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结婴
雪珠入腹，灵玉体内本就已经饱和的真元被激发，引得全身真元躁动不安。
安抚不下，除了结婴，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不然就只能等着丹田爆裂了！
灵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徐正的判断其实没错，服用这颗雪珠，对身体并没有坏处。但有一点他不知道，雪珠的药力实在太强了！
幸好这颗雪珠还未成熟，幸好她服用之前已经融化了一圈，不然，她哪还有时间准备？吃完之后立刻就得结婴。
难怪白家把雪珠化入登仙泉使用，原来是药力太强的缘故。
时间紧迫，灵玉立刻准备起来。
地点不对，没办法了，幸好古树内灵气还算充沛，没有灵眼，那就拿灵石顶着吧。
时机不对……也能凑和，她结丹圆满不久，胜在基础扎实，道心方面也没什么缺失。
结婴就结婴吧，机缘巧合，那就顺势而为。
徐正很内疚，结婴有多危险，他很清楚，大部分人都会打磨个几十年，才会去尝试。灵玉呢？她结丹圆满大概也就一年时间，这么仓促，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比起结丹，结婴危险得多，万一丹碎无法成婴，形势就会凶险无比，想要保住性命、保住修为，最好有高阶修士看顾，及时出手。
这下好了，荒野之地，谁来看顾？没被仇人找到就不错了！
心存内疚，徐正表现得特别积极，主动拿出诸多宝物，在树洞里隔出闭关结婴的空间，还主动提供了聚灵阵法，上品灵石不要钱似的往上面堆。
“别。”灵玉阻止了他，“这里灵气不够，碎丹成婴需要吸收大量灵气，那个时候你再添灵石。”
“好。”徐正乖乖听话。
灵玉想了想，又嘱咐：“结婴时，会有强大的灵气旋涡，你离得这么近，估计会受到影响，最好自己单独设个防御阵法。”
徐正点头。
灵玉在阵中盘坐好，踌躇道：“万一我结婴不成，他回来你就告诉他……”她停顿半晌，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什么也别说了。”
徐正听得一愣：“你……什么意思？”他回来？是那个他吗？
灵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最后道：“我若殒身，不要向我师门报信，就当从未见过我。”
不等徐正说什么，树洞内陡然刮起灵气旋风，她已经开始结婴了。
……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万毒沼的入口，始终没有人出来。
白家渐渐怀疑，他们从别的方向离开了。
万毒沼另外几个方向，不是有高山，就是有毒瘴，几个容易进出的入口，都被白家守住了，他们还时不时进入沼泽搜索，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离开。
可是，始终找不到人，沼泽也没有他们活动的踪迹，白家不相信也没办法。
一年后，白家终于放弃，召回守着万毒沼入口的家族子弟。
听说这个消息，罗无极感叹不已。
没想到那两个人从白家盗走宝物，还能丝毫无损地离开。这世间果然人才辈出，不独五子湖人杰地灵。
白家登仙泉被盗，五子湖热闹了一阵。白、周两家取消联姻，局面又变得扑朔迷离，各世家风起云涌。
等到风云渐渐平息，周玄英闭关结婴了。
这个消息传出，引来五子湖众修士好一番感叹，尤其是与他同期的修士。
五子湖这一代，着实人才济济，尤其最出挑的三个人，哪怕放到大梦泽最顶尖的大世家中，也毫不逊色。
三人之中，资质最出色的是白长生，但要说结婴可能性最高的，还属周玄英。
五灵之体，这种特殊体质天生通窍，只要他道心方面没有瑕疵，结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周玄英的心境修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
喜怒不形于色，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从容应对。周家由他执掌多年，始终稳稳当当，没有出过差错。与他同辈的修士，除了罗无极外，在他面前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无所适从。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他的心性岂会不好？如果他不能结婴，别人更不可能。
至于白长生，结束对灵玉和徐正的搜捕后，他就被白家老祖勒令闭关了。
雪珠被盗，影响的不仅仅是白家和周家的合作，还有白长生的结婴时间。
雪珠成熟需时三五十年，这次给了周玄英，下一次成熟，白长生应该结丹圆满，可以尝试结婴了。如今，灵草被剑气影响，下一次结果可能要百年之后，白长生就算结丹圆满，也要多等五六十年——他可不是周玄英，结婴的关卡难过多了。
只有罗无极一如往常，修炼，处理家族事务，修为稳步提升，家族的地位也稳如泰山。
时光流逝，又三年过去。
罗无极结束修炼，从洞府中出来。
“小姐。”一名心腹守在洞府外，看到她出现，俯身见礼。
白长生是白家名正言顺的少主，周玄英是周家实际的掌舵人，唯有她，虽然内定为下一任家主，却没有名分。
“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事？”
心腹跟在她的身后，顺着花径慢慢踱到潭边。
又是一年春尽，一路落红纷飞，铺了满地残红，化为春泥。罗无极伸手接过落下的花瓣，漫不经心地听着心腹回报。
她略一思忖，便有了定夺：“别管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小姐……”心腹似有异议。
罗无极道：“你可知道，我们的优势在哪里？”
心腹低头禀道：“小姐资质优秀，能力出众，家族内无人能出其右。”
“那我们的劣势在哪里？”
“……小姐出身旁支，根基不深。”
“不错。”罗无极继续问，“那么，我能不能继任家主，关键在何处？”
这个问题，心腹毫不犹豫：“一是小姐结成元婴，二是族老支持。”
“这不就结了。”罗无极轻松地道，“所谓根基，是几百年时间，一代代人打下来的，这个急不来。只要我牢牢把握住自己的优势，让族老满意，他们再折腾，也折腾不出风浪来！”
心腹恍然大悟：“属下驽钝，险些犯错了。”
罗无极摆摆手：“你是关心则乱。族老没那么好糊弄，这么多年，他们已经默认我继承人的资格，只要不出错，家主之位便是我的。跟他们斗，不但拉低了眼界，还显得我没有容人之量。一旦斗出了心火，少不得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那样才会让族老失望。”
“是，属下谨遵……”
话未说完，远处爆开一声闷响。
罗无极转过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不由地怔住了。
五子湖隔岸，突然风起云涌，无数的灵气往那边涌过去，结出一点点闪烁的灵光。这些灵光聚在一起，卷成灵气旋涡，翻滚震荡，好像一口烈火烹煮的大锅，正热烈沸腾着。
灵气沸腾之势很快蔓延开来，整个五子湖都被笼罩在内，灵气翻滚激烈处甚至响起闷雷般的声音。
所有五子湖的修士，都发现了此时的天地异象，纷纷涌出来观看。
没有真元护身的凡人在这种威压之下，第一时间就晕了过去，修为低的心神动摇，勉力维持。修为在筑基以上的修士，则惊讶地看着灵气翻滚之处。
有年纪长的修士经历过这样的异象，喊了出来：“结婴，有人结婴了！”
闭关中的白长生突然睁开眼，打开洞府的大门，看着湖子相隔的另一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玄英！”他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
周玄英！他恨盗宝的两个人，但更恨周玄英！
得知登仙泉失效，他毫不犹豫地甩过来一纸解约书，一点也不顾及双方的脸面，好像有了登仙泉，他才勉为其难与白家联姻一样！
耻辱。那两个盗宝的人甩了白家一耳光，周玄英又凑上来踩了两脚。这是他的耻辱，白家的耻辱！
可是，没了登仙泉，周玄英还是结婴了，先他一步、顺顺当当地结婴了。
白长生狠狠一拳打在石壁上，石屑纷纷落下。
结丹、元婴，从此以后，他跟周玄英身处两个世界，即使见了面，也要称呼一声前辈！
“结婴了……”罗无极叹息似地说出这三个字。
“小姐！”心腹忧心地看着她。
罗无极对他微微一笑：“无妨，周玄英先一步结婴，是我们早有预料的事，无非忍耐几十年而已。”
周家一举成为五子湖最强大的世家，其他人自然要退缩忍让。等她结婴成功，罗家仍然能够回到五子湖世家前列。
说完，又一声闷响遥遥传来，比刚才那一声小得多，气势却丝毫不差。
这天地异象要到何时才会结束呢？罗无极转头去看，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小姐？”
罗无极定定地看着远处，慢慢伸出手，指着那遥远却清晰的灵气旋涡：“你看，那边……”
五子湖之南，遥远得几乎看不清的地方，硕大的灵气旋涡正在凝结成形。奇怪的是，那灵气旋涡带着浓重的黑色，仿若黑雾。
“万毒沼？”心腹失声喊道。
497、偷袭
周玄英结婴的灵气动荡尚未平息，万毒沼的异象引起了五子湖修士的注意。
万毒沼离五子湖不远，甚至五子湖有修士从万毒沼收集毒瘴，专门修习毒术。
不过，他们就算进入万毒沼，也只在外围徘徊。五子湖人人皆知，万毒沼越深入，毒气越厉害，甚至到了元婴都不能承受的程度。
现在，万毒沼的深处，不可能有修士活动的地方，竟然卷起了灵气旋涡，与周玄英结婴的异象遥遥相对，相似得让人心惊。
“万毒沼？万毒沼！”罗无极一惊，突然想到两个人，匆忙地对心腹吩咐一声，“我去万毒沼看看，你马上禀报家主，就说……就说万毒沼有人结婴！”
“小姐！”
罗无极没空理会他，身形一动，化为遁光向万毒沼掠去。
飞往万毒沼的，何止罗无极？五子湖各大世家，都有人飞往万毒沼看个究竟。一个离五子湖这么近的地方，常理而言根本不会有修士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结婴异象，开什么玩笑？
不是没人想到几年前的盗宝之事，但他们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就算盗宝之人中，有人面临结婴，也应该找个安全的、最起码有灵眼的地方结婴，万毒沼？那是结婴的地方吗？
再说了，那里全是毒气，结丹修士根本不可能生活几年而不受腐蚀，一旦受到腐蚀，还想结婴？修为不受影响就不错了！
“罗姐姐！”有人传音，罗无极转头一看，左芊芊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略微减慢了速度，左芊芊很快赶上来。与她并肩：“罗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结婴吗？”
罗无极摇摇头，没有回答。白家失窃之事，左家自然也知晓，只不过。除了她和周玄英，没有人知道，盗宝的两个人。就是之前游历至五子湖的程、徐二人。就连白家，都被他们瞒住了。
罗无极可不想让白家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深入到一定距离，五子湖赶来的结丹修士在万毒沼上方停住了。再过去，毒气之烈，已经不是他们结丹修士能够承受的了。
“怎么会有人在那里结婴！”左芊芊叫道，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现在停下的地方。离灵气旋涡还有点距离。元婴修士能不能承受都是问题。
有几道气势强大的遁光掠过他们。飞快地往前遁去，那是五子湖的元婴修士。
五子湖的前几代，少有天资卓越之人，百年前，一位中期修士陨落后，就只剩下初期修士，这就是几百年来五子湖世家势力比较平均的原因。
飞入万毒沼深处的四道遁光。就是除了周家之外，目前留在五子湖的几位元婴修士。周家那位，自然要留着看顾周玄英结婴，防止最后关头有人不怀好意。
越靠近灵气旋涡之地，元婴修士的遁速就越慢。
越过这些结丹小辈的时候，毒气已经阻碍了他们的神识。不过，有丹药相助，以他们元婴期的修为，不长期停留就不会受到影响。
终于，他们离那硕大的灵气旋涡只有百丈之遥。
离近了看，此处更加古怪。
周围毒气浓郁，几乎化成液态，尤其以灵气旋涡所在之处为最。他们甚至能够看到灵气旋涡甩出来的毒液。
这旋涡如此古怪，中心却透出清灵至极的灵气。这是天地最本源的天地元气，只有结婴婴、化神的时候，才能引动。
结婴，果然有人在这里结婴！
这怎么可能？！
尽管没人愿意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信。
“白兄！”看到白家老祖盯着灵气旋涡，脸色阴晴不定，一名形容清瘦的中年修士笑吟吟地飞过来，“看白兄的样子，莫非知道在此结婴的是谁？”
这中年修士，正是罗家家主。
周玄英结婴，他本来心情不好，不过看到白家老祖，立刻好了很多。
人不怕倒霉，就怕没人比你更倒霉。白家被人盗宝，与周家联姻告吹，眼看着周玄英结婴，言语已经无法抒解白家老祖心中的郁闷。偏偏这个时候，万毒沼有人结婴，结婴之人很可能就是盗走宝物的家伙，白家老祖的心情可想而知。
五子湖的高阶修士几乎都知道盗走白家宝物的小贼逃入了万毒沼，才几年时间，一向没有人迹的万毒沼深处突然出现了结婴异象，结婴之人的身份还用猜吗？
“哼！”白家老祖冷冷地瞟了罗家家主一眼，不屑应声，召出了一件法宝。
罗家家主与其他两位元婴修士看他召出法宝，又激发了一张灵符，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
“老白！”一名中年美妇喝道，“你要去坏人家结婴？”
白家老祖冷冷扫了一圈，缓缓道：“你们要拦？”
另一名老者皱眉：“坏人结婴，可是生死大仇，你就不怕失败了，对方回头偷袭白家吗？”
白家老祖黑少白多的瞳孔透着阴冷：“莫非你们还替我白家担心？”
中年美妇面色一寒：“你们白家是死是活，是存是灭，与我何干？不过几代联姻，不想牵连到我左家女儿！”
“这么说，你要拦了？”白家老祖手腕一动，手中兵刃现出赤芒，吞吐不定。
中年美妇闻言一窒，面色转红，最后恨恨地道：“随你！”
不管怎么说，对方结婴还未完成，白家老祖有很大的机会将对方一举斩杀，她没必要为了个陌生人与白家老祖为敌。
罗家家主和另一位段家老祖压根就没动，左家的劝不住，他们同样劝不住。他们相识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白家这老鬼是什么性子吗？自以为是，从来就不听劝！他比白长生好的一点就是，会挑软柿子捏。
白家老祖裹着护体灵光，往旋涡中心飞去。
手中法宝兵刃化出锐利的锋芒，向旋涡中心击去。
“唉！这小辈还真是倒霉。”中年美妇摇头说道，语气惋惜。
“是啊，”罗家家主接过话，“能够在万毒沼这种地方呆上数年，结婴还走到了最后一步，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可惜，惹上了老白这个偏执狂！”
说到这个，中年美妇微露好奇：“这小辈到底是何身份？敢招惹白家，应该有点底气才是，为什么会在万毒沼结婴？就算散修，也不会选择万毒沼这种地方结婴啊！”
大梦泽被世家占据，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元婴散修了，就算结丹也很少见，混得好的散修几乎都去了星罗海。世家修士想结婴，还用得着选地方吗？自有家族严阵以待，倾族之力配合。
罗家家主若有所思：“据说，他们从白家盗走了登仙泉。这说法很奇怪，仔细想来，他们盗走的应该是登仙泉突破瓶颈的药效。莫非这小辈等不及，在此用了？”
“很有可能。”中年美妇点头，“年轻人，太好奇了沉不住气，这就赶上了。”
罗家家主摇头而笑：“这人还真是好运，居然一举成婴……”
说完，却见一旁的段家老祖皱起了眉头。
两人顺着段家老祖关注的方向看去，也跟着皱起眉头。
不管这小辈有什么本事，他在结婴之中，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别说白家老祖堂堂一位元婴修士，就算是个结丹修士，都有可能偷袭成功。
可是，白家老祖冲进旋涡已经有一会儿了，灵气旋涡仍然翻滚沸腾，隐约可见他的法宝灵光在毒气中出没，没有其他动静。
这不正常，这点时间，足够一名元婴修士将旋涡中心轰成渣了，可现在，灵气旋涡仍然存在，说明那位修士结婴并未被打断。
“老白在搞什么？”
罗家家主摇摇头：“肯定遇到了什么，这小辈不容小觑啊！”
“这样下去可不妙。”段家老祖开口，“那里毒气太浓了，久了会受到影响。”
他们三个现在的站的地方，毒气已经浓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解毒丹药和护体灵光才能保证自己无恙，白家老祖冲进去的地方，毒气甚至成了液态！
正说着，那边法宝光芒大放，嗡嗡作响，轰然一声，一个东西跌了出来。
三人定睛一看，这个跌出来、险险才稳住的，竟然是白家老祖！
“老白！”三人吃惊不已。
白家老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狠狠地瞪着旋涡中心，扬起手中法宝，喝道：“小辈，区区几道法宝灵符，也敢与本座为敌？乖乖让开，本座饶你不死！”
罗家家主等人抬目看去，只见灵气旋涡旁，隐隐露出一个执剑的人影。
毒气中，这人的脸渐渐清晰，白家老祖看到，先惊后怒：“是你！”
