修炼方式有隐患，岂能不在意？尤其是灵湘子，更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她三百岁就结婴，要说对化神没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第二呢？”双成又问。
灵玉续道：“其二，灵湘道友提升心境的方式是破而后立，这种方法见效极快，能够很好地坚定道心。但我还是以为，细水长流，徐徐图之更好。”
这种说法，是道心之修的另一个流派，之前也有人提过，通常来说，两种言论各执一词，不好判定错对。因此，众人只是辩驳几句，便过去了。
待到议论停歇，一直昏昏欲睡状的悬钟睁开双眼：“这位小程道友年轻有为，且志向远大，可愿说一说突破感悟，与我等共勉？”
自论道会开始，悬钟就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好像老朽不堪难以支撑似的，需要主持说什么，自有双成和安香代劳。而论道的顺序，并没有规定，谁先说谁后说，都由他们自己。没想到他突然出言，点了灵玉。
灵玉微讶，但没有多说什么，想了想，说道：“诸位都是星罗海的精英，从炼气到元婴，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难关，若论突破瓶颈，我实在及不上诸位，不过有些许个人体悟，聊可一谈……”
初时，她说的极浅显，从筑基说起，每一次小境界突破都有涉及。众修士听了，心中暗想，果然，这种远超常人的天才之辈，怎么可能会把真正的感悟说出来？这样不疼不痒的体悟，对他们这些元婴修士来说，不值一文。
不料，听了一会儿，众修士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这些感悟，乍听平凡无奇，可串联起来，似乎又有别样的道理。
灵玉说完结丹，继续一路讲下去，中期、后期、结婴。
这时候，云台上的修士已是个个聚精会神，就连几位元后修士，都在凝神倾听。
等她讲完结婴感悟，许多人心中长舒一口气，暗想，不愧是陵苍大宗门的天才弟子，明明都是自己经历过的阶段，可听她说了一遍，却都另有收获。
灵玉略微停了停，没等其他人出声，她又继续说起了突破中期的经历。
许多初期修士精神一振，心中暗喜。之前诸位，不是没有讲到中期的，只是他们讲到现今的阶段，大多只是粗浅带过，并不深入，能够验证的地方不多。而灵玉所讲的，却是货真价实突破中期时的细节，这种体悟，往往只有机缘巧合，才能从前人留下的笔记上获知。
小半时辰过去，灵玉终于讲完了晋阶体悟，停了下来。
此时，云台上鸦雀无声。
她迟疑了一下，问：“在下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众修士醒悟过来，双成别有含意地看了她一眼，说：“没有，只是程道友这番体悟，我们前所未闻，所以……”
都在对照自身，仔细验证，才一时间没人辩驳。
这么一会儿时间，修为最高的几位修士已经验证过了。在众修士惊讶的目光中，杜晋起身，向灵玉平揖一礼，才坐下发问：“请问程道友，你这番体悟，是炼气时便有的，还是元婴后慢慢总结的？”
杜晋无论年纪还是修为，都堪称前辈，如此慎重地见礼发问，足以说明他对灵玉这番体悟的看重。
灵玉还了一礼，答道：“我们宗门，每位弟子入门时，都会配发一本弟子手札。三百多年来，晚辈每有体悟，都会记录到手札中。刚才所说，乃是手札中记录心得的总结。”
杜晋听到这个答案，微微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这世上果真有天眷之人！”
连杜晋这位老前辈都这么说，众修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要说灵玉的体悟，拆开来并不是太稀奇，可是合在一起，就会发现她从炼气到元婴，修炼所感一脉相承，能够连成一条完美的晋阶线。
世人皆知，仙路上每一步都很难走，以总数来说，每一个境界都会淘汰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剩下那百分之一，亦是在艰难中前进。这些艰难，既有外因，也有内因。其中内因最根本的是，对于修炼功法的体悟，往往是在错误中前进，时时刻刻需要返本溯源，不断修正。哪怕到了元婴，也是一样。
可灵玉的体悟，尽管时有偏差，大方向却一直没有错过。
难怪她可以在短短的三百多年间，从炼气直奔元婴中期，这节省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
对众位元婴修士来说，灵玉的心得亦有可贵之处。因为她的体悟中，包含了如何把握修炼与心性的方法，使之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最可贵的是突破中期的心得，这对在场众多初期修士来说，是很好的经验。
安静了片刻，双成站了起来，同样行了礼后，才坐下发问：“程道友，关于你的体悟，我有几点疑问。”
灵玉回了礼：“请问。”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
几十名元婴修士安静聆听，一边听一边想，这两位不愧是四百岁未到就元婴中期的人物，奇思妙想不断，每每直指本心，稍有疏忽，便跟不上她们的思路。
灵湘子更是如此，她本以为，自己也称得上天才，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走了捷径。靠吃丹药突破的天才，在这两位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648 插曲
等到灵玉和双成问答完毕,云台上又是一阵安静。
众修士皆在心中回味两人刚才所言,仔细推敲论断,与自己修炼所得一一对照,越是验证,越发现两人问答的精妙之处。许多人心中豁然开朗,一些以前理解不了,甚至没有注意到的事情,都清楚明白了。
就连元后修士,也颇有所得。
自从双成出现,安香的风头就被抢得一点不剩,此时看到众修士露出钦佩之色,她心中不忿。可她与双成同为无双城女使,如果直接诘问双成,难免会给别人留下不识大体的印象,略一思索,便也起身对灵玉施了一礼。
“程道友,据我所知,你曾经是个剑修,筑基时意外受伤,才改头换面,成为法修。既然如此,你的筑基体悟,如何会与结丹对照?”
安香这话问得技巧,剑修与法修,是两个不同的分支,哪怕根基相同,修炼所求并不一致。比如剑修对心性的要求是,我心即剑,心剑之外,皆为外物。而法修的要求更高了一层,剑是法宝,亦是外物。安香抓住法修与剑修并不一致这一点,只要灵玉的答案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她的理论根基就坏了,刚才所言,不再有任何对照意义。
灵玉微笑还礼,不答反问:“请问安香女使,你是法修吗?”
“是。”
“那你是剑修吗?”
“既是法修,又怎会是剑修?程道友莫要开玩笑。”
灵玉便问:“这么说,安香女使认为,剑修与法修是不能够共存的?”
安香心中犹豫了一下。看灵玉的神色,似乎有什么后着,可这句话她思前想后,都没有陷阱。便定神答道:“不错。”
灵玉接着问道:“那,安香女使觉得,我是法修还是剑修?”
“你曾是剑修。后转为法修。”安香心道,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这么说。安香女使认为,我现在是法修,并非剑修了?”
安香被她问得有些不耐,便问:“难道不是?”
“是。”灵玉微笑,只是手腕一翻,一道剑气倏忽出现,刹那间。锋锐之意毫不收敛地压了下来。
受邀前来的元婴修士里,不乏剑修,灵玉释放出剑气时,他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法修怎么可能有这么锐利的剑气?”
“是啊。法修没有剑心,这不可能……”
安香神情数变,惊诧地看着灵玉手上的剑气:“这……”
灵玉手心一合,剑气收入体内,说道:“剑修法修。其根基本就相同,未必不能共存。上古典籍记载,人间修道,始于三位道祖,道祖座下。才有各大分支。魔门、鬼道、佛修、儒修皆传自道祖,这才是整个修行道。昔日道祖门下以各道分支,最终殊途同归,何必非要分个你我?”
“……”安香她知道灵玉是在狡辩,道理如此,可法修与剑修的修炼法门却并非一致,可她有剑气为证,道理又摆得极正,她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难道让她公布自身修炼的法门吗?不管放到哪里,这都是没有道理的。
见安香不再发问,灵玉收回视线,闭目守心,仿佛根本没把刚才那场争论放在心上。
安香无奈,只能偃旗息鼓。幸好她没有摆出质问的态度,只是道理争辩,不算什么。
随后,陆陆续续有几名修士发问,灵玉一一答了。
个把时辰后,终于不再有人相问,告一段落。
安香扬声道:“接下来哪位道友讲一讲心得?”她的视线顺着两侧看过去,最后落在昏昏欲睡的仙娥身上,“这位道友……”她想了想名单,笑道,“可是名唤仙娥?”
在场四十来位修士的目光下,仙娥毫不遮掩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不错,小丫头唤我何事?”
安香身为无双城女使,在外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怔了一怔,方才接道:“程道友已经说完自身体悟,仙娥道友可愿说出来与我等分享?”
仙娥很没有形象地竖起右膝,手肘往上面一撑,说道:“都讲完了?好吧,我讲就我讲。”
悬钟又闭目养神去了,安香非常尽责地引导着论道会的议题,她见仙娥随性不羁的样子,八成不怎么通晓规则,便提醒了一下:“道友不妨与灵湘道友一般,讲一讲突破元婴的心得。”
仙娥一挥手,非常豪迈:“结婴有什么好说的?在场的小子们个个都结婴了,说了也白说,没什么意义。”
众修士听得这话,不少人在心里嘀咕,哪里来的狂人,不过元婴初期,也敢在这么多前辈面前说这种话！
安香只是觉得好笑,问道“那道友想讲什么?”
仙娥道:“看你们一个个前路迷茫的样子,婆婆好心,就跟你们讲一讲化神要点好了。”
她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往她看过来,就连几位元后修士,都睁开了眼睛。
“道友……”安香总觉得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只能委婉地提醒,“你不过元婴初期,化神之事,是不是太遥远了?”
别人可就没有安香这么客气了,众修士中,传来一个声音:“嘿,元初就也说化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胡乱编的！”
仙娥翻了翻眼笑眯眯道:“小子,别以为躲在人堆里说话,婆婆认不出来。我若说的有道理,你当如何?”
在场都是元婴修士,当然能够分辨出声音出自何处。说风凉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他面上带了几分狂态,就知道是天之骄子。
见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到自己身上,青年轻哼一声:“在场有这么多位元后前辈,休想蒙混过关！”
“说的对,那你敢不敢跟婆婆打赌呢?”仙娥仍旧笑眯眯,似乎咬定了他不敢。
青年被她的语气一激。热血冲头,毫不犹豫地道:“有什么不敢的！你要说的有理,我当众向你赔礼道歉！”
“哎呦。婆婆年纪大了,斗气的事做不来。赔礼就不用了。看你腰携异宝,招摇过市,想必身家丰厚的很,没人称赞很难受吧?不如,输了的话,赔给婆婆两件法宝?”
这青年腰间几个乾坤袋鼓鼓的,一看就知道里面东西不少。到了元婴这个修为。且不说随身洞府,乾坤戒乾坤腰带乾坤袖这种东西应有尽有,不必像低阶修士那样,都用乾坤袋这样的低价货。这青年连乾坤袋都这么多。很有炫富的嫌疑。
众人的目光下,青年脸色有点红,只能咬着牙道:“法宝就法宝！你若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个乾坤袋就归你！”
说着,他取下其中一个乾坤袋。拍在地上。
仙娥嘿嘿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清了清嗓子,便要开始讲道。
青年见她完全没有拿出赌注的意思,忙道:“你要是输了,拿什么赔我?”
仙娥被他打断。很不耐烦地挥挥手:“婆婆怎么可能会输?”
青年怒道:“道友,你要打赌,连赌注都不拿,还有点诚意吗?”
不会输所以不拿赌注这种事,一看就是耍流氓。
见他不依不饶,仙娥皱着眉头,对灵玉道:“丫头,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吧！”
灵玉很淡定,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灵果:“婆婆若是输了,这枚生死树果就归这位道友所有吧。”
“生死树果?什么东西?”青年摸不着头脑,大家也都没听过。
灵玉懒得解释,转头问道:“悬钟前辈,您看,这枚灵果可够分量?”
悬钟望着她面前的灵果,眼中似有异彩,点头道:“虽然老夫也没见过,不过,观其色,闻其香,此果应该对突破瓶颈有奇效。而且,没有余毒,很适合服用。”
无双城的大长老都这么说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青年嘟囔了一句,按下不提。
仙娥清清嗓子,开始说了起来:“元神融于元婴,转化实体,名为化神。许多人以为,强化元神,化神就会变得容易,其实并非如此……”
刚开始,众修士们还是看笑话居多,一个元婴初期修士,敢谈化神,实在是狂妄。在场几位元后修士,对于化神之道,都是讳莫如深,不敢说自己的推荐就是对的。可听着听着,众人渐渐沉浸到仙娥所描述的化神情景中,几位元后更是如此,越听越是专注。
等到仙娥讲完,云台上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灵玉见状,知道自己的灵果保住了。
其实,仙娥所说的,并不涉及具体的化神步骤,她目前是个元婴修士,如果讲得太具体,未免惹人怀疑。所以,她只管从高层次的理论角度,一一论述其中关卡的要点。
终于,杜晋起身,向仙娥深揖一礼:“多谢道友指点。”
悬钟亦睁开了眼睛,同样深揖:“这等秘闻,道友愿意与我等共享,足见心胸宽广。老夫铭感五内。”
另有两位元后修士,亦站起来施礼。
看看这些人的反应,胜负还用说吗?
仙娥得意洋洋地瞅着那青年:“小子,如何?”
