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1、终局
卓凡止住去势，血光闪现，又跃了回来。
“你竟是妖！”
白色大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张口吐出一团雷光。
天舒公子藏得也真深，他之前从未施展过雷法，只是曾经抓过雷电用来攻击。卓凡还以为，他能借用此处空间之势，因而对他极为忌惮，一直提防小心。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而是他原身擅长雷法。
血龙在卓凡身上腾起，拳印由天而落，仿佛能撼动天地。
“嗤——”血龙与雷电互相消抵，同时化为无形。
白色大鸟往前一啄，卓凡再一次被击退。
化出本体的天舒公子，身上妖气大盛，实力也被解封，原本能与他打成平手的卓凡，对战已然居于下风。
“卓兄！”莫庆生喊道，上前帮忙。
姚洁等人如梦初醒，纷纷给予助力。
白色大鸟张开双翼，眼睛里透着冰冷又狂暴的矛盾气息。
一点雷光出现在他胸口，逐渐漫延到双翼，结成硕大的雷球，将他全部包裹进去。
一声唳鸣，双翼扇动，雷球被抛了出来。
“轰！”
一声巨响，所有人被都击退。首当其冲的卓凡，身上被雷光击出条条伤口裂痕。
他止住去势，闭目运起《罗天御血诀》，伤口以肉身可见的速度愈合，血气一转，复原如初。
卓凡暴喝一声，整个人如同被血色覆盖，散出惊人之势。
拳印如山，向天舒公子迅击而去。
一声闷响，雷球与拳印抵住，拼死较量。
看得出来，卓凡已经在拼命了，他身上的血气越来越浓，好像从修罗地狱爬出。他在不断地受伤，但也在不断地修复自身。
六百多年了，靠着这本功法，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经历不知道多少险境。有许多次，他甚至以为自己回不去了，但都活了下来。
他一直不清楚，为什么天舒公子要针对他，从炼气开始，二人纠缠了几百年。他数次生死一线，身后都有天舒公子的身影。
但他知道，必须击败天舒公子，才能从这里脱身。
不管人为，还是什么原因，天舒公子都是他毕生大敌。他有预感，这个大敌，他必须击败，才能继续走下去。
雷光和血色起伏不定，时盛时衰，一人一鸟皆是在搏命。
莫庆生等人不敢再上前了，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个档次的比试，自己很难插手。他们法术不敌，无法重创现出原身的天舒公子，相反，只要天舒公子稍微分心，自己反而要受到重创。这种局面，不是谁都有勇气上前。
另一边，水月儿眼中闪过杀气。
崔玉容拉住她：“月儿，你已重伤，万万不要……”
“不，我非去不可。”水月儿眼中闪过坚决，“他是我的梦魇，水家如今势弱，皆是我当年偷走秘典之故。我若不能亲手了结此事，就算活下去，此生难安！”
“月儿！”
“崔姐姐，若是……若是我回不来了，还请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对水家施以援手。”
话音一落，水月儿挣开崔玉容，化成一道虚影，向白色大鸟掠去。
一道雷光分出，向她劈落。可这只是劈在虚空里，水月儿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水家最擅长的，就是暗杀之术，身形奇诡，难以捉摸。
天舒公子习过水家秘典，可惜被卓凡牵制，分不出更多的心神，眼睁睁地看着水月儿落在自己的背上，一柄气刃出现在她手中，狠狠刺下。
雷光闪烁，将气刃挡住，水月儿咬着牙，紧握气刃，持续下压。
不管那雷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多痛，不管自己的经脉正在寸寸断裂。
“月儿！”崔玉容喊。
如果水月儿现在退开，还能保住元婴，以图将来，若是坚持，那就连元婴都保不住了！
水月儿毫不动容，猛力一击，气刃破开羽毛化成的坚硬的硬甲，刺入白色大鸟的后背。
白色大鸟发出悲鸣声，身上的雷光更盛，水月儿的护体灵光摇摇欲坠，鲜血从她嘴角流下。
但她什么都不管，只是一心一意，要将气刃推入白色大鸟体内。
“噗！”气刃终于推入，直刺心脏，白色大鸟身上雷光一黯。
卓凡身上血龙暴起，发出一声厉啸，轰然将之打碎。
白色大鸟跌飞出去，羽毛散落。
水月儿松开手，从空中坠下。她的经脉已经全部断了，就连元婴都受了重创，再也没有力气飞行。
崔玉容飞掠而去，将她揽住。
“月儿！”
水月儿睁开眼，转头看向那只白色大鸟，眼中闪过留恋，合上双目。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崔玉容泪流满面。
惜惜捂住了脸。
她们谁都比水月儿更有理由拼死，但最后选择这么做的人，却是月儿。不管如何，那都是她曾经真心爱慕过的人，甚至为之背叛家族。
白色大鸟体形在慢慢变小，卓凡浑身浴血，连眼睛里都流出血来。他将《罗天御血诀》催动到极致，血气形于外而沸腾。他追了上去，试图再出拳，将天舒公子一击而灭。
此时的天舒公子，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卓凡拼尽全力，轰出一拳。
拳印落在天舒公子身上。
就在众人以为天舒公子即将身死之时，忽有一道白光闪动，天舒公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凡一愣，呆呆地站着，看着飘落下来的羽毛。
怎么会……消失了？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年轻却无情无绪的声音。
“游戏结束，终局开始。”
众人大骇，这是谁？难道刚才一直有看着他们？化神修士吗？这是化神修士设的局？
满脑袋疑问，没有得到答案，天地却摇动起来。
刹那间，他们好像看到了开天辟地。
地面在摇动，下面那个小型的大陆向他们呼啸而来，逐渐变大。
这一刻，好像天地倒悬，仙人运起一座大陆，向他们砸落。
哪怕他们都是元婴修士，个个意志坚定，此时都大惊失色。
试想，有人拔起一座山向自己压下，声势上已是十分庞大，何况是一座大陆？
他们修为再高都无用，在一座大陆面前，自身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沧海一粟，恒河一沙，不过如此。
根本不能抵御的力量对比，让他们口干舌燥，失去反抗的念头。
同时，虚空的黑幕拉开，露出高远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轰——”闷响声隆隆，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被压成肉饼的时候，大陆停住了。
他们，头顶青山，足踏大地，耳过清风，眼见山水，仿佛刚才虚空一战只是幻觉。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还没有从刚才那气势惊人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终于开始了……”他们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齐齐扭头去看。
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紫一白，一男一女。两人的气息让他们看不透，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从心里冒出来。
“你……前辈……”卓凡喃喃念着，激动地向前走了数步。
灵玉转头，对他一笑：“小子，进步不小嘛！”
没等卓凡再说什么，天地再变。
这一次，不是地貌的改变，而是气息的改变。
一瞬间，这个世界好像活了起来，原本僵硬的世界，逐渐有了生气，那些山，那些水，那些草，那些花，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生命。
“任务，七天之内，互相击杀，剩者为胜。”熟悉的无情无绪的语气，这一次却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谁，是谁？”莫庆生大惊。
众人转头四顾，却什么也没找到。
天际忽然出现一条条虚空裂缝，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
……
正在练剑的碎星真人突然全身僵住，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笼罩全身。
熟悉的是，每一次踏入传送法阵，都是这种感觉，陌生的是，她从来不曾在外面感受到这种感觉。
她惊悚地发现，自己已经对身体失去了掌控力。一条裂缝出现在旁边，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脚开始，慢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被抛入裂缝。
有着同样经历的，还有靖辉真人，于谓之，佟飞雪，安小枫……
所有归属天道盟和灵台教的元婴以上修士，在这一刻有着同样的遭遇，他们的身边出现裂缝，身体失去控制，被裂缝吞没。
……
古松下，俊丽青年提着一只白色小鸟，叹了口气：“平日叫你少看些闲书，就是不听，吃亏了吧？”
白色小鸟“啾啾”叫了两声，脑袋在他指间蹭了蹭，似乎在撒娇，又好像是求饶。
它的羽毛上全是血迹，叫声无力。
俊丽青年微微一笑，拍了拍它的脑袋，指间冒出一阵白光，小鸟身上的伤口尽数修复，逐渐化成人形，正是天舒公子的模样。
他一得到自由，便双膝跪地，垂着头不敢抬起：“徒儿错了，请师父责罚。”
俊丽青年淡淡道：“不过是个得了机缘的普通人，都没办法胜出，还有资格称是大乘门下吗？”
天舒公子大骇，拼命叩首：“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一定改正，求师父不要逐徒儿出师门！”
俊丽青年毫不动容，伸手一点，一道幽光凭空出现，将天舒公子一裹，迅速消失。
长眉老者笑道：“云翼道友，不过是孩子间的游戏，何必这么认真呢？”
俊丽青年淡淡瞥去一眼：“有些游戏，输了就是死，他已经能够保住一命，还想如何？”
长眉老者叹声：“你我道不同，不必争辩，还是看终局吧！”
二人同时将目光投注到棋局上面。
962、开局
“这是……哪里？”碎星真人转头四顾。
她已经将剑气御起，随时准备出手。
“任务，七天之内，互相击杀，剩者为胜。”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碎星真人大骇。
这是怎么回事？上一次任务过去才十几年，怎么就突然开始了呢？
而且，这一次不是他们主动的，直接就这么传了进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碎星师祖！”耳边传来佟飞雪惊喜的声音。
碎星真人看到佟飞雪，暂时收敛剑气：“飞雪？你不是在岚雾城镇守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佟飞雪的表情很茫然，“我正在修炼呢，突然就被拉进来了。碎星师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发布任务的声音？”
碎星真人摇头，眼下这情况，不用想也知道，任务发生变化了。照理，还有三十多年，化神期的任务才会发开启。可这一次任务开启不但提前了时间，就连方式也改变了，根本没有让他们自己挑人，而是直接把他们拉进了空间。
除了她和佟飞雪，肯定还有其他人，还是先找找其他人在哪里吧！
……
“伤……都好了。”卓凡这边，众人大吃一惊。
就连已经在弥留状态，元婴都都已经破碎的水月儿，都睁开了双眼。
“月儿，你……好了？”崔玉容不可思议。
水月儿也是一脸茫然，她刚刚觉得自己元婴碎裂，浑身经脉寸断，意识逐渐抽离，以为自己这就要死去，魂归黄泉了。没想到，突然之间，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精神饱满，一点伤都没有。
“前辈。”卓凡对灵玉二人深施一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前辈给予的考验吗？”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纷纷转过目光，惊疑地看着灵玉二人。
卓凡是元婴圆满，连他都要称呼前辈，那得是什么修为？他们身上虽然没有半点气息，可那种让仰视的感觉，怎么都挥之不去。
竟是化神修士不成？莫庆生等人激动起来，紧紧盯着灵玉二人。
灵玉摆摆手，微笑道：“给你们的考验？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个天地棋局，以我们这点微末修为，怎么可能弄得出来呢？我们也只是棋子罢了。”
卓凡大吃一惊：“连前辈都是棋子，那布局之人……”
灵玉叹了口气：“你们几个，机缘巧合，已经入了局。如今你们也算是局中之人，有必要将此事告诉你们了……”
她慢慢将三台界遭遇到的事情说来，听得这几个元婴修士吃惊不已，许多他们原本不理解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三台界的修仙界如同一潭死水，怎么都起不了波澜。明明有两大势力，却很少起冲突，基本处于各玩各的状态。
教盟元婴以上修士，对他们散修根本不理会，那个散仙会的存在，丝毫无法动摇教盟的地位。而他们这些散修中的佼佼者，与教盟的修士比起来，怎么都差了一个档次，哪怕修为再高，实力都比不上。
“所以，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姚洁颤抖着问。
灵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这些人里，只有卓凡表现镇定。他只觉得，这些年心中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他探过多处险地，知道以前的三台界和现在的三台界不同。现在听灵玉这么一说，一切都说得通了。
“卓凡，我曾经说过，你运势奇特，命运坎坷。如今，你闯过重重难关，终于配得上你身上强大的元神之力了。以我推测，你身上应该有通天的机缘。正是这机缘，将你带来此地。”
不用徐逆告知卓凡暗棋的身份，灵玉就能做出这个推测。胜了这一局之后，卓凡身上的运势又发生了改变，再配合他的经历，不难得出结论。
“原来如此。”卓凡回想起当年灵玉给的忠告，真心诚意地道，“多谢当年前辈的提点。晚辈这些年，数次险死还生，每一次危急关头，都会想起前辈当年的话，才能坚持到现在。”
灵玉笑道：“你的机缘不是我给的，也不曾给过你什么帮助，你能有今日，是自己的努力。”她顿了顿，看到裂缝里抛出来的一道道身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现在你们已在局中，不得不参与此次生死之争了。先选好阵营吧，可愿加入我们天道盟？”
众人视线一对，异口同声：“晚辈愿意加入天道盟。”
刚才那个发布任务的声音，他们都听到了。这两位原来是天道盟的化神修士，不加入的话，万一对方把他们随手给灭了呢？毕竟任务内容说得很清楚，互相击杀，剩者为胜。
灵玉点点头：“既如此，那就随我来吧。”她随手一扬，将剩余九人全部裹住，众人消失在原地。
与佟飞雪说到一半，碎星真人突然停住，剑气一扬，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碎星前辈！”
听到徐逆的声音，碎星真人心里一松：“是你们。”
灵玉和徐逆落在他们面前，连同那九个元婴。
“这是……”佟飞雪奇道，“他们不是盟内之人吧？”
灵玉道：“他们都是散修，这一局任务的开启，正是因他们而起。”
“哦？”碎星真人惊讶，“你们知道这次任务是怎么回事？”
“嗯，我们恰逢其会。”
碎星真人想起来，前些天好像听他们说过，要出门一趟，原来就是与此事有关？她不由想到多年前与靖辉真人的对话。
如此看来，靖辉猜得没错，他们这两个误入棋局之人，是此局的变数。如此，这些年尽力给他们机会，并没有白白浪费。
“碎星前辈，我们还是先找到其他人再说吧？这次任务不简单。”
徐逆提醒了碎星真人。她颔首道：“不错，这次任务意外开启，任务内容又这么直接，我总觉得，可能关系着最后的胜负。”
想到这里，她心中浮起激动，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结束了吗？
此时，他们感到体内某个禁制被牵动。
碎星真人大喜：“是靖辉！靖辉在召集我们！”
“那我们先会合再说。”
“嗯。”
四人带上这些元婴，循着靖辉真人禁制的牵引，顺利寻到集合地。
靖辉真人这边，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
“碎星！”靖辉真人向碎星真人招手，又对灵玉和徐逆道，“两位道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玉一摊手：“靖辉前辈，你就这么肯定我们知道？”
靖辉真人微笑：“直觉。你们两个刚好出门办事，这才几天，突然就发生这样的变化，总觉得与你们有关。”