今日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徐正本人，但之前看过画像，就是那个勾搭了他女儿的小白脸！
“饶我不死？”徐正的脸在毒气中若隐若现，他笑道，“我就知道这话不能当真，您现在一定很想将我碎尸万段吧？”
何止是碎尸万段，白家老祖简直要吃了他。
“不过，”徐正抬起手中剑，眼中露出杀气，“对上元后修士，本公子都敢出剑，前辈您还不够瞧！”
话音落，一道锐利无匹的紫色剑气爆开，挟带着无比的威势，激射而去。
五子湖修士从来不曾见过的剑气之威，在万毒沼荡开。
ps：
这一更肯定没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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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8、决不退缩
尖锐的呼啸声相隔甚远，仍然清楚地传来。
紫色的剑气破开毒雾，清楚映入守候在远处的结丹修士的眼帘。
“罗姐姐！”左芊芊陡然变色，“那是什么……”
这样惊天动地的剑气，从来不曾在大梦泽出现过。
如果说，星罗海的剑修不成气候，那大梦泽的剑修简直就是一摊烂泥。剑修对于传承的苛刻，注定了无法在大梦泽发扬光大，陵苍宗门的形式，才是最适合剑修传承的方式。
大梦泽的修士对于剑修是陌生的，尽管他们知道，剑修可以很强大，却很难想象，顶级的剑修强大到什么程度。
左芊芊结丹之前，只在大梦泽游历过，她直觉地求助罗无极，因为罗无极的见识远比自己广博。
“剑修，原来这就是剑修。”罗无极喃喃自语，没顾上回答。
只是，她又疑惑：“如此惊人的剑气，莫非已经结成了元婴？可是……”
她转头去看，五子湖那边的风云动荡慢慢平息了，想来周玄英结婴已经成功，可万毒沼这边，灵气旋涡仍然翻滚不止。
这剑气到底是谁的？难道那两位道友中，其实有一位是元婴修士？
不，这不可能。罗无极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五子湖没有元婴中期修士，他们中若是有一位元婴，想报复白家还不简单？根本不用求助于她。
罗无极搜肠刮肚之际，前方斗得激烈。
紫雷剑气冲霄而起，不止首当其冲的白家老祖不敢掠其锋芒，就连其他三位元婴，都受到了波及。
“这是……”罗家家主大惊，“好强大的剑气！”
中年美妇和段家老祖都是同样的表情。
他们可不是那些阅历不足的结丹晚辈，游历在外，少不得与剑修交手。可是，他们都是元婴初期，何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气？
“紫霄剑派，是紫霄剑派！”段家老祖已然色变，“这小辈，是陵苍紫霄剑派的剑修，而且身份不凡！”
他们都看得出来，这紫雷剑气并非徐正所有，而是高阶修士留在他身上的护身秘技。像这样的秘技，离开本主，威力会大打折扣。就算如此，这道剑气也不是他们这些元婴初期修士能够正面抗衡的，这说明了什么？其主人修为比他们高得多，至少是元婴中期，不，应该是元婴后期！
元婴后期的剑修，紫霄剑派，徐正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中年美妇喃喃道：“据说紫霄剑派昭明剑君有一爱孙……”
三人齐齐望向狼狈躲避的白家老祖，既惋惜，又庆幸。
白家这老鬼终于栽跟头了，之前他若借此搭上紫霄剑派，对方稍加指点，都是受益不浅。可惜他没眼光，生生把一个女婿人选弄成了仇人。这下好了，非但结不成亲，还成了生死大仇。
徐正的修为已是今非昔比，昔日就算有昭明剑君的紫雷剑气在手，面对元婴修士也只有逃命的份。现在，结丹后期的他，施放出紫雷剑气，足以发挥出三四成的威力。
这三四成威力，在元婴后期修士看来，没有什么威胁，可对元婴初期修士来说，一不小心就会殒命。
白家老祖狼狈逃开，其他三位能想到的问题，他怎么会想不到？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不可能因为徐正是昭明剑君的爱孙而罢手，反而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徐正逃出生天，已经结下的仇不会有任何改变，万一昭明剑君震怒，等待白家的就是灭族之祸。为今之计，只能将徐正杀人灭口，再遮掩行迹，才有一线生机。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那么保险，元后修士的手段他猜不着，说不定有什么秘术能够查出凶手。但他顾不上了，放过，必死，灭杀，反而有逃过的可能，这还用选择吗？
白家老祖眼中闪过凶光，躲避着紫雷剑气。
这紫雷剑气不是徐正自身所有，总有用尽之时，到时候，一个结丹修士，难道自己还收拾不了？
观战的三人渐渐感到疑惑。中年美妇道：“为什么他不逃走？有这几道剑气在手，老白根本拦不住他。”
“自然是为了正在结婴的人。”罗家家主沉声道。
段家老祖皱着花白的眉头：“年轻人啊……此处毒气太烈，他如此肆无忌惮，必会毒气侵体，到时候……”
到时候，就算白家老祖不动手，他也会丢了性命。
正在结婴的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如此舍命相护？
又一道剑气爆开，虽未击中白家老祖，震荡的剑气却让他很不好受。
白家老祖压下翻涌的气血，看着毒气中的徐正。
毒气已经开始侵入他的身体，指甲、皮肤出现淡淡的黑色，让他俊美的脸庞多了一分诡异。
“小子！”白家老祖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看着他，“你已经毒气入体，还要拦吗？”
徐正淡淡笑着，手中剑仍然举起：“为何不拦？”
“好好好！”白家老祖连说三个好字，怒极反笑，“好个情深义重、舍命为红颜的多情种子。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
话音落，他的法宝兵刃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毒蛇吐信，射向徐正。
徐正横剑相对，空气中响起剑气翻滚的闷响，翻滚震荡的剑气挟带着紫雷，迎了上去。
紫雷与红光相撞，两者都是一晃，随后红光大盛，紫雷却在消退。
磁力！红光之中，有着强大的磁力！
白家老祖修习的元磁之术，与白长生有所不同，这红光没有五色磁光那么惊艳，其中包含的磁力却强悍纯粹得多。
元磁之术，对剑修本就有克制作用，何况两人有着修为的差距。
徐正毫不意外被击飞。
白家老祖大笑起来：“你已经没有护身剑气了吧？单凭你自己，如何拦我？英雄救美，也要看实力！”
徐正翻身站起，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乌黑一片的手背，这么一会儿时间，毒气已经感染全身，很快就会侵入心脉。
他转头望着近旁的灵气旋涡，它的气势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强势，正在慢慢地收束，等到灵气旋涡平息，结婴就结束了。
半刻钟，只要他再撑半刻钟！
他转回来，看到白家老祖再次放出法宝红光，笑了起来：“是吗？前辈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他吞下一枚玉霄回生丹护住心脉，全身真元狂涌而出，手中的本命飞剑似乎察觉到主人玉石俱焚的决心，发出哀切的悲鸣。
可是，谁也挡不住他的剑意，仿佛要将生命都融入其中般的决然。
剑心通明，剑气凛冽，剑意——决灭！
剑修，终生只修一剑，他们逞凶斗狠，行事暴烈，凶名多于美名。
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他们的纯粹。
我心即我剑，我剑即我名！
无论是谁，挡住我的前路，不管是谁，有着多么强大的实力，都必须在我的剑下臣服！
哪怕与敌俱灭，也决不退缩。
以生命燃烧的紫雷剑气挟带着超越自身修为的威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飞蛾扑火的姿态，呼啸而去。
看着远处斗法的光芒，罗无极心惊肉跳。
隔得太远，她看不到那里发生的事，但法术和剑气的灵光，让她知道那里斗得多么激烈，甚至他们这边也受到了影响，灵气震荡不安。
“怎么回事？”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接着便看到一道遁光越过自己，往前方去了。
罗无极转头，看见身侧的周玄英。
“你结婴成功了？”
周玄英轻轻一笑：“若非如此，我家老祖怎会跑到这里凑热闹？”
原来刚才飞遁而去的，就是周家老祖。
眼前的周玄英，气势如深渊静海，深不可测。
果然结婴了啊！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周玄英淡定自若，继续问罗无极：“是谁抢了我结婴的风头？”
听到这句话，罗无极不禁笑了：“你还真是……”
不过，这话半点没错。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此刻的五子湖早就因为周玄英结婴而沸腾了，哪像现在，注意力都移到了万毒沼，连他结婴结束都没人关心。
罗无极一指远处的灵气旋涡，道：“恐怕就是抢了登仙泉的那两位……”
别人不知道，周玄英却知道那两位指的谁。他神情肃然：“是他们……”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罗无极叹息道，“那里根本不应该有人，近年来只有他们深入万毒沼不见踪影。”
周玄英点点头：“我去看看。”说罢，一拂衣袖，仍旧化为遁光，越过他们远去了。
在场的结丹修士感叹不已，这就是结丹与元婴的差距。昔日与他们同为结丹的周玄英，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徐正摔在地上，整个人已经被毒气完全侵染，连呕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白家老祖同样重伤在身，徐正可没那么傻，其实暗留了一道紫雷剑气，爆发时一并击了出去。白家老祖没有防备，被击成重伤。
“罗兄！”周家老祖飞遁而来，向观战的三位打招呼。
“周兄来了。”罗家家主点点头，叹了口气，“你来晚了啊！”
中年美妇不忍地看着地上的徐正。这孩子，真是可惜了，现在的他，毒气已经侵入心脉，又真元用尽，几乎不可能救得回来。只希望昭明剑君拿白家问罪时，不要牵连到他们才好。
白家老祖撑着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真元，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元婴修士，即便重伤，只要元婴没事，根基就不会受损。
“不愧是元后大修士的后辈，本座一不小心中了你的计！不过，这次你真的没有机会了！”他抬起手，磁光聚集。
徐正已经无法动弹，只要他一抬手，就会身死道消。
499、元婴初战
“那灵气旋涡……”
几位老祖的注意力都在徐正身上，只有落在后面的周玄英注意到了，灵气旋涡正在慢慢在收拢。
到了这一步，便是想阻止都不能了。
他飞速掠至近旁，一眼看到被击倒在地的徐正，以及，即将下杀手的白家老祖。
“白前辈！”他直觉地想要阻止。
白家老祖却没管他，只是停了停，就毫不犹豫打了出去。
磁光并没有落在徐正身上，它被截住了。
此时，众位元婴才发现，灵气旋涡已经完全收拢了。
一名白衣女修出现在徐正的身旁，手中握着那团红色的磁光。
她出现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征兆，除了周玄英，竟没一个人察觉。
看到她的瞬间，众人只觉得暗无天日的万毒沼，瞬间光亮了许多。
这是周玄英第一次看到灵玉的真容，但他立刻就将她和那个平凡无奇的星罗海女修联系到了一起。
他在心中感叹，难怪这两个人要易容伪装，这样的容貌，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后，周玄英在心中失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元磁之术？”灵玉垂头看着手中的磁光，目光变得凛冽，青蓝色的灵光从她手中溢出，用力一捏，红色的磁光竟然就此湮灭。
骇然的何止白家老祖，其他四家修士，无不如此。
这一击是白家老祖重伤之后发出的，威力大不如前，但也不是一个刚刚结婴的修士能够随意捏碎的，周玄英自认做不到。
可她捏得轻松至极，仿佛那就是一只蚂蚁。
“原本打算与白家一笔勾销，没想到你们竟然送上门找死，既然如此，莫怪我辣手无情！”
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却让人感到后背发凉的寒气。
看到灵玉的时候，白家老祖懊悔不已。他被徐正拖住，后来被徐正的顽强激出了心火，以至于忘了根本。
现在灵玉已经结婴成功，就是与他一样的元婴修士！
不过，他又昂起头，用睥睨高傲的姿态看着灵玉。
就算对方结婴了又如何，一个刚刚结婴的修士，恐怕还没适应元婴的力量吧？而他，有着几百年的元婴经验……
还没想完，就看到灵玉轻轻松松捏碎了他的磁光。
白家老祖倏然色变，不能把对方当做刚结婴的修士对待！
他立刻调整了自己的态度，不得不说，以白家老祖的性子，安安生生地活这么久，并非没有原因。
不过，他也只是对灵玉更加重视而已。一个刚结婴的修士，连体内的真元都还没稳定，如何跟一个积年元婴相斗？只要他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就算重伤在身，也有很大的机会拿下对方！
带着这样的想法，白家老祖阴森森地笑了：“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一个刚结婴的小辈，也敢……”
话说未完，灵玉伸出手，一本暗金古朴、符文流转的书卷悬浮在她的手心。她轻轻一挥，书卷陡然光华大放，浮出一个个符文，组合成玄奥无比的青蓝色的法阵。
这法阵出现的瞬间，周围一切的力量都臣服了，就连弥漫整个万毒沼的毒气，都退避三舍。
周玄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方这件法宝，包罗万象，又带着隐约的古怪的净化力量，生气勃勃，好像木系法术。不，不对，不是木系法术，这种力量不是修炼而来的，反而像是……与生俱来的。
他是五灵之体，无论何种五行，都能轻松感应，结婴之后，这种感觉更是敏锐。
这让他迷惑不已。在万毒沼这种地方结婴，就算成功，也应该带着万毒沼的毒气，为什么对方身上反而会有净化之力？这实在太古怪了，完全违反了常识。难道这周围有什么奇特的东西？
周玄英转头四顾，在灵气旋涡产生之地发现了一株枯树，想来就是对方结婴时的栖身之地。
这株枯树十分巨大，露在外面的，仅仅只是顶端。可惜，已经完全枯败了，不带一点生气，成了死物。
莫非，是这株枯树的关系？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场上已是风起云涌。灵玉祭出仙书，庞大强横的力量充斥万毒沼。
尽管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等阶的法宝，白家老祖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可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发现不对，立刻逃之夭夭。
当他激发法术飞速遁离之时，仙书里飞出一道剑光，挟裹着符文，飞掠而去。
剑遁速度飞快，又有符文开路，万毒沼的毒气纷纷退避，轻而易举地追上白家老祖，眼看就要击中他。
此时，白家老祖的身躯突然爆开，爆裂之威掀起巨大的灵气波动，沼泽上浮动的草皮纷纷被掀翻，毒液四处飞溅。
这灵气波动传到结丹修士停留的地方，人人脸上都出现了异色。这是元婴修士动手的波动吗？
观战的元婴修士们纷纷施展护身手段，罗家家主等更是在心中大骂。这白家老鬼真是老辣狠绝，毫不在意脸面的事，一发现不对，连法宝自爆都做得出来，可惜了这位新结婴的小辈，虽然实力不凡，却还是拿他没办法。
自爆的威力将灵玉的剑气符文逼退，甚至朝她席卷而来，将她包围。
以白家老祖个性，怎么肯灰溜溜地走人？就算逃跑，也要让灵玉吃不了兜着走。这一击如果落到实处，以她刚刚结婴还没稳定的境界，必定会受重伤。而他，趁此机会逃出！
身躯爆开之时，一物从白家老祖头顶飞出，以数倍的遁术飞离。
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元婴修士，理论上也很难达到。
观战的众元婴不免感叹。说白家老祖老奸巨滑，其实他也是受创甚巨。他自爆身躯，自然是放弃了肉身，让元婴逃出。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没有元婴修士愿意落到这样的下场。如此一来，他必须另找一个身躯夺舍，重新修炼。有元婴在，不用再像普通修士一样苦修，不过，必然要损失几百年的修为。
损失惨重，就算自爆的威力下，对方重伤，白家老祖自身也是损失惨重。
众元婴正感叹着，却发现理应被自爆威力击伤的灵玉突然不见了，她的身影在空中连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了上去。
一缕锐利无匹的青色剑气从仙书中飞出，对穿而过。