这青年脸色涨红,一句话不说,将那个乾坤袋抛了过来。
仙娥随手把乾坤袋丢给灵玉,浑不在意的样子。
众修士这时纷纷扭转了看法,这位虽然修为寻常,可对外物的豁达,足可称为高人。
ps:
不太好意思地求粉红。最近剧情平淡,更得又慢,不好意思说什么,接下来双更的话,应该很快就铺垫完,可以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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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会见
飞舟上没有日月，时间不知不觉在论道中流逝了大半个月。
等到论道结束，双成扬声道：“诸位道友，请暂且回去休息，两日后，我们还有一场交易会。”
元婴修士不思饮食，无需睡眠，倒不觉得困倦，反倒因为心思沉浸于道法之中，越发神采奕奕。
听双成如此宣布，不少人意犹未尽，呼朋唤友，回去讨论此次论道会的收获。
这次论道会，众修士收获颇丰，尤其是几位元后修士，尽管早已修得八风不动，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灵玉的修炼心得，无非给他们这样的元后修士一点验证，实际用处并不大。可仙娥所说化神要点，却是关键中的关键。像这样的秘闻，一般修士绝对不会说出来，他们想要得知，还要有大机缘。
这几位元后修士倒没有怀疑仙娥的身份，用定魂玉秘法捏成的身体与常人无异，他们也看不出个究竟来。只是猜测，仙娥可能是某位元后夺舍之躯，否则，以其心境，不应该只有元婴初期修为。
如此一来，仙娥倒是得了好几位元后修士的邀请，她居然不拒绝，一概应下，想必这两日休息时间会很忙碌。
灵玉这边，灵湘子也有这个意思，因为灵玉否决了丹辅之道，她心痒难耐，很想回去好好论证一番，到底自己的修炼方式利多弊多。不过，灵玉对此毫无兴趣，随意推托了几句。
“程道友。”离开之时，身后传来唤声。
灵玉转身，发现唤住她的是双成。
双成对她微微一笑，上前道：“刚才程道友所示灵果，大长老很感兴趣，道友可愿相让？”
听得此话，还未离开的修士心中羡慕。无双城大长老想要这灵果，必定会出奇珍交换，以无双城的珍藏，想要什么没有？唉，若是自己有什么东西被无双城看上就好了。
双成神情如常，灵玉却注意到，她的手势有些奇怪，略一沉吟，答道：“此果虽是外物，但得来不易。既然大长老感兴趣，在下只好割爱了。”
双成露出笑容，道：“既是道友心爱之物，不好叫道友吃亏。这样吧，道友需要什么宝物，只管说来，我无双城必会全力相助。”
“这个么……”灵玉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道，“在下想要的宝物可多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要哪个。”
“那道友好生想想，稍后再来告诉我。”说罢，双成趁着众人不注意，向她眨了眨眼。
灵玉心领神会。
回去调息了半日，灵玉出了小楼，问了园中一个侍女，去拜访双成。
难为双成想了这么个理由，能够光明正大地去拜访她。
侍女引着灵玉进入小楼，正好安香气呼呼地往外走，两个人撞个正着。
灵玉身量颇高，安香却是女童模样，一撞之下，安香少不得退让，这让她更加气恼。
可灵玉名义上是请来的客人，不好冲她发火，安香便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双成一眼，扭头走人。
双成面带笑容地看着她，仿佛安香只是小女孩闹脾气。
等到安香远离，双成才道：“你们都退下吧。”
小楼中众侍女齐应一声，不急不徐地退出小厅。
小厅只剩下她们两人，双成抬起手，一道道光芒从她手中飞出，结成禁制，一层一层，将小厅周围裹得严严实实。
等到禁制启动，双成舒了口气，招手请灵玉坐下，说道：“想安安静静说一次话真不容易。”
来星罗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与双成直接对话，灵玉开门见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传信都要这般小心翼翼？”
双成瞥了外头一眼，低声道：“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程道友，当年徐道友说过，他若出事，与他之间的约定就落在了你的身上，此事你可愿意承担？”
“自然。”
双成不放心，又问了一句：“此事十分危险，我不能完全保证你的安全，这样也愿意吗？”
灵玉毫不犹豫地点头。
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这些年来，要不是双成照拂，单凭伏元青，怎么也不可能建立起偌大产业。得了双成这么大的好处，当然要有相应的付出。
见她答应得干脆利落，双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道：“当年徐道友在我性命攸关时出手，这些年我暗中相助，只是还了这份人情。程道友若是不愿，大可拒绝。”
灵玉淡淡一笑：“我既然接手，那就不仅仅只是他留下的产业和恩情，还有他未竟的事业和承诺。”
双成听她此言，心中大为感佩：“徐道友能得如此知己，真是此生不枉。”
时间紧迫，双成很快进入正题：“实不相瞒，无双城如今正面临一件大事，家师近日就会选定继承人。此次论道会恰逢时机，我和安香师妹中了算计，被推了出来。安香不知内情，以为是我算计她。为今之计，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不然，就会白白失去机会，与城主之位擦肩而过……”
双成说得飞快，灵玉略一思索，心中有了底。
仙娥猜测，无双城必有大事，听双成这说法，很可能是无双城主即将坐化，必须尽快择定继承人。
双成是四女使之首，且修为最高，行事作派极具大家风度，继任城主的可能性很高。如此一来，其他女使自然视她眼中钉。
此番她被支使出来，万一城主有个好歹，城主之位就不关她的事了——据双成说，身为无双城主，必须智计出众，如果她因为别人算计丢了城主之位，那只能说明，她没有资格继任城主。
至于安香，双成不跟她说明，便是不想多加一个竞争对手，让她蒙在鼓里最好。
“论道会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来得及吗？”灵玉问。
“寻常手段来说，来不及。”双成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如果我们能够好好利用飞舟，那就来得及。”
灵玉微微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
……
灵玉从双成那里回来，直接找上仙娥：“婆婆，你知道自家后人是谁了吗？”
仙娥刚回来，懒洋洋地倚在美人榻上，翻弄着一本志怪小说，道：“婆婆早就没了肉身，无法用精血验证，哪能一看就知？”
要是寻常元婴修士，要找后人还不容易？只要精血验证，就绝无虚假，可是仙娥本身只剩元神，身体是定魂玉捏的，根本没有精血。
灵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仙娥实话。仙娥说过，她的后人很可能就是无双城四女使之一，她现下帮了双成，万一与她的后人有冲突怎么办？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双成就是仙娥的后人，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她再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天命之人，将来必会应承天命，开启天途，到时候，必定会离开沧溟界，小小的无双城算什么？早晚要抛开的。
灵玉安下心来，把双成的计划仔细地想了一遍，成竹在胸，方才回房休息。
调息两日后，灵玉精力充沛地出了房门。
罗蕴早就等在外面，将乾坤袋递给她，说道：“程师妹，你要的东西，找到了一些，都在这里了。”
灵玉一探乾坤袋，发现里面堆得满满的，看来罗蕴在这段时间里，没少费心。
她随手取了几件，递给他：“罗师兄，玄渊观还要靠你护持，本命飞剑还是早日祭炼吧。”
罗蕴这段时间跟着莫沉，学了不少，此时坦然接过，郑重道：“必不负所托。”
灵玉和仙娥出了小楼，花园里已经聚满了人。
今天是元婴期的交易会，无双城会拿出几件奇珍，平日想见都见不着。
花园中间，已经摆上了一张玉案，一名无双城的元初修士站在案前说着话：“……我无双城有几件异宝，与诸位一同品鉴。”
他招了招手，身后一名侍女将一只玉盒奉了上来。
这名修士手按玉盒，微笑道：“我无双城内，有一名同道甚爱炼器之道，不过，此物并非他所炼制，而是他寻幽探秘，在一处遗府寻获的上古法宝。此宝经悠悠岁月，仍然威力不减，众位若是有心，大可换回去好生祭炼。”
说罢，他双手指诀连掐，一层层禁制向玉盒覆盖下去。
这么慎重，勾起了在场修士的好奇心。
终于，这修士停了下来，伸手一指，喝道：“开！”
玉盒弹开，刹那间一道白芒掠起，森森寒气散发开来，可惜，周围早已布下重重禁制，这道白芒撞在禁制上，复又被弹回玉盒，压得不得动弹。
众修士凝神一看，发现盒里是一枚小小的玉环，虽被禁制压着，却仍然弹动不止。
“这是……灵性法宝！”一名修士叫出声来。
高阶法宝往上，便要聚集灵性，诞生灵识，有朝一日修出灵体。
这枚玉环有如此灵性，自然已经产生灵识了。
这种法宝极其稀少，需要漫长的时间衍化。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得到前人遗宝，往往只有元后修士，才有机缘等待法宝产生灵识。
陵苍只有几位大修士才有这样的法宝，像紫庭那般用特殊手法凝出灵体的，更是从未听闻。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法宝吸引，灵玉慢慢溜达到一旁，假装去看其他法宝。
她目光小心地扫过花园，在心中默数了一下修士的数量。没有出现在花园中的修士，大概也就七八位，其中以无双城居多。
她找了个机会，转过一株古树，绕过花园禁制。
650 势如雷霆
花园里禁制重重,若是不知道的人,最好不要随意乱走,免得触动禁制,引起误会。
不过,在之前那次短暂的会面里,双成给灵玉看过这艘飞舟的禁制图,此刻整艘飞舟的禁制在她脑中历历在目。
灵玉左几步、右几步,看似没有规律地乱走,却安全地绕过了诸多禁制,一步也没有触动。
绕过眼前花丛,再错身几步,再抬起眼帘,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灵玉此时站在一条走廊上,左侧皆是厚厚的木板,右侧却是一层发着光的禁制。禁制透明,既将飞舟与外界隔绝开来,又能看清外面的情景。
飞舟此时飞得极高,脚下是茫茫大海,偶有几座岛屿,点缀其中。
灵玉没有放出神识,而是释放出灵网,一步步小心地往前行去。
走不多远,就到了拐角,灵玉没有拐弯,而是结起手印,打在尽头的墙壁上。
安静了一会儿,墙壁开启,露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走廊。
灵玉小心地踏了进去。
不多时,走廊一分为二,一左一右,不知延伸向何处。
灵玉略一辨识,选择其中一条,继续走下去。
片刻后,又到了分叉口。
如此走了小半刻钟,才看到一条明亮宽阔的大走廊。
灵玉舒了口气。
双成给她看的禁制图上,这条走廊里布置的是一个阵法,这个阵法看似不着痕迹,其实步步杀机,只要她选错了路,立刻就会发动。
这艘飞舟是无双城最强大的法宝之一,灵玉还真不敢说,凭自己的修为能够脱出其中阵法的控制。
不过,危险还没有去除。这条走廊,每一寸都设有禁制。比刚才严密十倍百倍,而且,走廊里有结丹修士守着,只要一踏进去,他们就会发现。
灵玉想了想自家几种手段,本想施展芳华铃,略一犹豫就放弃了。芳华铃见效不够快,结丹修士也没有炼气、筑基修士那般好糊弄,只要他们及时发出警告,她就失败了。
收服这几个结丹修士不难。难就难在。怎么无声无息地让他们失去意识。
灵玉很快有了决定。她唤出仙书。一指点出。光芒闪现,一道灵光从仙书上滚落下来,一个美貌女子在灵光中现形。
这女子正是在东溟被灵玉收服的讹兽碧珠。
没等碧珠出声,灵玉神念一动。阻止她见礼,将自己的命令通过神念告知于她。
碧珠轻轻一福身,表示自己知道。
守在大走廊上的无双城结丹修士,正目不斜视地看着注视着前方。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他们神智一迷,就要晕过去。可他们毕竟是无双城倾力培养的修士,及时抓住一丝讯息,正要发出警示。
碧珠袖口再度一扬,没等这些结丹修士发出警示。人就倒了下去。
灵玉正要将碧珠收起来,就被她急急拉住袖口,恳求道:“主上,碧珠好歹有元婴修为,可为助力。还请主上不要收碧珠回去。”
这只讹兽,本就是浮浪的性子,在仙书里除了修炼,就不能干别的事,她实在太想念外面的世界了。
灵玉略一犹豫,将仙书收回丹田,道:“那你就跟着吧。”
碧珠现在只剩元神,身体还是仙书捏出来的,不必担心她居心叵测。
走到大走廊尽头,又绕过数道禁制,一人守在尽头。
竟是列子虚。
看到灵玉,列子虚面露喜意,随后又见到碧珠,吃了一惊。
“程道友……”
灵玉无心解释碧珠的身份,只道:“这是我的灵宠。”
列子虚点点头,没有多问,心里不免对灵玉高看了一眼。这位程道友只是元婴中期修为,居然会有元婴初期的灵宠。看这灵宠的样子,灵智很高呢！
“都准备好了吗?”灵玉问。
列子虚指了指尽头的那个房间:“总共五个人,两位元婴,一名中期。”
灵玉点点头:“倒也不难。”
听她这话,列子虚有点不放心:“程道友,制服他们固然不难,可要防着他们发出警示才行。”
双成说过,飞舟上有其他女使布置下的眼线,尤其是禁制中枢。为了确保把她和安香调离无双城,在禁制中枢轮值的元婴修士一有不对,就会发出警示。
她已经中了计,不得不跟随飞舟离开。如今想要争夺城主之位,最好是在另外两位女使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使飞舟返航,不然,她们提早得到消息,不知道又会布置下什么陷阱。
灵玉懒得去想其中的关节,反正双成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是了。玩心计阴谋,她怎么也没有双成厉害。
“进去吧,速战速决。”
列子虚点点头,率先走到门前,掐动指诀。
手印打在门上,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里面传来声音:“没事出去做什么?时间不多,我们……”
话未说完,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飞舟禁制中枢所在,是个宽广的厅堂。三名结丹修士正在检查禁制,另两名元婴修士,中期的那位盘坐于侧正在修炼,初期的那位站在透明禁制内,拿着一只酒葫芦,一边饮着,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
说话的正是那位初期修士,中枢禁制这边,飞舟启动时,必须从里面打开。
门一打开,碧珠便施展迷幻术法,目标正是那三名结丹修士。
一发现不对,那名初期修士回身一甩,酒葫芦飞了出来,竟然是件法宝。
列子虚一指点出,数条白芒结成光网,向葫芦罩下。
这一番变化,连眨眼时间都没有,三名结丹修士已经一头栽倒在地,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那名中期修士猛然睁开双眼,手中光芒闪过,往门口飞掠而去。
青蓝法阵出现,那道光芒猛然一顿,街些许,便失去光芒,跌了下来。
灵玉伸出手,将那道玉符接住,看了一眼,用力一碾,玉符立时化为粉末,失去灵力。
那名中期修士惊怒:“你……”
“列子虚,你干什么?”初期修士高声喝道。
列子虚淡淡道:“干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那名中期修士认出灵玉,喝道:“这位道友,你无故攻击我们飞舟禁制,要与我们无双城为敌吗?”