灵玉指了指卓凡等人：“事实上，是与他们有关。这个棋局开启的关键是他们，若不是他们闯过前两关，也就不会有我们的入局。”
“哦？”靖辉真人转过视线，看着他们。
卓凡等人诚惶诚恐地见礼。刚开始，见到灵玉和徐逆，他们已经很激动了，这会儿一个个化神修士出现，他们都紧张不过来了。就连卓凡也觉得口干舌燥，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参与进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件中。
“等大家都集合了，我们再解释吧。”徐逆提醒。要是见一个人就说一遍，他们得解释多少遍？
“好。”靖辉真人张开手，一座惟妙惟肖的宫殿出现在他手中。
宫殿脱出，越变越大，化成一座真实的宫殿落了下来。
这是靖辉真人的空间法宝，与上真宫很相似，不过功能没那么奇妙，只能当随身洞府使用。
“进去再说。”
卓凡等人内心惊叹不已，跟随他们进入这座宫殿。
经过初期的震惊，他们都已经调适过来了。这么多年，他们处于棋局之中，时时刻刻都要思考这件事，早已经处变不惊了。
收到靖辉真人的集合号令，不停地有人赶过来。
不多时，化神修士已经集齐，元婴修士陆续在赶来的过程中。
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个人，灵玉吃惊地站了起来：“婆婆，徐月，你们……”
仙娥和徐月一起进来，仙娥还好，徐月身上溅了许多血迹，一看就是刚刚动过手。
对众位化神见过礼后，仙娥抱怨：“那些灵台教的妖修，真是急躁，路上不小心遇到，直接对我们出手了。”
“结果如何？”
“他们败了，已被我们斩杀。”徐月干脆利落地回答。
灵玉点点头。仙娥本是化神，就算修为不足，实力也很强悍，再加上这些年在棋局中的历练，元中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连元后也未必防得住她那些手段。
至于徐月，她向来刻苦，修为又达到元婴圆满，元婴中少有敌手。
过了一会儿，袁复和花有溪也赶到了，两人平安无事。
一个时辰过去，天道盟的修士大致聚齐。没有赶到的，要么太远，要么可能跟仙娥她们一样，遇到了灵台教的人。
一名化神修士忽然皱了皱眉，沉痛地道：“奕儿……陨落了……”
众人一怔，刚刚开局，连情况还没摸清，就已经开始拼杀了吗？
963、齐聚
会合后，清点了一下，天道盟损失了三名元婴。
化神全部来齐了，毕竟化神修士动手，动静不小，仓促之下，很难将对方斩杀。
至于灵台教那边，仙娥和徐月一起灭了两个元婴。
看到这么多化神和元婴修士，卓凡等人心里打鼓。
本来，他们是散修中的佼佼者，在天道盟和灵台教都很低调的情况下，在外面基本横着走。可是，在这里，化神暂且不提，这些元婴，一个个气势凛然，身上散发着经过铁血的冷厉气息，一看就不是自己能比的。
就是这样一群人，一开局，已经死了三个，那么他们呢？整整七天，互相拼杀，他们有多少活下去的可能？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萌生退意，暗暗后悔。就算事后有天大的好处又如何？眼下这局势，显然是九死一生的格局。
姚洁有些不安，不由去看卓凡。却见他还是那样面色平静，眼中甚至跳动着火焰，似乎跃跃欲试。
她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卓道友，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卓凡淡淡问。
姚洁忧心忡忡：“现在才开始，就已经陨落了三位同道，我们的实力，与他们不能比……”
卓凡神情淡然：“担心有用吗？你方才听到前辈说的话了，正是因为我们，才会开启此局，到了现在，我们已经不能退出了。既然如此，那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
“可是……”
“可是我们的实力根本比不上他们！”莫庆生呼吸沉重，额上已见冷汗，看来心理压力极大，声音都变了，“卓兄，我不想死，能不能跟前辈说一声，放我们出去？”
卓凡注视着他，无声叹息：“莫道友，你觉得可能吗？棋局已经开始，我们不加入的话，将会更无生路，到时候，双方都会视我们为敌。前辈方才已经说了，开启棋局的两位神通广大，你也亲眼看到了，整个三台界，只在他们的一念之间。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修为？我们没有办法反抗，事到如今，除了照他们说的走下去，把这局棋下完，没有其他路可走。要怨，只能怨我们修为太低，除了做棋子，别无选择。”
卓凡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劝莫庆生，不如说是在劝自己。
其实，他心里也很忐忑。即使这些年，历经险境，但几时参与过这个规格的盛事？
不错，他的实力很强，不算天舒公子的话，堪称如今三台界散修的第一人。但从他见到天道盟的修士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与他们存在差距。这种差距，是经历，是见识，非一朝一夕所能弥补。
一方面，他很兴奋能够见识更高的水准，一方面，又在天教盟的修士面前自惭形秽。
他只能努力给自己鼓劲，既然不能退缩，那就杀出一条血路吧！这条路他不陌生，过去的六百多年，他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卓道友说的不错。”崔玉容接话，“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害怕无用，何必白费力气？”
此时的崔玉容，仍是那精致的妆容，却不再有之前半点的娇媚，眼睛里闪动着坚定的光。
“崔姐姐说的是，我听你的。”水月儿紧接着道。
“我也是。”惜惜表态。
姚洁大受震动。之前她还以为，这些女子个个不要脸面，眼下才发现，自己还不如她们有勇气。
“好！”她深吸一口气，“在几位道友面前，我真是无地自容了。事到如今，也只有闯一闯了。”
女人们都这么说了，三个男人还能说什么？毕其天情绪稳定，他本身亦是意志坚定之人。田彪和莫庆生见状，只能咬着牙拼了。
姚洁忽然想起还有一人，转头看向怜儿：“她……”
自从天舒公子消失，怜儿便呆呆的低头不语，发生这样的剧变，也没能拉回她的注意力。
“怜儿，”水月儿问，“你怎么想的？”
怜儿抬起头，呆滞的目光扫过他们几人，摇了摇头。
崔玉容皱眉道：“既然她不想活，就由她去吧。我还不乐意管她。”
水月儿却是个极有同意心的人，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怜儿：“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你家公子？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家公子根本也是个棋子吗？”
怜儿散乱的焦距逐渐集中，落在她身上，喃喃道：“棋子？”
“不错！他与我们日日相处，明明是妖，却与人无异，分明有大能修士将他的妖力强行封禁，才能令他一如常人。方才他突然消失，定是被其主摄走了，难道你还指望他回来带你走？”
怜儿眼中逐渐有了生气：“所以，公子没死？”
“你……”她这个反应，让水月儿更恼了。要不是多年相处，知道怜儿本质不是坏人，可怜她被天舒洗脑，自己干嘛要费这功夫？当年之事，她可是帮凶！谁知道，自己一片好意，怜儿还是这样！
崔玉容冷哼一声：“我巴不得一掌拍死她，这么爱犯贱的人都有！”
“崔姐姐，”不同于崔玉容的愤恨，水月儿的恨铁不成钢，惜惜早就看透了，“你们别跟她计较了，她早就没有自我了。从她被公子救出来开始，就一心一意成为公子的附庸，她是公子的手，公子的脚，惟独不是她自己。这样一个人，跟她计较有什么用？她爱活就活，爱死就死，我们救不了她的。”
崔玉容和水月儿默然。尽管她们恨着怜儿，可同病相怜，对她下不去手。不过，惜惜说的对，有些人可以救，连自我都没有，还能怎么救？让她自生自灭吧。
“怜儿，你听好了。你要还想活，接下来最好别搞什么花样，好好出力。要是自己作死，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你！”
崔玉容放完狠话，不再理会怜儿，与另外几人商量起来。
眼下这情况，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当然要联手了。他们并非天道盟的修士，只是误入棋局，双方不了解不说，那些天道盟的修士也未必看得起他们，所以，最好还是和彼此合作。
“人都来齐了吧？”靖辉真人出声。
一名美貌妇人答道：“没来也没陨落的只有一个，恐怕凶多吉少，没必要再等下去了。”这位是化神另一组的组长，人皆称苏夫人。
靖辉真人点点头：“那就开始？”
苏夫人颔首：“嗯，先说说怎么回事，再商量个对策出来。”
这一次的阵势，与以往都不同。二十多名化神，一百多名元婴，队伍何等庞大？这么多人如何分兵，如何调配，都不是简单的事。
靖辉真人望向灵玉和徐逆：“两位道友，你们谁来说一说？”
灵玉笑着指了指卓凡：“还是让这位小朋友来吧，他是当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卓凡的身上。被这么多高阶修士看着，其中还有二十多名化神，饶是卓凡性格冷静，此时也紧张了。
他喉咙有点发干：“前辈……”
“别紧张，你只管如实说来。”
苏夫人望着卓凡，奇道：“这位小朋友，身上的运势很奇怪呢！”
灵玉道：“夫人慧眼，以他的运势，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于谓之盯着卓凡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好像进过小寒境吧？我记得你。”
“是。”卓凡看到于谓之，马上认出了他，“当日还要谢过前辈的指点之恩。”
于谓之道：“你不用说得这么客气，我那只是句告诫而已。”说着，扇子敲了敲下巴，“你能活到今天，还有这般修为，真是出乎我的意外。”
“谓之，怎么回事？”靖辉真人问。
“没什么，”于谓之随口答，“我以前曾在小寒境埋下一个小手段，恰巧被这小朋友引动了。当日我便发现，他身上运势交缠，不似炼气修士，元神出奇强大，注定命运坎坷，还以为他会陨落在中途。”
“原来如此。”苏夫人沉吟，“这么说，这位小朋友遇到这件事，不是什么意外，可能是被他的运势影响。”
“应是如此。”
“好了！”苏夫人拍掌，“时间不多，咱们别在这里废话。小朋友，你将自己的经历速速说来。”
“是。”适应了一会儿，卓凡已经不紧张了，开始说起，“此事起于十二年前，当时晚辈这位好友，寻到一些线索，请晚辈与他一同到乌兰沙漠的圣山历险，晚辈应了……”
花了小半个时辰，卓凡才将来龙去脉说完。
“天舒公子？”苏夫人转头问，“你们有谁知道这号人物？”
众多元婴修士面面相觑。他们身为天道盟的人，每天考虑的便是何时参加任务，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怎么在任务中活下来，外面的事情，根本不留意，苏夫人问起，竟然没一个人答得上来。
半晌，人群里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我……见过这个人。”
众人齐齐望去，发现是个新晋元婴。这位元婴修士，外表是个秀丽少女，被这么多人看着，有点紧张：“应该没错，他是散仙会的人，在散修中很有名的。”
“哦？”苏夫人问，“那你可听说他的特别之处？”
“嗯。”少女答道，“他这人……极其贪花好色，自命风流，而且自负到极点。不过，确实很有本事。弟子曾经想过，要不要向盟内前辈推荐他，但他似乎无意……”
964、偷袭
周玄英结婴的灵气动荡尚未平息，万毒沼的异象引起了五子湖修士的注意。
万毒沼离五子湖不远，甚至五子湖有修士从万毒沼收集毒瘴，专门修习毒术。
不过，他们就算进入万毒沼，也只在外围徘徊。五子湖人人皆知，万毒沼越深入，毒气越厉害，甚至到了元婴都不能承受的程度。
现在，万毒沼的深处，不可能有修士活动的地方，竟然卷起了灵气旋涡，与周玄英结婴的异象遥遥相对，相似得让人心惊。
“万毒沼？万毒沼！”罗无极一惊，突然想到两个人，匆忙地对心腹吩咐一声，“我去万毒沼看看，你马上禀报家主，就说……就说万毒沼有人结婴！”
“小姐！”
罗无极没空理会他，身形一动，化为遁光向万毒沼掠去。
飞往万毒沼的，何止罗无极？五子湖各大世家，都有人飞往万毒沼看个究竟。一个离五子湖这么近的地方，常理而言根本不会有修士的地方，居然出现了结婴异象，开什么玩笑？
不是没人想到几年前的盗宝之事，但他们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
就算盗宝之人中，有人面临结婴，也应该找个安全的、最起码有灵眼的地方结婴，万毒沼？那是结婴的地方吗？
再说了，那里全是毒气，结丹修士根本不可能生活几年而不受腐蚀，一旦受到腐蚀，还想结婴？修为不受影响就不错了！
“罗姐姐！”有人传音，罗无极转头一看，左芊芊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略微减慢了速度，左芊芊很快赶上来，与她并肩：“罗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结婴吗？”
罗无极摇摇头，没有回答。白家失窃之事，左家自然也知晓，只不过，除了她和周玄英，没有人知道，盗宝的两个人，就是之前游历至五子湖的程、徐二人。就连白家，都被他们瞒住了。
罗无极可不想让白家知道，自己在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深入到一定距离，五子湖赶来的结丹修士在万毒沼上方停住了。再过去，毒气之烈，已经不是他们结丹修士能够承受的了。
“怎么会有人在那里结婴！”左芊芊叫道，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现在停下的地方，离灵气旋涡还有点距离，元婴修士能不能承受都是问题。
有几道气势强大的遁光掠过他们，飞快地往前遁去，那是五子湖的元婴修士。
五子湖的前几代，少有天资卓越之人，百年前，一位中期修士陨落后，就只剩下初期修士，这就是几百年来五子湖世家势力比较平均的原因。
飞入万毒沼深处的四道遁光，就是除了周家之外，目前留在五子湖的几位元婴修士。周家那位，自然要留着看顾周玄英结婴，防止最后关头有人不怀好意。
越靠近灵气旋涡之地，元婴修士的遁速就越慢。
越过这些结丹小辈的时候，毒气已经阻碍了他们的神识。不过，有丹药相助，以他们元婴期的修为，不长期停留就不会受到影响。
终于，他们离那硕大的灵气旋涡只有百丈之遥。
离近了看，此处更加古怪。
周围毒气浓郁，几乎化成液态，尤其以灵气旋涡所在之处为最。他们甚至能够看到灵气旋涡甩出来的毒液。
这旋涡如此古怪，中心却透出清灵至极的灵气。这是天地最本源的天地元气，只有结婴婴、化神的时候，才能引动。
结婴，果然有人在这里结婴！
这怎么可能？！
尽管没人愿意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得不信。
“白兄！”看到白家老祖盯着灵气旋涡，脸色阴晴不定，一名形容清瘦的中年修士笑吟吟地飞过来，“看白兄的样子，莫非知道在此结婴的是谁？”
这中年修士，正是罗家家主。
周玄英结婴，他本来心情不好，不过看到白家老祖，立刻好了很多。
人不怕倒霉，就怕没人比你更倒霉。白家被人盗宝，与周家联姻告吹，眼看着周玄英结婴，言语已经无法抒解白家老祖心中的郁闷。偏偏这个时候，万毒沼有人结婴，结婴之人很可能就是盗走宝物的家伙，白家老祖的心情可想而知。
五子湖的高阶修士几乎都知道盗走白家宝物的小贼逃入了万毒沼，才几年时间，一向没有人迹的万毒沼深处突然出现了结婴异象，结婴之人的身份还用猜吗？
“哼！”白家老祖冷冷地瞟了罗家家主一眼，不屑应声，召出了一件法宝。
罗家家主与其他两位元婴修士看他召出法宝，又激发了一张灵符，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
“老白！”一名中年美妇喝道，“你要去坏人家结婴？”
白家老祖冷冷扫了一圈，缓缓道：“你们要拦？”
另一名老者皱眉：“坏人结婴，可是生死大仇，你就不怕失败了，对方回头偷袭白家吗？”
白家老祖黑少白多的瞳孔透着阴冷：“莫非你们还替我白家担心？”
中年美妇面色一寒：“你们白家是死是活，是存是灭，与我何干？不过几代联姻，不想牵连到我左家女儿！”
“这么说，你要拦了？”白家老祖手腕一动，手中兵刃现出赤芒，吞吐不定。
中年美妇闻言一窒，面色转红，最后恨恨地道：“随你！”
不管怎么说，对方结婴还未完成，白家老祖有很大的机会将对方一举斩杀，她没必要为了个陌生人与白家老祖为敌。
罗家家主和另一位段家老祖压根就没动，左家的劝不住，他们同样劝不住。他们相识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白家这老鬼是什么性子吗？自以为是，从来就不听劝！他比白长生好的一点就是，会挑软柿子捏。
白家老祖裹着护体灵光，往旋涡中心飞去。
手中法宝兵刃化出锐利的锋芒，向旋涡中心击去。
“唉！这小辈还真是倒霉。”中年美妇摇头说道，语气惋惜。
“是啊，”罗家家主接过话，“能够在万毒沼这种地方呆上数年，结婴还走到了最后一步，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可惜，惹上了老白这个偏执狂！”