“扑通！”白家老祖的元婴从空中跌下，被剑气绞成碎片，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单独的元婴，虽有惊人的遁速，但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白家老祖的元婴被击碎的地方，正好是众结丹修士聚集之处。初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元婴被绞碎，扬起一蓬血雾，顿时惊呆了。
绞灭了白家老祖元婴的灵玉，面无表情地浮在半空中，仙书在她面前，“哗啦哗啦”地翻动着，给静谧的气氛添加了一分诡异。
剑气收回仙书，一滴鲜血也没有留下，她全身上下干净得一尘不染，却让人感到浴血修罗般的肃杀。
罗无极倒抽一口凉气，看着眼前的灵玉。
灵气旋涡慢慢收拢的时候，她知道结婴之人已经成功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刚结婴出关，这位程道友就灭杀了一个同期修士！
——尽管没有看到前面发生的事，但是，以罗无极的推理能力，很快就把真相推断得八九不离十。前面动手的，八成就是白家老祖，也只有他有立场与这两人作对。而这个飞速遁离，又被绞杀的元婴，自然就是白家老祖了。
好狠！也好厉害！
刚刚结婴出关，连真元都还没稳定，就把同阶修士灭杀了，甚至连元婴都没放过！
元婴有多难杀，罗无极很了解。哪怕同阶数名修士联手，都不一定能够将元婴绞杀。真不知道这位程道友用的什么手段，居然能追上遁逃中的元婴。
不多时，留在后面的几位元婴修士赶来了。
看到被绞杀成一团碎肉的元婴，他们震惊了。
竟然真的被杀了！
他们不由心生畏惧。白家老祖的实力，他们都清楚，虽然算不上多强，可并不比他们差。灵玉能够绞杀白家老祖的元婴，说明她的实力并不比他们几个弱。
哪来的小辈？居然一结婴就有这样的实力，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周玄英深深地看了灵玉一眼，飞到她身前，将手中的徐正递过去：“程道友。”
灵玉杀意凛冽的目光柔软下来，接过徐正，向他点点头：“多谢。”
她揽着全身乌黑皆是毒气的徐正，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的结丹修士，扬声道：“白家的人给我听着！你们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否则，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话音落下，剑气一裹，化为遁光，往五子湖飞遁而去。
留下白家的人惶惶不安。
他们还不知道被击杀的人便是白家老祖，等到他们从几位元婴口中得知此事，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赶着回白家安顿老小去了。
灵玉并不知道，她放下这句话后，白家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
500、我还是徐正
仍然是罗无极名下的小岛。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这时节，春花已落，夏花却更热烈了。
整座小岛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坐在小亭中，相对品茗。
热水注入茶杯，水声回荡，小岛越发幽静。
罗无极同样幽静的声音响起：“本来我还以为，你结婴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
她的对面，周玄英笑了起来：“本来我也以为不会。”
“呵……”罗无极摇头淡笑，“看来，我真应该感谢程、徐两位道友啊！”
“不，”周玄英纠正，“应该是我们。”
两人视线相触，均笑了起来。
他们是多年的好友，也是多年的对手，有着无须言说的默契和难以分清的情感。他们都很清楚，一旦两人身份有别，就不可能继续维持这样的交情。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周玄英结婴之前，才会突然说出那句话。可惜，罗无极拒绝了。他其实知道，罗无极必然会拒绝，只是不想自己后悔罢了。
没想到，他结婴之后，局势变了，心境也跟着变了。
元婴之前，周玄英一直很自傲，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天才修士，直到数月前那一战。
刚刚结婴出关，连修为都还没稳定，就能将一位经年元婴修士斩落，甚至连元婴都没逃过。他问自己，做得到吗？
那种情况下，击败已经重伤的白家老祖并不难，连元婴也一并绞灭，才是难点。想来，就连各家家主都做不到。
回想以前，自己把眼光局限在五子湖，实在短浅。
罢了，那些争利之心都歇了吧，看看白家，不过一个决定失误，现在已是风雨飘摇，随时都会灭族。就算那位不动手，凭白家那几名结丹，可保不住整个家族。白长生那性子，之前活得好好的，还是白家老祖护着他的缘故。
经过这件事，他算是明白了，自身修为才是根本，还是把关注点挪到自身道心上来吧。他强大，周家自然强大。
“那边一直没动静？”周玄英问。
他没有说是哪边，不过罗无极知道：“没有。”
那日灭杀白家老祖后，灵玉便带着徐正回到五子湖，这都几个月了，租住的洞府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几个月来，白家风流云散，人心惶惶。
本来，白家失去了元婴修士，少不得让出一些利益，可灵玉出关斩杀白家老祖那一幕实在太惊人，其他世家都没有动作。并不是他们怕了灵玉，而是不想在一位实力元婴解决恩怨之前插手。
尽管如此，白家非但没有平静过渡，反而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惊惶。
白家老祖被灭，白长生继任成为家主。他满腔愤恨，却无可奈何，结丹后期的修为不算低，可有一个元婴期的仇人，怎么能够安心？
有条件的，都在暗地里悄悄转移家人，等到白长生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转眼间，白家从一个强盛的中等世家变成了奄奄一息的小家族。
“看来那位还活着。他活着，白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就算有一线生机，恐怕也要在五子湖除名了。”罗无极叹息。
白家有登仙泉在手，这些年来积累了不少财富，等到此事了结，五子湖其他世家怎么可能放过它？很快，白家会被瓜分一空。到时候，白家最好的选择是离开五子湖，另外选择一方水土重新扎下根来。只要白长生不犯浑，改掉他惹是生非的脾气，要保留白家的传承并不难。
当然了，如果对方连白长生都不放过，等待白家的，就只有灭族这个结局了。
事情到底会走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好。罗无极觉得，那位程道友不像是行事不给人留后路的狠辣之辈，可那天她斩杀白家老祖的坚决，又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印象是错觉。那团血肉模糊的元婴，给她留下印象太深刻了！
几个月来，所有世家都注视着那个紧紧关闭的洞府。也许那道石门开启的时候，五子湖将迎来一个世家的灭族。
周玄英和罗无极闲谈之时，灵玉一点也没闲着。
她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整个人身上充斥着生机勃勃的净化之力。
徐正就躺在她的面前，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微弱，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灵玉持续不断地将身上的净化之力注入到徐正身上，将残留的毒气一点一点逼出来。
说来，也是因祸得福。
当日她逼不得已在万毒沼结婴，没有灵眼，甚至连灵脉都是微弱的，灵气根本不够。就算徐正把所有的灵石贡献出来，也还差很多。所有灵石都变成粉末后，她开始吸收古树的灵气。
那株古树，不知道在万毒沼生存了多少年，渐渐具有了净化之效。当它的灵气全部被灵玉吸收后，净化之效一并纳入元婴之中。
现在，万毒沼这种地方，灵玉完全可以自由来去，而不需要服用任何解毒丹。这世上能够对她起效的毒物，基本没有。
徐正体内的毒气，就是用这种方法逼出来的。
当日徐正几乎被毒气完全侵入，连心脉都不例外，要不是他提前服用了玉霄回生丹，恐怕早就身死了。那种情况，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服用解毒丹都有可能承受不住药效。
这几个月来，灵玉用元婴的净化之力，一点点将毒气逼出化解。
终于，最后一丝毒气从心脉逼出，徐正的体内充斥着净化之力，生命体征缓慢恢复，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灵玉放下心中大石，一挥袖，将徐正送回石床上，开启早就布置好的禁制。
这禁制将会持续地温养他的身体，直到他醒来。
做完这一切，灵玉整个人都虚弱了下来。
别看她一出关就大发神威，将白家老祖的肉身连元婴一并灭杀，其实，真实情况并不是那么轻松。
她的结婴过程很凶险，结丹圆满才一年多，打磨不够，本不应该仓促结婴。幸而她基础扎实，道心方面也没有太大的缺失，才能一路闯过去。
就算如此，最后心魔劫来临之时，还是险些被迷惑了。
徐逆落入溟渊后，她的内心充满了报复的强烈念头，对于实力的渴望和无从消磨的想念时时盘踞于心。
这些在心魔劫来临之时，一并爆发。幸而她心中还保留了一丝清明，慢慢挣脱了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还是灵气的问题。哪怕将古树的精华全部吸纳，也没能吸收够灵气。
她之所以能将白家老祖轻松斩杀，连元婴都没放过，靠的是法宝晋阶后爆发出的威力。
仙书本是通灵法宝，而且是她的本命法宝，她结婴，仙书也跟着晋阶。追上元婴，则是靠的幽冥异界，这件法宝具有空间之能，以前她修为不够，发挥不出它的威力。可以说，达到元婴的她，有幽冥异界在手，基本没人能追得上她。
而且，刚刚出关就出手斗法，体内真元动荡，一直没有好好收束调理，这样下去，她的根基会不稳。
现在，确定徐正身上毒气解除，她也该着手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灵玉在蒲团上盘坐下来，从灵药袋中取出灵根肉芝。
结婴之时，肉芝已经被她服用了一部分。肉芝的灵气充沛无比，使她安全地度过最初的阶段。
除了提高结婴机率外，肉芝还有疗伤奇效。当初雷天一身经脉几乎被完全破坏，服用肉芝之后，很快就复原如初。
无论是徐正的伤还是她的隐患，都用得上肉芝。
如果用肉芝炼成丹药，服用效果会更佳，但她不通炼丹之道，时间又不足，直接服用也没什么妨碍。
轻轻割下一片，送到徐正嘴边，看着肉芝化成一团，被他吞服下去，灵玉才割下来自己服用。
在肉芝的强力药效下，两个人体内的伤都在迅速地修复着。
等到徐正清醒，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他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洞府上方的石壁，似乎还没有真正地清醒。
过了一会儿，意识回拢，他慢慢挪动自己的手脚，坐了起来。
不远处闭目疗伤的灵玉立刻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四相对，却都无言沉寂。
劫后余生，他们险些就见不到了。
灵玉首先反应过来，起身走近：“怎么样，还好吗？”
徐正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体内经脉如常，奇道：“我居然活下来了？”
话说完，脑袋就挨了灵玉一掌：“胡说什么？难道你巴不得自己死？”
徐正摸着头说：“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毒气进入心脉，怎么活啊？”
说完，却见灵玉神情阴郁地看着他。
“怎么了？”徐正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自己又哪里不小心做错了。
“你这个……”灵玉伸手指着他，想要痛骂，最后却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跑？难道我的命比你的命珍贵吗？你活着我死了，你死了我活着，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徐正沉默。许久后，灵玉才听到他轻轻的声音：“你活着我死了，那我还是徐正，如果你死了而我活着，那我……再也没有脸用徐正这个名字。”
501、恩怨两清
徐逆，这个人的存在，不仅仅给徐正的人生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更让他背上了无法偿还的债。
徐正这个名字上面，烙下的都是徐逆的印记，当这个名字为人所知，顶着这个名字行事的就是徐逆。
现在徐逆不在了，这个名字曾经有过的光环也被一并带走。
徐正并不恨，离开紫霄剑派后，他流浪过很多地方，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徐逆并不欠他，反而是他欠着徐逆。
欠他一个正常的人生，欠他一句再也不能说出口的对不起。
当徐正回到紫霄剑派，面对的是替身挡祸的丑闻，和再也无人分担的天命。
徐逆就这样消失得彻彻底底，他连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
那时候，徐正就想，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能力，让这个名字再次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徐逆也不恨他，甚至，最希望他做好自己的就是徐逆。
这是徐逆曾经为之奋斗过的，即使他不在了，也不能堕了这个名字的威名。
除了名字，见证徐逆这个人在世界上存在过的，就是灵玉。在那个时刻，他怎么能不去保护他爱的人？
何况，她本来就是他的朋友啊！曾经共过患难，可以毫不犹豫交付后背的朋友。
他已经对不起兄弟，不会再对不起朋友。
这是债，也是情。
生命很可贵，但总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可贵。
“徐正。”灵玉突然喊道。
“什么？”徐正抬起视线。
灵玉的神情很认真，她说：“你配用徐正这个名字，比任何人都配。”
这一刻，徐正眼中隐隐有波光闪动。
这是他回归以后，第一次有人肯定他。
回到紫霄剑派，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和以前不同了。师兄弟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敬仰羡慕，长辈们感怀叹息，就连剑侍，对他恭敬却隐有敌意。
面对这些，徐正不怨任何人。造成这一切的昭明剑君，对他比谁都疼爱，他所拥有的一切，除了性命，都是剑君给的。带走荣耀给他留下丑闻的徐逆，从来都不能自主选择，怪只怪他自己比不上徐逆，连剑侍都被收服。
他很努力，努力修炼，努力增强实力。现在，终于有一个人看到他的努力，肯定了他的成绩。
他不再是那个坐享其成的徐公子，而是徐正，独一无二的徐正。
“废话说完了，说正事。”
感动到一半，徐正就被泼了一身冷水。他哽了哽，很想抗议。怎么能这样呢？差点勾得他流下两泡男儿泪，居然说是“废话”……
灵玉可不管他，说道：“白家老祖已经死了，咱们俩的仇就算是报了。本来我想着，你要是死了，我就把白家灭了给你陪葬，可你活着，所以……”她摊摊手，表示自己懒得再报复。
徐正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惊讶：“白家老祖死了？”他被毒气感染，后面就晕了，没看到灵玉大发神威的一幕。
“对，连元婴也被我绞碎了，你觉得不解恨？”
徐正连忙摇头，他没那么记仇的好不好？当初白长生对他放狠话，他都看在白长真的面上忍了，如果不是正好遇到灵玉，估计也就是回头搞点破坏，出出气。
他刚才那句话重点不在这里——
“我想说，你才结婴出关，居然能把他杀了？”
“这要多谢你啊，你都能把他搞到重伤，我要搞不定他，岂不是太逊了？”灵玉回答得理所当然。
徐正不满：“喂喂，你什么意思啊？说的我好像很差似的！”
灵玉笑，指指他：“结丹。”再指指自己，“元婴。”
徐正无言以对，只能看着她得意地笑。
怎么就让她结婴成功了呢？现在可好，他才结丹后期，想要达到圆满，怎么也要三五十年后，再打磨几十年，结婴早的话要七八十年，晚一点那就要百年了。
徐正很郁闷，他真的不算差啊。剑修在他这个年纪能够达到结丹后期的，少之又少，紫霄剑派历史上都找不出几位，千年前那位号称天才的行端真人，也不比他强多少。为什么在灵玉面前，干脆被比得没地方站了呢？
“又被你胡说八道拉开话题了。你到底满不满意？不满意我们再去捅白家两刀？”
“我有这么残暴吗？”徐正摆手，“白长生挑衅，我们偷了他们的宝物。白家老祖意图打断你结婴，你把他杀了。我们跟白家的恩怨，一码归一码，已经清清楚楚。”
灵玉想了想，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不记恨，我也没必要刚结婴就大开杀戒。杀人到底不是好事。”