警示玉符被她拦下,一时间,他也没有很好的方法。
灵玉懒得多费唇舌,眼神示意碧珠。
碧珠心领神会,长袖一扬,纷纷扬扬的红黄花瓣洒了下来。
若是单打独斗,碧珠实在上不了台面,可斗法时她在旁辅助的话,效果却是极好。
那中期修士见她们出手,不再心存侥幸。他起身之时,一盏青灯在身前现形,白光连刷,直接刷向灵玉和碧珠。
这盏青灯,并非持续性的辅助法宝,而是少见的以灯为形的攻击法宝。灵玉感觉到,其中蕴含着强大的磁力,青灯发动时,有形有质的白芒连连闪动,若是被击中,便会全身真元紊乱。
尽管如此,她却没有动弹。青蓝法阵一个个地化出来,直到铺满整个禁制室。
八化玄真,飞灵八方,法阵所在之处,皆在她控制之中,自身可以随意传送。
眼看光芒刷来,灵玉的身影变得模糊,出现在另一处。
如此数次,眼见青灯拿她没办法,这名中期修士没再继续发动。他清喝一声,数张灵符飞出。
看到这几张灵符,灵玉瞳孔一缩。
灵符共有九张,彼此之间互有牵系,可以看出,这是一整套。
灵玉的符术造诣颇深,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灵符寻常可见的一性次灵符,而是用法宝的方式祭炼的套符。
像这种灵符,威力不比法宝小,甚至,因为发动极快,可以连续使用,比法宝更便捷。不过,有长必有短,如此便捷而威力强悍的套符,其劣势就是灵力一旦耗尽,整套灵符就会报废。寻常来说,这样的套符能用个五六次就不错了,其造价却堪比顶阶法宝。
无双城不愧是无双城,不但有这种少见的套符,还在对敌时拿出来使用。这种东西,以灵玉目前的身家,用起来也会肉疼。
来不及思索,灵玉心中已有定计。
不能让这套灵符发出来,不然的话,整个中枢禁制室都会动摇,到时候,他们的行动就没办法遮掩了。双成明确地说过,那位大长老不是她的人,确切地说,他此次出行,便是为了看住她与安香。
所以,禁制中枢这边发生的事绝对不能让外人察觉,一定要无声无息。
幽冥异界发动,将这名中期修士卷入,与此同时,一道剑气飞掠而出,迅捷无比地罩向那边与列子虚缠斗的初期修士。
那名初期修士大骇,想要闪躲,可那剑气实在太快,一瞬间便至眼前。他只来得及一闪,剑气已经掠过他的身边,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却是整只手臂被斩落在地。
列子虚趁机发难,一件钵状法宝飞出,倒悬在此人头顶,光芒垂下,将他定住。
这名初期修士急迫地看向另一侧,希望另一位能够支持他,可当他看清那边的情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那名中期修士被灵玉的幽冥异界卷入,已经消失在禁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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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还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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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1 易主
列子虚焦急地等待着。
双成让他完全相信灵玉,可是,事关重大,他怎么能完全放心?这位程道友确实很强大,但无双城的修士,不是普通的散修能比的。
幸好,灵玉没让他等多久,不多时,那个微缩的黑点闪动了一下,两个人滚落下来。
灵玉拍拍手,站起来,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那位中期修士却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列子虚惊讶:“程道友……”他相信双成的眼光,但还是没想到,灵玉会解决得这么干脆。
灵玉双掌一合,法诀发出,禁制一层一层裹住这名中期修士的身躯。眨眼间,这名中期修士就被禁制裹成了粽子。
做完这一切,灵玉收起灵光,吐出一口气:“好了,你这边呢?”
那名初期修士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他们。
列子虚说:“有劳程道友,将他也锁住吧。”
灵玉点点头,再次发出法诀,用禁制将这名初期修士裹住。
确定没有破绽,列子虚移开罩住此人的定身法宝。
就在此时,一道快得来得及捕捉的光芒闪过,往外疾射。
灵玉正要放出幽冥异界,碧珠及时一闪,袖子将这光芒裹了下来,“吧嗒”落在地上。
“主上。”碧珠非常乖觉,摄起此物,交到灵玉手上。
这是一枚灵符,只有指头大小,不知被这初期修士藏在哪里,竟能在全身受制的情况下发动。
灵玉一弹,将这灵符交给列子虚。
这东西实在有点古怪,万一有什么陷阱就糟糕了。
看到此物被截留,那名初期修士既愤慨又无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列子虚把灵符摧毁。然后将他们二人甩到角落里。
灵玉手指一弹,强大的灵息笼罩下来,将他元神重创。少了一臂。只勉强将血止住,又受了重击。这名初期修士再也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列子虚从那名中期修士身上搜出主令牌,对着中枢一晃,无数符文组成的中枢光芒闪动了一下,浮现出一面地图。
看着这面地图,列子虚眉头一皱:“竟然离得这么远……”
灵玉凑过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这是哪里?”
列子虚点了点几座小岛的位置:“此处是星罗海域最南端。再往南,就是茫茫不知尽头的沧海之南。”
据典籍记载,沧溟界是一个海洋多于陆地的世界。沧海茫茫,不知尽头。各大陆及星罗海域只占一小部分。其他地方,生活着凶猛的海兽,海中还有剧烈的罡风,少有人烟。不过,没有灵脉的滋养。这些海兽充其量只能说是妖兽,而不能称为妖修。
这艘飞舟居然飞得这么远,可见算计这艘飞舟的人行事有多缜密。如此,他们就算半途返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我们赶得回去吗?”
论道会结束。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按双成收到的消息,如果在正常时间回到无双城,继承之事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列子虚咬咬牙:“赶得回去！”
说罢,他取出一个灵石袋,“哗啦”一声,上品灵石倒了一地。
饶是灵玉身家丰厚,看到这些灵石也有些眼热。这里的上品灵石,少说也有上千块,按价值计,就是上千万灵石。
普通元婴修士,有百万灵石的身家是寻常事,若是积年元婴修士,或者自身实力强横,敢于冒险的,有千万灵石也不稀奇。但是,看列子虚随便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怎么把这些灵石放在心上。果然是豪富无双的无双城！
列子虚双手一扬,一块块上品灵石飞起,填补到禁制阵眼之中,直到阵眼被堆满为止。
而后,他从乾坤腰带里摸出几枚极品灵石,同样每个阵眼放上一枚。
做完这些,列子虚再次举起主令牌。
禁制中枢安静运转的符文停了一下,突然爆开金光。金光里,符文以数倍于方才的速度流动起来。
灵玉站到窗边,看到飞舟身侧的白云飞速掠过,很快就不见了。
“这个速度,多久能回去?”灵玉问。
列子虚道:“三到五天吧。不过,如此强行鸡翅,回去后飞舟的禁制可能要重新布置了。”
这个灵玉不关心,以无双城的财富,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她说:“我离开太久,会被别人发现的,得回去了。”
列子虚犹豫地看了眼角落里两名修士,他要操纵禁制,随时纠正方向,万一这两个人……
“放心吧,我封住了他们全身的关窍,重创了他们的元神,就算清醒过来,怕也要休养一段时间。”说着,灵玉似笑非笑,“你若不放心,将他们一剑杀了也行。”
列子虚毫不犹豫地摇头:“这可不行,若是伤及性命,就算夺位成功,长老们也要反对的。”
没有哪个长老愿意看到继任城主狠辣到连下属都杀,那样的话,就要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担心一下了。
“主上。”一旁的碧珠插嘴,“属下留在此处,如何?”
“你?”灵玉怀疑地看着她。讹兽的操守,她可不放心……
碧珠忙道:“属下一定听命于主上,主上怎么说就怎么做。”
灵玉一想,碧珠现在是她的灵宠,没有她的天书,她连活着都不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光芒一闪,仙书飞出,灵玉伸指一点,一道灵光从书上滚落,却是丹珠。
丹珠好不容易出来,喜笑颜开,向灵玉见礼:“主上,您唤丹珠出来,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丹珠一定……”
“行了,别废话了！”比起碧珠,丹珠更是口舌如蜜,奉承话跟不要钱似的,灵玉及时喝止。“你与碧珠守在这里,辅助这位列子虚道友,看着这两个人。闲话不要多说。更不许挑拨离间,明白了吗?若是你们做了什么让我不满意。哼！”
丹珠和碧珠齐齐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表忠心:“主上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我们什么也不说,更不骗人。”
身为仙书之主,只要灵玉稍稍一动神念,就能让她们生死不能。再说,她们还想出来呢。得罪了灵玉,下回不让她们出来怎么办?
灵玉缓了语气:“若是你们办得好,以后就常常让你们出来办事。”
丹珠和碧珠一连串地应声。
灵玉向列子虚招呼一声,出了禁制室。回交易会去了。
列子虚看着她的背影羡慕不已。
这个程道友果然不凡,居然有两名元婴灵宠随身。他小心瞄了眼丹珠和碧珠,心里更痒了,这么美貌,居然只是灵宠。可惜啊……
交易会上,气氛热烈。
第一件法宝,被一名中期修士用大量灵药和一本得自古修遗府的功法换走了。
这名中期修士年纪颇大,面相微苦,看他的样子。应该卡在瓶颈很久了,用灵一法宝,大概自身已经放弃了晋阶的希望。一名元中修士,再加上这么一件法宝,足以在星罗海称霸一方。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枚延寿丹。十年二十年的延寿丹,还能机缘巧合在大商铺买到,五十年以上的延寿丹非常稀有,若是现世,必会引来哄抢。
而无双城拍卖的,竟然是一百年的延寿丹！
对元婴修士来说,还有什么比寿元更珍贵?气氛更加沸腾了。
这种时候,灵玉的不在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的岁数和修为摆在这里,无论是那件灵性法宝,还是这枚延寿丹,对她来说价值都不高。
双成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热烈的拍卖现场,心里焦急无比,面上却半分不显。
时间差不多了,到底成功了没有呢?若是不成功的话,她该怎么办?无双城那边,虽然她早就埋下暗线的,但她若不能及时赶回的话,城主之位只能失之交臂。她自小进无双城,一步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叫她袖手将城主之位让给别人,岂能甘心……
双成心急如焚,忽然眼角瞥到一袭白衣,看到灵玉缓步行来,给了她一个眼色,心里悬着的大石立时落了地。
很好,最关键的一点解决了,接下来,只要瞒过飞舟上的眼线,封闭他们联系的途径,她就占据主动权了。
飞琼和陵华将她和安香调出无双城,她已经知道不对,怎么会没有防备?安香不知情,她却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是中了算计,但也是将计就计。飞琼和陵华以为她飞远了,不会防备她突然杀回去。
灵玉回到人群中,除了少数几人,没人发现她离开过。就算知道她离开过的人,也只以为她看其他宝物去了。
仙娥坐在一张石凳上,似笑非笑地敲着石桌,传音:“解决了?”
灵玉却道:“恐怕还没有。”
“唔,这么麻烦?”
灵玉心道,双成那么慎重地告诉她,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危,怎么会这么容易解决呢?等回到无双城,那才是重头戏。
那边,主持修士又推出了新的拍卖品,一枚可助元婴期突破的九还金丹,甚至化神时服用也有效。
花园里的气氛再一次被炒热,众修士摩拳擦掌,用手头各种奇珍打动主持人的心。
没有人知道,这艘飞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易了主。
“婆婆,万一出事,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了。”灵玉说。
仙娥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看来,确实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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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一更,存稿中,暂且扣下一更。
这几天被爆得好惨,是我更新不勤快的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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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2、抢夺
这种公开拍卖奇珍，无双城总共只拿出五件。若是再多，所谓的奇珍也就不值钱了。
拍卖过后，众修士意犹未尽，自寻目标。
“九炼天水砂，有没有人需要？”一名精通炼器之道的元婴修士喊道。
结丹修士中，有人眼睛一亮，凑上前：“前辈，这九炼天水砂，晚辈可不可以先看看？”
“你想要？”
这名结丹修士忙不迭地点头。
元婴修士补充道：“我需要千年以上枯荣草，其他不换。”
结丹修士露出为难的神色，略一思索，说：“晚辈先看看这九炼天水砂的品质够不够，若是没有问题，再寻枯荣草与前辈交换，如何？”
这位元婴修士想了想，让他看看也浪费不了时间，便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来。
“我这天水砂，花费十来年时间，经过纯正的九炼，用丹田真火培炼而成，品质自然是一等一的。若不是需要枯荣草炼丹，决计不会拿出来交换。”
结丹修士验看过后，很满意它的品质，转头高声喊道：“哪位前辈道友有千年枯荣草？在下愿意出高价购买，或者用这套孟章天舞阵交换！”
如此喊了数遍，终于有一名结丹修士出声：“枯荣草？我这里倒有一株，不知道两位看不看得上眼。”
这人取出装灵草的灵药袋，凑了上去。
三人一番品鉴，讨价还价。适当补贴。最终做成了这笔交易。
那名结丹修士拿着换来的孟章天舞阵。又另寻一名元婴前辈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自由交易环节差不多就是如此，灵石在这些奇珍面前，已经无法用来衡量其价值，大多数是以货易货。而且，因为目标不同，往往经过好几个转折，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能够换到东西的。运气已经很好了，天地间天材地宝何其多，即使无双城宝物繁多，也不可能尽有。
有的人遍寻不到，无双城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相似效用的宝物替代。有的人却没有这么好运，只能失望而归。
除了交换实物的，还有相求炼丹炼器的，花园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大半天过去。花园里流连的人越来越少。有的人换到满意的宝物，当场回去祭炼。有的人解了多年疑难，迫不及待回去验证。就算没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大多数人也都找到值得出手的宝物。
离整个论道会结束，大概还有十天的时间，众修士们或是在花园中闲逛，或是邀请了合意的同道坐谈，打算悠闲地度过剩余的时间。