说到这个，中年美妇微露好奇：“这小辈到底是何身份？敢招惹白家，应该有点底气才是，为什么会在万毒沼结婴？就算散修，也不会选择万毒沼这种地方结婴啊！”
大梦泽被世家占据，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元婴散修了，就算结丹也很少见，混得好的散修几乎都去了星罗海。世家修士想结婴，还用得着选地方吗？自有家族严阵以待，倾族之力配合。
罗家家主若有所思：“据说，他们从白家盗走了登仙泉。这说法很奇怪，仔细想来，他们盗走的应该是登仙泉突破瓶颈的药效。莫非这小辈等不及，在此用了？”
“很有可能。”中年美妇点头，“年轻人，太好奇了沉不住气，这就赶上了。”
罗家家主摇头而笑：“这人还真是好运，居然一举成婴……”
说完，却见一旁的段家老祖皱起了眉头。
两人顺着段家老祖关注的方向看去，也跟着皱起眉头。
不管这小辈有什么本事，他在结婴之中，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别说白家老祖堂堂一位元婴修士，就算是个结丹修士，都有可能偷袭成功。
可是，白家老祖冲进旋涡已经有一会儿了，灵气旋涡仍然翻滚沸腾，隐约可见他的法宝灵光在毒气中出没，没有其他动静。
这不正常，这点时间，足够一名元婴修士将旋涡中心轰成渣了，可现在，灵气旋涡仍然存在，说明那位修士结婴并未被打断。
“老白在搞什么？”
罗家家主摇摇头：“肯定遇到了什么，这小辈不容小觑啊！”
“这样下去可不妙。”段家老祖开口，“那里毒气太浓了，久了会受到影响。”
他们三个现在的站的地方，毒气已经浓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解毒丹药和护体灵光才能保证自己无恙，白家老祖冲进去的地方，毒气甚至成了液态！
正说着，那边法宝光芒大放，嗡嗡作响，轰然一声，一个东西跌了出来。
三人定睛一看，这个跌出来、险险才稳住的，竟然是白家老祖！
“老白！”三人吃惊不已。
白家老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狠狠地瞪着旋涡中心，扬起手中法宝，喝道：“小辈，区区几道法宝灵符，也敢与本座为敌？乖乖让开，本座饶你不死！”
罗家家主等人抬目看去，只见灵气旋涡旁，隐隐露出一个执剑的人影。
毒气中，这人的脸渐渐清晰，白家老祖看到，先惊后怒：“是你！”
今日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徐正本人，但之前看过画像，就是那个勾搭了他女儿的小白脸！
“饶我不死？”徐正的脸在毒气中若隐若现，他笑道，“我就知道这话不能当真，您现在一定很想将我碎尸万段吧？”
何止是碎尸万段，白家老祖简直要吃了他。
“不过，”徐正抬起手中剑，眼中露出杀气，“对上元后修士，本公子都敢出剑，前辈您还不够瞧！”
话音落，一道锐利无匹的紫色剑气爆开，挟带着无比的威势，激射而去。
五子湖修士从来不曾见过的剑气之威，在万毒沼荡开。
965、对战
不过片刻，教盟之间的战场已经完全铺开。
与一开始化神修士都挤成一堆的壮观的斗法场景相比，铺开的战场才更能展露个人的实力。
最开始，灵台教发动袭击，苏夫人和靖辉真人选择了守卫。
灵台教众多化神的第一波攻击，让他们措手不及，失了先手。
人太多，到处都是法术，个人实力反而不重要。天道盟的团结在那个时候发挥了作用，肉身强悍的化神修士挤到前面去，挡下第一波攻击，给己方的反击提供了机会。
等到第一波攻击过后，天道盟的诸位化神抓住机会，将对手的联系切开，整个战场就此铺开。
“这边。”靖辉真人发出指令。
灵玉和徐逆一边应对，一边往他指令的方向退去。
化神之间的联系，不像元婴那么紧密。他们靠得太近，反而会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所以，靖辉真人做出的策略是，同一对战空间内，最多只能有三个人。如果多于三个人，就要将战场拉开。
灵玉和徐逆自然是一起的，经过这几百年的历练，他们两人合作默契，如果对方落单遇上他们，几乎没有逃命的可能。
灵玉的天书云篆有镇压的作用，徐逆剑气狂暴，速度又快。正面对敌，打不过徐逆，逃跑的话，灵玉会提前设下埋伏，就算灵玉没成功，以她的干扰之力和徐逆剑气的速度，追上去灭杀不是难事。
所以，靖辉真人干脆让他们自由发挥，只要别离得太远，能够及时回援就行了。
“啊！”佟飞雪发出一声痛喊。
灵玉转头一看，她被一名妖修斩去了一条手臂。
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兽妖，全身闪着蓝光。杀招是蓝色光刃，十分诡秘，无视空间，神出鬼没。
佟飞雪实力平平，防备不及，被偷袭得手。
“走！”灵玉低喝一声，仙书翻动，里面浮出青蓝色的光，化成一条光带，向那妖修缠绕而去。
那妖修冷哼一声。他修为达到初期顶峰，离中期已经很近了，血统提升到这个程度，再过百来年，晋阶中期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是以根本不把初期修士放在眼里。
面对灵玉的符文之链，他丝毫不惧，蓝光飞掠而出，以诡秘莫名的轨迹飞来。
就在蓝色光刃无声无息飞掠至灵玉面前时，淡淡的金光从书内浮出，骤然压下。
天书云篆，将周围的空间全部锁住。
蓝色光刃就停在灵玉面前不远处。
一道紫气横空而起，破空飞出。
那妖修大吃一惊，想收回蓝色光刃，却被天书云篆压得动不了。
剑气来于无形，去得飞快，转眼已至面前。妖修没时间抽回蓝色光刃，只见他身上光芒大爆，与紫气撞在一处。
轰然一声，地动山摇。
等到光芒消失，妖修跌飞，洒出一路蓝色血液。
火海突起，覆盖而来，却是另一只妖修来援。
徐逆根本不与他对攻，直接收了剑气，遁了。
两人一击得手，飞速遁离。
留下那只援手的妖修气急败坏。
人类真是可恶，他都赶来了，怎么能这样！
这时，雷声隆隆，大地震动，一条巨龙出现在天际。
这只巨龙，牛头鹿角，蛇身鱼鳞，浑身青色，赫然就是传说中的青龙！
巨龙出现，电蛇狂舞，风声大作，云海汹涌。
苏夫人大惊：“竟然已经进化成……”
灵台教有一只拥有神龙血统的妖修，但此前他一直以蛟的形象出现，力量虽强，但还不至于不能应付，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进化成了真正的青龙！
天道盟众化神在心中暗暗吃惊，又暗暗庆幸，还好，这次棋局提前开启，不然，对方若是再进化一两次，他们哪还斗得过？
“已经化神中期了。”靖辉真人叹了口气，“妖修血统进化，修为大进，不能按常理对待。我们难办了。”
寻常情况下，妖修的实力提升比人类慢得多，但血统进化是一种特殊情况。要不是这样，天道盟怎么会逐渐落于下风？这只蛟借助血统进化之力，直接从初期提升到中期，再加上血统带来的天生异能，实力几乎成倍提升。
青龙现身，之前与他对战的化神都只坚持了一会儿，尽数落败。
苏夫人大急。灵台教也有化神中期，她和靖辉真人都被拖住了，碎星真人也腾不出手，如果不能阻止这只青龙，他们迎来的就会是一场屠杀。
“徐道友！”靖辉真人喊了一声。
徐逆二话不说，飞遁而起。
“我去帮他。”灵玉丢下一句话，紧随而去。
也只有已经突破中期的徐逆，能够阻止青龙。
至于灵玉，徐逆需要帮助，她还管别人作甚？大局要顾，但总有个亲疏远近吧？
这只妖修的血统已经进化成了青龙，徐逆的修为是能比得上，但血统带来的强化，他却不及。
看到他们二人遁出，青龙的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它张口一吐，周围布下了一层雷光之海。
徐逆几乎在照面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紫气腾空而起，化成一柄巨大的虚影之剑，由天而落。
轰然一声，将雷光之海撕开，直接落在青龙身上。
天命剑！
这一刻，地动山摇，离得近的化神修士，几乎都掀了出去。
天命剑之势，与青龙的天赋之雷，声势何其浩大。
在徐逆出剑之时，灵玉及时将符文一裹，躲过了这一波声势。在天命剑的剑势未尽，雷光之海还未完全消除的时候，突然出手。
符文之链垂下，天书云篆出现，迅速压下。
青龙毫不在意，刚才的天命剑，还能让他侧目，现在的符文之链，他却连龙须都没扬一扬。化神初期，威势不足，有什么好怕的？
如他所料，灵玉的符文之链，连同天书云篆，只能让他巨大的身躯停滞了一息不到的时间。
而此时的徐逆，刚刚出了天命剑，根本没有余力再出一剑。
就当他以为自己顺利躲过时，仙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两道紫青相缠的剑气无声无息飞击而出。
“噗——”一声轻响，剑气对穿而过，鲜血喷洒而出。
“嗷……”青龙剧痛，在半空中打起滚来。
龙躯过处，风雷剧烈。
众人骇然，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灵玉和徐逆至今经历过六次任务，其中竞争任务共有三次，只有一次直接交锋，妖修们对于他们二人所知不多，还停留在“实力不错”上面。灵玉的青紫双剑气，一直留做底牌，轻易不出，他们只知灵玉亦会剑术，却不知道她的剑术强到这个程度。
毕竟，到了化神阶段，博学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徐逆是剑修，身为他的道侣，会剑术不稀奇。
青龙暴怒，向灵玉飞扑而去。
徐逆此时已经重新聚起剑气，重重剑气压下，将他的攻势挡住。
灵玉很干脆地溜到后面去，让徐逆正面对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没出息。
有个化神中期的道侣，不用白不用。她还没中期，实力差上一截是事实，干嘛要逞强呢？再说，实力差一点，不代表她就没用了。像偷袭阴人这种事，她做起来就比徐逆顺手。
等到青龙暴怒过后，灵玉再一次悄悄溜到他的身后。
这一次，青龙已有防备。
他猛然转身，龙尾横扫。吃了一次亏，他对灵玉大为忌惮，就算暂时放下徐逆，也要先把灵玉干掉再说。这个人类太会隐藏了！
可惜，他又猜错了。
当他对上灵玉，龙躯强压而下，灵玉只能用符文之阵苦苦对抗时，徐逆的剑气突飞而来。
龙口一张，巨涛汹涌。这只青龙，已具了神龙的部分异能，既能布雨，又能驭雷。
在面对徐逆的剑气时，他始终提着心，生怕被他们钻了空子，又像刚才一样，埋伏了手段。
但徐逆不是灵玉，他的剑势横过，强压而下。
青龙只觉得剑势越来越强，紫气清正，丝毫不惧他的巨涛雷电，破开他的防御，直落而下。
论实力，徐逆不比他弱，何况他还分心去对付灵玉？
这一剑落到实处，直接削去了一片龙鳞。
灵玉身影一闪，将飘落的龙鳞抓在手中，遁回徐逆的身边。
她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龙鳞哦，这等宝贝，拿回去炼个什么法宝呢？”
徐逆淡淡瞥过：“只有一片，太少了。”
“一片不够吗？”灵玉想了想，灿然笑道，“那就多剥几片，做身铠甲怎么样？这些鳞片硬得很，做成铠甲的话，防御大增呢！”
“嗯。”徐逆只应了一个字。
青龙听着他们的对谈，大怒。身为龙族，被剥去一片鳞片已经很屈辱了，对方居然还想多剥几片？
他仰天长啸，带着满满的愤怒，龙尾向他们扫去。
两道身影一闪而分。
面对暴怒的青龙，两人几乎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根本不与他正面为敌，只是一味地闪避。
好不容易把青龙激怒了，先消耗他的实力再说。
刚才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只是给青龙带来两道微不足道的轻伤，可想而知，这青龙的实力有多强。
妖族能够进化血统，这实在太变态了，传说中的神兽，他们哪有那个本事正面打败？
966、爆发
暴怒的青龙，挟带着风雷之气，将整个战场搅得一团乱。
徐逆眼见不成，便喊：“灵玉，走！”
靖辉真人正想下指令，就见他们二人将青龙引走，松了口气。这青龙已被激起了凶性，完全由兽性主宰了理性，这种情况下，青龙留在混战现场，只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毕竟青龙的布雨驭雷之能，涉及面太广。
两人飞遁而走，时不时跳转空间，青龙紧随其后。
灵玉不敢有丝毫放松，青龙的速度太快，尽管他们已经将遁速提升到极致，气息仍然如影随形。
终于远离战场，灵玉迅速布下符阵，等青龙一头撞上来，八朵青莲盛放，轰然爆开。
飞灵八方的威力，在化神期上升了一个档次。青龙来得急，被爆了个结结实实，身上出现片片血花。
现在的青龙，理性退居其次，虽然狂暴之下威力大增，但灵玉反而觉得好对付多了。以弱克强，如果没有更高的智慧和技巧，简直不可能。
她与徐逆对了个眼神，两人突然调转方向，灵玉上下飞遁，闪避青龙暴怒的攻击，徐逆的剑气出手，紧追而去。
他们一个躲避，一个攻击。打定主意用这种方式消耗青龙的实力。
……
古松下，俊丽青年悠叹一声：“到底是强行提上来的蠢物。”
长眉老者此时心情颇好，微笑道：“云翼道友乃是禽类，对神龙本性了解不深，也是难免。”
俊丽青年轻笑，双目阖动间，精光闪动。
“长治道兄心情颇好啊！”
长眉老者不否认：“本以为此局又要输了，不料突入两颗上好的棋子，多了赢面，自然心情好了！”
两人又下了两手，俊丽青年悠悠说道：“长治道兄，那两人的身份，你我心中有数。你可曾想过，那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长眉老者淡然问：“哦？莫非云翼道友知道？”
俊丽青年淡笑：“我并不知晓，不过……”
他瞥着对方，嘴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万年前之事，长治道兄想必有所听闻。”
长眉老者颔首。他直觉对方有什么隐秘之事，但，不敢随意接腔，免得落入言语陷阱。
“说起来，那场青莲之争，在人界引起了极大的动荡。事后，一直未能寻到那八位的行踪。”
“哦？”长眉老者随口应声。这个消息，不是秘密，他当然也知道。
“在下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长治道兄可有听闻。”
长眉老者一派淡然，仿佛不为所动：“是吗？”
俊丽青年接着道：“听说，在当年的青莲之争里，争到最后的那八位，其实并不是重伤，而是……被一网打尽了。”
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俊丽青年含笑望向长眉老者：“长治道兄，你觉得这个传闻是真是假呢？”
“这个吾等如何得知？云翼道友不都说是传闻了吗？”长眉老者八风不动。
“是啊，只是传闻。”俊丽青年拈着棋子，仿若无意地在棋盘上轻叩，“万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那八位如果只是重伤，想必也该现身了吧？”
长眉老者的眉毛微微一抖。
“你我皆知，成就大乘，只要不陨落于天劫之中，便可说是永生。云翼道友，莫非你想说，大乘也是能杀的？而且，还是那八位？”
俊丽青年一弹，棋子发出“叮”一声轻吟：“在下可没这么说。只是觉得，这两位出现的时间有点迟了，重伤的话，化身应该早就出现了才对。”
长眉老者没有接话。
“对了，”青年好似无意地说，“那两位早年似乎结下大仇，他们的化身居然结为道侣，实在是不可思议呢……”
说完这一句，俊丽青年不再言语，专注于棋局之中。
长眉老者面上平静无波，目光却微微一闪。
……
青龙仰天长啸，天地震动。
灵玉感到真元在迅速地流失。
不行，抽取天地元气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真元流失的速度。这样下去，在击败青龙之前，也许他们就要力竭。
他们已经很疲惫了，青龙速度太快，风雷之势太猛，这么一会儿时间，身上已经带了伤。
“徐逆。”灵玉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传音道，“这么下去不行，你准备出剑吧。”
徐逆目光闪动：“你……”
以他们的默契，不用灵玉明说，他已明白她话中之意。
灵玉让他出剑的意思是，准备决胜一击。他需要时间出剑，那么缠住青龙的人只能是她。
尽管灵玉这几百年间实力大增，但到底没有跨过中期这个门槛，以化神初期对中期，青龙的实力又那么强，她本身已经很吃力了，想要正面缠住青龙，只能强行提升自己的实力。
徐逆动了动嘴角，想要拒绝，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方法，真元消耗如此之巨，纠缠下去对他们不利。
“好。”
这个时候，拒绝没有意义。只有尽快脱离战斗，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灵玉悬在半空中，周围风雷激荡，电蛇狂舞。
仙书在她的面前，哗啦啦地翻动着。
符文成链，在她周围垂下，抵御来自青龙的风雷之息。
青龙的巨眼中闪过轻蔑。他知道对方要出绝技了，不过，这又如何？不可否认，这两人的实力很强，但他自身有着碾压的实力，对方再强，都胜不过他！
风声越来越烈，不仅仅来自于青龙的风雷之息，苍茫之意逐渐显形，带来狂暴与悠远的气息。
青龙的巨眼眨了眨，忽然意识到不妙。这气息，虽然与他很相似，但并不相同！