徐正笑：“你杀的人还少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杀的人还真不多。”仔细算来，她也就是筑基时在临海战场杀了不少，不过以妖修居多。不到必要，她不会滥下杀手，背上因果不说，看着跟自己一样的人殒命，并不会带来任何快感。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吧，白家跟我们恩怨两清。”徐正做了决定。
五子湖坊市那间洞府终于开启，这时，离白家老祖殒命快一年了。
看到活着走出来的徐正，有人失望，有人安心。
徐正活着，接下来的风波就不会太大，他们不必直接面对元婴修士的怒火。
最高兴的，应该是白家修士。
这一年时间，白长生经历的比过去两百多年还要多。
成为家主，面对人心的崩溃，家族的散乱，外来的欺压，他终于知道，承担起一个家族有多么不容易。
他恨让白家落到这个境地的灵玉和徐正，但却不得不臣服于现实。仅仅结丹的他，连白家都担负不起，哪有资格提报仇？
甚至于，他连带着族人避祸的勇气都没有，一旦惹怒了元婴修士，等待他们的仍然是灭族之祸。
他只能够一边苦苦维系着家族，等待着审判时刻的到来。
终于，洞府开启了。徐正活着。
白家安心不少。就算对方要出气，也不会牵连太大。
就在白家忐忑不安等待处置的时候，灵玉和徐正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偶尔出洞府采买修炼所需，其他时间只管闭关疗伤。
为了提供结婴需要的灵气，他们俩身上所有的灵石都用光了，只能卖掉一些珍稀材料，以换取修炼所需。
结婴条件所限，导致灵玉根基不稳。像这种根基的问题，只能用时间慢慢打磨，没办法取巧。
而徐正，他在与白家老祖的一战中所得甚丰，尤其是拼死一战的感悟，让他的剑心得以淬炼，现在是提升修为的最好时刻。
两个人都埋头修炼，白家的恩恩怨怨，早就不在关注中了。
五子湖众世家等待许久，慢慢明白了他们的态度，于是，白家很迅速地被众世家瓜分了。
登仙泉最后落入周家之手，拥有两位元婴修士的周家，现在是五子湖第一世家。其他产业，由罗、左、段三家平分。
至于其他世家，当然没份。不管怎么说，白长生都是结丹后期，而且资质优秀，很有可能结婴，那些小世家可没那个底气来分一杯羹。
罗无极原本以为白长生会带着白家迁走，没想到他竟然忍了下来，重新找了个无主的小灵脉，建起新的白家山庄。
白家剩下的产业不多，但维持一个小世家问题不大。他们的结丹修士也不少，没有灭族之祸，那些小世家吃不下他。不过，他们想重新发展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没有那位新晋结婴的元婴修士，五子湖还有这么多世家，谁都不想白家再次强大。
时间一年一年流逝，渐渐的，这段恩怨在五子湖修士的记忆中淡去，不再被人经常挂在嘴边。不过，酒馆茶楼仍然能听到说书人说着五毒沼结婴的奇闻。这件事激励着众多小修士，你看，努力的话，连身处万毒沼那种地方都可以结婴成功。
十年后，白家已经成了五子湖默默无闻的小世家之一，不再有人提起。白长生修为究竟如何，几乎无人知晓。白家老祖死后，他好像连脾气也改了，再也不曾听说他的跋扈事迹。不过，就算如此，有几大世家压制，他想要结婴，仍是很难。
而罗家的罗无极，终于结丹圆满，打算出门游历，寻找结婴机缘。
灵玉和徐正闭关的洞府，迎来了十年来第一位客人。
收到罗无极的拜帖，灵玉不禁想到她初来五子湖的情景，正是从罗无极一张拜帖开始的。
这些年来，罗无极仿佛知道她和徐正的忙碌，并没有上门打扰，不过，在她的授意下，罗家店一直给他们方便，甚至寄售货物都没收佣金。
对罗无极这个人，灵玉印象不错。虽然是互相利用，但能够保留一份善缘也不错。
她回了传讯符，告知她随时可以上门拜访。
第二日，罗无极依约而来。
这是她们第一次以真面目相见，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罗无极离开五子湖游历，灵玉和徐正也会回返陵苍，以后能不能再见，就看缘分了。
502、听话
送走罗无极，灵玉吐出一口气。
徐正从修炼室出来，问：“她说什么？”
“没什么，结个善缘而已。”
灵玉其实不难相处，一般人都能跟她聊两句。比如罗无极，跟她的性子完全不同，处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仅仅结个善缘而已，和罗无极这种满身都是心眼的人当朋友，真的挺累，就让她和周玄英继续相亲相爱去吧。
“我修为已经稳固了，不日便回师门，你呢？”
徐正说：“我出来很久了，也是时候回去了。”说着，得意洋洋，“这次受伤真是因祸得福，修为大进，省了十几年苦修。”
灵玉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我意外得了古树的净化之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喘气？”
徐正活着，还真是运气好。他那日虽然突破了心境障碍，但毒气攻入心脉，肉身几乎损坏，经脉丹田无一幸免。再加上被白家老祖击成重伤，没有意外的话，就是陨落的结局。
正是因为如此，几大世家才会忍耐着没有对白家动手。在几位元婴修士看来，徐正几乎就是个死人。
没想到，紫霄剑派的玉霄回生丹硬生生护住了他的心脉，灵玉斩杀白家老祖后，立刻给他疗伤，将侵入心脉的毒气拔除。之后，一边用珍贵灵药护住他的肉身，一边净化他体内的毒气，花费了几个月功夫，总算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那株古树除了净化之效，还带着强大的生气，徐正被毒气感染而萎缩的经脉，经过古树气息的修复，慢慢恢复了生机。
之后，肉芝的温和药效温养他虚弱的身体，如此大半年，才复原如初。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是幸事。灵玉很庆幸，徐逆不知身在何方，她不想徐正再出事。
两人商议了一下，几天后就动身，这几天各自处理一下杂务。
灵玉没什么好处理的，她在五子湖又没朋友。
倒是徐正，估计还得去白家一趟。
灵玉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徐正到底是太多情还是太无情。
徐逆说过，徐正少年起就招蜂引蝶四处留情，那时两人的主次还没有颠倒，徐逆没被他少坑。
不过，他每一段感情都持续不久，往往下一次遇到，又换了个谈情说爱的对象。
徐逆渐渐习惯了，徐正就是看到喜欢的女孩子想勾搭一下。凭他的容貌身份，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桃花。
另一方面，再怎么卿卿我我，他都不会在一段感情里沉溺太久，说断就断，决不拖泥带水。
就像白长真，不管她来软的还是硬的，徐正毫不动摇。
可是，明明不打算继续下去，他却对白长真一再容忍。
一直到现在，灵玉都没有从他口中听到半句对白长真不满的话，他一怪自己判断失误，二怨白家人嚣张不留余地，惟独没有说过白长真。
多情得让人恼，又无情得让人恨，想想都觉得可怕。
爱上徐逆那种人，顶多就是得不到，爱上徐正这种人才可怕，你永远都摸不透他的心意，明明无情得可怕，却又留恋他的温情，总是觉得他对自己还有情。
徐正果然去了白家。
现在的白家山庄，位置比原来差多了，灵脉也不理想。徐正潜入白家山庄，轻易寻到白长真的住处。
这个院子，比原来的白家山庄的院子小很多，也朴素很多。没有任何守卫，只有两名侍女陪伴。
徐正心中一酸。他初遇白长真时，她何等风光？身边簇拥着无数筑基修士，争相讨好，便是结丹修士，都能驱使。哪像现在，身边只有两个炼气期的侍女，仅仅只能服侍起居。
“小姐，您已经修炼一整天了，休息一下吧。”厢房里传来侍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白长真答道：“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尽管如此，侍女下去后，她仍然一心一意地修炼着，不肯懈怠。
徐正看着窗上映着的少女的影子，默默无语。
月影西移，星子隐没，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屋内的女子终于停下了修炼，推门出来。
看到徐正的一瞬间，她眼中似乎扬起漫天星光，可最终一颗颗坠落，只剩下夜幕。
“你来做什么？”说出这句话的白长真很冷静，只有微微闪烁的目光可以看到她并没有完全消逝的爱恋。
徐正说：“如果你愿意，我送你去星罗海。”
白长真望着他，不说话。
徐正便道：“白家迁怒于你，你留在这里，日子不好过。”
听到这句话，白长真撇开头，遮掩眼中的泪光。
从天之骄女到现在的家族罪人，她有过悔有过恨，唯独没有过怨。
日子不好过，没错，她确实日子不好过。
白家老祖身死的消息传来，白长生当即甩了她一耳光。
从小到大，白长真一直被父亲捧在手心，白家老祖脾气再差，对她这个女儿却是千般疼万般爱。而白长生这个哥哥，虽然跋扈不讲理，也称不上疼爱她，但也从来不会对她动一个手指头。
仅仅只是挨一耳光，没什么可说的。白家的祸事，就从她拒婚开始，就算白长生不打她，她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是，从此之后，她时时都要承受家族修士的白眼。他们对元婴修士有多恐惧，对她就有多痛恨。
她这个白家大小姐，一夕之间成了白家族人最痛恨的人。
所幸，白长生还认她是妹妹，除了条件差些，并没有容忍别人欺凌她。
这十一年来，她过得很苦。不仅仅是条件艰苦，更是心里痛苦。
没有她的任性，就不会有白家的祸事，也不会有白家老祖的身死。她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害得家族险些分崩离析。
她不能原谅自己。走到这一步，怨不了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
现在，这个引起一切祸事的男人跟她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就送她去星罗海。
是送，不是带。
白长真转回来，昂着头直视徐正，她一字一字地问：“你，还是不带我走？”
徐正沉默。
眼角闪动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无声地哭泣，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是这样？如果你绝情，就绝情到底，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如果你有情，为什么还不肯带我走？”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刚才说带我走，我就跟你走。哪怕被世人唾骂不知廉耻，哪怕将来粉身碎骨，我都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欠下债了，父亲的债，家族的债，一辈子都还不完。可是……”
可是，徐正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想当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都不行。
他的无情在于他的多情，他的多情就是他的残忍。
如果要毁了她，那就毁个彻底，偏偏要给她留下念想，偏偏不让她继续妄想。
静夜中，无声的哭泣越发悲凉。
“我送你去星罗海。”沉默中，徐正重复着刚才的话。
白长真终于崩溃了，她疯了似地扑上前，一巴掌扇在徐正脸上，拼命地捶打着他：“徐正，徐正，徐正……”
除了他的名字，她什么也不能拥有。
徐正任由她捶打，动都不动，听着她一边打一边哭泣：“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自始至终，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长真终于累了。
他再一次重复：“我送你去星罗海。”
白长真后退两步，抹掉脸上的泪，用冷静的声音说：“我不走。”
“……你在白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走？”
白长真昂起头，眼中有着世家女子的决绝：“我说过，我已经欠下债了。”
“可是……”徐正眼中闪过不忍。
白长真淡淡道：“白家给了我一百多年的优渥生活，让我前呼后拥风风光光。我害了白家，害了父亲，现在的下场，是我应得的。”
她的目光落在徐正俊美的脸上，神情恍惚了片刻，慢慢坚毅起来：“爱情和责任，我总得拥有一个。既然你不能给我爱情，那我必须承担起责任。过去的一百多年，是白家在供养我，我的余生，将会用来供养白家。”
徐正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坚决毅然，此时的白长真，和初相识时娇俏活泼的少女判若两人。
他明白，自己劝不了她了。
“好吧。”他慢慢说道，“保重。”
“徐正！”看着他转过身，白长真忍不住喊道。
徐正停住，却没回头。
白长真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我修炼无成，我们就此永诀。如果我修炼有成，一定会去陵苍找你报仇！”
许久后，徐正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罢，他的身影在静夜里倏然消失，只有散在风里的声音，告诉她，他曾经来过。
离开白家山庄，徐正突然停在半途，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处理一下私事，这也要跟踪我？”
安静了数息，灵玉干笑着出现：“我怕你被白长生发现嘛！”
“少来！”徐正毫不客气地揭穿她的用心，“你只是无聊想看戏而已！”
“好吧！”灵玉承认，“我确实挺无聊的。”
徐正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山下走。
灵玉跟了上去：“喂！”
徐正不理她。
“徐正！”
“干嘛？”徐正没好气。
“我想跟你说，你这样真的挺不好的。”
徐正猛然停住，转回头瞪着她。
灵玉说：“我知道你胸怀坦荡，但是感情的事，没办法一是一二是二。你没错，可是你还是害了一个女子。”
“别说得你好像没责任，还不是你提议回头报仇的？”
灵玉点头：“对啊，我有责任。可是我跟白家没有任何关系，白家结局如何，我根本不会挂心。你呢？”
“……”
“乖，以后少招蜂引蝶，听话。”
503、分道扬镳
数日后，灵玉和徐正动身离开五子湖。
得知这个消息，五子湖众世家松了口气。
要说这两个人，行事并不霸道，可太能搅和了，看看白家，不知不觉就被他们搞成这样。这种人，惹不起，打又麻烦，还是不要留在五子湖的好。
灵玉原本打算花二三十年时间好好游历，寻找结婴机缘，不料阴差阳错之下，第二年就被逼结婴。如今回师门，也算是完成既定目标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满意，要不是仓促结婴，在五子湖耽搁了十年，这十几年游历的收获一定很大。
可转念一想，她发现自己搞错了。游历是为了什么？坚定道心寻找结婴机缘啊！她顺顺当当结婴成功，反倒觉得耽误了游历，这不是本末倒置么？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然了，她结婴成功，包含一定的侥幸成分，这是以后要注意的。
两道遁光从安岭古道飞出，落在断水山上。
“好了，我们就此分别吧。”灵玉说。
无论是去紫霄剑派还是太白宗，都要往北走，不过一个往西北，一个往东北，并不顺路。
徐正点点头：“我们同行，被别人看到挺不好的。”
灵玉笑：“你现在才知道？劝你一句，回师门后，先到昭明剑君面前请罪吧。自己坦白，总比瞒着瞒着被发现的好。”
“我知道。”徐正面上隐有叹息。他并不想让剑君失望，可他总是不能让剑君满意。
“你多保重。”灵玉拍拍他的手臂，便欲离开。
“等等！”徐正唤住了她。
灵玉转回头：“还有事？”
徐正面露犹豫，吞吞吐吐许久，才问出口：“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灵玉奇了：“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徐正深吸一口气，望着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和剑君决一生死，而你胜了的话，可不可以留他一命？”
灵玉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
这是徐正第一次提出要求，也是他第一次正面说到这个问题。她或者徐逆，总有一天要和昭明剑君决一生死，那个时候，徐正怎么办？
他可以为兄弟、为朋友义薄云天，但他不能为了兄弟、朋友就跟爱他如命的祖父作对。那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哪怕父母都及不上。
灵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徐正、徐逆，其实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任何事都一码归一码，清清楚楚，并不掺和在一起。