仙娥这段时间很忙碌，时不时地被人邀请去谈玄论道。灵玉也有许多邀请，不过她只应了其中一两家。
她已经帮忙夺了飞舟的控制权，接下来就是双成自己的事情了，如果能够成功地瞒天过海，那么事情会简单许多，如果不能，恐怕会有一场苦战。
第二日，灵玉应邀去往悬钟的小楼。她被侍女迎进小厅，与众人见礼。
大长老悬钟请了诸位元后修士，并几名中期修士论道，灵玉到时，发现仙娥亦在其中。
灵玉在仙娥身边坐下，低声笑道：“婆婆如今可真是风光，在场这么多修士，只你一位元初！”
仙娥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说道：“不出门打探，怎么能找线索？”
灵玉目光微动：“婆婆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仙娥轻笑：“从几位女使的来历.推荐，大概是双成与陵华其中之一吧。”
听得这话，灵玉心中略安，这么说的话，双成的可能性又高了。
其实，从天命之人的角度而言，双成的可能性确实很高。论修为，她比灵玉晋阶还快，论传承，当年灵玉便觉得她的功法有些古怪。至于磨难这一点，双成从来不会与她提这个问题，无从知晓。不过，连看起来一路顺遂的缘修都有那般经历，双成的成长经历有过血泪也不稀奇。
众人没等多久，那边悬钟出来了。
他一来便郑重施礼：“有劳诸位道友久候，深感歉意。”
众修士纷纷表示不介意。灵玉抬头觑了一眼，发现悬钟的脸色有些灰败，心中暗暗称奇。就在昨日的交易会上，悬钟还面色红润，精元充沛，怎么今日就……莫非他迟迟不到的原因是自身修炼出了问题？
她看了眼双成。果然，双成起身走到悬钟身边，关切地问：“大长老可有什么不适？”
悬钟对她和蔼一笑：“老了，精力不济，没什么大问题，你不必担忧。”
若不是双成说过，这位大长老是刻意在监视她的，灵玉根本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对立的关系。
无双成的人，都很有演戏啊！
双成轻声劝道：“大长老，如今论道会已经结束，您若是精力不济，大可以去歇着，这里有我呢！”
悬钟摇头：“诸位道友是老夫请来的，岂能置之不理？”
见他坚持，双成不再多说，退到一旁坐下。
悬钟轻咳一声，对众人道：“让诸位道友见笑了，老夫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啊！”
杜晋在旁微笑：“是啊，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看看他们新一代的修士，勇猛精进，比我们当初强多了。”
几位元后修士应声附和。
随后，他们几人就那日仙娥的讲道内容，仔细地问了几个问题。
仙娥仍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问题都认真答了。
不知不觉，大半天过去，论道结束，众人四散。
离去前，双成突然道：“程道友，那日你说的几个问题，我有几个疑问，可有这个荣幸，请道友到鄙舍一谈？”
灵玉还未答话，仙娥便开了口：“你们两个小丫头，是该好好聊聊。与你们一般年纪的，没你们的修为，与修为一致的，都是一群老头老太，找个人聊天都不容易。”
仙娥笑了起来：“婆婆说的是。”
灵玉微微一笑：“双成女使相邀，在下求之不得。”
双成颔首，什么废话也不说：“程道友，请。”
两人相携走远，路上什么话也没说，直到进了小楼，挥退侍女。
“双成道友，你不怕被别人猜到我们两个有关系？”看到双成布下禁制，灵玉便问。
双成已经收起笑容，坐下来叹了口气：“事情好像比我想像的复杂，也许你这个帮手，要提前暴露了。”
灵玉略一思索：“与悬钟前辈有关？他是否受了伤？”
双成点头道：“我在你给的那枚灵果上做了手脚。”
“你……”灵玉皱皱眉头，不明白她想做什么，“现在做手脚，你想告诉他们，你已经动手了吗？”这简直就是示警。
她说得不客气，双成却丝毫不恼：“程道友，昨天你帮我夺回了飞舟的中枢控制，本来我已经安排好，最少可以瞒过一日，而后封锁他们的联系通道，直到抵达无双城。可是，昨天晚上，这件事就被人发现了。”
灵玉一惊。她毫不怀疑双成的能力，发生这样的意外，必有原因。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事情已经过了一天，双成还能够冷静地请她来商议，说明没那么严重。
双成缓缓道：“我怀疑，飞舟上还有一股势力。”她对上灵玉的视线，说，“明明已经被人发现了，却没有人揭发出来，你说奇不奇怪？”
灵玉一怔：“你怎么知道被人发现了？”
“禁制室外，有人窥探的痕迹。”双成简单地提了一句，继续道，“我可以肯定，不是大长老做的。”
灵玉想了想：“会不会是安香？”
“不知道。”双成有些困惑，“安香那里，没有露出任何形迹，我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等心机。”
灵玉思索。双成已经夺了飞舟控制权，往无双城赶回。有人窥探禁制室，却什么也没做。安香看似被蒙在鼓里，不露任何形迹。大长老监视着双成和安香，但飞舟被夺他却没有动静，反而被双成暗算。
“你暗算大长老，就是想试探他知不知情？”
双成轻轻点头：“如果窥探禁制室的真的是他，不可能没有防范。另外……”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杀气，“如果飞舟上还存在一股隐藏的势力，我必须先控制大长老，才能专心对付它！”
灵玉仔细想了一遍，觉得双成的猜测最有可能。目前看来，窥探禁制视的，应该不是大长老方面的人，安香么，存在这个可能，因为及时赶回无双城，也是她的目的。但双成什么也没发现，所以安香只是有嫌疑。
“你想怎么做？”
双成淡淡道：“既然暗着来不行，那就明着来吧。我已经吩咐下去，控制飞舟紧要处，大长老那边，我已经有所安排，安香那里，需要你帮我。”
“好。”灵玉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后又问，“飞舟上非无双城的元婴修士有三十多位，你确定他们不会有问题？”
双成含笑：“放心吧。”
“那就……”
灵玉话未说完，双成忽然站了起来，她表情凝重，从怀中取出一枚传音玉符，上面光芒闪动。
她打了个法诀，玉符里传来声音：“女使，有人抢夺飞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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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危机
双成看了灵玉一眼，挥手打开禁制，飞掠出去。
灵玉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飞掠，出了花园，直接飞到禁制室前。
双成指尖光芒一闪，一道寒光射出，击中禁制室的门。
草草布下的禁制应声而破。
灵玉跟着双成闯进门去，火光迎面而来。
双成袖子一甩，一轮明月出现在她的面前，与火光相触，爆发强烈的光芒，两者僵持了一会儿，明月越来越亮，火光渐渐黯淡。
灵玉跟在她身后，暗暗吃惊。在此之前，她并未见过双成全力出手，没想到元婴中期的双成，实力如此强大。单就法术威力来说，她自认与双成只是伯仲之间，甚至略逊一筹。
当然了，实战的话，另当别论，双成的修为只是比她略高一些，还不到影响战局的地步。
火光被明月压下，灵玉看到，禁制室内，列子虚狼狈地伏在地上，生死不知。看他身上的伤处，应该是被人偷袭的。
丹珠和碧珠正巧舌如簧，与那闯入之人说笑，看到灵玉进来，身影虚化，闪回灵玉身后。
讹兽身负异能，那些人竟然没有防备，就这么让她们回到灵玉身边。
“你们……”其中一名修士回过神来，面露惊怒之色。丹珠和碧珠远离，他们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中了对方的迷幻手段，不知不觉在她们的言语之下放低了戒心，没有出手。
“主上。”丹珠和碧珠行礼，迫不及待地禀报。
“他们一进来就把列道友打成重伤，还想连我们一起灭。”
“他们还说，飞舟要是炸了，一定震动星罗海，乃至整个西溟。”
灵玉和双成听到这话，两人一齐色变。
闯进禁制室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个，一名中期，两名初期。灵玉记得这几位修士，他们就是此行受邀的修士之一。
果然有一股暗藏的势力虎视眈眈！
双成什么话也没说，伸出手指。她指尖轻划，一个明月状的圆形在她身前出现，刹那间，整个禁制室被冰寒的气息覆盖，似乎下一刻便有雪花飘洒而下。
三名修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放弃正在掌控的飞舟禁制，一起出手。
数道流光飞来，三柄飞剑在空中化形，变成一只只火鸦，向她们扑来。与此同时，半空中出现巨大的神魔虚影，这虚影落下之时，化成一只拳头，直取灵玉面门。
碧珠丹珠还算机灵，两人同时一扬衣袖，纷纷扬扬的黄色粉色花瓣落下。讹兽的斗法能力只是寻常，她们放出来的花瓣，达不到迷幻的效果，不过，它会扰乱对方的神识，使法术效果出现偏差。
看着这迎面而来的拳头，灵玉沉心静气。一道剑气从她丹田飞出，暴涨开来，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倏忽之间铺满大半的禁制室。一道道剑气，如细丝一般，根根分明。
千万根细丝般的剑气陡然一合，拧成一道，迎向拳头。
她发剑气之时，那拳头已经举起，可等到剑气分化聚拢，那拳头也没落下来。
这样的出剑速度，便是最顶尖的剑修，也不敢说一定胜过她。
剑气迎上拳头，二者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剑气消散，一道道骤然分化，拳影顿时四分五裂。
禁制室的那端，传来一声闷哼。
双成那边，同样以快打快。一击之后，明月分化，流水一般，洒出一片清晖，倏然之间暴出光芒，将那三人压得动弹不得。
灵玉暗暗吃惊。全力出手的双成，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她现在以实力强压，对方三人竟然就这么被她压下来了。
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法阵出手，一层一层地裹上去，而后用力一击，彻底将三人制服。
灵玉与双成对视一眼，初次合作，却配合得如此默契，实在是痛快。
双成走到列子虚身边，摸了摸他的脉门，取出一枚异香扑鼻的灵丹，塞进他嘴里。
不多时，列子虚呻吟一声醒来。
“女使，”列子虚挣扎起来，“他们到了就抢……”
双成抬起手，制止他说话：“你现在受伤过重，好好调息，别说话，这里有我。”
列子虚点点头，盘坐起来，专心吸收丹药之力。
看着这一幕，灵玉不禁心折于双成的领导能力，她一出现，列子虚便放下负担，完全信任她。而她的表现也值得下属信任，这种关头，仍然以下属的性命为先。
双成直起身，走到那三名修士身侧。
她袖口一动，一只钟形法宝飞了出来，而后伸指一弹，这法宝发出悠扬的声音。
灵玉迷茫了一下，迅速清醒过来。
这法宝与她的芳华铃相似，都是迷人心智一类，只不过，芳华铃重在制造幻觉，这钟形法宝则是压制对方心神。
刚才那一战，这三名修士无论肉身还是元神，都遭到了重创。此时被这法宝压制住心神，眼神很快涣散开来。
元婴中期的那位，还在默念秘法，试图挣脱法宝的压制，可惜效果不大。而那两位初期修士，很快放弃了抵抗。
“你们是谁的人？”双成沉声问。
那元中修士紧闭双唇，不欲回答。初期中一位修为较弱的眼神迷茫了一下，喃喃道：“主上，女使……”
双成眉峰一挑：“女使？飞琼还是陵华？”
这人闭口不言了。
即便被法宝压制，他也是元婴初期修士，元神强大，不可能像低阶修士那样，毫无反抗能力，问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双成又问。
她问了数遍，三人都没有回答。
丹珠插话：“他们刚才说要炸了飞舟。”
双成看了眼丹珠，又去看灵玉。见灵玉微微点头，她不再问讯，转而从这几名修士身上搜出令牌，启动飞舟禁制。
灵玉看到，她和昨天列子虚一样，从中调出一张地图。
看到这地图，双成眉头微微一挑。
“不动了……”她喃喃自语，看了眼窗口，果然，白云就漂浮在身侧，没有移动。
随后，她低头检查禁制。
目光刚刚触及禁制中枢，便大吃一惊。
只见禁制中枢内，原本成堆的灵石被凌乱地拨开，洒落一地，只留有少量灵石维持着禁制运转。
灵玉见她神情变幻，便问：“怎么了？”
双成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们所谓炸了飞舟，算来不是虚言。”
刚才听丹珠说他们想炸飞舟，双成并没有太在意。这艘飞舟是无双城的镇盟法宝之一，岂是那么好炸的？多半只是吓唬人。没想到……
她从袖中摸出刚才那枚传音玉符，连连打入法诀。
好一会儿，玉符里终于传出声音：“女使，有人抢……”
话到这里就断了。
双成面色数变，她看了那几名元婴修士一眼，双手一翻，明月光辉压下，三人一声不吭，七窍流血地闭眼倒下。
这是用秘法将这三名修士的经脉震裂了，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是伤及根本，就算能保住性命，没有灵丹妙药的话，前路算是断绝了。
“程道友，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麻烦，接下来，会是一场苦战。”双成转头道。
灵玉点点头：“时间紧迫，快点动手吧。”
双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说道：“难怪徐道友会将自身最重要的东西都托付于你，你的实力与决断并不输给他。”
说罢，她沉声道：“对方想炸了飞舟，已经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了。程道友，有劳你回去，向众位道友说明此事。”
灵玉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好！”
“我的人在飞舟各个重要关卡，现在怕是凶多吉少，你那边我就顾不上了。”双成郑重地交待，“交给你了。”
灵玉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从禁制室出来，也不管会不会触发路上的禁制，一路飞奔。
双成转了个弯就不见了，灵玉则回到船舱花园之中。
花园内，只有十来名修士在四处闲逛。论道会至今，已经过了二十天，哪怕满园珍宝，大家也都看够了。
灵玉没有回去小楼，而是一挥衣袖，发出一道灵光，击中半空中的某个展示的宝物。
顿时，整个花园都震动起来。
还留在花园里的修士惊讶地看着她。
难道有人夺宝？不会吧？这可是无双城的飞舟，禁制严密，而且还有那么多元婴修士……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众修士纷纷涌了出来。
看到灵玉，吃惊的人不少：“程道友？”
大长老悬钟飞掠而至，他看了看半空中被击得晃来晃去的展示珍宝，沉声问：“程道友，你这是作甚？”
灵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扬声喊道：“各位，刚才双成女使发现，飞舟上有人恶意潜入，意欲炸沉飞舟，如今掌握飞舟禁制中枢的道友已经重伤不起！”
话音未落，人群哗然。
悬钟大为震惊，脱口道：“不可能！老夫怎么不知？”
灵玉淡淡道：“我方才一路行来，并未隐藏行迹，触动了不少禁制，大长老可有察觉？”
悬钟一怔，答不上来。灵玉这话的意思是，他已经被人不知不觉地架空了？到底是谁呢？他立刻想到双成，然而，灵玉的话又颇古怪……
“程道友，你有什么证据？”
“对啊，可抓到人了？”
灵玉冷笑一声：“抓到人？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搞不好，整座飞舟都会被击碎，到时候，我们会怎么样？”
无双城的飞舟，可比他们这些还未修成灵体的修士坚固多了，若是飞舟被炸裂。
众修士打了个寒颤。就算他们有保命秘术，恐怕也要重伤不起！
654、扑朔迷离
不需要灵玉再说什么，众修士议论纷纷，躁动起来。
“休要胡言！”悬钟见状，高声喝道，“这是无双城的飞舟，谁能炸毁？”
灵玉轻哼一声：“既然大长老不信，大可以回去等死。”说罢，她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忽然问道，“安香女使在何处？”
悬钟被她一提醒，陡然变了脸色。
在场众修士中，安香与她的心腹全都不见了踪影。
算起来，现场少了十来位修士，除了悬钟身边二人，无双城的元婴修士尽数不在场。另外还有一些似乎与她们无关的外人。