他正要动作，就见一颗晶亮的晶石从灵玉的眉心被唤出，仙书里升起数个虚影。
这虚影一化为四，将他包围。
四个人影，二男二女，男的俊秀，女的娇媚，衣袂飘飘，有如仙人降临。
淡金色的光芒出现，碧落之晶引动，天书云篆飞出，骤然扩大，强压而下。
青龙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这怎么可能？他的血统已经进化，在神龙气息面前，怎么会被妖气压下？！
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这四个虚幻的人影，本体乃是妖修！他们此刻施展出来的，并非自身的实力，确切地说，是这个人类的法宝借用了他们的实力，临时提升起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一股狂暴的气息，那气息悠远苍茫，仿佛来自亘古。在这股气息下，他这个还未进化完成的青龙，一下子被逼出了原形。
青龙惊骇地看到，自己硕大的龙身正在退化，额上的角正在慢慢往里缩回，好像又变回了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青龙甩动龙尾，疯狂地想要反扑。惊艳的剑光此时闪现，点点紫芒，如梦似幻，它看起来很慢，实际上却很快，转眼就到了青龙的头顶。
紫芒倏然聚合，化成凛冽的剑光。这一剑，说不清里面包含了多少杀意，又或者，包含了多少生机。
紫气铺满天际，无数虚幻的剑影中，一个紫衣人影若隐若现。
这个紫衣人，与剑影合而为一，剑芒冲天而起，天地震动。
远处的化神修士们，无论灵台教还是天道盟，感觉到这股气息，不由地慢下争斗，向这边看来。
他们看到了被禁锢的青龙，看到了撕天裂地的剑光。剑啸声起，余波动荡，隔得这么远，他们仍然能够感觉到剑气的锋芒。
碎星真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徐逆的剑术居然这么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平素表现出来的实力并没有这么强，为何他的剑气会突然威力大增？就好像，他与剑已经合为一体。
剑影撕开天幕。
“嗷……”龙啸声传来，声音里包含着剧烈的痛苦。
他们看到，青龙巨大的身躯在空中翻滚，却又被青蓝色的光芒死死地禁锢住。
龙血洒下，如同下雨一般，浸湿了大地。
无论灵玉还是徐逆，被血雨浇得浑身湿透，越发显得杀意凌厉。
灵玉已经压不住血气了。
几百年下来，仙书里那几只灵宠已经到了化神的边缘，借助当年被吞进仙书的蛮荒古兽的残魂，达到了化神之境。
四只化神灵宠，引动仙书之力，加上天书云篆的威力，禁锢青龙。
碧落之晶里封存的力量被激发出来，灵玉此刻的实力骤然提升，才将青龙压住。
但这么一来，临时提升实力，对她的肉身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可她只能撑着，这是关键时刻，如果这时候放弃，就会功亏一篑。
剑光笼罩青龙，有一瞬的平静，突然四散爆开，对穿而过。
青龙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头上的龙角迅速隐没，消失无踪。身躯缩小，退化成蛟。
青蛟重重落地，灵玉撑起最后一点力量，将其魂魄摄入仙书当中，再也支撑不住，从空中飞跌而下。
紫郢剑回到徐逆手中，剑气一裹，将灵玉托住。
“灵玉！”徐逆拍了拍她的脸。
灵玉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我……没力气了。”
“没关系。”徐逆抱住她，轻声道，“下面让我来。”
967、无忧劫
紫气破空，剑啸冲天，余波万里。
参与此战的化神修士，永生都忘不了这样一幕情景。
仿佛天地都被紫气撼动，到处都是激荡的剑气。
碎星真人差点看呆了。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剑术？徐逆的实力她知道，是很强，但没有强到这个地步。这哪里还是化神中期？想来化神后期也不过如此吧？
不，不好这样比方。他的修为没有化神后期，但剑势已经不受修为限制了。就好像，他突然打开了禁锢的力量，骤然爆发了一样。
看着那横空的剑气，看着挥洒的血雨，看着一个个被斩落的妖修，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人剑合一。
碎星真人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人剑合一，在低阶剑修中流传颇多，但高阶剑修并不怎么当回事。人剑合一这个境界，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自己融入剑势？碎星真人不敢妄言没有人做到，但最起码，她一直以为，化神期是做不到的。
直到她看到了这漫天的剑光。
每一道剑气，都好像带着生命，每一道剑光，都好像衍化出一个世界。
这世上，真有如此剑术？
……
古松下，对坐的两人谁都没有出声。
他们静静地看着棋局里的那场拼杀。
许久后，俊丽青年长出一口气，轻轻说道：“长治道兄，在下认输了。”
等到了期待许久的胜利，长眉老者并没有露出欢欣的表情。
他低叹一声：“所以，这是紫郢的本体吗？人剑合一，也只有本体，才能做得如此完美……”
俊丽青年淡笑不语。
长眉老者目光闪动，直接戳破了他的意图：“云翼道友，你不必再激老夫。就算这是他们的本体，老夫也不会出手的。”
俊丽青年一点也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刚才他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点出疑点，让长眉老者动心，主动下手击杀灵玉和徐逆二人。
棋局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消遣，输了也就输了，算不上多大的事。可如果能够击杀两位大乘，夺得他们身上的气运，说不定那渺渺不可期的天劫，就能降临了。
大乘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若能将一位同阶修士击杀，就能夺得他积累的天机气运。他们这些人，明明有着无尽的生命，为何还要争斗？不就是为了那点不可期的天机吗？
明明知道后面还有路，他们看到的却只是尽头，如何心甘？天劫不降临，他们便不能真正地飞升。
哪怕这个传说从来没有验证过，但还是有很多人心动了。就算气运夺不来，少一个对手，自己就多一分可能，这总是真的。
而刚才，如果长眉老者动心的话，击杀灵玉和徐逆二人，将是容易至极的事。
分身不值得出手，如果是本体呢？
长眉老者不得不承认，刚才他动心了。
不过，他到底没有出手。
“云翼道友，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出手？”
俊丽青年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长眉老者抚着雪白的胡须，轻笑道：“以你的老谋深算，值得的话，刚才已经直接动手了，何必引诱老夫？你不敢承担后果，便想引诱老夫出手。也许，那个传闻是假的。也许，就算你夺得他们的气运，也不能感应到天劫。而他们若被你灭杀，万年之后，真身回归，你可承担不起紫郢天君和丹霄帝君的怒火，是也不是？”
俊丽青年叹道：“在下胆小啊！区区兽身，修炼至今不易。”
长眉老者摇头：“你怕的事，老夫当然也怕。毕竟我们二人，在大乘中只能算是不上不下，积累尚且不足，没有那个底气冒险啊！”
二人争斗至今，此时倒是生出了惺惺相惜之念。
俊丽青年收拾起棋子：“这一局终，我会令门下向长治道兄门下赔罪。”
长眉老者缓缓点头：“老夫本以为又是白费力气，没想到意外赢了，总算没有丢了脸面。倒是云翼道兄你……”
俊丽青年轻笑，指尖一弹，漫不经心：“这局棋，于在下而言，只是个无忧劫。赢了自然好，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一枚枚棋子自动跳回棋盒，俊丽青年挥挥袖：“下面的事，就由长治道兄你这个赢家来收拾残局吧。身为输家的在下，该回去安抚一下受创的心灵了。”
发出一声朗笑，俊丽青年身上闪起白光。白光中，一只白色大鸟慢慢显形。双翼张开，足可蔽百十人，根根羽毛如雪，洁白无暇，优雅得如同鸟中之仙。
他向长眉老者点了点脑袋，双翼一振，消失在虚空里。
长眉老者长叹一声，并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
就像俊丽青年之前说的那样，这局棋，于他不过是无忧劫，输赢都无所谓。可对于自己来说，坐在这里与之对弈，已经输了一着。
……
原本持续七天的大战，只两天就结束了。
拼杀的战场，血流成河。
没有清点之前，无论天道盟还是灵台教，都不敢说自己这方胜利了。
他们还在拼杀，突然之间，天地被一道无形之力禁锢住，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任务结束。灵台教认输，天道盟胜。棋局结束，三台界回归。”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任务结束就罢了，棋局结束，三台界回归是什么意思？
无论天道盟还是灵台教的修士，都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棋局结束，是不是说，他们以后再也不用参与这样的争斗了？不会再有任务下发了？三台界回归，是真正的三台界要归来了吗？以后他们也可以像其他界的修士一样正常生活、游历，而不必再受这个该死的棋局限制了吗？
当周围开始变幻，生机一点点浸透，另一个三台界的虚影与这个三台界重合，他们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只见半空中，出现了另一个三台界的影子，那是他们最熟悉的三台界的模样。乌兰沙漠、仙域、仙宁平原……
影子慢慢覆了下来，微微一震，与他们现在站立的这个三台界重合了。
他们仿佛听到了那个世界喧嚣的声音。
许多人扑倒在地，大哭起来。就连一些化神修士也控制不住，抓起地上的泥土，热泪盈眶。
卓凡呆呆地站着，不敢相信这一切。
元婴修士的拼杀，比化神修士缓和得多。他们分散开来，彼此猎杀与被猎杀。
残酷的规则下，两天时间，卓凡这个小队，损失了两个人。田彪被一只妖修偷袭而死，莫庆生重伤而亡。剩下的三个人，他因为功法特殊，回复较快，伤势不重，毕其天和姚洁都是重伤在身。如果结束再晚一天，他们二人也逃不过此劫。
其他小队，伤亡数跟他们差不多。
真是一场惨胜。
卓凡不知道为何会赢，灵台教那边为何要认输，想来，是化神那边的战局决定的吧？他只能在内心庆幸，自己活下来了，而且，实现了梦想。
虽然这个梦想，并不靠自己的实现的，但到底成真了，不是吗？
……
碎星真人手中的剑落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流泪了，只知道内心的欢喜无以形容。
她抱住了头，有无数的信息涌入脑海。
一些以前想不通的问题，突然明白了。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重来了两次，她与靖辉真人被抹去了两次记忆。
第一次，他们撑了三千年，最终输了。
记忆被抹去，重新开局。
第二次，他们撑了两千年，又一次输了。
记忆再次被抹去，开始第三局。
他们对上一代没记忆，是因为上一代在第二局里基本死绝了，就连同代修士，也只有他们寥寥几人活了下来。
于谓之这一代是最幸运的，第二局，他们从元婴到化神，没有经历真正残酷的拼杀。到了第三局，只持续了六百年，就迎来了终局搏杀。
碎星真人并不清楚，为何终局来得如此之快，也不知道灵台教为何要认输。她只是一枚棋子，无处了解真相。
但，自己活下来了，回到了真正的三台界，这个结局已经值得他们欣喜若狂。
“徐道友，徐道友！”她听到靖辉真人的声音。
理智回归，碎星真人看到徐逆倒在地上，似无声息。
她心中一惊，难道他……
灵玉撑着一口气，赶到徐逆身边。
“没事。”看过徐逆的情况，她说，“力竭而已。”
靖辉真人和碎星真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的情形，他们记忆深刻。徐逆突然爆发，杀入战局，才会使胜利的天平向天道盟倾斜。他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时间没到，就结束了任务，但隐隐感觉到，可能与他有关。
他们哪里知道，最后其实是那两位放弃了争胜。他们猜到徐逆可能就是紫郢的本体，刚才他突然爆出紫郢剑上封存之力，实力大涨，任由他这么下去，有很大的可能激出真正的紫郢。若是让真正的紫郢知道自己成了棋子……
罢了，不过是个无忧劫，何必给自己惹这么大麻烦呢？
紫郢天君的威名实在太盛，即便这只是一个可能，那位还是退却了。
输给紫郢，并不丢人。
何况，局中还有那位记仇的丹霄帝君。得罪紫郢也许会迎来一剑，得罪了丹霄帝君……呵呵，他们可没忘记那位被称为丹霄帝君的缘由。
算了，既然没胆子对他们下手，还是干脆点走人吧。
968、五行解离
灵玉抱着徐逆，抚摸他苍白的脸。
如果不是她用碧落之晶激发仙书之力，导致元神受创，徐逆也不会不顾一切，催动紫郢剑，以剑上封存之力，反驭自身。他这么做，为的就是尽快结束战斗，免得拖久了，她的元神之伤无法复原。
而催动紫郢剑，对徐逆来说，是一次冒险。他有过肉身被紫郢所夺的经历，深知剑上紫郢的神念无法消除。强行调动紫郢剑之力，也许会使他的神念再次被夺。
灵玉默然，事到如今，她心中平静，但在平静过后，却又升起一股隐怒。
这股怒气无从而来，无处可吐，反冲上脑门，令她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怒火冲顶，烧毁理智，看到徐逆这样躺在这里，前程未知，便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她抬起头，看着青天。
天空辽阔，万里无垠。曾经被阻隔的天道，清晰无比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与元神共鸣。
天道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怒火，元神起落，与之同呼同吸。
六百多年的积累，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起风了……”浑身浴血的佟飞雪喃喃道。
于谓之伸出手，接住一片落叶。
风越来越大，乌云狂涌而来。
靖辉真人突然觉得不对，一低头，看到灵玉眼中孕育的风暴。
“天人感应？难道……”他喃喃念出这个词。
苏夫人已经一步迈了过来：“快，她要突破了，把伤员都保护好！”
尽管棋局已经结束，天道盟自动解散，然而，苏夫人的命令，大家还是直觉地遵守了。
突破？化神从初期到中期，有这么大的动静吗？好像没有吧？十几年前，徐逆晋阶中期的时候，只是出现了天象而已啊！
但眼前发生的事，已经摆在面前，风起云涌之势非同小可。
“程道友！”靖辉真人喊道，“徐道友他……”
还未说完，灵玉身影一纵，已经出现在了高空之中。
风雷将她淹没，天道无遮无挡地压下。
……
“咦？”古松下，还未离开的长眉老者露出诧异之色，“竟在此时突破了？”
风起云涌，雷光闪烁，大雨瓢泼，仿佛末日降临。
一个白色身影，在大雨中若隐若现，那无遮无掩的天道，与其元神完全重合。
长眉老者吐出一口气，轻轻一点：“既然已经卖了人情，不如就卖到底吧。”
……
三道人影出现在风雷之中。
苏夫人看到其中一人，大喜过望：“贺兰前辈！”
这是个神情端肃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常，站在那里，仿若虚幻。
炼虚修士，解离五行，元神离体。
苏夫人口中这位贺兰前辈，赫然就是一位炼虚修士。
贺兰修士对苏夫人淡淡点头：“恭喜脱离棋局。”
三台界总共才三名炼虚修士，他们并没有被召入棋局之中，一直超然物外。大乘选定三台界为棋局，他们没有那个能力反抗，反正也涉及不到自身，一向置身事外，闭门苦修。
“贺兰前辈怎会来此？难道三台界还有什么不对吗？”苏夫人急切地问。
“没有。”贺兰望向半空中的灵玉，“只是恰逢其会，过来一探而已。”
苏夫人愕然。化神初期晋阶中期，对炼虚前辈来说，有什么好在意的吗？而且，不止贺兰前辈来了，还有另两位前辈……
苏夫人看到远远旁观的另两位前辈，猜想他们大概不想被打扰，便没有过去见礼。
这位贺兰前辈，与她曾有因果，倒是可以一问原因。
“贺兰前辈，只是突破化神中期而已，这……有什么不寻常的吗？”
贺兰微笑起来：“突破中期，确实很寻常，不过……”他点了点半空中，“天人感应，天道纠缠，这可是难得的观摩天道的机会啊！”
还有一句话，贺兰没有说出口。
天人感应，是这位修士自身引动天道，但天道如此无遮无掩，显然有大能相助。这个时候，哪怕旁观，对自身帮助也极大。
得到贺兰的提醒，众化神醒悟过来，静立旁观。
风雷中的灵玉，此刻的识海，却是一片平静。
幽暗的识海中，她静静盘坐。
“为何如此愤怒？”
一个人影浮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同样的素衣黑发，同样俊俏的容颜，细观才会发现，相貌有所不同。
灵玉抬起眼眸：“为何……”