她对徐正，是朋友情谊，对昭明剑君，是杀爱之仇。徐逆对徐正，感情更复杂一些，但大抵还是把他当做兄弟，对昭明剑君，则是杀母夺命之恨。他们没有因为对昭明剑君的仇恨而与徐正疏远，同样没有因为徐正而放弃报仇。
而徐正，他其实是个特别单纯的人，做事情从来由心出发，尽管他有时候看起来很欠揍。
比如，他喜欢白长真，所以对她处处留情。可他不爱白长真，就不愿意带她走。灵玉结婴，他舍命守护，是为朋友之义，亦为兄弟之情。她和徐逆要找昭明剑君报仇，徐正从来不多说什么，同样的，他也不会说昭明剑君一句不是。
可是，他分得再清，有些事还是会纠缠在一起。比如，当徐逆或灵玉找昭明剑君报仇的时候。
灵玉看着徐正，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眉毛都纠结成一团了。想必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很不容易，这可是违背朋友之义的。她想，如果有一天，她和昭明剑君的决战中落败的话，徐正也一定会请求昭明剑君留她一命。
这让灵玉的内心柔软下来。她说：“好。”
徐正一下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灵玉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徐正动了动嘴角：“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
灵玉说：“你这么有情有义，我也不能什么都不顾。”
徐正小心地问：“这样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灵玉摇头：“杀人能出气，但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好了，你别多想，回去好好修炼，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能够站在同一层面上说话。”
说罢，她指指徐正：“结丹。”又指指自己，“元婴。”大笑着化为遁光，飞遁离开。
留下徐正郁闷地看着她离去的遁光，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两人从安岭古道出来，在断水山分道扬镳。一个去往宜清城，借助传送阵传回平海城，然后回紫霄剑派。一个飞至汇灵湖，传送到凌云城，回太白宗。
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太白宗山门，一名弟子正在打瞌睡。
“卢师弟！”旁边一人推推他，“别睡了，等下被执事师叔发现就糟糕了。”
这名弟子睡眼惺忪地打个呵欠：“哪那么巧？师兄你太紧张了，最近都没什么人来访……”
值守山门这活，说轻松也轻松，说累也累。那些负责检查弟子令牌的，每日里忙个不停，而像他们这样负责接待外客的，就闲得多，没人来访的话，闲得能下蛋。
“万一有人来呢？你这样子，被外客看到，像什么话？”
“好了好了，等人来了师兄你就叫我……”
“卢师弟！”
卢师弟挥挥手，倚着门柱又睡着了。
“卢师弟，来人了！”
本以为叫个几次，师兄就不叫他，没想到还叫个不停，卢师弟烦了：“师兄你就别蒙我了，哪有那么巧……”
一睁开眼，话音戛然而止。
一名修士飞遁而来，落在山门外，正往里走。
看衣着，上面没有门派标志，看修为，那乘风御气的姿态，怎么也是结丹以上。
卢师弟连忙擦擦脸，免得脸上沾了口水，给前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与一同值守的师兄已经迎了上去，两人恭敬揖礼：“这位前辈请留步。”
灵玉意外地看着他们。
身为值守弟子，这对师兄弟长相英俊讨喜，让她这么一看，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该不会遇到传说中的那种情况吧？要说这位前辈长得不错，可他们实在没有那个心思……
“你们是值守房的弟子？”这位前辈终于开口了，问的话却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那位师兄小心地回答：“是，晚辈二人乃太白宗值守弟子。不知前辈是哪一派的高人，来访客还是……”
灵玉还在奇怪，这对弟子为什么拦着她，她以前都是直接走到山门，把令牌扔给值守弟子就行了。听到这里，才知道对方不认得她，误以为是访客。
她二话不说，摸了令牌递过去。
这对师兄弟看着眼前的令牌，收住话头。
“身份令牌。”灵玉提醒。
听她这么说，这对师兄弟才反应过来，脸色微红，告罪一声，拿过令牌校对。
确认对方是本门的结丹真人，二人恭恭敬敬地递还令牌：“晚辈多有得罪，真人莫要见怪。”
灵玉怎么会跟两个小弟子计较？正要进入山门，却听其中一人道：“敢问程真人，可是观云峰一脉？”
灵玉停住脚步：“不错。”
这名弟子便道：“如此，真人回来得巧，不久前，观云峰的苍华祖师受伤了……”
“什么？”灵玉皱眉，“受伤？怎么回事？”
“具体何事弟子不知，只知苍华祖师如今正闭门疗伤……”
灵玉抛给他一枚中品灵石：“多谢你了。”说罢，大步迈入山门，直接去观云峰。
她走后，卢师弟喜不自胜地拿着这枚中品灵石，吹了吹灰尘，对着太阳观赏它清透的色泽：“师兄，结丹真人可真是大方，随手打赏都是中品灵石。”
那位师兄瞪了他一眼：“就你机灵。”看着那枚中品灵石，他也有些眼热。
卢师弟小心翼翼地收好，对他讨好地笑：“若非师兄提醒，小弟就得罪前辈了，这枚灵石，自然有师兄的份。要不，我们晚上去买点灵丹？”
师兄眉开眼笑：“卢师弟客气了……”
不提这两名小弟子，听说师祖受伤的消息，灵玉没回天池峰，直接去了观云峰。
蔚无怏的洞府换了执事，没认出她来，灵玉刚要解释自己的身份，冷青琼正好从药园里出来。
“程师姐？”
“冷师妹。”灵玉招呼一声，“好久不见。”
冷青琼的修为还停在筑基圆满，她卡在结丹关头已经很久了，当年灵玉离开时，她正准备结丹。看来她运气不是很好，没能成功突破。
“好久……”招呼打到一半，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口。冷青琼不可思议地看着灵玉，结结巴巴地说：“师姐，你……你结婴了？”
灵玉对她一笑：“侥幸。”
听她承认，冷青琼晕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记得上次灵玉回山，才二十年时间，就从结丹跳到结丹中期，这次更过分，才出去十几年，直接结婴回来了！
她知道大师姐天分很高，可是，结婴有这么容易吗？师父是公认的天才，在结婴这个关口也是蹉跎多年。师姐如今才多少岁？
再说，哪家宗门弟子结婴，不是回到宗门，准备最好的灵药，用最佳的灵眼？怎么可能在外面结婴回来……
“师姐，别跟小妹开玩笑了……”
504、师祖之伤
没等冷青琼说完，后面传来声音：“灵玉？”
两人转头一看，蔚无怏大步向她们走来：“你结婴了？”他眼里满是惊喜。
这下子，冷青琼想不信都不成了。她只有筑基修为，元婴以上只能凭感觉，师父大人是货真价实的元婴，怎么也不可能把修为感应错。
“徒儿拜见师父。”灵玉见礼。
蔚无怏摆摆手：“不必多礼，既然你回来了，与为师一起去见师祖吧。青琼，药园你也不用打理了，收拾一下为师的丹房。”
冷青琼不但没有丧气，反而面带惊喜：“是，师父。”
师父要带结婴归来的师姐去见师祖，她没什么可嫉妒的。要紧的是后面那句，师父的丹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太白宗的人皆知，师父擅长水炼法，这种炼丹手法另辟蹊径，能炼制一些特殊丹药。师父让她进丹房，也就是允许她学习自己的炼丹术。
去往观云台的路上，灵玉迫不及待地问：“师父，徒儿听说师祖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已经听说了？你师祖之前应邀去了一趟无底洞，不小心遭了暗算。”蔚无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此事严重程度。
“无底洞？”
“哦，”蔚无怏想起来，灵玉在宗门埋头修炼的时候比较多，可能没听过，“无底洞是冰湖的一个冰窟，直通地底，一般我们叫它无底洞。”
“原来是这样……”灵玉问，“师祖的伤重吗？”
“重倒是不重，只是……”不好解释，蔚无怏叹了口气，“你去看了就知道。”
两人进入观云台，蔚无怏挥退守卫的执事，带着灵玉直接去了苍华真人闭关的密室。
看到密室里布置得密密麻麻的禁制，以及数人高的硕大冰块，灵玉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密室里的禁制，主要作用是束缚元神魂魄，巨冰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那衣着体形，分明就是苍华真人！
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养伤，倒像是囚禁！
“师父，师祖到底怎么了？”
蔚无怏还未回答，冰块里传来苍华真人的声音：“无怏？”
“师父。”蔚无怏唤了一声，说道，“灵玉回来了。”
灵玉踏前一步：“师祖！”
过了一会儿，冰块里的苍华真人才道：“是吗？这趟出门可还好？回来要准备结婴了？”
他们离得这样近，只要苍华真人保有一点神识，都能感应到她与昔日完全不同的气势。灵玉心中一酸，答道：“师祖，徒孙已经结婴了。我们观云峰一脉，现在是一门三元婴。”
苍华真人答得很慢，不知道是听得慢还是说得慢。
“一门三元婴，好，很好！师祖……很高兴。”
灵玉想，如果师祖好好的，现在一定会跳起来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元婴了，居然没回宗门结婴……可是，他现在连说话都这么费劲。
“师父，”她转头求助蔚无怏，“师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困在冰里，还有这些禁制……”
蔚无怏叹道：“你师祖险些被夺舍，如今那陌生神魂还在你师祖体内，为了控制他那元神，我们才会设下这些禁制。”
“什么？！”灵玉大吃一惊。夺舍，居然是夺舍！
夺舍在修仙界属于偏门，知道方法的人很少，而且有着极苛刻的条件，对于自身的神魂强度要求很高。当年临海战事，她曾经见过被妖修夺舍的修士，那是她仅有一次遇到夺舍这种事情。
一般来说，夺舍之人要比被夺舍的神魂强，否则，受到身体本能排斥的情况下，根本没可能夺舍成功。结丹期遇到夺舍也就罢了，苍华真人可是元婴中期，难道要夺舍的是后期修士的元神？
灵玉原想着，师祖若是受了伤，她正好带回了仙根肉芝，能够帮上一二，没想到苍华真人遇到的是夺舍，这让她束手无策。
“那个夺舍的元神，是何方神圣？”
“我们也不清楚。”蔚无怏脸上透着疲惫，“几个月前，你师祖强撑着从无底洞回来，显化师伯他们发现情况不妙，就设下了这些禁制，将你师祖封了玄冰之中。那元神很强大，若非受过重创，你师祖恐怕坚持不到宗门。”
“那现在怎么办？没办法把那陌生元神驱逐出来？”
蔚无怏摇摇头：“我们还在想办法。”
这么说的话，他们也没办法……
灵玉很颓丧，她以为自己结婴了，就有能力回报师父和师祖了，没想到师祖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必担忧，玄冰之中，寿元流逝缓慢，总能等到你们找到办法。”玄冰里，传来苍华真人的声音，一字一字，带着别扭的僵硬。
“你师祖说得对，太忧心也是无用，不如用心想办法。”蔚无怏说。
“是，师父。”这个时候，灵玉还能说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总不能还让师父操心。
说了一会儿话，听着苍华真人的声音有些虚弱，蔚无怏道：“我们出去吧，你师祖现在不能太费神。”
“是。”
师徒两个走出密室，执事等候在侧。灵玉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特意看顾苍华真人的。
她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只丹瓶，抛给他们：“劳烦你们，多多尽心。”
两名筑基执事连道不敢，看着她的目光既惊疑又羡慕。
灵玉哪有心思得意，得知师祖之事，连结婴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师徒两个回到蔚无怏的洞府，灵玉问：“师父，显化师伯他们有办法吗？”
蔚无怏叹了口气，摇头：“刚才在你师祖面前，不好直言。实话与你说吧，那个陌生元神太强大了，怕是古时的大能修士……”
大约半年前，苍华真人应邀去无底洞取一件宝物。与他同行的有真华仙门的寒石真人，化阳门的流明真人，以及森罗殿的阎君。
本来，以他们四人的修为，这一趟应该稳稳当当。没想到取宝时出了意外，不知道触动了什么禁制，四个人重伤而归，其中寒石真人更是被逼得弃了肉身，只剩元婴回到真华仙门。
苍华真人初时情况不严重，半路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元神。他强撑着回到宗门，就支撑不住了。
“我们和另外三派联系过了，从流明真人口中得知，他们这次去的，是古时一位大能修士的藏宝之处，很有可能也是他的坐化之处……”
“若是如此，这个元神还真有可能是……”
蔚无怏点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灵玉问：“师父，这个大能是什么修为？”
蔚无怏思忖：“倾天之祸发生前，沧溟界修为最高是合体期。不过炼虚、合体两个境界的修士屈指可数。无底洞对这两个境界来说，根本没有危险可言。秘密藏宝之地，怎么也应该跟自己的修为境界相当，这个大能修士，修为应该是元婴后期或化神。”
“元神保存如此之久，还能对元婴中期的师祖夺舍，应该不止元婴后期。”灵玉补充。
蔚无怏颔首：“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位大能，可能是化神修士。”
这么一分析，灵玉没那么担心了。化神只是比元婴高了一个境界，对方的元神必然是依托秘法，才能保存如此之久。离开身体这么长的时间，对方的元神肯定也很虚弱，师祖暂时没有危险。
“如果大衍城没出事就好了，我们还能向本门前辈求助，可惜……”
关于大衍城的事，灵玉以前只知道个大概，听蔚无怏这么说，便问：“师父，我们太白宗哪位前辈在大衍城？”
蔚无怏道：“就是显化、显宣两位师伯的师祖，说不定你以后有机会见到她老人家。”他看着眼前的灵玉，露出笑意，“别忧心，你师祖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你结婴归来，是件大喜事。等为师算算——”
蔚无怏掐指一算，惊叹：“你这丫头真是不声不响啊，这才多少岁，就成就元婴了，比你师父我强多了！”
说起来，蔚无怏虽有天才之名，但他的晋阶速度算不上快。一百多岁结丹，在结丹期稳稳当当地熬了两百年，才突破结婴。
那为什么他还有天才之名呢？一则，他除了在结婴关头卡得比较久，其他时候瓶颈不明显，每次都能够很顺利地突破，完全不用操心。二则，天才是比出来的，与蔚无怏同期的弟子中，他的修炼速度最快。
可以说，蔚无怏这样的天才，各个宗门都有，不说每代出一个，最起码两三代能出一个，属于正常情况下的天才。
像陆盈风、端木澄他们，是这一辈最优秀的弟子，比起蔚无怏稍逊一些，但也差不太多。
蔚无怏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徒弟比他们都要优秀一点，只是被筑基时的磨难所累，才会名声不显。现在一算，这哪是优秀一点？与灵玉同龄的陆盈风他们还在结丹中期，她已经元婴了。再拿自己一比，他在灵玉这岁数的时候，好像也就是结丹后期，正在为莲台之会做准备。
“好徒儿，真给师父长脸！”蔚无怏大喜，“走，我们找掌门他们讨赏去！”
505、群贺
掌门顾真人居于扶海峰，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留在主峰太一殿内。
蔚无怏带着灵玉，在太一殿守门弟子惊诧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进了太一殿。
“掌门师兄！”蔚无怏进门就喊。
顾真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之前就感觉有元婴修士进了山门，却不像是访客，原来是本门弟子结婴归来。”
灵玉给顾真人见礼：“弟子拜见掌门。”
顾真人挥手：“不必多礼，你既已元婴，以后按规矩喊一声掌门师兄便是。”
灵玉口中应是，心中却生出一丝诡异。顾真人的年纪比苍华真人大一些，所以苍华真人管他叫掌门师兄，师父蔚无怏也管他叫掌门师兄，现在连她也管顾真人叫掌门师兄，祖孙三代都叫掌门师兄……
顾真人看着灵玉，惊叹不已：“你出门游历才十五年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婴归来了？为何不回来结婴？在外面结婴多危险……若不是亲眼见到，真不相信你已经元婴了……”
“此事说来话长……”灵玉将自己被迫结婴之事大概说了一下，当然，其中徐正的部分被她隐去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还真是你的气运。”顾真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欣赏了，“结丹圆满才一年，就结婴成功，既是气运，也是你平日苦修不缀、基础牢固的缘故，很好。”