灵玉注意到，舒冉和石守心亦不在场。莫非他们也是安香的人？
这情势，由不得悬钟不信。他袖口一动，飘出一枚玉令，双手指诀连掐，越掐脸色越难看。他的人，竟然一个都联系不上！
他此行身负监视双成与安香之责，如今这两位女使一个都不在，显然他已经被蒙骗了。想到自己不但没有看住双成，连并不长于心计的安香都没看住，悬钟岂能不郁闷？
更重要的是，事关城主之位，如果他这件事办砸了，那么这个大长老也就做到头了。
在星罗海，所谓的势力大长老并不那么值钱，达到元婴的修士，多数时候是别的势力求着他们加入。可是，无双城除外。
无双城这个庞然大物，便是将星罗海所有势力加起来，都不如它富有。依照无双城的规矩，在商盟里的地位就代表着自己能够分配到的利益，如果他做不成大长老，就代表着要放弃那些特权。
想到自己即将失去的地位与利益，悬钟哪里还忍得住？
“诸位道友！”悬钟脸色数变后，向众人深深一揖，“今日无双城恐有麻烦，若是诸位出手相助，事后必有厚报。”
这句话一出口，便有人喊道：“悬钟长老放心，我们现在也在飞舟之上，岂能袖手旁观？”
其他人亦纷纷应和。
灵玉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贪婪。无双城以宝物相诱，还真没几个人忍得住。
她没有作声，这些人相助的原因不重要，解决问题才重要。
悬钟不愧是无双城的大长老，几句话下来，大部分修士都附和了。
“多谢诸位道友，现在首要之事，是夺回飞舟的掌控权，哪几位道友愿意随老夫前去？”
当即有七八人站了出来。
悬钟觉得不稳妥，又叫了几人，最后有十二人与他一同离开了。
离去之时，悬钟别有用心地问：“程道友，你不与我们一起吗？”
灵玉取出一物晃了晃：“另有要事，怕是不能相陪。”
悬钟见了那物，竟然脸色大变，什么也不说，掉头就走。
灵玉一笑，将那东西抛回乾坤袋。她拿出来的，是飞舟的禁制图，悬钟看到此物，就知道她与双成是一伙的。
“程道友！”灵湘子走上前，焦虑地问，“真的有人要炸飞舟？”
“悬钟长老都承认了，怎么会是假的？”
“那我们……”
灵玉抬手阻止她的话：“来不及了，有事以后再说。”随即转身嘱咐仙娥，“婆婆，他们几个小辈，就交给你了。”
仙娥撩了撩头发，仍是那漫不经心的样子：“行了行了，保管他们完好无损就是。”
灵玉不再多谈，对罗蕴等人一点头，飞掠离开。
“程道友！”灵湘子在后面叫了一声，追上来，“我帮你！”
灵玉略微放慢脚步，没有反对，继续在花丛中穿行。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幢小楼。小楼安安静静，几名侍女各自行事，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变故影响到。无双城规矩甚严，没有人通知她们，便没有人敢跑。
看到灵玉和灵湘子一前一后进来，众侍女讶然抬头，立时便有一人迎上前：“两位贵客……”
话未说完，灵玉一拂袖，她被定在原地。
其他侍女愕然，没等她们说什么，灵玉再次一拂袖，直接用法术将她们扫出小楼禁制。
她直接闯进了小楼。
楼内空无一人，无论是楼下的小厅，还是楼上的修炼室。
“程道友，到底怎么了？”灵湘子惴惴地问了一声。
她认出来，这里是安香住的地方，灵玉直闯无双城女使的住处，莫非有什么隐情？
“灵湘道友。”灵玉突然出声。
“嗯？”灵湘子直觉地应了一声。
“你想活命吗？”
这问题问得奇怪，灵湘子怔了怔，更加不安了，但她到底是元婴修士，很快恢复镇定：“程道友有话尽管说，我既然跟来了，自然愿意帮忙。”
“那好，舒冉和石守心与安香到底什么关系，你说实话吧！”
灵湘子大讶：“程道友，他们与安香女使有什么关系吗？”
灵玉沉声道：“你还不说实话？”
灵湘子摇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灵玉冷笑一声，灵湘子的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青蓝色的法阵。
她到底什么时候出手的，灵湘子毫无所觉，这个法阵出现之后，她竟然连动都动不了。
灵湘子涨红了脸：“程道友，你……”
灵玉根本不答腔，一个又一个法阵化出来，将她包围起来。
终于，灵湘子受不了了。她毕竟结婴不久，实力与灵玉相差甚大，被她抢先出手，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说！”灵湘子大叫一声。
法阵的威力没有减弱，灵玉半点也不动容。
看她这样子，好像真的要将灵湘子灭杀于此似的。当然，灵湘子知道，她还是留了余地的，不然，剑气一起，自己真的要陨落于此了。
于是她飞快地喊道：“石守心曾经与安香有过接触，他之前曾经暗示过我，让我投靠无双城！”
“投靠无双城？”灵玉淡淡道，“无双城的长老有权分配收益，岂是投靠就能做的？”据她所知，无双城的长老大多是内部代代相传，少部分是城主带来的心腹。
“石守心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成为下任城主的心腹，不过我没有答应！”灵湘子连忙撇清关系。
“恐怕也没有拒绝吧？”不然的话，这么积极地跟她来做什么？
灵湘子沉默，算是默认了。
成为无双城的长老，星罗海没几个元婴修士能够拒绝。尤其，她平日生活极讲究，这些都需要丰厚的收益。
不过，她毕竟是自傲的人，并没有明确答应什么。
“那舒冉呢？”
“我不知道。”灵湘子摇头，神情不似作伪，“我之前只与她见过几次，石守心与她关系倒是不错。”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灵湘子略一犹豫，说道：“他们没有跟我说，不过，听石守心透露出来的意思，似乎这次论道会的背后，关系着无双城继位之事。”
这句话倒是不错，只是，也太模糊了一点。
“你确定石守心背后的人是安香？”
灵湘子道：“我猜的。初时，我以为是那位双成道友，后来发现不像。”
石守心确实不是双成的人，刚才看来，他跟悬钟长老也不像一伙的，如此，安香最有可能。
双成不是说，安香相对心计有缺，不足为虑吗？为什么现在矛头反而指向安香？
灵玉越想越不安。
目前看来，安香肯定涉及其中，只是不知道扮演了什么角色。
“程道友，我随你来，只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石守心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真的没有恶意。”
灵玉轻哼一声，收回法阵。
要说灵湘子完全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机会，她毫不怀疑，灵湘子会动手。
不过，她胆子有点小，已经被灵玉发现，动手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如果你还想活命，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懂吗？”
灵湘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刚才花园中的话，她都听到了。再想到石守心与舒冉无故失踪，心里已经有六七成相信灵玉的话，若是飞舟炸毁，她一样劫数难逃，刚才说要帮忙，并不完全是谎话。
灵玉转身就往外走。
灵湘子跟了上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了：“程道友，你从哪里看出，我知道此事？”
“猜的。”灵玉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回到花园中。
她确实是猜的，如果石守心和舒冉有问题，灵湘子有问题的可能性超过一半，她不能肯定，干脆出手一试。结果显而易见，她猜对了。
无双城的女使，真是个个疏忽不得。在双成眼中心机不足的安香，居然挖了这么个坑。
灵玉脚步一停，微微有些困惑。就算安香想夺位，炸飞舟有什么用？飞琼和陵华明摆着坑了她们，想夺位的话，像双成那样想才对，为什么安香却要炸飞舟？这飞舟可是无双城的法宝，她若继位，就是她的东西！
看起来，这背后还有隐情。要么，炸飞舟的另有其人，安香只是其中的一环，而不是背后的策划人。要么，无双城发生了什么变故，双成的消息有误。
如果无双城真的出了事，炸了飞舟，等于把飞琼与陵华的心腹，以及双成一干人，全部一网打尽了。如此，安香不但能够一举继位，还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内斗问题。
只是，列子虚说过，争位归争位，不会涉及性命之争……
到底真相是哪个？
655 拦阻
灵玉取出飞舟禁制图,看了看,直接往出口处行去。
见她一路分花拂柳,完全没有迟疑,灵湘子完全打消了占便宜的念头。
她修炼到今天很不容易,有机会成为无双城的长老,固然是难得的机缘,但还没有让她冲昏头脑。任何一个修士,哪怕修炼上走了捷径,结成元婴,都不可能是利益熏心之辈,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自己的仙路。
况且,看灵玉的样子,就知道她跟无双城纠葛甚深,帮着她说不定另有一番机缘。
灵湘子一路想着,忽然看到前方花丛错落分布,伸手一阻:“程道友,这里有座大阵,看样子已经完全开启了！”
灵玉看了她一眼:“你精通阵法之道?”
禁制图中,有这座大阵的标记,但也只是标记而已,没有任何关于此阵的描述。而这座大阵也很隐蔽,若是不精通阵法,很难发现。
灵湘子谦虚地回答:“略懂一些。”说着,就见灵玉脚步不停,直接闯了进去。
灵湘子大惊:“程道友……”难道她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不,不可能,像这种守护阵法,一般只有持有令牌之人可以号令……
一步踏入,周围景物大异。
刚才明明还是花木扶疏,现在却是处处险峰。
无双城的阵法果然不凡,连灵玉都差点被骗,以为自己回到了陆地上。
周围山峰耸立,寂然无声,她和灵湘子所在的,赫然是个山谷。
“程道友。”灵湘子一侧身,与灵玉背面相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设计巧妙的话。阵法之力,远超同辈修士,你这般实在鲁莽。”
灵玉微微一笑:“没有时间了。等到探清阵法虚实,只怕飞舟已经遭到破坏。”
灵湘子似被触动。略一思索,叹道:“我灵湘子一向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自认在同辈修士中,不输别人,哪怕是你们陵苍大宗门的天才弟子。如今见了程道友,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这般高看,灵玉却只是道:“你们星罗海,天才之士亦是层出不穷,不说别人。无双城几位女使已经不凡了。”
灵湘子这么说,显然没有把无双城算在内,外人虽然知道无双城女使很年轻,究竟多大岁数,几时结婴。却是隐秘。只不过,几位女使结丹时多少有在星罗海走动,不少人见过,大致推算一下,就知道她们结婴的年纪应该不超过三百岁。
两人没再多话。自从踏进阵法开始,她们的神识就一刻不停地运转,搜索周围的环境。
不管多么完美的阵法,都不是真实所有,只要找到阵眼,便可一举破之。
不过,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这座飞舟入口的守护大阵就运转了起来。空中雷光一闪,闪电无声无息地劈下。
两人同时瞬移,闪过雷电。只不过,灵湘子闪出之后,发现雷电劈下的方向有些微重合,又是一闪,才完全避开。
没等她们想出应对之策,雷所滚滚,闪电如大雨一般倾盆而下。
灵湘子大惊,雷电覆盖的面积极广,再闪就闪不出去了。
当即一甩拂尘,根根尘丝骤然大涨,结成一张网,将雷电挡下。
等她腾出手来,去看灵玉,却发现她并没有施展防御法术或是使用法宝,而是背后骨翼一闪,身形如影,在闪电中穿行无碍。
灵湘子大惊,雷电十分密集,而且速度极快,没有施展防御法术,就这么穿行,这要多么精准的判断力?
灵玉这么做,只是不想浪费真元。但凡阵法,有灵石等物作为启动之力,比真元要充沛得多。若是真元随意消耗,支持不下去就是个死字。
她目光一扫而过,一道剑气游出,迅捷无比地往天上击去。
“程道友！”灵湘子喊了一声,却见剑气击中虚空,突然一滞,落下来的雷电慢了许多。
“没时间了。”她听到灵玉说,“我们快些破开一个缺口,从这里出去！”
灵湘子静下心,发现她剑气所击之处,正是最有可能的阵眼之一。看来,这位程道友的阵法造诣并不逊于她,甚至更敏锐。
这么一想,灵湘子不再耽搁时间,一只小鼎飞出,往那个阵眼撞去。
两人合力一撞,落下来的雷电稀疏了很多,灵湘子抖手收回拂尘,无数细丝击向阵眼。
这个阵法,毕竟不是飞舟的根本阵法,它设在船舱入口,只是防备外层的禁制被攻破,再设的一层防护,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阵法没有里外之分,只要踏进来而没有防护令牌,就会启动。
灵玉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独自挑战这么一艘飞舟的防护禁制,而飞舟的防护禁制向来是防外不防里的。
看到灵湘子当真全力出手,灵玉收回自己的剑气。抛出幽冥异界。
元婴修为,幽冥异界她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甚至能够感觉到其中散逸出来的丝丝空间之力。
现在,她闭目凝神,幽冥异界那块碎玉轻轻震动起来,发出低低的嗡鸣。
灵湘子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刚才一连串事情下来,她已经对灵玉产生了坚定的信心,只专注地撞击那个阵眼,放心将其他事情交给她。
不多时,幽冥异界的嗡鸣声渐渐尖锐,似乎快要震碎,周围的山峰渐渐与其共鸣,抖动起来。
灵湘子心中惊异。这到底是件什么法宝?居然有如此奇效?
一丝丝空间之力散逸出来,灵湘子终于发现,这是一件空间法宝！灵湘子并不是没有见识过空间法宝,只是没有见识过如此妙用的空间法宝。
居然能够引发周围的空间震动,闻所未闻,莫非是件古宝?
沧溟界毕竟出现过高阶修士,偶尔会有倾天之祸发生前的法宝重新现世,这种法宝,通常被星罗海修士称为古宝。有楔宝,炼制材料珍贵无比,经过漫长的岁月仍然完好,比现今的法宝威力大得多。
这样的古宝,非常少见,并不是所有元婴修士都有,之前的交易会上,无双城便是拿一件古宝,当作拍卖的第一件珍品。
灵湘子只是个散修,虽有奇遇,自身亦是丹道大师,身家颇丰,可这样的古宝,也不是她能买得起的。
想到这里,灵湘子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她原以为,自己比之灵玉,只是修为低了些,如今看来,低的并不仅仅只是修为。
幸而她心性不错,这种情绪只是在心中来回打了个转,便散去了。
若是嫉妒有用的话,还用得着修炼吗?她年纪轻轻结成元婴,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过,风水轮流转而已。这位程道友如此风光,焉知在别的世界,是不是有比她更出众的天才?
空间之力达到极致,周围的山峰已经渐渐虚化、碎裂。
雷电越来越稀疏,渐渐停止。灵湘子一甩拂尘,万千尘丝与小鼎一同撞向阵眼。
“轰——”一声巨响,阵眼终于碎裂,露出了不同与此的真实的空间。
“走！”灵玉说罢,将幽冥异界一收,从阵眼破裂处闪出。
灵湘子招回小鼎,跟了出去。
一片碧蓝的天空映入眼帘,她们已经站在甲板上了。
她们刚一出现,就听到有人喊:“灵湘！”
两人抬头看去,却见甲板上站着数人。
安香、舒冉、石守心都有其中,叫出声来的,正是石守心。
到了这个地步,灵湘子怎么还会摇摆不定?她已经选定了阵营,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看到灵湘子往后退了一步,站到灵玉身边,石守心什么都明白了。
他皱眉道:“灵湘,此事与你无关,不需你插手。”
这个时候,他说这句话,分明是想让她撇清,不要牵扯进去。
尽管一直对石守心不假辞色,灵湘子心中升起淡淡的感动,微笑道:“多谢你了,我心中有数。”
“你……”石守心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安香冷笑一声,说道:“怎么,双成发现不对了?倒是比我想象中慢。”
灵玉说:“安香女使,你既知道自己中计,应该清楚,速速回无双城才有机会。”
安香却不答,目光一动,示意自己的心腹。
一名中期修士取出一枚令牌,打开飞舟外层的禁制,抛出一件法宝。
灵玉瞳孔微缩。这件法宝是艘小型的飞舟,小到只有乘坐五六人,安香果然打算炸沉飞舟！
“安香女使,你这样就算继位,无双城其他长老能够心服吗?”