“为何？”这人重复。
“为何要这般任人宰割？”她的声音平静淡漠，没有愤怒，没有波澜。
怀素微笑：“问那案板上的猪，为何要被人宰割？问那些没有开启灵智的妖兽，为何要成为修士的踏脚石？问那底层的人们，为何要任由上位者主宰命运？问那些低阶的修士，为何要成为高人的牺牲品？”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灵玉喃喃道。
怀素轻叹一声：“我也曾经有过和你一样的困惑。当年道观被人灭门，我立誓复仇，走遍千山，寻仙终成，手刃仇人。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的修为没有半点进步，你可知道为何？”
灵玉摇头。
怀素轻笑：“我修仙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复仇，心愿已了，便没有了进步的动力。”
灵玉目光微闪：“所以我……”
“我不是要借此告诉你需要仇恨。”怀素淡淡道，“恰恰相反，仇恨，是最不稳定的动力。等到有朝一日成功了，你所有的动力就会消失，一蹶不振。”
“……”
识海里安静许久。
“我……不是一个天资纵横的修士。”怀素轻声说，“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的修为在同阶修士中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尤其报仇之后。成就元婴，已是一方宗师，仇人已死，无人敢犯。我那时候以为，大概终我一生，也就是元婴修士了。”
“那后来怎会……”听怀素这样说，灵玉有些许诧异。她有怀素部分记忆，却不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黯淡的日子。
怀素元君，这本该是她的称号，身为人类女修，最顶尖的称号是元君，就像简不凡的称号是洞玄真君一样。
但，怀素元君这个称号在人界反而知之不多，大多数人记住的是另一个称号：丹霄帝君。
那个将道场建在明尘界，令周围百界臣服，无人敢犯的丹霄帝君。
就连大乘修士，提到这个名字，都会被镇住的丹霄帝君。
这个连称号都透出一股狂妄的大乘修士，怎么会曾经是个化神无望的平庸修士？哪怕这是自己的前世之身，灵玉都不敢相信。
怀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修士？这与她完全不同啊！
“觉得不可思议？”怀素轻笑出声。
灵玉摇头。她知道怀素不是天才修士，与简不凡不能相提并论，但大乘之后，畏惧怀素的人，多过畏惧简不凡的人。就实力而言，怀素并不比简不凡差，甚至更胜一筹。
“什么事让你改变的？”
怀素的眼睛里，流过许多回忆，她慢慢说道：“那一年，我即将千岁，仍未化神。我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除了契机，还有应该具有的迫切的渴望……我试图去寻找契机，但迟迟未能寻到，直到在明尘界发生了一场大战。”
“大战？”灵玉想到了刚才这场大战。
“不错，大战。”怀素眼里浮出神采，“两个炼虚修士大打出手，我恰巧在场，险些成了殃及的池鱼。”
“那你……”
“不。”怀素知道她在想什么，坚定地摇头，“我并非因此感觉到自己的弱小，深恨无力改变，而从此奋发。我当时想的是，这么高明的法术，这么强大的实力，为什么我不能拥有？我，想要这样的力量。”
灵玉怔住。
怀素继续说下去：“我的人生经历，你大致知晓。自化神开始，我修为突飞猛进，终有一日，成就大乘，立于人界之巅。”
灵玉定定地望着她。
怀素此刻的神情是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前世的我可以做到，今世的你为何要被仇恨左右？”
说完这句话，怀素的身影在识海中慢慢消解，化为碎屑，消失于无形。
灵玉默默坐着。
原来冲天的怒火，不知不觉消失了。
仇恨可以带来动力，但动力带来的仇恨，不可持续。
前世的怀素可以做到，为什么今生的灵玉不可以？
灵玉闭上眼，感到天道在周身循环往复，她只要稍稍用心，就可以感觉到那个奇妙的世界。
是的，这是她曾经为之痴迷的世界，突破化神，努力向前，她要见识的就是这样一个世界，而不是因为仇恨。
天道，她，要寻的是天道。
……
明明耳边什么声音也没有，靖辉真人等却好像听到了一声闷响。
抬起头，半空的那个人影被风雷覆盖，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若隐若现。
风雷过后，片片雪花坠落。
佟飞雪惊奇：“怎么会是……雪？”
程道友修炼的并非冰系法术啊！
下一刻，她更吃惊了，雪化成雨，卷起霞光。
紧接着又是飞花坠落。
贺兰诧异：“五行解离，这……”
苏夫人大吃一惊：“贺兰前辈，您说这是五行解离？那不是……”化神晋阶炼虚？不可能吧？
贺兰摇头：“并非大晋阶，只是这位提前跨过了五行解离的阶段，前程不可期啊！”
在化神初期晋阶中期就五行解离，炼虚最大的障碍已经提前跨过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969、突破中期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雷渐歇，重现青天。
灵玉的身影在半空显现。这时的她，已经迈过了中期的门槛，成为化神中期修士。
古怪的是，她明明只是随意站在那里，身上却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种感觉，与贺兰身上的一致。只是贺兰更明显，灵玉的却要细心才能体会。
五行解离，这就是五行解离吗？
靖辉真人在心里默默地体会。
刚才的天道降临，五行解离，在他们面前展示出了一个玄妙的境界。这与普通的化神初期晋阶中期不同。
十几年前，徐逆晋阶中期，声势已经算是浩大的了，但只是引动了天道。而灵玉，在那位大能的帮助下，天道更加清晰明了，连他们这些旁观之人收获都不小。
更重要的是五行解离。他们都知道，五行解离是化神冲击炼虚的一个重要关卡，只有迈过这一关，才能够进入炼虚期。
百名化神修士，能够进晋阶炼虚的，不过一二人，不知多少人卡在这一关，死死不能突破。
想到这里，在场的化神修士羡慕地看着半空中的灵玉。她提前过了五行解离这一关，等于预定了炼虚期。
而他们这些人，因为旁观了五行解离，在冲击炼虚的时候，也会多一分把握。
机缘，这真是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
尤其靖辉真人，他的修为已经足够，准备向化神后期发起冲击了。一旦达到化神后期，就会为冲击炼虚做准备。
这个时候旁观了一场五行解离，对他来说收获极大。
半空中的灵玉，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眼睛无情无绪，如一块上好的黑宝石，闪动着晶亮却冰冷的光芒。
靖辉真人默默地看着，心潮起伏。
灵玉这个样子，显然还沉浸在天道中。他们这些旁观的人，都受益匪浅，何况灵玉自己？五行解离之后，五行术法对她的作用大减，已经不能造成伤害。也就是说，那些基础为五行法术的修士，对上灵玉，实力大大削弱，除非法术已经晋升为更高深的根本之道。
但是，能在化神期就精修根本之道的修士没有多少。修士到了元婴，不再受五行之限，晋阶化神，术法化为根本之道。但只有五行解离之后，才会真正抛弃五行之道。
换句话说，元婴和化神两个阶段，是从五行到根本之道转化的阶段。大部分人五行解离发生在化神晋阶炼虚之时。
如此一来，但凡基础为五行的同阶修士，遇到灵玉都会实力受限，越是依赖五行，越是如此。只有像徐逆这般，一开始所修炼的功法，就与五行没有任何关系，才不会被她五行解离后的状态影响到。
但，整个人界，有八成的修士，都是以五行为基的。
而另一部分，不受五行之限的修士，对上灵玉仍然没有胜算。因为，她提前五行解离，对于根本之道进一步深化，非化神修士可比。
这才是真正的天运之人啊！
在场的化神修士不由如此感慨。卓凡和天舒公子那点小气运在灵玉面前算什么？居然在化神中期就五行解离了，简直就是老天派发大奖，直接砸在了灵玉头上。
他们这些人却不知道，灵玉之所有这样的气运，并非只是天上掉馅饼。
她基础扎实，所学高深，在离开沧溟界时，易数之道根基已深，经过这几百年的积累，已达到质变的条件。
刚才与青龙的战斗，爆发透支，激出了潜能，又因为徐逆的强行催动，引动情绪。这一切的积累，才使得她引动天人感应，临时突破。恰巧这时，那位心中有愧，顺便送了个人情，天道引动之下，加上怀素的点化，这才触发了五行解离。
当然，也可以说她运气好。因为有怀素这个前世，才能打下这样的根基，也因为怀素的存在，那位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同样因为怀素的存在，触发了五行解离。
怀素是这一切的根源。
话说回来，怀素曾经吃过的苦，所经历过的挣扎，才能换来这一世灵玉的逆天气运。
有前因，方有后果。
灵玉眼中的光芒慢慢熄灭，最终回归现实。
她的身影还没落下，却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怎么回事？”众人大哗。
“贺兰前辈？”苏夫人第一时间求助贺兰。
贺兰轻轻摇头：“不必担心，她这是被人为移走了。”
刚说完，靖辉真人亦发出了惊呼。
在他守护之下的徐逆，亦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什么人能够……”苏夫人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他们经历过那样残酷的五千年，难道还不明白，什么人能够这样随心所欲吗？
苏夫人心中生出淡淡的妒意。这是被大能看中了，还真是……唉，罢了，各人有各人的气运。
另一边，姚洁亦发出一声惊呼。
刚才，就在她的面前，卓凡消失了。一个大活人，消失得无声无息，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
古松下，灵玉看到那个白须白眉的老者。
“你是……”
“本座长治。”长眉老者声音舒缓地说道。
灵玉眼中泛起不一样的神采，“长治道君？”
从某个方面说，灵玉的见识也算广博。不言没有沉睡的时候，曾经给她讲过人界的格局，总共不过百余位大乘，有大半是不言讲过的。
长治道君便是其一，他在大乘中属于中等，实力不显，修为寻常，居于东天辰机界。
长眉老者含笑点头：“不愧是怀素的转世，化神突破中期，便能引动天人感应，五行解离。”
这是灵玉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乘修士。虽有简不凡在前，但他借的是范闲书的身躯，不能与真正的大乘相比。
站在长治道君面前，灵玉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明明长治道君什么也没做，但他坐在那里，就是有一种不可逾越的感觉。好像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就是天道。
这就是大乘，与天道已经合为一体的大乘。
但灵玉没有下跪或者什么，怀素的感觉还留在她的心里，哪怕肉身被压制，内心的骄傲也依然存在。
所以，她只是低头行了个道礼。
“还要多谢前辈的成全。”她心里清楚，如果没有长治道君出手，自己不可能感应到那么清晰的天道。
长治道君微笑道：“你心中并没有多少感谢，就不必行此虚礼了。”
语气中没有责怪，也不是揭穿，只是这么淡淡的，述说一个事实。
灵玉沉默，低头看到徐逆就躺在一旁，面无血色。
怀素的话，消解了她心中的愤怒，也知道长治道君给了自己天大的好处。对方给这么大的好处，当然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怀素。这大概算是恩怨两清的意思吧？灵玉心中虽然没有恨，但也谈不上感激。就像怀素说的那样，猪上了案板，有什么理由可讲？
长治道君没再对她说什么，转过视线，看着另一个人。
“卓凡，你的《罗天御血诀》已经入了瓶颈，想要借此踏入化神，几乎不可能。你可愿随我去辰机界修行？”
卓凡被移来此处，迷迷糊糊的，听着长治道君与灵玉的对话，心中对长治道君的身份有了猜测。他不同于灵玉，心情激动到了极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从三台界的最低层爬到元婴，他在真正的高手眼中，仍然不算什么。生平连炼虚修士也只是初见，没想到竟有一位大乘问他可愿随之修行。
这是大乘，人界巅峰的大乘！
卓凡立刻跪了下去：“徒儿拜见师父！”他心中已知，自己的《罗天御血诀》，八成就是这位前辈给的机缘。确认这一点，他控制不住心潮起伏，脸色酡红。
长治道君淡淡道：“这是你自己争取的机会，也算是本座给你的一点补偿。”如果卓凡没有战胜天舒公子，陨落半途，长治道君眉毛都不会动一下，但他做成这件事，令棋局出现了胜机。这与其说是补偿，不如说是奖赏。
灵玉冷眼旁观，心中却更冷。
这就是大乘，这就是修仙界。
她终于能够理解怀素的感觉了。道观被灭，寻仙求道，只为复仇。一朝复仇，却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直到对天道产生了兴趣，才重新回到了求仙路上。
成为大乘的棋子，她之前是那样愤怒，现在却越来越淡漠。不管她愿还不愿，世界都是如此。只有天道，是自己能够把握的。
长治道君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灵玉身上。
“你们下一步欲往何处去？”
灵玉低头，表示对大乘的敬意：“晚辈等来三台界，为的是元神池，不料误入棋局。如今棋局已经结束，晚辈只想继续之前的寻仙之路。”
长治道君点点头：“既如此，本座送你们一程。”
他伸指轻轻一点，一道灵光落在徐逆身上。
徐逆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睁开双眼。
没等他们说话，长治道君一挥袖，灵玉只觉得周身变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970、归去
碎星真人看着眼前的天都山，感怀无比。
五千年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三台界灵脉回归，他们这些修士再也不用守在仙域，守在天都山了。
三台界未成棋局时，她有自己的师门、亲友。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他们一个个，都陨落在了棋局之中。
说不上恨或者什么，碎星真人更多的是感慨。
修为更高，就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这是修仙界的铁则，她没什么可抱怨的。
现在，一切都回归平静了，她也该回去了。
天道盟和灵台教解散，众多修士各奔东西。
那些受到大乘修士修改天地法则影响，而得到血统提升的妖修，无一例外选择离开。
现在的三台界，没有了大乘修士的影响，对妖修不再有优待，他们留下来，只会不断弱化，直到回到“正常”的情况。既然如此，不如离开三台界，找一个适合妖修居住的大千世界，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
至于大量的人类修士……
棋局结束，不得私传功法的禁令也解除了。这个棋局给三台界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大批珍贵的资材，数不尽的功法……想来，三台界会重新崛起一批新的宗门吧？
可以预见，在今日的基础上，往后的几千年，三台界将会人才辈出。这对整个三台界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于他们这些在棋局困了几千年，乃至丢掉性命的修士，又有何用？
“走吧。”碎星真人一挥袖，剑气升起，裹起一行人。
决定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佟飞雪和一干元婴修士。碎星真人想，或许他们也会成立一个宗门吧？
曾经的师门没有了，但她可以重建一个。
有诞生就有毁灭，毁灭过后，又在废墟上重新建起新的存在，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永远这么循环。
御风台上，于谓之默默眺望着远方。
眼前青山茫茫，山色空蒙，如同一幅上好的写意画。
但于谓之看的并不是这幅画，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只是想这样站着。
“谓之。”
听到靖辉真人的声音，于谓之转过身。
“靖辉师祖。”他躬身为礼。
靖辉真人微微一笑：“碎星已经走了，飞雪和她一起。至于小枫，会跟我一起走。你呢，打算去哪里？”
于谓之半晌没动，眼中闪过迷茫。片刻后，他道：“我想……到外面走走。”
“离开三台界吗？”
于谓之点头：“师祖，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想法了。”
“也好。”靖辉真人看着于谓之年轻的脸庞，“年轻人，是该出去走走。”
于谓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靖辉真人笑问：“想问程道友的事？”