“我的弟子能不好吗？”蔚无怏得意，“掌门师兄，我记得师门对于三百岁前结婴的弟子有特殊奖励，对不对？”
“不错。”顾掌门笑道，“你自己拿不到，终于被弟子拿了，满足了吧？”
灵玉愕然，原来还有这一出，难怪师父这么积极。
蔚无怏笑：“可不是，我观云峰一门三元婴，哈哈哈……”
苍华真人出事后，没见蔚无怏这么欢畅地笑过，顾真人在内心叹了口气，给显化、显宣等真人发了传讯符。
其实灵玉一进山门，就被几位元婴修士感觉到了。元婴修士的气势太强大，不刻意收敛，很容易感应到。
初时，他们困惑不已，若是访客上门，应该有人去接才对，对方的行为却好像对太白宗很熟悉，直接去了观云峰。
之后，蔚无怏带着灵玉去见苍华真人，几位元婴修士心中有数了。
尽管如此，收到顾真人传讯符，确定这个消息，还是非常惊讶，纷纷放下手头的事赶来。
这是灵玉第一次见到宗门内这么多元婴聚在一起，除了游历在外和闭关的，几乎都来了。
众人无不对灵玉结婴归来感到震惊，再一算她的岁数，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年轻。
在此之前，哪怕灵玉夺得莲台之会的魁首，这些元婴修士也只是认为她很有天分而已。结丹圆满之后，在结婴的关卡徘徊百年的多了，蹉跎一辈子的也不少见。像是蓝沐阳，他天分勤奋一样不缺，可还是蹉跎多年才得以结婴。
“你们看，这元婴大典什么时候举行比较好？”顾真人问众人的意见。
“自然是越快越好了！”方入微说，“两百三十五岁结成元婴，倾天之祸以来，从来没听说过。尽快举办元婴大典，正好让他们看看，莲台之会的魁首是不是名符其实！”
上次莲台之会，“徐正”被取消参战资格，魁首争夺战并没有进行。而在比试过程中，灵玉表现出来的实力比“徐正”稍逊，便有人觉得，她这个魁首有水分。
众人纷纷赞同，特别是蔚无怏：“没错！说我徒弟的魁首靠运气，我倒要让他们看看，两百三十五岁结婴，也是靠运气能成的？”
顾真人正要点头，灵玉忙道：“掌门师兄，依我所见，这个元婴大典，还是不办的好。”
“说什么呢？”蔚无怏瞥了她一眼，“都结婴了，别跟矫情的小姑娘似的装低调，你是那种性子吗？”
灵玉当然不是……她不喜欢出风头，但也有着正常人的虚荣心，元婴大典，多风光啊！
不过，这次她拿定了主意：“师父，我可不是矫情装低调，您别忘了，我身上还背着个赌约。”
她这话一出口，太一殿内的喜庆气氛立刻被冲散了许多。
顾真人看向显化真人。显化真人沉思片刻，说道：“灵玉这么说也有道理。她在莲台之会已经出够风头了，这个时候举行元婴大典，岂不是招人恨？倒不如低调处理……”
说到这个问题，他眉头又打结了。
两百年莲台之约，这些年来，一想到此事，显化真人就头疼。
那是昭明剑君，连他也要避让一二的昭明剑君，想挑战哪有那么容易？更不用说只有两百年时间。
看到灵玉结婴归来，显化真人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她这么快就结婴了，莲台之约还真不是说大话。忧的是，她现在成长得越快，将来被昭明压下，损失就越大。
一个自从倾天之祸发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天才弟子，竟然因为打赌输了而自堕溟渊，这是要让他们这些元婴修士羞愧自尽吗？
别忘了，几百年后，太白宗将迎来一次换代，以灵玉的年纪，很有可能在那个时候晋阶后期或者逼近后期，那就是新一代宗门支柱，能够支撑太白宗千余年的兴盛。损失这样一名弟子，对宗门来说何其惨重。
顾真人等最终还是接受了灵玉的建议。元婴大典不举办了，当然，这件事也没必要瞒着，宗门再出一位元婴是天大的好事，该她的奖励和地位一件都不少。
众元婴散去后，杨栖真、显化、显宣三位真人没有离开。
四个人各自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显宣真人道：“几位师兄，我觉得，你们不必这么忧心。那孩子，我们都教导过，看着不甚稳重，可凡事都心中有数，她敢说，必然有她的理由。”
其他三位真人都没说话。
显宣真人接着道：“你们想想看，莲台之会结束这三十六年，她行事可有半点张狂之处？一年疗伤，二十年苦修，结丹圆满后离山历练，十六不到，就结婴归来——不是游历归来准备结婴，而是直接结婴归来。而且，据她自己所说，真正结婴的时间在十年前。”
“师妹，你想说什么？”还是显化真人懂她，已经听出了她的话意。
显宣真人道：“我觉得，她心中有数，另有底气。”
另外两位真人都看了过来。
显宣真人索性摊开说：“你们想想她的经历。筑基之前，平平无奇，之后拜入无怏门下，在临海历练了二十年，受伤归来。我仔细翻阅过她的弟子名录，当年她重伤醒来，已经八十岁了。之后从零开始，短短五十七年时间，就结成金丹。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顾真人道：“显宣师妹，不能这么算。她修为尽毁不假，可肉身仍然是筑基修士。”
“好，那就不这么算。”显宣真人很干脆，“我们把她受伤的三十年剔除，这个你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一百三十七岁结成金丹，剔除三十年，就是一百零七岁。宗门内可曾出现过这样的弟子？”
显化真人略一思索：“倾天之祸前似乎有过，之后没有。”
倾天之祸对沧溟界而言，无异于改天换地，许多典籍都遗失了，宗门更是如此，许多宗门还是倾天之祸发生后才建立的。
“二百三十五岁元婴，如果扣除那三十年……”显宣真人摇摇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
他们几位真人，是太白宗最顶尖的修士，年轻时亦是同阶修士中的佼佼者。
杨真人突然道：“《明尘经》就是她献上来的吧？”
三人点头。
“我同意显宣师妹的说法。”杨真人说，“《明尘经》是一部什么样的功法，我们都知道。如果现在大衍城还在，我们必定会将此功法献给大衍城的前辈。她能得到《明尘经》这样的功法，说明她有大机缘在身。”
每一个修炼到元婴的修士，或多或少有机缘在身，这对他们来说不陌生。
被显宣真人和杨真人点出来，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这么说，你们认为她很有可能赢过昭明？”
显宣真人笑道：“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赢过昭明，但看她行事，说不定真有把握在此之前达到元婴后期。”
杨真人紧接其后：“我同意。”
“好吧。”到了这里，其他两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显化真人转头对顾真人道，“顾师弟，那你安排一下。”
顾真人抚须，郑重点头：“明白。”
其实，到了这一步，除了支持她又能怎样？宗门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前途无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陨落。只是，想到她是在宗门外结婴的，几位真人有点别扭。到底是什么样的倚仗，才会让她选择在宗门外结婴？
几位真人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并没有去追问灵玉，也就不知道她在宗门外结婴，真的纯属巧合……
而灵玉这边，回到观云峰，蔚无怏第一句话就是：“说吧，你结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506、门下
灵玉被蔚无怏一句话问出了冷汗。
一看她这样子，蔚无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什么性子，为师还不知道？没人跟你狼狈为奸，干不出那么麻烦的事。”
灵玉小心地瞅他，问：“师父您说什么……”
“还装傻？别人威胁你，你把人家扒光了我信，不怕麻烦地跑回去盗宝，不是一个人干得出来的事。”
“……”
灵玉心虚地笑。说起来，她在师父身边的日子并不多，远远比不上几位师弟师妹，可师父对她的了解，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少。
她不喜欢吃亏，但也不喜欢麻烦。如果只有一个人，被白长生威胁，估计不会用盗宝这种法子出气，恰好碰到徐正，两个人臭味相投，难免干出点出格的事。这就跟小孩一样，一个孩子再顽皮也有数，两个孩子凑一起，原来挺乖的都能搞出点事。
不过，徐正的事不好跟别人说，灵玉问：“师父，我能不说吗？”
蔚无怏看着她，目光渐渐软下，感叹道：“如今你已元婴，足以自立，想不说当然可以不说，只是为师不放心……”顿了顿，转了话意，“罢了，为师结丹后，你师祖就不大管事了。皓玄那边，早已自立，你自然也该如此。”
“谢师父。”灵玉想想过意不去，补充了一句，“师父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有些事关系到别人，才不好说的。”
“放心？”蔚无怏瞪她，“你平时确实挺让人放心的，可一旦出事，就是天大的事！”
灵玉越发心虚。从丹田碎裂重头修炼开始，她在修炼方面从来没让蔚无怏操过心，可是，莲台之会发生的事，着实吓到了师父大人。
师徒两个分别多年，自然要坐谈一番。
从修炼到功法，从经历到感悟，蔚无怏仔仔细细地提点。宗门的修士的好处就在这里，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少不得要摸索许久，有师门长辈指点，避免了很多弯路。
虽然灵玉手头的功法很完善，元婴之后要如何修炼也清楚，可有些事情，非亲身经历无从得知，这些都是前人的智慧。蔚无怏得苍华真人教导，传到灵玉这里，将来灵玉有了徒弟，也会继续传下去。
指点过修炼，又闲谈了许久。灵玉取出肉芝，留了一部分准备献给师门，剩下的和师父瓜分了。师祖现在情况特殊，暂时就不必分了。
蔚无怏很惊喜，肉芝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尤其他擅长炼丹，这可是上好的炼丹材料。
自从苍华真人出事，蔚无怏的心情就没好过，拉了灵玉说了很久的话，灵玉越听越觉得师父不容易。
苍华真人的事，掌门他们会管，可是，最忧心的，还是身为徒弟的蔚无怏。除了师父，徒弟这边也够他操心的。灵玉身上背着莲台之约，丁皓玄要参加下一次的莲台之会，孟希结丹不成信心受到了打击，冷青琼还好，但她同样被结丹瓶颈困扰……
蔚无怏对灵玉吐露：“为师本是懒散的性子，你入门后，本不欲再收徒，可临海之祸发生后，宗门弟子青黄不接，为师身为元婴长老，不能袖手旁观，这才收了皓玄三人。他们的资质都算不上好，只是功法相合，若能耐心教导，也能为宗门添一分助力。可惜啊，为师教徒弟的天分实在不怎么样……”
灵玉第一次知道这些，她重伤清醒之后，蔚无怏已经收了丁皓玄等人。那段日子，她一个人住在天池峰，反而是丁皓玄三人时时伴在蔚无怏身边，而且他们修习的功法与蔚无怏一脉相承，她还以为三位师弟师妹才是师父的真传。
能拜入元婴修士门下，丁皓玄三人的资质当然算好，但蔚无怏向来要求高，灵玉的资质在他眼里都只是一般，何况丁皓玄他们。
他教导弟子也算用心，可就像他自己说的，教徒弟也要天分的啊……
灵玉安慰：“丁师弟不是结丹了吗？再说，还有孝玉呢！”
提到程孝玉，蔚无怏稍感安慰：“孝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自小经历得多，道心十分坚定，难得的是，本性纯真，假日时日，成就应该能超过他几位师兄。”
蔚无怏说的纯真，并不是天真，而是心纯性真。这一点颇让灵玉意外，当年遇到程孝玉，他受忘离居士折磨多年，看遍人心险恶，历经苦难，看起来像个心眼很多的小子。没想到多年相处下来，发现他的性子再纯真不过。纯在求道之心，真在待人待己。
“呵……”蔚无怏摇头苦笑，“为师几个徒儿，皓玄他们的功法都随为师，成就却都有限。为师愧对你师祖啊！”
灵玉不赞同：“师父你这说的什么话？宗门的元婴前辈，能教出一名元婴，已是幸事，难道您有我这个元婴徒弟还不知足吗？”
蔚无怏被她说得一愣，认真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结婴这个事，除了天分，还要看契机，元婴师父不一定能教出元婴徒弟，元婴徒弟也不一定有元婴师父。比如蔚无怏这一辈，凌霄是元婴修士之徒，却至今还卡在结丹，方入微和蓝沐阳的师父都只是结丹，如今却是元婴修士。
“再说了，丁师弟结丹了，您的责任尽到了，结丹到元婴的路，只能靠自己走。孟师弟和冷师妹，他们卡在结丹关口，这个也要看他们的机缘。”
“唉！”蔚无怏叹了口气，“希望孝玉此行顺利，不要再步他们的后尘。”
灵玉回来之前，程孝玉出门游历去了，已经数年未归。
跟师父聊完，灵玉准备回天池峰。
顾真人告诉她，天池峰的灵脉对元婴修士来说差了点，她可以选择搬回观云峰，或者再挑一个合适的洞府。当然了，她也可以继续住天池峰，那样的话，最好移一个灵眼过去。转移灵眼、改变灵脉，太白宗自有秘法。
飞离观云峰，灵玉回头去看，不禁叹气。
观云峰是太白宗主峰灵脉的最高峰，气势雄伟，可此时在她眼中，带了几分郁气。师祖遭遇夺舍，师父心事重重，整座观云峰都被阴云笼罩。
想到师父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这么久，灵玉觉得不好受。
他们祖孙三人中，苍华真人喜怒由心，像个老顽童；蔚无怏外表正经淡漠，实则肚里黑。灵玉装正经的时候像蔚无怏，本性毕露则像苍华真人。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活得很自我。可现在，蔚无怏已经失去了他的镇定自若，无法再自我下去。
灵玉希望，宗门能够顺利找到医治师祖的方法，那样的话，师祖得救了，师父的心情也会好转。
满怀心事地回到天池峰，还没降下遁光，灵玉就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天池峰的半山腰，密密麻麻站着几十名修士，恭恭敬敬鸦雀无声，虽然修为都不高，但那气势，连她这个元婴修士都被震住了。
要不是看到阿碧站在前面，灵玉肯定扭头就走，去问执事堂是不是把天池峰给别人了。
“恭迎真人回峰。”看到灵玉，一群人声音响亮地喊道，齐齐拜倒，每个人动作分毫不差。
灵玉落下遁光，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摸不着头脑：“阿碧，你搞什么勾当？”
阿碧抬起头，嘟着嘴道：“不是我搞的。”
灵玉奇了，在天池峰她不是山大王吗？
“那是谁？”
“他！”阿碧往旁边一指。
阿碧话音落下，旁边的汉子抬起头，再次施礼：“雷天拜见真人。”
灵玉恍然：“是你啊！”
雷天穿着太白宗执事的衣着，刮了胡子，看起来很精神。他恭声禀道：“真人，属下来太白宗后，见阿碧姑娘不爱理事，便擅自将庶务接了过来，请真人见谅。”
灵玉挥挥手：“有你盯着也好。这些人管得不错，以后继续管吧。”
想想以前，她回山的时候，哪有半个人来接？这些执事能认得她就不错了，要不是天池峰确实需要人打理，她都想直接遣回去算了。今天这阵势，终于让她有了高阶修士的感觉，这才对嘛，天池峰可是元婴门下。
“对了，你的妻儿呢？他们可安全到达了？”
人群里出来三个人，重新拜了下来：“叩见真人。”
眼前的三个人，一男二女。男的便是袁立夏，十五年过去，他已经长成了青年，高壮的身板，一看就像雷天。袁若兰比以前年轻很多，她本身年纪并不大，当年形容苍老，是生活所迫。另一个则是模样大变的冬儿，十五年前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大姑娘，眉目隐约像袁若兰。
三个人修为都有所进步，其中进步最大的是袁立夏，他已经筑基了。袁若兰和冬儿一样，都是炼气圆满，卡在筑基关头。
冬儿有今日的修为，灵玉并不奇怪，她的资质不错。倒是袁若兰出乎她的意料，十五年前才炼气七层，从年纪来看潜力已经不大了，没想到竟然闯到了筑基的门槛。
“看来，你们在太白宗很适应。”
507、八卦
雷天闻言，叩头便拜：“属下自来太白宗，一言一行不敢有半分逾矩，请真人明鉴。”
说着，袁若兰三人也跟着叩头。
灵玉愕然：“你们这是做什么？”
雷天抬起头，小心地问：“真人……没有别的意思？”
灵玉想了想，脑袋才转过弯来。敢情雷天以为她在告诫？他们在太白宗太适应了，已经反客为主，说不定还公器私用……
她拍拍额头：“我的话，就是表面的意思，不用多想几遍。”看看阿碧，跟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雷天谨慎地看着她，似乎还在斟酌怎么回答，灵玉已经挥挥手：“行了，都散了吧。”
说罢，带着阿碧迳自去了峰顶。
“爹！”人走了以后，袁立夏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您不用这么小心。”
雷天道：“小孩子懂什么？袁家那样的世家，生活都不易，何况太白宗这么大的宗门。”
袁立夏却不赞同：“爹，我们来太白宗十五年了，您觉得这里的日子比袁家难吗？”
“当然不……”只要做好份内的事，每个月的弟子月例就能按时领取，虽然也有纷争不平，但他们是结丹真人门下，没人会上门欺压。要不是日子顺心，袁若兰怎么可能突破瓶颈，修炼到炼气圆满？这是他们在袁家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是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您想想，以真人的身份，想收仆从还不容易，为什么天池峰只有我们一家和阿碧姑娘认了真人为主？真人不喜欢麻烦，我们就别自找麻烦。”