安香仍旧不回答,也许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这里你们解决。”她对石守心和舒冉说,看也没看她们,迳自一拂袖,欲和那名中期修士飞出禁制,到那艘小飞舟中去。
灵玉怎么可能会让她走?她背后骨翼一闪,抢先一步,剑气击向那飞舟。
“嗤——”一声轻响,飞舟的禁制就被劈出了一条裂缝。
安香大怒,这个时候,她终于正视灵玉了。
他们总共五人,却被她抢出一剑,来不及阻挡,这等实力,绝不是她能够无视的。
“你跟双成什么关系?”安香沉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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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千钧一发
“什么关系？你来问我不就好了？”
声音从身后的船舱传来，双成跨出船舱，出现在甲板上。
灵玉微讶：“你这么快就好了？”
双成微微一笑：“程道友，多谢你了。”她刚才被拖在船舱内，若不是灵玉及时出来，阻了一阻，安香如今已经远遁而去了。
灵玉回了一笑。她能够及时赶到，也是运气，若不是灵湘子临时倒向她，等她破开守护阵法，说不定也迟了。
看到双成出现，安香脸上的镇定从容终于龟裂。
“你怎么会出来得这么快？”
双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仔细细，打量了安香一番。片刻后，她道：“安香，这些年，我真是忽略你了，没想到你竟有这等心机。”
“大师姐，你没发现的事多着呢！”安香冷笑，声音有些尖锐。
双成不气不恼，继续道：“我们离开之时，飞琼和陵华已经准备好夺位，我们若能及时赶回去，还能与她们一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炸毁飞舟？若是飞舟毁了，我与大长老葬身于此，其他长老会让你登位吗？”
安香脸上露出讽刺的笑意，可惜，没等她说出什么，双成马上接着说下去：“到底是什么人蛊惑你这么做的？”
双成说罢，灵玉发现安香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看来，双成猜对了，这个计划，并非安香本人安排。
炸沉飞舟这种事情，涉及到近四十名修士的性命，再加上那些来历不简单的结丹修士，一旦真实发生，将是星罗海的一场地震。就连星罗海的庞然大物无双城也不能幸免，说不定还会引发内乱。
此计甚毒，一旦实现，星罗海将会翻天覆地！
与此相对，想实现这个计划，难度很高。安香毕竟是无双城的女使之一，她心计不足，那是相对来说，本身智计不成问题，要糊弄她不是容易的事。
这个人，不但糊弄了安香，让她出手实行自己的计划，还帮助她安排得如此缜密，连双成都被瞒住了。
“是不是无双城发生了什么事？飞琼和陵华已经不能继位了？若是如此，你炸毁飞舟，让我葬身于此，自己便是惟一的继承人了。也只有如此，才能逼得师父不得不将城主之位让给你。”
安香脸上的惊讶已经藏不住了。
其他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包括石守心。他虽然投靠了安香，可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他这个外人知道？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的大事，绝对不敢参与进去。他投靠安香，只是想谋求一个进入无双城的机会，之前只是以为，安香要破坏飞舟，抢先回无双城而已。
双成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两年你聪明了一些，原来你的聪明，只是被别人利用了。”
安香脸上阴晴不定，听了此言，终于忍耐不住，喝道：“利用？等我成为无双城主，而你葬身于此，谁才是赢家？”
双成面露失望：“你就没想过，那个人如此利用你，存的什么心？星罗海元婴修士大批陨落，无双城实力大降，将会是什么局面？真是其心可诛！”
且不说无双城内，如今飞舟上，无双城的元婴修士共有九位，安香自己带走两人，其余六人，全部葬身于此。无双城实力再强，这里的元婴已经有半数之多，如此损失，怎么遭受得起？再加上一些暗中为无双城办事的散修，甚至其中还有安香自己的人，就算她如愿登上城主之位，实力也会大降。
安香神情数变，最终却只是咬牙冷笑：“哼！你就随便猜吧！反正我要走了。”
不得不承认，双成的话，让她内心不安，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就算想回头也不能了。
双成岂会让她从容离开？她敢肯定，只要安香踏出这艘飞舟，就会引爆飞舟上的禁制，到那个时候，能不能活命，真的要靠天意了。
几乎同时，两人都出手了。
安香清叱一声，一片金芒挥洒而出。
双成则是指尖一点，化出圆月。
甲板不算大，金芒与圆月迅速相撞，相持大约只有二息，金芒便迅速后退。
安香只是初期顶峰，双成的修为却比灵玉还高，已近后期，而且，她的圆月术法神妙无比，安香斗不过她，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
另两名元婴修士亦出手了，他们一持拂尘一持剑，二者同时抛出，闻声相应。
这两年法宝，竟是一对！
拂尘与剑化为一白一黑两道光芒，形成一个太极。这太极也圆月一撞，将圆月撞得一缩。
“走！”安香喝道，欲与两名心腹化光而出。
“哪里走！”双成喝道，一物从她识海飞出，先他们一步掠出飞舟禁制的裂缝，击在那艘小飞舟上。
“轰隆——”一声，那小飞舟竟然就这么禁制崩解了。
安香眼睁睁地看着小飞舟坠落于海中，转头怒瞪着双成：“你——”
刚才出来之时，双成已将船舱口的阵法关闭，众修士纷纷从船舱出来，怒瞪安香。
飞舟各处要点，都已经夺回控制权，他们检查了一番，发现内部的禁制，早已被安香动了手脚，只要她一引动，就会将整艘飞舟炸毁。时间太短了，来不及找出那些禁制在哪里，只能拦住安香，才能保证飞舟不被炸毁。
真是没有想到，无双城的女使，竟然会做这种事！
双成目光冰寒，严声道：“无双城修士听令！安香意欲炸毁飞舟，谋害本盟修士，速速将其擒下，交由城主发落！”
“是！”当即有一名无双城修士大声应道。双成带上飞舟的，也不过两名心腹，列子虚已经重伤不起，这是仅剩的一位。
剩下的无双城修士，便只有大长老他们了。
大长老悬钟此时也出来了。他看了看双成，又看了看安香，无声地叹了口气，应道：“是。”
不管飞琼与陵华怎样，如今飞舟上，双成和安香之间，他只能站在双成这边。
安香哪会甘愿被他们擒下？
悬钟出手，幻化出一只巨掌，往他们三人抓去。
安香忽然伸手一推，那两名心腹被她推上前，挡住了大长老幻化出来的巨掌，她自己却借着这一挡赢得的时间，从禁制裂缝飞出，远遁而去。
双成震怒：“安香，你——”
她不管舒冉与石守心便罢，这两人毕竟不是无双城修士，可她这两名心腹，却是跟着她良久，关键时刻，竟然拿他们挡刀，实在是令人齿冷！
双成紧跟着飞掠而出，伸手一指，指尖掠出一根极细的光线，向安香缠绕而去。这光线与她的圆月气息一致，想来是同一种功法的不同法术。
光线速度极快，迅速将安香缠住。
安香转回头，望着双成的目光透着恨意。
她本是女童模样，配上这目光，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安香一字一字地问。
双成望着她，眼中闪过悲意：“安香，你记不记得，你修炼失误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安香一震，眼神迷茫。
“小时候，你总喜欢跟在我身边，说要跟我一样，成为女使……后来，你真的成了女使，却与我疏远了，为了早日结丹，贪快而走了捷径，以至于身体无法维持平衡，变回女童。从那时开始，你便对我们几个恨之入骨。安香，对不起你的从来就不是我们，问问你的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谁对不起你？”
双成的话起了作用，安香身上的恨意不再那么明显。她沉默着，似乎无法回答双成的问题。
“大师姐……”片刻后，安香抬起头，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依恋，就像当年一样。
双成微微动容，似乎也想起了曾经的岁月。
忽然，安香身上气息一变，有什么东西透过那根光线，迅速向双成袭来。
连眨眼的时间都没到，双成那根光线已经被染得乌黑。
“安香！”双成意欲施展术法，可她气息被感染，到底慢了一步。
安香轻哼一声，一物斩出，将光线斩断，速度突然加快，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已经不仅仅只是遁法的速度，几乎可比元婴飞遁。无双城女使，怎么说都有点底牌防身。
双成又急又恨，没想到安香竟然死不悔改，甚至还故意引她上钩。等她化去被污染的气息，想追上就难了！
悬钟一惊，正想阻拦安香，忽见人影一闪，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闪出飞舟裂缝。
这人背后骨翼一动，身化飞光，竟比安香速度还快。同时，手中光芒一闪，一册书卷飞出，青蓝法阵出现，将安香套住。
“你——”安香惊怒，没想到自己动用了底牌，居然还会被人拦住，“你不是无双城的人，为什么要替双成卖命？”她声音尖利地喝问。
灵玉轻蔑一笑：“我亦在飞舟之中，你意欲将飞舟炸毁，岂不是欲夺我性命？既然有夺命之仇，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蠢了吗？”
安香脸庞扭曲，终于尖声大叫起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了吗？哈哈，可笑！”
话音未落，灵玉和双成同时变成了脸色，喊道：“住手！”
紫色剑气发出，直取安香头颅，灵玉没有留手，打算下杀手。
可是，当剑气贯穿安香之时，飞舟那边，还是响起了爆裂声。
657、碧落之晶
一艘巨型飞舟，就这样四分五裂了。
灵玉将安香斩杀，到底迟了一步，让她发动了禁制。
不过，这艘飞舟毕竟是无双城的秘宝之一，安香仓促发动禁制，没能将之彻底击毁，只是禁制碎裂，整艘飞舟裂成了几块。
灵玉将安香的尸身一卷，纳入一个空的乾坤袋，准备救人。
可是，没等她施展术法，就见仙书不受控制地往前飞掠而去。
灵玉大惊，仙书是她的本命法宝，与她心意相通，即便偶有出格，也不会违背她的心意，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一指点出，加强自己对仙书的掌控。不料，仙书一意孤行，略一发力，便挣脱她的束缚，往前飞去。
飞舟炸毁，里面的禁制毫无遮掩地暴露了出来，一颗硕大的光核飘浮在飞舟分裂之处，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灵玉从这颗光核上，感应到了强大的生息，莫非仙书是受了此物牵引？
随后，她看到仙书往前一扑，将这颗光核卷起，书页一合，竟然就这么吞了！
灵玉目瞪口呆！
仙书贪吃，她是知道的，炼气时，就是因为仙书偷吃精元，才会让她发现仙书的秘密，可她结丹认主以后，普通的东西，仙书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平日她修炼之时，仙书就能吸收许多灵气，哪还会看上兽肉中蕴含的少量精元？就连阿碧那颗精元珠子，它都看不上眼了。
可现在，仙书却主动去吃这颗光核！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引动仙书？
灵玉满脑子疑问，打算收回仙书，先帮双成救人。
飞舟分裂之后，禁制不存，无法再维持平衡，那些修为不高的低阶修士，根本受不了高空的罡风。更何况，禁制自爆的威力，已经伤到了大部分修士！
就在灵玉收回仙书之时，变故突生。
仙书确实收回来了，它自动自觉地跃回她的识海——与其说被收回来，不如说它自己回来的。
然后，灵玉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仙书漫延开来，散入她的识海。
“啊——”灵玉难以自制，充斥识海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骤然间将她的识海塞得满满的，甚至于，要将识海挤爆。
她受过很多次的伤，有几次命悬一线，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苦，根本无法忍受。
识海内，仙书慢慢旋转着，如往常一般，平静安详，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程道友！”双成发现异常，喊了一声。
她将一名修士扔到大长老的飞行法宝上，向灵玉飞去。
灵玉现在的样子，着实骇人。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头，满脸痛苦之色。
一般来说，元婴修士若是受了伤，多半会自行疗伤，可灵玉的表现，却像是完全失控了，只是本能地抱着头，而没有主动去化解。
“别去！”悬钟喝了一声，“她的法宝吞了那颗碧落之晶，必定会灵气爆体！”
“碧落之晶？”双成怔了怔。
她记得这个名字，在无双城的典籍中，此宝与无双城同时出现。只是，她一直以为，这颗充斥着纯净元力的碧落之晶一定保存在无双城的某个隐蔽库房，却没想到，竟然做了这艘飞舟的禁制阵眼。
安香引爆禁制，使得飞舟四分五裂，这颗碧落之晶因而脱出，然后会被灵玉的法宝吞吃。
看到仙书去吞吃碧落之晶的时候，悬钟吃了一惊，来不及阻拦。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碧落之晶内充斥着纯净的天地元气，根本不是现今的修士能够吸收化解的，就算强行吞了，也只会灵气爆体。至于灵玉的性命，他才不会放在心上，一个陵苍修士，是死是活与无双城有什么关系？等她灵气爆体，碧落之晶仍旧会回到无双城手中。
双成看着半空中失控的灵玉半晌，不忍地转开了头。如果她吞吃的是碧落之晶，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是，灵玉如今是她的同伴，叫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爆体而亡，实在是……
“丫头！”仙娥从飞舟中出来，手一挥，将几个小辈送到悬钟的飞行法宝上，向灵玉冲去。
灵玉此时哪还听得到她的声音，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识海剧痛，无法自控。
仙书在她的识海中缓缓运转，不间断地释放出那道奇妙的力量。
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仙娥一把抓住双成，喝问：“碧落之晶是什么东西？”
双成低声道：“碧落之晶，是无双城的镇盟之宝，里面充斥着纯净的天地元力，普通修士根本无法吸收……”
仙娥目光震动。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天地元力，这种力量，比灵气还要高阶，是天地本源之力，散逸在天地之间，纯净却稀少。修士达到化神之境，才能吸收天地元气，将其中的天地元力化为己用。
仙娥虽然曾经是化神修士，可如今却只有元婴修为，同样拿天地元力没有办法。就算她如今是化神修士，恐怕也束手无策，因为，天地元力结成的晶体，其中力量必定纯净霸道，化神也不过刚刚接触到这个门槛而已。
不过，这样袖手旁观，实在不是仙娥的性格。
她放开双成，对灵玉喝道：“丫头，给我听着，下面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也不管灵玉有没有听到，仙娥大声念出功法。
当她念了上百字，正忙碌地放出飞行法宝，或是救人或是自救的元婴修士无一转头看向她。
这功法如此高深玄妙，远超元婴阶段，莫非是化神期的功法？这个自称仙娥的陵苍修士，到底是什么人？不但知晓化神关键，竟然还知道化神功法，莫非她是某个隐世门派的传人？
仙娥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是不断地重复那一段吸收天地元气的功法，甚至用上了自身音波秘术，使所念的功法，直入灵玉识海之中。