于谓之目光动了动。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于谓之踌躇，终于还是说道：“她……会去哪里？”
在靖辉真人的注目下，于谓之开始闪躲。
靖辉真人叹了声，拍拍他的肩：“你不该想这么多。”
于谓之低下头。
片刻后，靖辉真人道：“还记得徐程两位道友来三台界的目的吗？”
于谓之轻轻点头。
“那座元神池，在乌兰草原之南，后来被两位大能移到乌兰圣山，当做坐标。我想，你去那里的话，应该还能见到他们一面。”
“……”于谓之闭了闭眼，再睁开，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释然道，“罢了，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靖辉真人叹息一声：“我们这就走了，谓之，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
……
元神好像在虚空中，无处着力。
一道力量不受控制地冲进身体，冲进元神，对自己进行洗涤。
这力量如此强大而诡异，元神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力量过处，元神的每一寸都在毁灭，每一寸又在重生。
灼热，痛楚，粉碎，生长……
灵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目前这种状态是不是还叫活着。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却不能动弹，只能任由这道力量毫无顾忌地冲进自己的身躯，一点点地锤炼着经脉、元神。
痛楚到了尽头，便成了习惯。她的意识在黑暗中，碧落之晶悬在识海里，闪动着幽蓝的光。
于是她想起了许多事情，那些事情她不曾经历过，却好像亲身经历一般真实。
那是深藏在碧落之晶里，属于怀素的记忆。
从前，她面对怀素的记忆，总是存在隔阂。经历过五行解离后，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些记忆，无比地真实。
突然，她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哗啦”一声，从水底浮了上来。
“灵玉！”这是徐逆的声音。
一双手臂把她从池底拉起来，捧住她的脸。
“你还好吗？”
她眨去眼睫上的水珠，看到徐逆的脸庞。不知为何，此刻的徐逆，让她想到了紫郢。
“我没事。”她说。
真实的触感，熨帖着肌肤。
灵玉伸出手，抚开徐逆脸上垂下的湿发。她的手指贴着他的脸庞，一点点地滑动。
这动作是那么温情脉脉，使得徐逆的呼吸微微有些不稳。
他终于伸出手，想抓住她的指尖。
灵玉却先一步放开了。
“灵玉……”徐逆不解。
灵玉摇了摇头：“没事。你的元神也锤炼过了？”
徐逆点点头：“比你早一点醒过来。”
灵玉抬头四顾。
雾气蒸腾，看不清周围的景物。朦胧看去，仿佛便是他们之前来过的乌兰圣山。奇怪，元神池不是不在这里吗？
“这是哪里？”
“圣山。”徐逆给了个预料中的答案，“我想，应该是那两位前辈把元神池移过来的吧？”
把卓凡引来此地的那块碎片，就是元神池的的池壁碎片。
“有人。”徐逆突然道。
神识中，有人踏入元神池的范围，慢慢往这边而来。
“是婆婆。”灵玉很快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不多时，仙娥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
“我……打扰你们了？”她的声音似笑非笑，带着调侃。
水声哗啦，灵玉从元神池出来。
“婆婆，你怎么来了？”
“不止，徐月他们也来了，就在外面等着。”
灵玉挑眉。
仙娥道：“当日你们消失不久，我们就被移来了此地。”
“原来如此。”灵玉心道，她应该感谢长治道君的体贴吗？送他们来了元神池，顺便把下属仆从们都送来了。
“那位还给了一件东西。”仙娥张开手，一个光点在她手中闪动，“他说，两百年前，三台界外面刮起了虚空飓风，难以界定方位。帮人帮到底，这是瞬时传送道标，如果我们要离开，可以借助此物，将我们传送到某个大界去。”
灵玉讶然：“竟然……”
化神修士跨界而行，虚空中危险不少，尤其还有虚空飓风。这瞬时传送道标可是个好东西，免去不少麻烦。能做到跨界传送的，也只有大乘修士了。
可惜的是，这种瞬时传送道标耗费极多，只能使用一次。
“婆婆，”水声再度响起，徐逆亦从池中出来，“你们也赶紧吧。等你们锤炼完元神，我们就离开。”
“嗯。”仙娥发出一道传讯符，不多时，徐月等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灵玉说：“我们在三台界拖得太久了，你们化神之事，不能再耽搁了。入元神池锤炼过元神，对你们化神大有好处。”
徐月还是那样面无表情，袁复和花有溪却有些迟疑。
徐逆道：“有我在此，你们怕什么？”
听到这句话，袁复和花有溪疑虑尽去，躬身：“是。”
元神池对元神的影响之力，他们在圣山下就感觉到了。元婴的元神还很脆弱，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不过，徐逆既然这么说，也就是有把握保证他们的安全。
四人纷纷入池，接受元神锤炼。
灵玉和徐逆在元神池旁盘坐而下，用自身的修为，分散元神池的压力，免得他们无法承受。
一个月过去，首先从元神池中出来的，是仙娥。
她的肉身只有元婴实力，元神却是化神期的，比另外几人强悍得多。
三台界这场棋局里，得到好处最多的，便是仙娥。她已经换到了更换肉身之法，现在锤炼过元神，下一步便可更换肉身了。
然后是徐月。她的身体由上真宫捏出，紫气浸润之下，元神本就没有那么脆弱。
等到袁复和花有溪锤炼完毕，着手离开事宜。
六百年过去，阿碧和翠羽都晋阶了元婴。她们是草木妖修，元神池对她们效用不大，干脆就没有入池。
阿碧自然跟着灵玉，翠羽决定跟着仙娥。
至于虚池，他的寿元没有多少，化神无望，没必要跟着灵玉离开。看在他这六百年安分办事的份上，灵玉给他留了些“遗产”，凭借着她和徐逆遗留下的威名，足够他安安生生地过完余生。当然，他要是自己作死的话，已经离开的灵玉，没办法再当他的靠山了。
“要不要去道别一声？”徐逆问。
灵玉叹了口气，摇头：“算了，已经各奔前程，回天都山也遇不到了，就这样吧。”
一行人聚齐，仙娥引动了长治道君留下的瞬时传送道标。
光芒笼罩了圣山，仿佛一个小太阳在此升起。
许多年以后，居住在圣山附近的部族，又流传起了新的传说。
971、无梦山
光芒散去，灵玉发现，一行人站在一处大千世界的外围。
“怎么是这里？”灵玉奇道。她还以为，会像之前入局一样，直接传送到哪个世界里。
“咦，这是……神霄界？”仙娥的声音带着惊喜。
“婆婆？”灵玉疑惑。
仙娥笑道：“神霄界，你不记得了吗？”
灵玉回想了一下：“是南天最靠近广乐天的大界？”
仙娥点头：“神霄界可以说是南天最大的大千世界，也是管理最严格的大界。这是有大乘坐镇的大界，当然不能随意进出。”
“哦……”灵玉懂了。有大乘为一界之主，怎么会允许别的大乘把瞬时传送道标设在界内？
“那是入口吧？”徐逆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不少修士进进出出。
“对，我们过去吧。”
神霄界管理既严格，又宽松。只要交了入界的费用，便可随意进出，姓名出身一概不问。
这让灵玉等人感觉到一种大界的自信。
有大乘坐镇，他们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出身来历。
灵玉想到了明尘界，怀素是不是也这样做的？不言曾说过，丹霄观立，百界臣服，想来气派不会比神霄界差。
“哇，好壮观！”进入神霄界，阿碧第一个叫起来。
神霄界的风光，和沧溟界、三台界大不相同。
这里没有仙城，却有着错落的仙山。
那些仙山上面，建起宏伟的建筑，俯瞰人间。
其中最高最大的一座仙山，高达数千丈，云海所在的位置，连山腰都不算。
比仙山更雄伟的，是山上的那些建筑。仙宫、云城、巨塔……明明不是仙城，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座仙城都要雄伟。
“诸位前辈，是第一次来神霄界吗？”一个外表五十来岁，衣着整洁，脸上带着殷勤笑意的修士站在他们面前。
灵玉打量了他几眼。这是个筑基修士，以年龄来看，结丹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与其说是修士，不如说是生意人。他的笑容，举止，都恰到好处，礼貌而不失亲近。
仙娥站了出来，对这修士道：“我们需要找个住处，合适的话，不会少你的佣金。”
此人大喜，连连点头：“前辈放心，我老李干这行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无梦山附近几千里，没有我不熟的！您只管说要求，保管给您找到合适的。”
仙娥与此人交涉期间，灵玉看向那座最高的仙山。
那应该就是无梦山了吧？神霄界之主，无梦真君的道场。
无梦真君，是一位行事比较特别的大乘修士。别的大乘的道场，绝不轻易让人进出。比如丹霄观，本观从不对外开放。紫郢的北极上真宫更是如此，无人引路，根本不可能找到。
无梦真君却不然，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道场建在大千世界的入口，任由他人来去。甚至，在无梦山上开出一间间洞府，只要有钱，就可以买一个或者租一个，与大乘修士**一处。
这个做法，在高阶修士间风评不算太好。售卖归属道场的洞府，总有敛财的嫌疑。不过，他们也不敢多加评论，大乘修士性格古怪的不少，无梦真君这种，真不算什么。
那边，仙娥说了己方的要求，那修士大喜过望。
两名化神，身边带着数名元婴，要求洞府品质越高越好，而且还打算直接买，这可是很久都没有接到的大生意。
这修士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这位前辈，您如果打算在无梦山置居，就不是钱能买到的了。不如，在周围几座山买上一套洞府，如何？”
仙娥摇头：“我们就是冲着无梦山来的，在别处买，没有意义。”
这修士兴奋得直搓手：“您……有足够的宝物？”
仙娥皱了皱眉，没有回答。这种涉及财物的问题，有些逾越了。
这修士马上反应过来，连声答道：“小的马上带几位过去。”
他走到边上，向一名老修士喊了声。
不多时，一驾飞车停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驾用结丹期的天马拉的飞车，速度不怎么快，但很舒适。
“几位前辈，请。”
仙娥对他的服务很满意，回来跟灵玉和徐逆说了几句。
一行人上了飞车，筑基修士喝了一声，飞车往无梦山行去。
飞车的速度放得很慢，似乎刻意给外来修士留出参观的时间。阿碧和翠羽看得兴奋不已，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神霄界的风景。
灵玉微笑地听着。
从三台界那么个地方出来，看到神霄界这么广阔开放的大千世界，让人有一种心灵上的安全感。
这个世界，总不会又被人关起来了吧？
右手突然被人碰到，灵玉转头，正好对上徐逆的视线。她缩了一下，却被徐逆用力抓住了。
灵玉心中升起一股心虚，移开视线。
徐逆什么也没说，但也没放开她的手，直到飞车在无梦山脚停下，才松开了。
“哦？想买无梦山的洞府？几等？”一个形容邋遢，看起来没睡醒的修士接待了他们。
尽管这人外表不羁，但没人敢小看他。
竟是一位化神。
一位化神修士，跑来管理洞府买卖，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就算这里是大乘真君的道场，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他们雇佣的筑基修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答道：“前辈，我们想买地字或玄字等级的洞府。”
无梦山的洞府分为天地玄黄四等，最高的天字洞府，最靠近无梦真君的道场，地字和玄字在山腰，黄字在山脚。
想买天字洞府，不是有钱就行的。那些天字洞府，无梦真君只赐给自己的嫡支居住，少少的一些，也是走了关系，才买到的。
灵玉他们在神霄界没有半点人脉，买不到天字洞府。
至于黄字洞府，虽然沾上了无梦山洞府的边，可灵脉跟周围的仙山的上等洞府比起来，没好多少，性价比不高。因此，他们直接瞄准了地字和玄字洞府。
这化神修士睡眼瞟过他们：“哟，挺有钱的嘛！那边看去，看中了再来谈价钱。”说着，又打了个呵欠，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地睡起觉来。
人家是化神修士，就算服务态度不怎么好，也不好说什么。堂堂一个化神，跑来卖洞府，已经够委屈了，还要笑脸迎人，太难为人了。
“几位前辈，这边请。”筑基修士引着灵玉等人进入一座偏厅。
一进去，阿碧和翠羽两个就大呼小叫起来。
不怪她们，灵玉亦被偏厅里的大手笔惊到了。
这座偏厅，本身就是个虚拟地图。
他们进入偏厅，无梦山无主的洞府尽在眼前，每一处清清楚楚，就好像他们本身飞在无梦山半空似的。
更奇妙的是，这虚拟地图还能缩放，看中了哪个无主洞府，点中了就会置身于这个洞府的虚拟场景内。
灵玉自忖，这样的手段，她也能做到，但，做得这么巨细靡遗，随心所欲，就需要一些珍贵材料的支持了。
大乘真君就是大乘真君，真是有钱！
几人细细商量了，最后选定一处幽静宽敞的洞府。
灵气尚在其次，宽敞最重要。
灵玉之所以想买下洞府，而不是租住，就是打算，在沧溟界外建立一个据点。以后太白宗或是紫霄剑派的弟子出了沧溟界，可以求助的据点。
这个念头早就有了，只是意外在三台界困了六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实施。
回到原来的殿堂中，那筑基修士把他们看中的洞府指给化神修士看。
这化神修士点点头：“这处是地字洞府，价钱不低哦！你们都知道在无梦山买洞府的规矩吧？”
“前辈，晚辈已经告诉过他们了。”筑基修士忙道。
“好吧。”化神修士又打了个呵欠，“把你们打算付款的东西拿出来，我估估价。”
无梦山买洞府，不收灵石，哪怕极品灵石也不收。到了化神，灵石就没什么意义了，更不用说大乘，无梦真君要是拿自己的道场出来卖一堆灵石，那可就笑掉人界诸多大乘修士的大牙了。
在这里买洞府，要付出的是各种灵宝，不拘材料、法宝、功法，只要算得上灵宝就行。
仙娥直接甩出一张玉简。这是她在三台界棋局里换来的塑体之法。
化神修士草草看了一眼，道：“东西不错，可折价半成。”
半成，也就是还有九成半。这份塑体之法，可说是难寻的秘法，居然只能折价半成，无梦山的地皮果然贵得离谱。
他们没有质疑化神修士的估价之法，大乘门下的化神，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有资格看门？
灵玉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个乾坤袋，放到桌上。
这化神看了她一眼，抖开乾坤袋。
这是什么破疙瘩烂铁？看到乾坤袋里倒出来的东西，引路的筑基修士差点忍不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到无梦山买洞府，拿出这些破东西。
谁知，那化神看到这些，眼睛一下子直了。
他咽了咽口水，捏起一块铁疙瘩，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此物，折价一成。”
972、安居
灵玉淡淡说了一句：“阁下，应该不止吧？”
导游的筑基修士更吃惊了。
无梦山的地皮，一成的价可不是个小数目，能够买下其他仙山比这里大得多的洞府。这么个铁疙瘩，居然能折价一成？而且还不满意？
那化神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丢下铁疙瘩：“你要不满意，那就算了。”
灵玉轻笑：“阁下做得了主吗？”
化神哼了声，不予回答，仿佛她在说什么笑话。堂堂化神修士，跑来卖洞府，他还做不了主？开玩笑！
灵玉捏起铁疙瘩，悠然道：“此物可为大乘法宝，乃是先天灵宝中的上上品，非机缘不可得。阁下确定你做得了主？”
这化神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射出精光。看这一行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从小界来的土包子，没想到还挺有眼光的。
此物是先天灵宝，这个大部分化神都能看得出来，但能看得出是大乘的法宝，就不容易了。
“哼，已经成了废品，还能有多少价值？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提炼，才能再用。”化神不屑地撇撇嘴。
灵玉还欲再说，徐逆一把拉住她：“算了，不识货我们再换一家。无梦山名头虽大，但是洞府太小了。”
那化神本以为他装模作样，却见徐逆把东西一收，当真转身就走，干脆得不得了。
他愣了愣，在他们一行人踏出门的时候，及时出声：“等等！”