袁立夏说完，冬儿出言支持：“爹，我觉得哥说得对。您看，阿碧姑娘是真人的心腹，她是什么性子？我们是真人的仆从，真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做好本分，总不会有错。”
“……”雷天发现自己说不过一对儿女，莫非他真的想得复杂了？
灵玉很满意，这次出门，阿碧把洞府打理得很好——哦，不对，想必真正打理洞府的人是雷天。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有这一手，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收这一家人入门，真是没收错，以后杂务有雷天处理，她可以专心修炼，不必担心阿碧搞出事来。
“阿碧！”
阿碧心情很好，跑到她面前：“有事？”
灵玉斜眼看她：“如今打理洞府的事交给雷天了，你是不是很闲？”
阿碧警觉地一缩脖子：“哪有很闲，我每天忙得很……”
“忙着玩吧？”灵玉毫不客气地说，“想骗我？别忘了我是你的主人！”
懒得跟阿碧扯下去，灵玉说：“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闭关，不结丹不许出去玩。”
阿碧叫了起来：“什么？开玩笑吧？”
“开玩笑？你记不记得我们结下魂契的时候，你是什么修为，我是什么修为？”
阿碧当然记得，被灵玉收服的时候，她化形不久，是只炼气三层的小藤妖，灵玉也不过炼气六层。
“现在你是什么修为，我是什么修为？”
“……”阿碧的头越来越低。
“现在，给我闭关！”灵玉懒得再跟她讲道理，直接把阿碧丢进了闭关室。
踹走阿碧，灵玉准备发传讯符，通知一下朋友自己回来的消息。
每次远行回来，首先要做的，就是适应变化。
十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宗门方面没有什么大事，朋友之间也没都安好。
传讯符发出后，很快收到了回讯。钱家乐不在宗门，据说去星罗海了。端木澄也不在，外出游历。陆盈风倒是在宗门内，传讯符发出去没多久，她就跑来了。
陆盈风的反应，灵玉早就想像到了，由着她闹一阵，很快就会没事。
用她自己的话说：“人比人气死人，不想开，难道准备气死？”
每次看她这样子，灵玉就觉得，这位陆师姐十分好养活，用花来比喻，她就是……不对，花不能形容她的好养活，只能用草，狗尾巴草。
从这方面来说，她不相信陆盈风会无法结婴，也许只是花的时间长一点。
“跟你说个事。”闹完了，陆盈风神秘兮兮地说，“这件事你肯定没想到。”
“什么事，很出人意料吗？”
“必须的！”勾起灵玉的好奇心，陆盈风宣布，“纪师兄有道侣了！”
“什么？”灵玉一口茶喷出来，“你说的纪师兄，是纪承天？”
“除了他还有哪个姓纪的能让我叫师兄？”
“不可能吧？”灵玉直觉不相信，“你让我相信纪师兄有道侣了，还不如让我相信你和端木师兄没什么。”
“就知道你也会被吓到的。”陆盈风很得意，“如果你知道他的道侣是谁，肯定更惊讶。”
“我认识的？”
“当然！”
灵玉认识的同门女修不算多，她修炼得太快，没多少结交同门师姐妹的机会。
“我认识的……总不会是许师妹吧？”
“你说许寄波？”陆盈风摇头，“你怎么会想到她身上？”
“不是她？”灵玉继续想，“是我们同辈的师姐妹？”
“对。”
“越秀师姐？”
陆盈风一口否认：“怎么可能是越秀师姐？再猜。”
灵玉挥挥手：“不猜了，你直接说吧。”
陆盈风公布答案：“是胡师妹。”
“胡师妹？胡芷芳？”灵玉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不然还能是哪个？”
灵玉难以想象：“他们两个，怎么扯上关系的？”纪承天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看上胡芷芳呢？胡芷芳虽然也是年少结丹，但她结丹运气居多，实在称不上优秀。
“纪师兄他……胡师妹……”灵玉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听说的时候，反应跟你一模一样。”陆盈风摊手，“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如果不信的话，你去拜访一下纪师兄。”
“……算了。”灵玉否决了这个提议，想了想又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补个贺礼什么的？”
陆盈风掩嘴笑：“你还不是想去看个究竟？”
“……”为了元婴修士的形象，灵玉决定忍下，退而求其次，“这事情肯定有征兆，快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具体情况不明，就是在外游历的时候碰到，回来没多久，就在一起了。”陆盈风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满足不了她的好奇心，“仔细想想，这事也没那么难理解。纪师兄高傲冷漠难伺候，胡师妹正好相反，性格好脾气也软，挺合适的。”
这么说倒也是……
别人的事情，再稀奇也就是听个有趣。送走了陆盈风，灵玉继续忙自己的事。
首先是洞府的问题。对结丹修士来说，天池峰除了小一点，其他都过得去。对元婴修士而言，天池峰就太寒酸了。
可是，拿到执事堂送来的灵脉分布图，灵玉翻来翻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地点。上佳的灵脉不是有主就是太远，现在师祖出了事情，她想离观云峰近一点。
搬回观云峰也不合适，因为好的灵眼都有主了，总不能让同门师叔把洞府让给她，差的灵眼又不能满足她的修炼需要。
算来算去，灵玉最终接受顾真人的建议，改造天池峰。
这个改造，可不是大兴土木，而是转移灵眼，挪动灵脉。
灵脉本是天生，改造并不容易，宗门要花大半年时间设阵，后续还有一系列秘术，才能慢慢把灵眼移过来。
同时，顾真人那边把她的奖励送了过来。灵玉在结婴的时候花光了灵石，只留下一些稀有的材料，这笔丰厚的奖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另外，元婴修士在宗门有决策权，有资格知道宗门秘辛，比如本门身在大衍城前辈是哪一位，与其他宗门的关系具体如何，拥有哪些秘境，这些事情，都需要灵玉一一去了解。
灵玉忙忙碌碌之时，她结婴的消息传了出去。
结婴这种事，瞒不了也不好瞒，她要继续修炼，就要外出，装结丹修士，还怎么历练？
不办元婴大典，主要出于两方面考虑。一则，风头太劲，容易竖敌，她没那个时间，不想节外生枝。二则，名声传出去了，应酬就多了，时不时来个人想拜访见识一下，麻烦不麻烦？
不办元婴大典，外人就算知道她结婴了，也不过心存好奇。办了元婴大典，传得沸沸扬扬，难免添油加醋，多生是非。
……
“啪！”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脸上，让徐正产生了恍惚的错觉，他好像代替徐逆跪在这里，代替他受了这一巴掌。
可是，昭明剑君的神情，让他知道他不是徐逆。
惩戒徐逆的时候，昭明剑君绝对不会气得发抖，眼睛里也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失望。
“为什么要这么做？”昭明剑君紧盯着徐正，高声喝道。
徐正跪在地上，没有逃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去管红肿的脸庞。
“因为，”他说，“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昭明剑君嘲讽地笑了起来，“你在跟本君开玩笑吗？她要为那个小子报仇，她要本君的脑袋，你居然跟她做朋友？！”
徐正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昭明剑君死死地盯着他：“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听话？让你回来，你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说的什么话？他们给你灌了迷魂汤吗？是不是本君太少管教你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骂，徐正都一言不发。
终于，昭明剑君怒了：“给我滚去剑池！从今天开始，你不结婴，不许离开山门半步！”
徐正什么话也不说，叩了一个头，起身出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昭明剑君一拳击碎了石壁，却仍然发泄不出心头的怒意。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徐正，给他的感觉和徐逆那么相似？就好像，消失的是徐正，而留下来的是徐逆。那个小子，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就连死，都阴魂不散！
508、问剑峰
红日刚刚挣出地平线，群峰之间，铺满了朦胧的雾气。
灵玉盘坐在峰顶巨石上，感受到太阳初升而流动的天地元气。
以前听不言说过，结丹开始接触天人之道，元婴成就法身，便可触摸天人至理。
没有结婴之前，灵玉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一些，结婴之后，她才明白不言这话的意思。
元婴之前，每个人修炼功法，或多或少受到灵体的限制，有着五行的倾向。像她和蓝沐阳这样，能够亲和两种五行，都算是少见的，周玄英的五灵之体更难得，天生不受五行限制。
随着修为提升，灵体修炼得越来越完美，也就是资质越来越好。等过了元婴这道槛，成就法身，便不再受灵体限制。
所以，元婴以上的修士，斗法手段越来越多样，不再拘泥于五行法术。如果到了化神，五行始簇，就能真正做到五行合一。
为什么空间之术的雏形到元婴期才出现？这是因为空间之术已经不限于五行，达到元婴期，有了法身，才能运用。
结丹之时，灵玉靠着从翰墨居士那里得知的空间法门，调动幽冥异界的空间，其实自身对于幽冥异界的掌控程度并不高。如今她元婴了，若能摸透其中的原理，以后使用幽冥异界，必定比魔修的虚空鬼界更得心应手。
当然，灵玉最大的倚仗，还是仙书。
结婴之后，仙书的变化让灵玉惊喜不已。
仙书一直是超越境界的法宝，只是她这个主人的修为，限制了仙书的能力。当她突破至元婴的那一刻，一直压制着仙书的力量消失了，爆发出的威力，让她轻松灭杀了白家老祖。
经过十年的苦修，灵玉将结婴时的隐患弥补得差不多了，目前，她最重要的事，就是摸索适应元婴的力量，使自身拥有匹配元婴的法术，而不是依靠仙书才能大发神威。
当然了，仙书是她的本命法宝，和她不可分割，她的法术，根本还是在仙书上面。
感应到日月山川之间的微弱天地元气，自身真元澎湃如海，灵玉伸出手，青蓝色的光芒在她手心出现，一个个符文飘出，在她周身组合成奇妙的法阵。
心随意动，意动法行，只要她一个念头，法阵便能按心意而行。
当整个峰顶都被法阵覆盖时，太白宗的修士便可以看到，天池峰的峰顶，笼罩着一层奇妙的青蓝色光芒，散发着纯净而澎湃的气息。
灵玉心念一动，八个法阵同时成形，各有妙用。在周身形成奇妙的天地，环绕运行。她的身影也变成了八个，真假难分。
这就是《玄真谱》上元婴期的法术，飞灵八方。此术在八化玄真的基础上，八方分行，让人防不胜防。
日头渐渐升高，雾气消散，天池峰顶的青蓝光芒也跟着沉寂了。
修炼是件枯燥的事情，每日清晨，灵玉都会借助红日初升之际，天地元气陡然强盛的时刻，修炼法术。之后，打坐调息、研习经文、探讨求教，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除了增强自身实力，她也会时常去观云峰，或是和师父寻找应对夺舍之法，或是陪着师祖说说话。日子看起来枯燥，对她而言，却是充实无比。
偶尔，她也会去主峰给结丹修士讲道。
宗门内的结丹修士，对她持有两种相反的看法，或是推崇，或是不屑。
推崇者认为她是宗门有史以来结婴最早的修士，有望化神。不屑者认为，她不过取了巧才结婴，基础不牢固。
这些传闻，灵玉一概不理，该她讲道的时候，自去讲道，自己的体会感悟，只要不涉及根本秘术，便不藏私。
已经是元婴修士，难道还与小辈计较不成？元婴就该有元婴的气度，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说明心境历练根本不过关。
又是一次讲道完毕，灵玉离开太一殿，没有回天池峰，而是去了问剑峰。
当年她初入门时，就是在问剑峰学会了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剑修，也在小剑池交到了第一批朋友，钱家乐便是其一。
正是因为这一段经历，他们两个才会被断岳真人看中。
不过，灵玉先一步拜入蔚无怏门下，只有钱家乐成了断岳真人的关门弟子。
以前灵玉不明白，为什么断岳真人堂堂一位元婴修士，会跑来值守问剑峰，他想修补剑法，哪里不能钻研？结丹以上剑修，就看不上小剑池了。
直到她结婴之后，方才明白，问剑峰的位置奇特，其阴阳走向，能截留阳气。上面的小剑池建立多年，使得整座山峰带了一丝凛然剑意。在问剑峰上，能够时时受到剑气的淬炼。
她没有像断岳真人那样，守在问剑峰入口，而是去了峰顶。
小剑池在山腰的平台上，峰顶之上，并没有人。
她随意寻了块石头盘坐下来，放出仙书。
仙书在灵光之中盘旋环绕，充满神秘玄奥的气息。
灵玉念头一动，一缕紫气从仙书中飞出，散发出森寒剑意。
意念在峰顶设下结界，她专心地修炼起来。
一缕缕紫气从仙书飞出，逐渐凝练成剑气。
剑术，并不是只有依靠剑才能使用，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在剑心的驱动下，随时都可以凝练剑气。
正因为如此，结婴后灵玉并没有另外选择飞剑，反而弃了青冥剑，直接修炼剑气。
如果是别人，没有剑的情况下，剑气可能会弱上一些，灵玉却没有这个隐忧。
因为，她发现，结婴之后的仙书，成为真正包罗万象的法宝。
结丹的时候，仙书对她而言，只是比其他法宝厉害一些，达到元婴，仙书的秘密逐渐在她面前展开，她终于知道，仙书为什么会是大乘修士的法宝。
书页翻动，一缕缕剑气凝练而成，如丝如缕，异常美丽，却令人望而生寒。
剑气逐渐增多，像细小的游鱼，一根根分明，在峰顶结界内欢快游动。突然，灵玉伸手一抓，紫色剑气隔空凝成一团，陡然爆开。
气势凛冽，剑意森寒，结界内充斥着强横的剑意。此时，若有东西在结界内，必定会在剑气压迫之下，化为齑粉。
“好强大的剑意，好精妙的剑术。”耳旁忽然响起声音，充满了赞叹之意。
灵玉伸指一点，紫气一道道收回仙书，转眼，峰顶恢复了平静。
她解除结界，起身施礼：“断岳师伯。”
“哈哈……”笑声传来，断岳真人的身影突然出现，落在峰顶，他看着灵玉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你这丫头修剑天赋如此之高，做什么法修？当年随老道修剑不是很好？”
灵玉笑道：“先来后到，我都磕过头了，若是随意更改，岂不是太没原则了？做剑修，三心二意可不行。”
看着眼前的断岳真人，灵玉暗暗叹息。她回宗门之时，断岳真人并未出来相见，此时一见，发现他比莲台之会时更显苍老。
钱家乐跟她说过，断岳真人的寿元不多了，很可能撑不到她的两百年之约，运气不好，说不定一百年就会坐化。
对他们这些年纪轻、资质好的弟子来说，一百年可以做很多事，可对那些日薄西山的修士而言，一百年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乎做不了什么。
卡在一个瓶颈过久，无论身体还是心境，都会慢慢麻木，越来越难晋阶。尤其寿元将至，肉身元婴开始衰竭，每日苦修，都只能维持修炼，难以更进一步。
杨真人他们，刚刚进入衰竭的阶段，还看不出来，断岳真人已经很明显了。
尽管身材笔挺，目光清湛，可渐渐花白的发须，越来越明显的皱纹，都说明了他正在老去。
“断岳师伯怎么来问剑峰了？”灵玉问。
断岳真人指了指脚下：“来感悟一下剑气。看着下面这些小家伙，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他说的是那些在小剑池修炼的弟子，灵玉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断岳真人应该也有过那个阶段。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断岳师伯是特意来指点我的呢，看来是自作多情了。”灵玉玩笑道。
断岳真人哈哈笑了起来：“别的不敢说，剑术嘛，老道指点你这小家伙还有点资格。刚才看你练剑，老道心痒得很，不如切磋一下？”
灵玉拱手：“求之不得。”
“好，那就来一盘！”断岳真人豪气干云，二话不说，拔出剑来。
两人在峰顶重新设下结界，开始过招。
灵玉仍然像刚才一样，唤出仙书，一缕缕紫气从仙书内逸出，凝成剑气，化为剑丝，结阵以待。
握剑在手，断岳真人的目光一凝，整个人散发出山岳般厚重的气息。
看到灵玉的紫色剑气，他“嘿”了一声，一剑挥出。
刹那间，问剑峰的峰顶，铺满了剑影。
剑化无形，剑气转实。断岳真人竟然在一剑之间，施展出剑术方面两项绝招！
无数转实的剑影向灵玉掠来，气势万钧，令人望而生寒。
灵玉终于知道，这位师伯为什么要取号断岳，他的剑术，堪称擎山断岳！
509、用心良苦
漫天剑影，如山如岳，犀利与厚重结合得恰到好处，不愧是元婴多年的剑修。
断岳真人的修为本来就比灵玉高，而且经验丰富，剑术方面的造诣，自然不是灵玉能比的。