初时，灵玉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失控地抱着自己的头。
随着仙娥一次次地重复，她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吸收识海中涨得满满的天地元力。
其实，仙娥根本不知道这样做有用没用。灵玉还在元婴期，照理说根本没有吸收天地元力的能力，而她所念的功法，也是化神期才能修炼的，灵玉能不能照着修炼，也是未知数。她这么做，只是在尽人事而已，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玉爆体而亡。
念着念着，她发现灵玉真的不再那么痛苦了，不禁惊喜。不管是她天赋异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就好。
“这不可能！”悬钟脱口而出。一个元婴修士，怎么可能将碧落之晶吸收？无双城历代那么多城主，都没能做到！不，确切地说，她们连试都不敢，因为碧落之晶与无双城一同出世之时，便使得一位起了贪念的修士爆体而亡。
可是，灵玉身上散逸的力量，真的慢慢稳定了。
见此，双成犹豫不决。身为无双城女使，如此异宝被他人所得，应该夺回才是。可是，灵玉是她请来的，并非有意夺取此宝……
灵玉根本不知道眼下的情景，她只是直觉地遵从仙娥传入她识海中的话，努力运转那段功法……
慢慢地，识海不那么痛了，仙书正在全力吞食那道力量。可这道力量太强大了，如同澎湃的海水，一浪一浪地向她拍下来，稍微放松一下，便会被海浪淹没。
终于，她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周身是源源不绝的天地元力，不断地向她涌来，她除了逼迫自己吸收这种元力，别无选择……
灵玉身上散逸出来的天地元力一点点消散，直到全部收归她的体内。仙娥松了口气，上前接住她。那颗碧落之晶的天地元力实在太强，目前的灵玉，意识被困在识海，已经没办法维持自身的清醒。
刚刚接住灵玉，仙娥便感觉到后面一道强大的力量袭来。
她轻叱一声，手指连弹，瞬移闪开偷袭。
“小儿何敢！”仙娥回头喝斥，怒气勃发。
偷袭她的人，正是大长老悬钟。
他身为元后修士，已经千余岁了，却被仙娥斥为小儿，不由心里一堵。可仙娥的神情，分明真的把他当成小儿。明明只是元初修士，看起来岁数也怎么高，却摆出这般派头。
悬钟高声喝道：“碧落之晶乃我无双城之宝，还不速速还来！”
仙娥却冷笑道：“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枉你修炼至元后，难道不知灵性之物会自择其主吗？你们无双城得了此宝，那又如何？这么多年，你们空置此宝，最多拿它当飞舟的阵眼，真是暴殄天物！现在，它重见天日，自择其主，关你们无双城何事？”
悬钟一滞，竟答不上来。
可他毕竟是无双城的大长老，就算答不上来，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双城的宝物落于他人之手。
一个人事不知的中期小辈，一个初期修士，他怎么会看在眼里？说不过难道还打不过吗？
就在他再次出手之时，双成喝道：“住手！”
悬钟看到她飞到灵玉身前，不由皱眉：“大女使，莫非你也要帮她？”
双成淡淡道：“无双城主令，城主不在，以女使为尊，大长老，你要违令吗？”
悬钟面露恼色：“你既知你是女使，怎能无视无双城之宝落于他人之手？不顾无双城之利益，还有什么资格当女使？”
“我有没有资格当女使，不是你来决定的。等我们回了无双城，自有城主发落！”
“就是，大长老也是下属，说三道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城主呢！”
“对对对，这叫什么？恶仆欺主，是不是？”
丹珠和碧珠从破损的飞舟里出来，站到灵玉身边帮腔。
悬钟看着眼前四个女人，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愤然一甩袖，不管了。反正他想管也管不了，双成说的对，镇盟之宝丢失，城主自会发落，他一个大长老着什么急？
658、你？我？
灵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自身的意识，被困在识海中，无穷的天地元力涌出来，令她的意识无法脱出。
周身一片空茫，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呵……”空寂的空间里，突然传来声音。
她惊醒，抬头四顾，却什么也没看到。
“谁？是谁？”她自己的识海里，怎么会有别人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淡淡的嘲弄之意，怎么听都不怀好意。
“呵……”又是一声轻笑，这一次，离得更近，也更清晰了。
灵玉毛骨悚然，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
黑暗里，有光影慢慢靠近，脚步声轻而清晰。
有人？
灵玉盯着那道光影，看着它从黑暗中凸显而出，一点点显露轮廓。
她没有动，被一种莫名的感觉笼罩，好像这个即将到来的东西，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终于，那个东西显露出来了。
素衣，羽冠，挺直的身躯，清俊的脸庞。
她悚然大惊。
这人……这人的面容，与她有一半相似，而不相似的那一半，是程家的血脉影响。
除此之外，体形、动作，几乎没有差别。
好像……在看镜子。
两个人终于站在一起，面对面，距离不超过一臂。
“你……是谁？”灵玉问，声音里充满了犹疑。
这人微笑，笑容洒脱自然，带着几分痞意。她道：“我，是你啊！”
“是……我？”
这人低下头，摊开手，流光窜出，一卷仙书在她的手中显形，上面清楚地显露出几个字：云笈玄真谱！
灵玉心中震动：“你……是仙书的主人？”
这人含笑点头：“是。不过，你也是仙书的主人啊！”
灵玉茫然。为什么这种说法，这么奇怪？
“你修炼得太慢了。”这人道，“那个幕后人，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灵玉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懂。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紫郢的剑气？”这人的眉头忽然微微蹙起，如此问道。
灵玉茫然：“我……紫郢？”
“如此纯粹的剑气，是紫郢所传？不，不仅如此，你身上还有件东西，是紫郢自身紫气所化，莫非你得了紫郢的道统？”这人露出古怪的神色，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她喃喃道，“怎么可能？你身上有我修炼至大乘所凝聚的气运，哪怕只是真灵转世，重修肉身，也应该得回我的传承才是，为什么会有剑修的传承？”
灵玉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迟钝了很多，如同做梦一般，一些平时清清楚楚的事情，此时要搜寻许久，才能找到相关的记忆。
这人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眉心。面对她，灵玉完全没有反抗的念头，就这么任由她读取自己的记忆。
指尖光芒微动，转眼便将她的记忆抽出。
然后，这人的神情变得越发古怪。
“开什么玩笑？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
灵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这人眉头蹙紧，似在苦思，过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莫非是那个时候？同归于尽因而命魂纠缠……”
灵玉看到，这人双眉一轩，破口大骂：“紫郢，你这个剑（贱）人！老子被你害死了！敢占老子便宜，等我恢复记忆，一定将你抽筋扒皮……”
“等等！”灵玉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你要将谁抽筋扒皮？”
这人又气又恨地看着她，那表情似乎可以理解为恨铁不成钢。她道：“你是不是投胎的时候脑子被挤坏了？动了情爱之念不说，对象居然是紫郢那个……”
“什么紫郢？”灵玉忽然心中升起怒气，她喝道，“紫郢紫郢，提及紫郢的是你！他关我何事？我又不认识这个人！”
这人被气笑了，她拍着脑门自言自语：“我的转世之身怎么会……居然跟我对着干！”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跟我什么关系，我是程灵玉，你的纠葛恩怨，都与我无关！我自有我的人生，也跟你无关！”
“无关？你我是同一个真灵，不过躯壳不同而已，怎会无关？你的形貌、灵智、性格，哪一样不是来自于我？还有你的气运，你的法宝，你的功法……这些都是我苦修几十万年的积累，怎会与我无关？你若真与我无关，当初困在小千世界，就不会有机缘出来了！不管叫怀素，还是程灵玉，都是同一个人！”
“不是——”灵玉大喊。
“还有紫郢。”这人皱皱眉头，不太适应地道，“哦，他现在叫徐逆。不管叫什么，都是那柄破剑化灵而生，你最好离他远点！哦，不对，下次见到他，有机会就捅他一刀！老子跟他不共戴天，你跟他谈情说爱，开什么玩笑？”
“闭嘴，闭嘴！”灵玉感觉到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有形有质，深深地刻入她的记忆，抹灭不去……
她想起徐逆留下的那些话，终于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感觉。明明想亲近她，却又控制不住杀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剑上那道神念，是原本的主人，紫郢天君？
可是，她是程灵玉，徐逆只是徐逆，紫郢和怀素的恩怨，与他们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强行按在他们身上？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识海，我的人生，你出去，休想操纵我！”
“呸！什么你啊我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要是转世了就变成另一个人，老子干嘛拼着修为记忆全丢了，只为了让真灵挣脱枷锁，投胎转世？哼！有朝一日，等我回到大乘之境，一定把那只背后算计的老狗拖出来，打得他魂飞魄散真灵湮灭！”
这声音缓了缓，又道：“你别再纠缠于情爱之念了，让紫郢那个剑人占了便宜事小，毁了自身道基事大！就算你真的抛却前世记忆，紫郢又岂会让自己的转世之身耽于情事？他可是先天化灵道祖门下，百万年潜修，早已斩断七情。我曾经谋算万年，将他几个化身一并拖入尘烟池，借此感染他的本体，坏他道基，可惜还是失败了。除了他师尊之事，其他事根本动摇不了他。后来我费心寻到青索剑鞘，想要引动他的七情……转世之后，青索剑鞘的碎片回到你的手中，可是，你这个蠢货竟然亲手送回他的手上！”
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啊！
“我告诉你，上一世他是先天化灵，又早早诞世，这才动摇他不得。这一世他转世为人，七情未去，正是干掉他的好时机，就算弄不死他，也能毁掉他的真身，让他缩在北极上真宫百万年都出不来！你与他纠缠，不但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明不明白？”
“大道之争，不容有失！”
灵玉头痛无比，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个声音，将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嵌入她的识海。
她，到底是程灵玉，还是怀素元君？又或者，两者都是？
可是，明明她们的想法完全不同……
徐逆，紫郢……
大道之争……
杀掉紫郢的转世之身徐逆……
不，不，她不能够，她不愿意！
不管她是程灵玉还是怀素，现在的她，不！愿！意！
那个声音还在沉海中回响。
灵玉在经过痛苦的挣扎后，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是她的身体，她的识海。不管前世的怀素，有着怎样的经历，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不能加持在如今的程灵玉身上。
且不说如今的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程灵玉之所以是程灵玉，是几百年的经历一点一滴积累而成，她的想法、决定，只能出于本心。若是因为外来的那些话，影响了自己的决定，何以谈本心，何以谈道途。
她要长生，她要求道，她要成仙，首先不在于杀谁，而在于自身。
若违本心，谈何大道！
那道声音还在回响，似乎打算强行刻入她的识海，影响她的决定。
灵玉静下心，慢慢寻到声音的来处，一点一点，试图将之化解。
仙书……是仙书吞吃下去的那颗光核，这声音就来自于此。
莫非，此物是怀素元君所有？这里面也许封印了她的神识或记忆。
不管是什么，它都不属于现在的程灵玉，它是外物。
若有外物影响本心，那就将之抹去。
灵玉抱元守一，静心修炼。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让自己沉浸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中去。
充斥在她识海里天地元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散去了，它们回到了那颗光核之中。
但这种天地元力散逸在她的识海里，却提供了比灵气更加纯净的力量。
她的修为迅速提升。
直到自己识海与仙书、光核三者都达成同样的节奏。
起——
落——
“怦——”仿佛听到一声炸响，其实识海里寂然无声。
光核出现了一丝裂缝，有什么东西狂涌而出。
灵玉再次感觉到识海剧痛，这种痛，与之前被天地元力撑爆的不一样，不属于自己的经历画面充斥识海，似乎要将自己的记忆覆盖。
她咬牙忍住，仍然维持着刚才的节奏，静心调息……
659、后期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化解了多少记忆，灵玉根本没有顾上检查自身的修为，她只是直觉地吸收着充斥识海的天地元力，化解那些侵占她识海的记忆。
终于，识海达到了极限。
“轰——”
仿佛山崩地裂，又好像开天辟地，有什么东西在她不倦的修炼下，松动了。
她没有多余的欢喜，只是默默地修炼着。
那些记忆已经被她完全化解，有些融入她自身的记忆，有些消失了。
散逸出来的天地元力，被她完全吸收。剩下的那颗光核，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仙书吞进去了。
灵玉终于感觉到了肉身的存在。
她需要灵气，很多很多的灵气。肉身之外，灵气狂涌而来，形成旋涡，而她，就位于旋涡的中心。
仿佛天地被重新塑造，海水退去，陆地显露，草籽入土，清风拂来。
等到风雷散去，生机涌现，灵玉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自己身处一间宫室之中，周围布置温馨简洁，充满了女性气息。
她的视线慢慢扫过，最后落在桌上的香炉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标记。
果然是无双城，双成没有弃她于不顾。
灵玉长叹一声，露出微笑。
飞舟炸毁之时，她自身失去控制，若是双成不管她，只怕仙娥一人护不住她。
“程道友！”外面传来声音。
灵玉起身，宫室之门自动开启。
看清外面的情景，她心中微讶。
外面竟然站了好些人。
双成、仙娥、丹珠、碧珠。另外还有悬钟、灵湘子、石守心，以及几个陌生的元婴修士。
“果然元后了。”双成看到她，感叹一句。
灵玉还没来得及感应自身情况，此时体内灵息一转，果然实力又上了一层，达到元婴后期了。
元婴后期，比中期强大许多，真元多了十倍不止。她没想到自己竟是因祸得福，还没遭遇瓶颈，便借此机缘突破了。