看到灵玉转回来的脸上带着的笑容，化神知道自己中计了，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这位道友，咱们都是识货的，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么猜来猜去的，也没意思，是不是？”灵玉笑眯眯道。
化神苦着脸。他本想压一压价，好给自己留一点，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好糊弄。
那些破烂，他还真不敢随便推出门去。大乘法宝，就算是废品，那也是珍贵无比。里面有些珍稀材料，还能重新提炼出来，也许大乘没用了，下面的合体、炼虚修士却是求之不得。
他要是真把这些东西推出去了，无梦真君不会管这种小事，但他门下那些合体、炼虚修士，还不个个来找他的麻烦？
“折价两成，最多了。”化神修士道。
灵玉点点头，这个价她还算满意，毕竟是废品，不完整。
徐逆重新把乾坤袋递过去，这一次，这位化神老老实实地估了价，没再搞什么勾当。
估完价，收回乾坤袋，这化神的眼神还粘在上面，恋恋不舍：“两位，剩下这些，你们有什么打算？”
灵玉看他这眼神，直接把乾坤袋丢过去：“如果阁下愿意代劳的话，帮我们售卖如何？成的话，我们给半成的酬金？”
化神大喜：“当真？”
“那还有假？”
先前砍价的时候，算是得罪这位了，现在正好拉拉关系。他们在无梦山无根无基，要从头开始建人脉。
化神接了乾坤袋，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物，抛过来：“在下辛扬，这是师门信物，就当是押在两位这里了。等找到买主，再告知二位。”
他抛过来的东西，是一枚看起来很普通的指环，上面有特殊的印记，与无梦山的标记一致，师门信物之说，应该不假。
灵玉既然把东西给了他，就是信任他的意思。
大乘真君门下，还不至于无耻到把东西吞了。何况刚才她算是告诫了一下，让辛扬知道，他们是识货的。
再说了，这些东西，想出手的话，还得找到识货的人。像神霄界这样的大界，有谁比大乘门下更识货？
几句话下来，刚才的芥蒂已经没有了。辛扬颇热情地道：“你们马上就要住进去吧？手续让这小修士跑腿好了，过会儿给你们送去。”
“多谢。”向对方道了谢，拿了令牌问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新买的洞府。
地字洞府果然不同寻常，地势甚高，俯瞰大地，颇有九天之上的感觉。
至于灵脉更不用说了，住上十来个元婴都不会有问题。
灵玉感叹：“大乘真君的道场就是不同寻常，这无梦山竟是不受灵脉限制。”
一般来说，再好的灵脉，都不可能让这么多高阶修士住在一处，比如她和徐逆之前，就是特意分居了的。虽然他们修炼已经可以动用天地元气了，但抽取天地元气是个比较繁复的过程，灵气仍然不可缺少。
但无梦山却不受此限，吸收了灵气，马上就会补充上来，这么一来，她和徐逆不用再分居。
仙娥道：“大乘修士，本身已入天道，这无梦山靠的不是自身的灵脉，而是大乘真君散逸出来的气息。这就是大乘强大的缘由啊！”
灵玉默默点头。
“对了，婆婆，你打算什么时候重塑身躯？”秘法已经换到了，材料也换得差不多了，仙娥的寿元没有多少，在三台界留了那么久，再不换身躯，就没机会晋阶了。
其实，就现在来说，仙娥想冲击炼虚也不容易。在三台界耽搁了那么久，她只剩下堪堪三千年的寿元，想在这段时间里冲击炼虚，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不过，只要有这个可能，仙娥就不会愿意放弃。
“等我们安顿下来，马上着手。”仙娥道，“还要劳烦你们。”
灵玉微微一笑：“这是自然。”
她和仙娥之间有默契。这些年来，仙娥帮了他们那么多，虽然不算他们的下属，但所行之事，与下属无异。
仙娥深知，他们二人来历不凡，气运加身，以自己残余的寿元，想要更进一步，必须要有人扶持。可她能找到什么人扶持？在大界的大宗门眼中，她根本没有投资的价值，而那些小宗门，对她的帮助又不大。
所以，她情愿留在灵玉身边，帮他们做事，换得他们的帮忙。她看中的不是他们的现在，而是将来。
而灵玉和徐逆，剑侍们还没有经过历练，真正遇到事情，往往不足，只有仙娥能拿出来撑门面。投桃报李，他们不会亏待仙娥。
徐逆那边，放出段飞羽：“段师弟，这里已经安全了，你现在修为落后太多，先好好修炼，不用管其他。”
“是。”段飞羽仍如以往，对徐逆言听计从。
在三台界的时候，环境特殊，段飞羽一直留在上真宫内苦修。有上真宫相助，他已经突破了元婴。
但袁复等人已经元婴圆满，马上就要向化神发起冲击，段飞羽落后太多了。
众人打理过洞府，安顿下来，那个跑腿的筑基修士把象征洞府归属的玉册送过来。
灵玉给了他佣金，打发他离开。
“好了，我们在大界，也算是有据点了！”她把玉册放到桌上，很是欣慰。
迟了六百年，总算迈出了这一步。
六百年前，他们离开沧溟界的时候就想着，在其他大千世界建立起一个个据点，让太白宗和紫霄剑派的弟子外出游历，有地方可以求助落脚。如此一步步，发展成为大派。
没想到陷入三台界的棋局，六百年不得脱身。
“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灵玉叹道。
六百年过去，蔚无怏如果没有化神，大概就没有希望了，但愿他能冲过这个关卡。至于师祖苍华真人……灵玉目光黯了黯，她心中知道，苍华真人化神的机会很小，六百年过去，寿元也到了尽头。
未到大乘，生死之事，到底不能幸免。
“袁复打听过了，”徐逆道，“我们想回沧溟界，怕是不易。神霄界离沧溟界颇远，再加上两百年前那场虚空飓风至今还未平息，以我们的修为，会遇到麻烦。”
“那怎么办？”六百年，想起来，对沧溟界的故人甚是牵挂。
“我们可以传个信回去。”徐逆说，“至于亲自回去，要么我们修为再高一些，要么等虚空飓风平息。”
“可以传信？”灵玉奇道。
徐逆点点头：“不过花些钱而已。”
这倒无所谓，他们拿出去的只是一部分破铜烂铁，当年在沧溟界上空扫荡而来的东西，还有一半没有卖出去。可以说，论身家，他们买得起无梦山地字洞府，算是很富有了。
各自安顿好，洞府内一片安静。
灵玉觉得有点不自在，正想出去，忽然被徐逆按住了手。
“你想去哪？”
“我……出去走走。”
徐逆盯着她，一瞬不瞬。
灵玉有点心虚，转开目光。
盯着她看了许久，徐逆低声道：“灵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从她醒过来，徐逆便觉得有点不对。她好像在刻意回避，不想与他独处。
“我……没有啊！”话是这么说，灵玉却转开了目光。
徐逆有些恼怒，用力一拉，双臂揽住她。
“别……”灵玉想挣开。
徐逆的气息已经将她覆住了，这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咬。
灵玉喘不过气，手臂却被他按住。
衣物一件件剥落，最后关头，灵玉抬手阻止了他：“别这么……”
徐逆盯着她，明明她也很激动，却把持住了。
他颓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973、问题
灵玉从来不曾这样拒绝过他的亲近，她没有喝止，也没有动手，但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她的不反抗，在徐逆看来更加难受。因为他感觉到，她之所以不反抗，只是因为心虚。
既然心虚，说明不是他的误解。
明明有事，却装得没事，什么话也不说，这让徐逆心里窝了把火。
灵玉仍然没有解释，只是转开了头。
“灵玉！”徐逆扳回她的脸，眼里有风暴在聚集，“你躲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一样。她的心思并不在他的身上。
“对不起，我……”灵玉想解释，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三番两次，都得不到答案，徐逆忍耐不住，重新覆下身躯。
“别……”
这一次他没有停止，狂风暴雨，将灵玉仅剩的理智淹没。
难以控制的狂潮中，灵玉眼前晃过徐逆的脸，恍惚了一下，脱口而出：“紫郢……”
狂潮一下子停滞了。
徐逆抬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叫谁？”
灵玉一下子咬住唇，懊恼无比。
她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看到徐逆那张脸，直觉脱口而出。
徐逆的呼吸粗重起来，捏住她的下颔，声音冰冷：“程灵玉，你刚才叫谁？”
这些日子，灵玉已经被纠缠得不得安生，偏偏他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放开！我叫谁你没听到吗？”
“你说什么？”这种厌倦的姿态，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让徐逆怒火冲头，“紫郢？原来你把我当紫郢？”
灵玉不知道该怎么说，伸手盖住眼睛。
这种拒绝的姿态，让徐逆的火气无处可去，一把将她的手抓开：“给我说清楚！”
“放开，我不想说！”灵玉心里乱糟糟的，不想再看到这张脸，偏偏徐逆将她压制得死死的，怎么都不放。
“程灵玉！”他压抑着怒火，喝道，“什么事你不能拿出来说？风风雨雨我们都闯过了，这点事情还要隐瞒吗？一千年了，我们在一起一千年，什么难关都过来了，难道要在这种小事上毁了我们之间的信任？”
灵玉一呆，闭上眼睛，不再拒绝。
是啊，一千年了，他们遇到过多少难关？当初他还未获得自由，在一起的希望那么渺茫，都一一闯过来了，要是因为这件事留下芥蒂，那太不值得了。
灵玉压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你先起来。”她用冷静的口吻说。
徐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不是敷衍，起身穿衣。
当气氛重归宁静，灵玉终于说道：“我……我想我可能遇到麻烦了。”
“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灵玉仍然低着头，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徐逆压下心中的不快，他知道现在不是纵容自己发怒的时候。刚才说灵玉把他当成紫郢，只是一句气话。毕竟在那个时候，灵玉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叫他怎么忍？就算那个男人是他的前世，那也不行。
“是不是你突破中期的时候，遇到了变故？”徐逆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用理智来主导这件事。
“我想……是的。”灵玉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我感觉到，怀素好像醒了。”
徐逆眯起眼：“怀素醒了？怀素不是死了吗？”
怀素和紫郢的情况不同，紫郢会在他身上出现，是因为紫郢剑是他的本体，上面的神念怎么都不能抹去。但怀素是真真切切地死了，就算留下神识，也是无根之木，怎么都不可能跟灵玉抢夺身体。灵玉才是活生生的，自我与肉身完全契合，仅仅一抹神念，不可能久留。
“我说不清。”灵玉更颓废了，“总之，从元神池出来以后，我时不时会分不清自己是谁。有时候甚至觉得，怀素的一生才是真实的，程灵玉好像是一个梦。就连性格，都不自觉地向怀素偏移。”那种心坚如铁，冰冷绝情的感觉，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内心。
她的情况没有徐逆当初那么严重，自我并没有被夺，所以，她对徐逆没有产生什么恶意，想要杀他而后快什么的。但是，当她看到徐逆的时候，有时候会恍惚地把他当成紫郢。
每当那时，灵玉便会觉得，自己心坚如铁，微澜不起。
“……所以，你不想与我亲近，因为你会把我错当成紫郢？”
灵玉按了按额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种感觉，我还是我，但身上有了别人的意识，她经历的一切，就是我自己经历的。这不是夺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不契合，我的自我还存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徐逆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紫郢之间的争斗，和范闲书与简不凡一样，是两个自我之间的争夺。但灵玉不同，她身上始终只有一个自我，怀素的意念并不存在，但怀素的感觉如影随形。就好像，灵玉已将怀素的记忆变成自己的一样。
“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自己都理不清。甚至于，我感觉到对你的信任也在动摇——不，应该说，属于程灵玉的那部分，信任还在，但怀素的感觉一出现，我就会觉得你是个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自然不喜欢他的亲近。这是本能的反应。
徐逆问：“你不会想杀我？”
“不会。”灵玉答得干脆，“就算把你错当成紫郢，我也没有任何感觉，不会想要杀之而后快。只是觉得心里一片冰冷，没有什么事能引动我的情绪。”
“我本想，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徐逆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们暂时还是分居吧。你这段时间什么事都不用管了，先把这件事理清再说，外面有我。”
“嗯……”灵玉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疏离。
徐逆心中一抽，转身出去，不想再看。她这种疏离的目光，让他看得难受。
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灵玉颓废地往后倒去。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突破中期的时候，碧落之晶里释放出来的怀素的神念？还是元神池锤炼元神的时候，那些趁虚而入的记忆？
碧落之晶里有怀素的神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迷惘的时候，怀素的神念经常会跑出来。但过后，仍然会好好地存放在碧落之晶里，可现在……
这跟他们之前遇到过的所有事情都不同。不管是紫郢的神念，还是简不凡的自我，都清晰明确。但灵玉千真万确，肯定自己身上没有另一个自我。
最让她觉得难受的是，她对徐逆的信任在动摇。
有时候看着徐逆，就好像看着紫郢，那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她的心虚，亦来源于此。
现在说出口了，尽管徐逆没有表示不快，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受伤，哪怕明知道她不受控制。
灵玉闭上眼，眼前浮现起一座简朴的道观，蜿蜒的溪流，穿过花林，无数花瓣，随风而落。
她站在亭中，悠悠地看着这一切，心绪平静，波澜不起。
丹霄观立，百界臣服。她掌握着周围数百界的生死与命运，人人都要在她面前俯首。那种强大的力量，睥睨天下。
她仿佛看到怀素站在自己面前，用那种无情无绪的目光看着她。
“这就是你的感觉吗？为什么我会这么清楚……”
“因为你就是我啊！”怀素微笑着说。
“我……就是你？那你是谁？”
“我是怀素，怀素元君，许多人叫我丹霄帝君。”
“丹霄……帝君。”灵玉喃喃道，“心如坚石，万物不动，这就是丹霄帝君？”
怀素轻笑：“丹霄帝君也好，怀素元君也罢，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将来叫程灵玉，也没什么不好。”
“丹霄帝君，怀素元君，程灵玉……”她缓缓念过来，突然一阵恐慌，“不，我是程灵玉，但我不是丹霄帝君，不是怀素元君！”
怀素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面容带笑，目光如静水。
那种心如坚石的感觉又浮上来了，灵玉不自觉松开手。
“……如果，这是你的感觉，为什么你对紫郢那么平静？你不恨他？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怀素淡淡道：“仇人？不，我没有仇人。”
“没有……仇人？那你跟他争斗……”
“为了天机而斗，谁都不是仇人。我想杀紫郢，只是因为他是道祖的弟子，从广乐天的盛世活到如今，身上有着深厚的天机。恨？那是什么东西？”
灵玉讶然：“可紫郢为何要除你而后快？如果你们这些大乘之间都不算仇人的话……”
怀素笑了起来：“因为，紫郢天君威压诸界，却被我算计了呀！他想杀我，如同我想杀他的理由一样。不过，他更多一分迫切，只要我活着，他就不能安生。”
想算计紫郢天君的大乘不止她一个，但只有她得手了。这就是紫郢迫切的理由。
“……”灵玉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是想说，我在逐渐变成你吗？无爱无恨，心如铁石……”