两人你来我往，都不在求胜，而在切磋进步。
等到漫天剑影落幕，已是大半天过去。
断岳真人收了剑，心满意足：“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去了。”
灵玉躬身一礼：“多谢断岳师伯指点。”
“客气什么？”断岳真人挥挥手，“你陪着老道耍，老道高兴还来不及。”
说完，断岳真人脸上多了一分郁色，尽管不明显，灵玉还是感觉到了。
如果断岳真人坐化，宗门就没有元婴剑修了。擎岳峰一门剑修，断岳真人弟子不少，却没教出一名元婴徒弟，想必他心中十分遗憾。
灵玉见他如此，忙转移话题：“断岳师伯，您与昭明剑君交过手吗？”
“当然交过手了。”断岳真人挥挥手，“昭明老儿，哼！”
他看不顺眼昭明剑君，两人都是剑修，年纪相近，脾气也都不怎么好，有过节太正常了。
“那，想必您对昭明剑君的剑术十分熟悉了？”
“那是当然！”断岳真人哼了一声，“昭明老儿自结丹以后，剑术有什么变化，没有我不知道的。”
灵玉喜道：“断岳师伯，那您说说看，要怎么对付他？”
断岳真人笑道：“这你可问倒我了。不怕小辈笑话，老道虽然看不惯昭明老儿，但他剑术确实高，我费尽心思，将宗门剑典修补完全，还是打不过他。唉，紫霄剑派毕竟是大乘传承下来的分支，功法根基不是我们宗门的剑典可以比的。”
说到这里，断岳真人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丫头，你刚才那剑术，虽然不是《紫霄剑典》，却是紫霄剑派的路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没等灵玉回答，他又道，“若是不方便说，那也不必出口，老道不过随口问问。”
虽然同是太白宗修士，可他们并非师徒传承，关于功法的秘事，灵玉不说也没什么。
灵玉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是……这是徐逆的功法。”
断岳真人摸了摸胡子：“就是莲台之会那小子的功法？”
“不错。”
断岳真人唏嘘：“那小子，真是可惜了。昭明老儿精明了一辈子，这事却干得糊涂。天命之事，岂可强求？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好苗子。他若不要，送来给我当徒弟多好。”
灵玉笑道：“既然是好苗子，他岂会送给师伯？昭明这个臭老头，最贪心不过，既想得好处，又不想担祸事，呵……”
“对对对，就是这话！”说昭明剑君坏话，断岳真人高兴极了，“都说他是陵苍第一剑修，照我说，算个屁！《紫霄剑典》还不如那小子练得好！”
《先天紫气诀》与《紫霄剑典》大有相似之处，断岳真人也就以为，徐逆修炼的剑法，是《紫霄剑典》的分支。
灵玉不好解释，便问：“断岳师伯，依你所见，我刚才的剑法，到修炼到什么样的火候，才能胜过昭明？”
断岳真人神情严肃起来，郑重地告诫：“丫头，家乐那小子告诉过老道，你想剑败昭明，我原以为这话就是你们两个闲扯说的闲话，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你年少得意，难免心气高，可也要知道，不可好高骛远的道理。你立志打败昭明，这是好事，但若要求得太刻意，难免失了纯心。”
灵玉含糊地道：“师伯，您也觉得，这剑法比《紫霄剑典》高明，既然如此，我若不用，岂不可惜？”
断岳真人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灵玉的情况，他们这几个老的都知道一点，当年他听说灵玉结丹结出剑心，心里懊悔得很，怎么当初就没坚持一下，白白把一个剑修人才给了蔚无怏呢？
而灵玉，她自家知自家事，仙书是她的根本，这个不会放弃。在此之前，所谓剑败昭明，也就是一个念头，若是能做到自然好，做不到她也不会为难自己。只不过，结婴之后，她发现仙书远比自己想象中强大，修炼《先天紫气诀》不再只是梦想。
在此之前，因为她剑气甚杂，与《先天紫气诀》的纯粹相悖，所以，也就是闲来无事将徐逆给她的那缕剑气拿出来修炼一番，再存到封剑盒中去。如此一来，紫气只能偶尔一用，甚至不能像青索剑气那样随意指使。
元婴之后，仙书的力量慢慢展露，灵玉发现，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仙书都可吸纳，不会有任何不适之处，这才想到，她完全可以弃了飞剑，改用仙书修炼剑气。
实践下来，仙书确实可以完美地容纳紫气，所以灵玉干脆将将修炼的剑诀改成《先天紫气诀》。
徐逆跟她说过，昭明剑君修炼《紫霄剑典》，其实走了捷径。他的紫气雷霆，与其说是创新，不如说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因为《紫霄剑典》修炼到后期，他已经找不到路了。
如果她修炼《先天紫气诀》能对昭明剑君造成压制，那么对敌之时，她就能占一分先机。
她如今还在适应元婴的阶段，这个打算暂时不好对断岳真人说。昭明剑君有多强大，灵玉并未亲眼见过，不过，刚才与断岳真人切磋，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断岳真人的实力对她形成绝对的压制。就连断岳真人都说，他从来就不是昭明剑君的对手，灵玉怎么敢小看他？她要对付的，是一个元后剑修，陵苍最强大的修士之一。
“丫头，你问怎么样才能打败昭明，这个老道说不准。不过，老道可以告诉你，想打败昭明，最起码也要先打败老道。”断岳真人又摸出剑，“来，左右闲着无事，继续陪老道耍耍。”
说是让灵玉陪他耍，其实是陪着她练剑，这一点灵玉哪能不知？长辈的好意，要心领才是，她也不客气，继续与断岳真人切磋了起来。
不知道断岳真人是不是临近坐化，对教徒弟的事十分热衷。钱家乐不在，另外几个徒弟也或多或少卡在瓶颈上，自从和灵玉在问剑峰碰上，就时不时过来与她切磋。
一老一少甚是默契，每每切磋过后，彼此探讨。
灵玉在修剑这条路上，从来没有过正经的师父。初习剑，在下界那个地方，哪有正宗的剑修？到了太白宗，虽然慢慢转到了正统剑修的路上，可并没有正式的师父。后来拜入蔚无怏门下，他又是个法修，指点剑术，总是隔了一层。
而断岳真人，不但是个纯正的剑修，而且还是元婴中期的老牌修士，他随口指点，都能灵玉受益不少。
灵玉仿佛回到了刚刚进入太白宗的时候，接触到了真正的剑修世界，如饥似渴地学习着。
当然，不管修习剑术如何痴迷，作为根基的法术她都不会丢下，仍然每日苦修。
除了断岳真人，显宣真人他们也时常找她过去，论道切磋。
时日久了，灵玉渐渐察觉不对。
同道切磋确实有益修炼，但他们实在太用心了。慢慢的，她悟了过来，虽然大家都没说，但还是在为她的两百年之约铺路。
她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只能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回报宗门。
埋头苦修中，二十年转眼就过去了。
钱家乐终于回来，这次远行，他总算有了收获，游历之时突破至后期。
断岳真人大喜，他的寿元一日比一日少，修为更进一步的心思早就淡了，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教出个元婴徒弟。钱家乐如今二百六十多岁，在这个年纪突破至后期，对剑修来说十分难得。以他表现出来的天赋，很有可能在四百岁前晋阶结婴。心情大好之下，人也年轻了许多。
钱家乐更是费尽心思，为他寻来了延寿丹药，这越发坚定了断岳真人撑到他结婴的决心。
得知灵玉早就结婴归来，钱家乐张口结舌。他本来算着，灵玉花费三十年左右打磨，差不多能结婴了。他赶着这个时间回来，也是存的心思，看她修炼是否顺利，没想到灵玉早在三十年前就成功结婴。
看钱家乐的反应，灵玉得意不已。这些年来，她结婴之事没少惊吓同门，比如端木澄，比如越秀师姐，还有宋诩。每个人游历回来都要被吓一遍。
打击最大的恐怕是纪承天，他对灵玉的感觉最复杂。当初灵玉结丹，他并没有把这位师妹放在眼里；后来灵玉突破中期归来，偏巧他重伤，代替了他的位置，他只是心中略酸，觉得灵玉运气比他好。没想到莲台之会过后，灵玉一飞冲天，远远超过他了——两百多岁的灵玉已经结婴，三百岁的他离结丹圆满还有些微差距。
不过，过去的百余年间，纪承天经历过诸多磨难，心性圆润了很多，倒也没有太过纠结。灵玉觉得，这一点应该有胡师妹的功劳。他们两个也算是天作之合，两人结为道侣后，纪承天不再那么孤拗，胡芷芳也坚毅了很多。
诸事顺心，惟有一件事，一直压在灵玉的心头，那就是苍华真人被夺舍一事。
510、定魂玉
灵玉跨入观云台，向各位长辈见礼：“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顾真人等颔首回应。
显宣真人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每次见到这丫头，都要被打击一次，年轻人，进步就是快。”
灵玉笑而不语。显宣真人瓶颈多年，她却在上升期，每每隔一段时间见面，都能感觉到她的进步，显宣真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多时，蔚无怏也跨进门来。
彼此见礼后，他问道：“几位师兄师姐突然来观云台，莫非与师父之事有关？”
“不错。”回答的是顾真人。
在场除了灵玉和蔚无怏，就是显化、显宣、顾、杨四位，他们四人在宗门地位最高，权力也最大，通常情况下，宗门事务都由他们四人决定。
灵玉和蔚无怏早有猜测，得到确认后，两人都有些紧张。
看他们神情严肃，显宣真人笑道：“你们别担心，是好事。”
蔚无怏眼睛一亮：“莫非寻到方法救师父了？”
顾真人点头：“可以这么说。”
蔚无怏和灵玉都是大喜：“掌门师兄……”
顾真人道：“杨师兄从一本古籍中找到记载，发现有一件宝物，说不定能解决目前的困境。”
“是什么？”蔚无怏迫不及待。
“定魂玉。”
“定魂玉？”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灵玉转头去看师父，发现蔚无怏的神情和她一样。
顾真人道：“此物十分稀少，我们此前也没有听说过。”
灵玉闻言甚是担忧：“连几位师兄师姐都没有听过，说明此物十分稀有，我们能找到吗？”
显化显宣对视一眼，显宣真人道：“难就难在这里。这定魂玉，就像人的躯壳一样，对神魂拥有天生的吸引力。杨师兄找到的那本古籍中记载，古时有人用此物容纳神魂，万年不腐……”
灵玉听着这话有点奇怪：“显宣师姐，我们想把那夺舍修士的元神从我师祖身上剥下来，为何这定魂玉的作用，听起来好像为了它保存神魂似的？”
显宣刚要开口，显化真人伸手阻了阻：“我来说吧。”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我们之前用秘术与那位联系上了。”
灵玉和蔚无怏都是大吃一惊。
“显化师兄，”蔚无怏皱着眉头，“莫非你们打算帮他？”
显化真人淡淡道：“能让苍华师弟逃过此劫，就算帮了他又如何？”
蔚无怏看看他，又看看顾真人：“到底怎么回事？几位师兄能解释一下吗？”
他是苍华真人的嫡传弟子，几位真人当然不可能瞒他。
苍华真人被夺舍以来，他们始终找不到方法将二人纠缠的元神分开，如果贸然动手，连苍华真人的元神也会被伤到。束手无策之下，显化真人用秘术联系那位夺舍的修士元神。
他只是无奈一试，没想到真的与那位元神联系上了。
双方试探、威胁，这一段自不必说，最终，这位答应，如果太白宗替他找到新的身体，他就退出苍华真人的识海。
几位真人商议之后，觉得要救苍华真人，这是目前惟一的方法。
虽说玄冰之中，寿元流逝缓慢，但是，长久不修炼，无论肉身还是元神都会慢慢萎缩。到那个时候，就算苍华真人获得自由，也不过多活几百年，前途却是完全断绝了。
苍华真人的年纪比顾真人他们要轻一些，目前还未进入衰老阶段，未必没有达到后期的希望。如果就这么断绝，实在可惜。
可是，要替那位找到新身体，谈何容易？并不是随便来个肉身，都能进行夺舍，人的躯体会自动排斥不属于自身的元神，一定要找到各方面都相合的才行。而且，他还对肉身的资质有要求，如果资质低劣没有前途，夺舍又有何用？
这个条件，几位真人很难答应，他们怎么可能把资质优秀的弟子送给对方夺舍？太白宗没有这样的规矩。
双方经过谈判，采取了折衷之法。
那就是寻化神修士，给这位捏一个身体。
如今大衍城被拖入溟渊，到哪里找化神修士？一直拖下去对苍华真人可不是好事。杨真人这才找出这个法子，用定魂玉暂时收容此人元神，等到合适的时刻，再找化神修士捏身体。
“那位坚持，见到定魂玉才肯订立魂契，所以，我们想救人，就得尽快找到定魂玉。”
听了源由，蔚无怏没有反对。就像显化真人说的，只要苍华真人能得救，帮了那个元神又如何？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忍了。
“那么，几位师兄已经找到定魂玉的消息了？”
顾真人点点头：“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不想你们跟着忧心，现在定魂玉有了消息，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他拿出一枚玉简，抛给蔚无怏：“这是我们在众多古籍中摘录出来的，定魂玉确实在沧溟界存在过，我们顺着线索找，一定可以找到。”
蔚无怏看完之后，将玉简递给灵玉，自己眉头皱得死紧。
灵玉看罢，神情比蔚无怏好不了多少。
这枚玉简里，确实记录了定魂玉的消息，可是，太零散了，有的只是传闻，而且是很早以前的事，仅凭这些，恐怕很难找到。
几位真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顾真人继续道：“我们根据这些线索，派弟子出去打听消息，最有可能的，是三个地方。接下来，恐怕需要我们亲自去打探。”
蔚无怏点点头：“明白了，我去哪里？”
显化真人说：“我们商议过了，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于此，毕竟定魂玉的消息实在太少，究竟在不在很难说。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如果找不到定魂玉，或者对方反悔，总不能白费功夫。我和杨师兄将会约上好友，再入无底洞一趟，至于你们几个，分头去打探消息。”
“师兄，”显宣真人道，“还是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找别人同行，一则不一定可信，二则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苍华真人他们几个，实力都不低，他们在无底洞重伤而归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陵苍，想约别人同行，谈何容易？
显化真人却摇头反对：“不可，我与杨师兄同行，已经很冒险了，再加上你的话，万一出了事，难道全折在里面？”
他们几个可是太白宗实力最强的修士，如果真的全折在里面，太白宗的实力大降，肯定要受到影响。苍华真人要救，但不能为了救他，让宗门承担这种风险。
“可是……”
“师妹，你要为大局考虑。”
显宣真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听从了。
顾真人颔首：“显化师兄说的不错，你们都走了，谁来坐镇宗门？显化师兄，杨师兄两位去无底洞，我去寻找定魂玉，显宣师妹还是留在宗门吧。”
显宣真人却不赞同：“顾师兄，你是掌门，岂可不留在宗门坐镇？宗门两位元后修士都离开了，你和断岳师兄是仅次于他们的高手，一定要坐镇宗门。还是我帮忙寻找定魂玉比较合适。”
“师妹所言有理。”显化真人同意她的说法，“顾师弟，你留在宗门内比较妥当。”
杨真人也表示同意。
三比一，顾真人没再坚持：“那好吧。你们分两路，一路去无底洞，一路找定魂玉。除了显宣师妹外，还要有两拨人。”
灵玉和蔚无怏异口同声：“我去！”
话音刚落，蔚无怏皱眉：“你嫌自己事情不够多吗？莲台之约一点把握也没有，还掺和这事？”
灵玉道：“师父，难道为了这个莲台之约，我什么也不管吗？那也没太用了！再说，我已经几十年没出过宗门了，出去走走说不定还有好处。”
显化真人支持：“灵玉所言有理。无怏，你爱护徒弟，也不用太小心。闭门修炼就能突破中期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显化师兄……”
显宣真人笑道：“无怏，教徒弟这种事，你还是听我们的吧。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有好处。”
长辈们都同意，蔚无怏还能说什么？教徒弟这种事，他确实比不上显化、显宣两位。
“那就这么决定了？”顾真人问。
“嗯。”显化真人说，“杨师兄与我去无底洞，显宣师妹、无怏、灵玉，你们三个人各挑一个地方。对了，显宣和无怏还好说，灵玉你毕竟结婴后不久，最好找个人同行。”
“显化师兄说的有理。灵玉的阅历、修为都有所欠缺，一个人的话，估计无怏也不放心。”显宣真人想了想，“谁去合适呢？目前有人闲着吗？”
蔚无怏当然不会反对，他想到一个人选：“蓝师弟闲着，让他一起去吧。”
“沐阳？”顾真人同意，“他行事稳重，确实是个好人选。”
蓝沐阳结婴也不是很久，论修为，不比灵玉强多少，但他执掌战令堂多年，斗法是强项。而且历事甚多，阅历丰富，这正是灵玉欠缺的。
显化想了想：“我再让紫庭陪你们一起去。有她在，出了事可以向我传讯，这样一来，无怏你该放心了。”
有蓝沐阳相陪，还有显化真人出借法宝，蔚无怏自然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