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涌上心头，灵玉暗叹一声。
“诸位道友。”灵玉向众人行礼。
丹珠碧珠欢欣雀跃地跑上来，凑到她身边，灵湘子等修士也上前恭喜。
灵玉一一回礼，并没有因为自己成为元后大修士，而露出得意之态。
这让灵湘子羡慕之余更是敬服。借着当年的机缘，她入了无双城，终于明白自己昔日还是眼界狭小了。无双城这一任四位女使，每一位都不比她差，尤其是双成，修炼速度甚至比灵玉还快。
当然了，如今灵玉因祸得福，却是比双成先一步突破了元后。
恭喜之后，灵湘子等人告辞，灵玉将双成、仙娥请进宫室。
刚才与众人一番交际，灵玉已经大致了解了自身的经历。
当年飞舟炸毁，她因为仙书吞了碧落之晶而识海关闭，双成将她和仙娥等人带回了无双城。
无双城内，果然发生了变故。无双城主大约百年前修炼失误，肉身出了问题，论道会之前，突然出现肉身崩解之状，打算传下城主之位。飞琼和陵华将双成、安香二人调出无双城，不料她们二人回星罗三岛安排调度之时，竟被劫杀，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却不适合再做城主了。
安香被灵玉斩杀，四位女使只剩下双成一人，最终谁继位，还用说吗？
如今，双成已经是无双城主了。
丹珠和碧珠抢着向灵玉说明后续，争先恐后地讨好她。这些年留在无双城，她们算是明白了，跟着这个主人混，可比留在东溟当讹兽族长好多了。看看，这么多人，这么多宝贝，东溟哪能比得上？而且，她们现在这个身体，修炼比原来快多了。主人地位又高，别人见了她们，都恭恭敬敬的……
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时那些灵兽会甘愿当修士的护山神兽了。
灵玉微笑地听着，一点也没觉得不耐烦，她被困识海多年，觉得这样颇有趣味。双成向来好涵养，亦是静坐一旁。仙娥百无聊赖，却也没有打断她们的意思。
这些年，她跟这两只讹兽相处久了，颇有感情。
“所以，已经过去三十年了？”灵玉唏嘘，没想到这次识海关闭，会沉睡如此之久。
不，不应该说是沉睡，她在这三十年间，一刻也没有停止修炼，否则，也不可能一举突破后期。
她被带回无双城，无双城主并没有直接下令处置，她只发布了一道命令，那就是将城主之位传予双成。
双成成为城主，自当由她来决策。她将灵玉安置在这间宫室之中，留下了仙娥和丹珠、碧珠。
没想到，灵玉过了三十年才醒过来。
初时，她们发现灵玉只是沉睡着，后来发现，她身体周围一直存在灵气波动，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沉睡，而是在修炼。
仙娥认为，那颗碧落之晶的天地元力，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收敛了，灵玉必定是在吸收其中的天地元力。
果然，大概三年多前，她身边出现了灵气旋涡，显露出突破征兆。
众人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轻松就突破至后期，可事实由不得他们不信。
日前，灵玉身边的灵气旋涡有平息的趋势，她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跟后期修士相差仿佛，大家这才确信，她突破后期了。
“侥幸，真是侥幸！”灵玉感叹一声，起身郑重地对双成施了一礼，“论理，我取了你们无双城的镇盟之宝，该有所表示。但是，这颗碧落之晶，与我有着难以分解的宿缘，它会认主，是理所当然之事，就不多感谢了。无双城保管此物万年，以及道友救命庇佑之情，程灵玉必会回报。”
灵玉这番话，双成听了并没有生气。这些年来，她查了典籍，又问过长辈，知道仙娥所言不假，灵性之物会自择其主。灵玉已经收了碧落之晶，她便是杀了灵玉，也取不回那颗碧落之晶，倒不如甘心放手，让她欠无双城一个人情。
她起身回了一礼，道：“程道友今日所言，双成记下了。”
两人重新落座，灵玉唏嘘：“我修行至今，除了宗门亲友，向来不欠人情，如今却欠了好大一份，心里有些发虚啊！”
哪怕是流落东溟时，她与参商、方心妍之间，也是尽量将因果分清，免得将来有什么冲突，不好动手。只是方心妍后来坚持几十年，欲将她救出生死树，到底令她们之间纠缠上了因果。
不过，那份因果怎么也没有今日这份来得重。就算方心妍没有救她，灵玉一样能够离开生死树，那份因果更多的是情分。可如今之事，却是真真切切的救命之恩，没有双成伸出援手，灵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安全度过这三十年。
两人说笑几句，灵玉问起：“今日飞舟炸毁，死伤如何？”
“我知道我知道！”丹珠抢着答道，“从船舱里出来的，大部分没事，只是受了轻伤，那些留在船舱里的，受伤重些，低阶修士死了大半，元婴修士有几个正好离得近，伤重不治的有八人。”
这个消息传出去，星罗海大概掀起了一波风浪吧？元婴不易，无论哪位元婴陨落，都是大新闻，同时陨落八个，有些骇人听闻了。不过，飞舟上原有四十多位元婴修士，如此一比，结果并不算严重。
看安香当时的表现，其实她已经入了魔障，若是最后时刻，她决意逃命，以无双城女使的手段，灵玉未免真能拦下，可她却选择了发动禁制，炸毁飞舟。
若不是灵玉那一剑斩得及时，只怕伤亡更加惨重，飞舟上的元婴修士，陨落一半都有可能。
双成面露无奈，说道：“这次论道会，着实令无双城丢了脸面。我们无双城，近年运气不佳，本来，家师还有五六百年寿元，挑选继承人一事，完全可以在四百年后进行。那个时候，我们几位女使，必有人达到元后，如此继位，也名正言顺……”
无双城主，历来是元后修为，双成还在元中，已经是破了例。
“对了，灵湘子和石守心也入了无双城？”刚才人多，灵玉没问这个问题，灵湘子倒罢了，她不是安香的人，又帮了灵玉，石守心却是安香在外面的眼线。
双成微笑点头：“我们无双城在三十年前损失甚重，再说，历任城主继位，都会网罗心腹。灵湘资质不错，行事也有规有矩，当日也是立了功的，我便邀了她入无双城。至于石守心，他帮我办了一件事，就允他入无双城了。”
双成说得轻描淡写，显然并没有把这两个人的过往放在心上。灵玉心想，双成胸怀大度，这等自信，就不是安香能比的，安香怎么会以为，杀了她自己就能登位呢？
她们又谈了谈星罗海近年的局势。
当年飞舟之事发生后，无双城的声势一度下跌，与此相对，群英会的气势却一再上扬，如今的星罗海，已经由群英会一统天下了。当年，群英会虽然号称总盟，但各势力还是各行其是，如今却统一由群英会号令。
灵玉听着，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年之事，应该有人背后策划。此事得到好处最多的，是群英会，当年的论道会，群英会亦是无人前来参加，莫非二者有什么关联？
正想着，忽听双成说道：“对了，两年前，有一件事轰动星罗海，程道友一定感兴趣。”
“什么？”灵玉随口一问。
双成抿嘴一笑，说道：“当年御仙阁那位范堂主，如今群英会的元老范闲书，在两年前晋阶后期了。”
660、先失一手
灵玉大吃一惊。
她突破后期，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仙书吃了碧落之晶，自身又吸收了碧落之晶里面包含的天地元力，现在也许还在寻找突破后期的机缘。
范闲书修炼比她快，这一点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会快到这个程度。
如此算来，就算他同样得了什么机缘，也是刚刚触到瓶颈就突破了。
她很想学罗蕴一样问一句，元婴后期已经成了大白菜了吗？随处可见任君挑选？
“星罗海从未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元后修士，这位范道友，可算是一鸣惊人了！”
灵玉想到之前的问题，便问：“他结婴明明很早，为什么在星罗海一直籍籍无名？”
双成道：“这位范道友，可神秘得很。当年御仙阁大乱，他就很少出现在他人面前了。而且，他并不是在星罗海结的婴，故而知道他的人极少，就连元婴修士也大多不知。”
这就难怪了……
灵玉若有所思。范闲书这些年过得比她想像的还要神秘，看来，他身上也有许多精彩的故事。
等她回飞廉城的时候，找机会去见一见吧。
几人又说了些话，双成告辞离去：“程道友刚刚醒来，又是突破不久，我就不打扰了。等你休息够了，再来寻我说话。”
灵玉送她出去，回来时，却见碧珠和丹珠两个假装很忙碌。
为什么说是假装？因为她们看似在收拾屋子，其实室内一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收拾。
“你们干什么？”她问。
丹珠和碧珠迅速变脸，可怜兮兮地蹲在她身边，揪着她的袖子哀求：“主上，我们不要进法宝，你就让我们留在外面吧！”
“是啊是啊，法宝里面什么也没有，我们在外面还能帮你的忙呢！”
说着，两人又去求仙娥：“婆婆，你说句好话吧！”
仙娥只是笑，并不答腔。
这两只是灵玉的灵宠，她不会插手过多。
丹珠碧珠又转回来苦苦哀求。
灵玉被她们求烦了，便道：“你们想留在外面也行，好好干活，若是做得不好，哼！”
丹珠碧珠大喜，连声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干，说往东绝不往西，让抓鸡绝不逮鸭。
灵玉哪会听这些无聊话？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丹珠碧珠斗法虽弱，可有两只元婴灵宠跟在身边，确实大有益处。她还没有仔细检查自己的状况，不过，仙书与她心神相联，可以明确地感应到，仙书灵气充沛，对灵宠的掌控能力又上了一层。等闲了，她可以试试同时能放出几只灵宠。
宫室里只剩她和仙娥两人，灵玉问：“婆婆，您的后人找到了吗？”
仙娥摇头叹气，脸上却是笑的：“你说呢？”
如今，无双城四位女使，只有双成完好无损，所以，天命之人只能是她，仙娥的后辈，应该也是她。
灵玉微微蹙眉，想着刚才双成对仙娥的态度：“您没有告诉她？”
仙娥摇摇头：“这支后人，本是意外而留。这么多年，我没有看顾他们，何必在这时候冒出来当老祖宗？只要确定他们还在，那就够了。”
这是仙娥自己的事，灵玉不多嘴了。
休息数日，灵玉静心调息，适应自身的变化。
在此之前，灵玉只是将突破后期当成一次小境界突破，直到此时，自己达到后期，她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中期到后期，绝非简单的小境界突破，如今她达到后期，检视自身，发现许多东西已经开始变化了。
比如，元神隐隐有了实质化的迹象，似乎在为化神做准备。不要小看这个元神实质化，这使得后期修士的生存能力大大增强，很难被人击杀而陨落。
另一方面，对于天人之道的理解也大大增强，许多术法比之以往有了质的进步。
总之，中期到后期的进步，比灵玉以为的大得多。难怪初期胜中期不少，中期胜后期却很少听说，人们甚至将元后独立出来，称之为大修士。
到了元后这个境界，不达到同等修为，很难对敌。尤其，昭明剑君晋阶后期已经六七百年，在后期浸淫多年。
灵玉暗暗庆幸，还好她借这个机会突破了，不然，可能她后期不久，就到莲台之会的时间了。现在让她直接面对昭明，还真没什么把握。
如此算来，到莲台之会，还有四十多年时间，要在这段时间里赶上昭明剑君……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数日后，灵玉初步理顺丹田，去见双成。
侍女早已得了吩咐，将她引进一处小园。这小园奇花异草遍地，珍宝灵禽随处可见，虽然占地不大，但处处可见精心。
灵玉到时，正好双成在见几位长老，她在后园等了片刻，双成顺着玉阶缓步而来：“程道友。”
两人见了礼，在后园小亭落座。
“这么快就稳定境界了？”双成笑问。
灵玉摇头：“不过刚刚理顺丹田而已。”一般情况下，需要几年闭关，才能将境界稳定下来。
两人闲谈几句，各自品茶。
“你……可是天命之人？”
正在饮茶，双成忽然听到这一句，顿了顿，慢慢放下茶杯。
她看着灵玉，没有立刻回答。
灵玉迎向她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
许久后，双成一声轻笑：“程道友真是直接。”
“这么说，你是了？”灵玉没有理会，仍旧追问。
“……”双成抬袖，慢条斯理地取出帕子，擦了擦手，方才答道，“如果你说的天命之人是我理解的意思，应该是的。”
好半晌，灵玉摇头苦笑：“双成道友，你看，我欠你的人情，需要怎么还才好？”
她遇到的天命之人，多多少少带有前身的记忆，想来双成也不例外。如此，她将灵玉救回，安置在无双城，其用心就值得深究了。
方心妍与灵玉有同门之情，双成呢？不过一面之缘。多年书信来往，交情也只是泛泛。即便她救灵玉，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约定，将她安置在无双城三十年，且丝毫不计较碧落之晶之事，这是实打实的人情。
双成笑了起来，向她眨眨眼：“程道友，你不是说过，日后必报吗？”
灵玉按了按额头，脸上苦意更浓。刚醒的时候，她没想到这点，后来越想越不对，这才问上一问。唉，无双城女使，又是天命之人，心机岂会落于人后？欠下了人情，以后可就难还了。
“你也不必如此。”双成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眯眯道，“你我目前还是合作者，我不会要求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可日后……”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双成很干脆地打断她的话。
灵玉只能继续苦笑。她就知道，双成怎么会放过这个占上风的好机会呢？日后她们没有冲突便罢，若是有了冲突……
罢了罢了，就算沾染了因果，也不是无法可解，只是代价比较大而已。那些魔道修士，不也有化神乃至大乘的？
还不知道身份，就被对方算计了一把，灵玉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双成却面上带笑，很是高兴。
她热情地替灵玉斟了茶，说道：“看样子，程道友知道的事情不少，我正缺个人解惑呢！”
灵玉无精打采：“无双城主神机妙算，还有什么事需要别人解惑的？”
双成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不瞒你，所谓天命的说法，我近年来才有所觉，可又无人交流，知道得并不多。”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也是？”
“我原本不知，那日见了你的本命法宝，才想起来。”双成犹豫了一下，继道，“紫霄剑派的天命之人，其实是徐道友吧？”
灵玉笑笑，没有回答。双成说自己所知不多，可她能够认出她和徐逆，就说明她残留的记忆不比他们几个少。
两人对坐片刻，双成问：“你对天命，知道多少？”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灵玉说，“你明明无人可诉，也没有被批过命，怎么会把自己与天命联系在一起？”
双成静默了许久，叹了口气，伸指一点眉心。
一枚古朴圆镜从她眉心飞出，悬在两人之间。
“你忘了吗？我自身通晓卜筮之道。”
灵玉一怔，想起双成给她和徐逆徐正卜算运势的事。
“可是，推演天机之人，据说不能推演自身……”
“不是推演，而是感觉。”双成一指，圆镜轻轻嗡鸣一声，散发出朦胧如月的光芒。
她说：“我自小对凶吉十分敏感，后来将此物认主为本命法宝，卜算之道突飞猛进，少有差错。我不曾为自己卜算过，但我很清楚，自己绝非寻常修士。”
几位天命之人，灵玉都与他们交流过，惟有双成，与他们表现完全不同。
她不是生来就身负天命，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天命！
双成指尖一动，圆镜化光，飞回她的识海。
“程道友，你将自己所知原原本本告诉我，就算还了我三十年收容之情。”
灵玉回过神，瞪了她一眼：“那碧落之晶呢？”
双成掩唇一笑：“莫非欠多了就不想还了？这还真是债多了不愁，虱多了不痒……”
灵玉郁闷。无论是方心妍还是参商，与他们交锋，她都没落过下风，就算是缘修，在她这边一样占不到便宜，可双成，自己还没开口就被吃定了。
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开诚布公，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