“这样不好吗？”怀素浅笑道，“我不是紫郢那个天生无情的家伙，为了这一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断了七情，你可占了便宜呢！”
974、修士联谊会
几日后，他们接到了那位化神修士辛扬的传讯。
灵玉现在情况特殊，徐逆嘱咐其他人，不要去打扰她，自己去赴辛扬的约。
等他出了门，灵玉从休息室出来，晃晃悠悠走到栏杆边坐下。
神霄界如今正是初冬，太阳照下来，暖融融的，甚是舒服。
他们选的这个洞府，占地极广，足有七八个院子，灵玉坐在这里，根本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仙娥已经弄到了重塑身躯之法，正在为此事准备。徐月、袁复和花有溪三人，正在为冲击化神做准备。段飞羽更不用说，修为落后的他，在埋头苦修。
阿碧和翠羽算是两个闲人，但她们的事情也不少。其他人都在忙杂务只能由她们来做。
阿碧那个乍乍呼呼的性子，灵玉不放心把杂务交给她。还好有翠羽，她在天道盟的龙牙府，本来就是处理杂务的，对这些事很熟悉。
至于大事，他们自然会报到徐逆那里，有他作主。
这么一来，她倒成了个闲人。
灵玉悠悠叹了口气，伸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
那天跟徐逆坦白以后，她就没出过门。
她甚至有一种，不敢面对徐逆的感觉。而徐逆，有好几次，灵玉感觉他在院子外面徘徊，但都没有进来。
灵玉深知，自己遇到的事情，看起来不严重，但如果处理不好，将是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照现在这个情况，她很有可能被怀素一步步蚕食，直到完全转化为怀素的性格。
而要命的是，她根本想不出方法应对。这与徐逆的身躯被紫郢的神念压制不同，她的体内，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自我，不存在排斥的问题。只是怀素的记忆一步步地渗透，成为她自己所有。
性格大部分来源于记忆，一旦怀素的记忆成为她自己的，那么她将不受控制地变成“怀素的转世”。到那个时候，就像怀素说的那样，怀素元君，丹霄帝君，程灵玉，都将是一个人，不过称呼不同而已。
这几日来，灵玉试图去抵制记忆的渗透，结果却是徒劳。记忆没有办法抵制，因为不曾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怀素，这就是你留下的后手吗？”灵玉喃喃道。
离开沧溟界的时候，范闲书曾说，他们早晚会一步步变回原来的样子，那时她以为，只要意志坚定，就可以保有自我。现在看来，她真是太天真了。
大乘修士，岂会没有准备？尤其她要面对的是怀素，那个连悟嗔都称为阴险狡诈的怀素。
“不能这么下去……”想到徐逆在外面独自徘徊，却不敢进来打扰她的样子，灵玉握紧掌心。大乘修士又如何？这是她的人生，一定有办法可以应对的！
深吸一口气，灵玉打起精神，往外面走去。
“真人，你出去吗？”翠羽正在打理洞府门口的花草。
灵玉点头：“出去走走。”
“哦……”
翠羽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疑惑。好奇怪，剑君看不起来不开心，真人也不开心，难道吵架了？不行，得去跟婆婆说说。
对翠羽来说，她第一亲近的人是仙娥。仙娥目前的处境比较麻烦，离开的话，她只有三千年不到的寿元，很难靠自己晋阶炼虚。所以，她暂时依附着灵玉他们，以求将来。
如果灵玉和徐逆两人的关系破裂，那么仙娥何去何从，就是个难题。
放在整个人界，他们两人目前的修为都不算高，就算千余年后晋阶炼虚，对她的帮助也不会太大。他们联合起来的实力，以及身上的气运，才是仙娥看中的。
听了翠羽的禀报，仙娥奇道：“他们吵架了？”
翠羽答道：“不知道，反正两个人怪怪的。”
仙娥马上联想起几日前，徐逆的嘱咐。她之前还以为，是灵玉刚刚突破中期，境界不稳，才会独自闭门修炼，现在看来，里面有什么隐情。
“婆婆，要是真人和剑君真的吵架了怎么办？会不会和离啊？到时候我们怎么办？是跟着剑君呢？还是跟着真人？”
仙娥失笑：“你想哪去了？别急，哪家夫妻不吵架的？过后就好了。”
“可是……”这几百年，她还真没看到真人和剑君吵架。
“他们的情形你不了解，千年夫妻，不仅仅只有情谊，放心吧，还有婆婆呢！”
“哦……”
打发了翠羽，仙娥思来想去，还真有点坐不住。
虽说翠羽想得太远了，但这确实是她担心的问题。说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没吵过架……确切地说，就算吵架，也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形迹。这回居然没遮掩住，可见事情比较严重。
“就不能省省心吗？”仙娥叹气。她马上就要重塑肉身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添乱。
灵玉从洞府出来，在无梦山上闲逛。
无梦山上有许多开辟好的洞府，那些都是私人领地，不能擅闯。除此之外，还有公共场合。
她溜达到繁华之处，慢悠悠地走着。
放下心事去看，大乘真君的道场，真是不同寻常。
来来往往的修士，元婴算是修为低的，化神、炼虚也不少，甚至还有合体期修士出没。
对一个大千世界来说，合体期修士不容易出，中等的大千世界，能出一两个就不错了。但人界有多少大千世界？合起来着实不少。
这些合体期修士，在其他大千世界罕见，但在神霄界这样的大界，却不少见。
因为，大乘真君的道场，修仙物资丰富，人才聚集，自然会吸引许多高阶修士前去。
这些合体期修士，在自家的大千世界，很难找到人交流，可在大乘修士的大千世界，不但能找到同阶修士，还能找到许多稀有的宝物。
灵玉一路逛过来，可以说是炼虚到处走，化神不如狗。合体期修士较少，但也见到了三两个。
“这位道友！”热情的声音传来，有人冲到她面前，“你是刚来我们神霄界的吧？是不是还没有入会？来来来，加入我们寻真会吧？现在入会打七折哦！还有免费消息，炼虚修士讲道！”
灵玉一愣，手里被塞进一张薄纸。
这纸张色泽微黄，非铁非金，不皱不烂。像这种纸，在沧溟界、三台界，都是用来保管一些重要功法的，没想到神霄界居然拿来发传单！果然是大乘修士坐镇的大千世界，排场好大！
她低头一看，纸上写着一行硕大的字：寻真会招新。
“道友，要加当然加我们青龙会了！我们青龙会也在招新，现在入会免交入会费！您没听错，就是免费！我们也有免费消息，炼虚修士讲道，还有合作店铺，拿着我们的会牌，可以打八折！不管去哪里，我们都可以提供座驾！还有还有……”
“道友，当然是选我们紫阳会了！我们……”
这么一会儿功夫，灵玉被围得严严实实，脱不开身。
她有点发愣，这怎么回事？
围着她的人，有元婴，有化神，手里都拿着一张张传单，七嘴八舌地说着好处。
她一个头两个大，好像被无数只苍蝇围着似的，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灵玉露出微笑，对他们拱了拱手：“诸位，你们这么一窝蜂地说，我什么都听不清啊！”
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她可不敢扭头就走，堂堂化神修士跑出来拉客人，神霄界的化神再不值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这位道友说的没错！”那个传真会的修士及时出声，拽住灵玉的袖子，生怕她跑了，“我先来的，我先说！各位道友，是不是让一让啊？”
“喂，林子建，这位道友是我先看到的，该我先说才是。”这是那个青龙会的。
那个叫林子建的修士一翻白眼：“万道友，你这是什么话？你看到的，有证据吗？我还说，那边的也是我先看到的呢！”
林子建向远处扬了扬下巴，指着街道的那头。
“你……”
“来来来，这位道友，我们先说说。”林子建不管那人说什么，拽着灵玉到街边的摊位去。
街边摆了一溜的小摊，就是他们这些什么会招新的。
把她按到小凳上坐好，林子建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这位道友，是新来神霄界的吧？”
灵玉奇道：“阁下如何看得出来？”
林子建呵呵笑道：“这个嘛，靠的是感觉。”说完火速把一张传单塞到她手上，“既然来了神霄界，就不能不入会，在神霄界不入会，那跟瞎子没两样。”
灵玉翻了翻这张传单：“这位……林道友？这是什么会？在下初来，还不清楚呢！”
“哟，瞧我！都忘了解释了。”林子建一拍脑袋，“道友是别的大千世界来的，可能不清楚我们神霄界的传统。我们神霄界，有大乘真君坐镇，气度不同一般……”
说了一番废话后，才入了主题：“……有好多同道来我们神霄界历练，久而久之，就诞生了修士联谊会。加入联谊会，能够免费得到许多消息，比如宝物出世，前辈讲道，交易会……等等。如果没有这些消息，就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不方便出去历练……”
975、无梦山盛事
经过林子建的解释，灵玉大概明白什么情况了。
无梦真君是散修出身，对宗门没什么概念，所以神霄界的宗门不成气候。
在神霄界，最大的势力无疑就是无梦山了。
无梦山从上到下，跟他们的祖师爷无梦真君一样，都是懒散的主，除了建洞府卖地，租铺子收税，基本不掺和其他事。
神霄界是南天最靠近广乐天的大界，四通八达，交通便利。再加上这散漫的风气，其他界的高阶修士很喜欢来神霄界交易求友。
这么一来，神霄界反而成了散修的圣地。
与沧溟界的星罗海不同的是，神霄界有无梦真君这个大乘真君坐镇，没有人敢在神霄界闹事，散漫中多了无形的保障。
再加上，神霄界本身是南天的入口，又靠近广乐天，去东西北天都很方便，长此以往，神霄界成了众多修士历险的中间站。
林子建说：“道友可别小看我们的修士联谊会，我们会里的同道们，出身来历各不相同，不但有散修，亦不乏大宗门或大修士门下。”
“哦？这么说，这个联谊会，跟宗门并不冲突了？”
灵玉当然不敢小看，林子建说的大宗门，可不是太白宗那个等级的大宗门。能被神霄界的化神修士称为大宗门的，就算没有大乘修士，也要有合体期修士坐镇。就算灵玉是个小界来的土包子，也不难猜测，这种大宗门的弟子，在各界行走有多风光。
而太白宗，在沧溟界是大宗门，拿到整个人界来说，三流都算不上。除非再过几千年，太白宗出现炼虚合体修士，并且形成一个梯度，欣欣向荣。只有实力与潜力全都具备，才能称为大宗门。
林子建爽朗笑道：“当然不冲突了！我们会里好多同道，来自其他各界，平时就在自家大千世界修炼，需要历练了才会过来。”
“没有义务？”
林子建道：“会员费就是义务。”
“原来如此。”灵玉明白了，就是花钱买服务嘛！这个倒是不错，修为越高，消息越值钱。宝物出处，秘境消息，这些消息价值很高。如果加入一个联谊会，随时可以打听到这些消息，还有人牵线搭桥，付个会员费确实值得。
灵玉想了想，决定直说：“林道友，在下有个疑问，希望不会冒犯阁下。”
林子建的态度很大方：“道友有话就问，无妨的。”
他们这些出来招新的，不就是等着被问问题的吗？什么奇葩问题没遇过？
“请问，神霄界的化神真有这么多吗？连街边摆摊招人这种小事，还要你们化神修士出马？”
林子建呵呵一笑：“还以为道友要问什么问题呢，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冒犯。实不相瞒，这是有原由的……”
林子建细细讲来。
神霄界化神多如狗，这话不假。有大乘真君坐镇的大界，本身化神就不少，再加上其他各界蜂拥而来的修士，化神是最低门槛了——晋阶化神了才能离开出身的大千世界，闯过虚空。
不过，像招新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一般是交给从炼气到金丹的小弟子来做的，元婴修士都很少出现。
现在出来招新的，最低都是化神修士，元婴修士只能在旁边打杂，那是因为，如今正是神霄界的特殊时期。
“我们无梦真君，崇尚无为，一般不理俗事。不过，无梦山一直有个传统，算是大乘真君对我们的优待吧……”
每隔一段时间，无梦山会发出告示，无梦真君将开通去往某处秘境的通道，供神霄界诸多修士历练。
这段时间，有时候是百年，有时候是几百年，完全看无梦真君的心情而定。
这项传统，本来是无梦真君自家门下的弟子福利，后来扩大了范围，无论是谁，只要来了神霄界，都可以报名参加。
当然，非无梦山门下，那是要付钱的。
这项福利一出，神霄界越发繁荣。每到无梦真君发出告示的时候，神霄界人满为患。
“这么说，我来得倒巧。”
林子建笑着点头：“可不是。方才还以为道友为了无梦山告示才来神霄界，没想到道友对此一无所知。”
“在下本就预定来神霄界游历，事先并不知此事。”灵玉如此答道。
“这倒无妨。”林子建说，“告示才发出几个月，现在还在准备阶段，明年才开启，道友来得刚刚好。”
灵玉点点头，如果这真是无梦山的盛事，自己当然要去凑凑热闹了。
“所以，你们联谊会的化神修士出动，亲自招新？”
“不错。”林子建道，“我们联谊会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牵线搭桥，将来自各界的同道组织在一起历险。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展露自家联谊会实力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们会趁这个时机疯狂招新。这个时候的招新，跟平常不一样，他们要找的是不拖后腿的实力派修士，这就需要化神修士亲自出马了。
灵玉奇道：“在下一来，就有这么多人拉入会，难道你们都看出在下的实力了？”
化神中期是少见，但，神霄界这么个地方，化神多如狗，基数大了，高手就多了，化神中期也不稀罕了。灵玉没那么自恋，以为自己身上带了光环。
林子建呵呵笑道：“话是这么说，咱们联谊会，最重要的还是赚钱嘛……”
灵玉无语。不管是不是高手，入会就多了一笔会员费，这总不假。
“不过，”林子建的话意一转，“像道友这样的高手，我们一定会争取的。”
“是吗？”灵玉不怎么当真了，“高手不高手，如何看得出来？”
“这很简单。”林子建道，“道友是中期的修为，这就不必说了。而且道友一出现，身上有一种虚幻的气息，以我推测，道友应该已经触到了五行解离吧？”
灵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
“仅仅只是中期修为，就已经触到了五行解离，道友的实力可想而知！”林子建笑吟吟道，“怎么样，道友可愿加入我们寻真会？”
灵玉已经经过五行解离，所谓跳出五行外，身上多了一种虚幻的气息。但她毕竟只是化神修为，这种气息不太容易看出来。
在这么繁杂的街道中，林子建能够一眼看穿，可见他本身实力不凡。不过，他再怎样也不会想到，灵玉不是触到了五行解离，而是经过了五行解离。如果知道，他一定会全力拉拢灵玉，进入寻真会，哪怕不要会员费也成——化神修不稀罕，炼虚修士可是能给联谊会增添光彩的。
灵玉略一思索：“入不入会，在下倒是无所谓，不过无梦真君这个告示……”
林子建再次拿出那张纸：“道友请看，如果你加入了我们寻真会，我们会完全接手此事，包办所有杂务，一有消息，就派专人通知。有些消息，不入会的话，可是没有途径知晓的。”
灵玉态度淡淡的：“这些条件，想必其他会也有吧？”
林子建这才发现自己漏了重点，忙道：“我们寻真会的实力，在神霄界的联谊会里，也是排在前几位的。道友请看……”
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本册子，放到灵玉面前：“这是我们的宗旨和概况。我们寻真会共有五百来位会员，全部都是化神以上修为，炼虚以上二十多位，还有两位合体期前辈坐镇。道友，这个阵容，你还满意吧？”
这个阵容，灵玉没什么不满意的。反正化神在联谊会里只能算是基层，无论寻宝还是冒险，都不愁没消息。
“那么会员费……”
林子建警惕地看了眼其他摊子，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他道：“现在入会的话，我就作主给道友免了入会费，至于会员费嘛……”没有灵石这样统一的货币，林子建只能拿出一件东西，“像这样的材料，百年一付，如何？”
灵玉估算了一下，林子建拿出来的宝物，算是比较珍贵了。不过，寻真会不坑爹的话，以其提供消息的便利性，付这个会员费还是挺值的。
“这样吧。”灵玉道，“我这边还有个人，过后再与道友联系，如何？”
“好啊！”林子建兴高采烈，要是能再多拉一个人，他能分到不少提成，“道友留个联系方式吧？”
灵玉没有反对，留下姓名和地址。
林子建看她住的是无梦山的地字洞府，很是羡慕：“道友居然住得起地字洞府，唉，果然是个能人啊！”地字洞府租起来也不便宜，只有身家丰富的人才会觉得值。无梦山的地字洞府，大部分归炼虚合体期修士所有，化神修士住地字洞府的屈指可数。
又逛了一圈，去了几个大店铺开了眼界，灵玉溜达回洞府。
她一进门，正好徐逆从里面出来。
“灵玉，你去哪了？”徐逆一把抓住她的手，很急迫的样子。
“出去逛逛。”灵玉答。看到徐逆的神情，她暗想，莫非徐逆以为她离开了？
她没问出口，徐逆也没说什么，恢复了冷静，他道：“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我也有件事跟你说。”
两人视线一对，灵玉道：“你该不会想说无梦真君告示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