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军分区
林文静忧虑道:“恐怕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中国人口基数大,受教育程度低,再加上几千年的封建统治,想在短时间施行普选,难度太大!”
陈子锟道:“那么依照你的看法,什么时候才能进行普选!”
林文静想了一下道:“起码要一代人的努力,到1960年代差不多就可以了!”
陈子锟轻笑:“你太小看老百姓的素质了,就连原始氏族社会都能公平选举出族长,现代社会难道不行,在**掌权的区域,已经实现了基层普选,老百姓很看重自己的选票,我亲眼目睹过他们的选举过程,很科学,很公平公开公正,底层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是很高的,永远不要低估他们,所以关键还是在于掌权者愿不愿意放权!”
林文静道:“蒋某人是断不会放权的!”
陈子锟道:“国民党派系众多,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从來就不服老蒋,宋庆龄何香凝这些老资历也对他很有意见,就算是嫡系的何应钦、陈诚也难保不心怀鬼胎,到时候就算他不想放,也得放了!”
林文静道:“据说清末时期,张之洞临死前要求摄政王载沣善待百姓,载沣却说,不怕,有兵在,如今蒋某人兵权在手,只要是要做困兽之斗的!”
陈子锟道:“张之洞下面还有一句话,国运尽矣,如果蒋某人敢发动内战,国民党的气数就到头了!”
林文静点点头:“你呀,又要管外交协调,又要管前线打仗,还要操心国家大事,才四十出头的人,两鬓都白了,可要多注意身体!”
陈子锟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就是个拉洋车的出身,能混到今天不容易,该有的我都有了,也沒什么可遗憾的,下半生就献给我灾难深重的祖国吧,我是沒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了,可不论是哪个人,哪个组织能把中国往光明道路上带,我陈子锟甘愿生死相随,哪怕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林文静赶紧捂住他的嘴:“别生生死死的挂在嘴上,姣儿才五岁呢!”
陈子锟道:“老了,小北已经二十多了,再过两年就该结婚生孩子了,咱们就是当爷爷***人了,对了,算起來赵子铭的媳妇也该有动静了,大海哥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
……
赵子铭此时正在禁闭室里生闷气,特务连在一次伏击中活捉了三个鬼子兵,被他浇上汽油活活烧死了,违反了组织纪律,受到严厉批评,先关一星期的禁闭再说。
谁也不敢真把赵子铭怎么着,所谓禁闭室就是一间宽敞的谷仓,里面堆着麦草,躺着舒坦的很,到了饭点,警卫员程栓柱还会來送饭。
“叔,俺支持你,全连弟兄都支持你,俺知道,你这是给俺爹报仇呢。”栓柱红着眼睛说道,他爹程石在不久前在一次战斗中牺牲,赵子铭一直憋着这口气,好不容易活捉几个鬼子,自然要宰了祭奠兄弟在天之灵。
“沒事,不就宰了三鬼子么,不是事儿,武司令不会把我怎么着的。”赵子铭拍拍栓柱的脑袋,拿起烤红薯啃了一口。
栓柱道:“听说这事儿已经武司令也压不住,特委已经知道了,要严办你哩!”
“操,这帮杂碎,有能耐冲日本人使去,就会整自己人。”赵子铭才不在乎,躺在麦草堆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棒子,优哉游哉。
“我听司令部的通信员说,他们要撤你的职务哩。”栓柱道。
“撤就撤,老子不稀罕。”赵子铭道。
栓柱收拾东西出门,看到两个军装严整的男子在司令部李参谋的陪同下走來,顿时紧张起來,静静站在一旁。
李参谋推开门道:“赵连长,起來一下,军分区保卫处的同志有话问你!”
保卫处的干事皱了皱眉:“你们的禁闭室都沒有锁么!”
李参谋大大咧咧道:“条件有限,再说赵连长只是犯了错误,用不着锁!”
保卫干事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向屋里的赵子铭:“赵子铭,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
赵子铭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來,拍拍衣服:“去哪儿,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另一个干事不耐烦的答道。
这一刻,赵子铭心中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年苏区政治部保卫处的人就是这样把父亲抓去的,屈辱、愤怒、仇恨、委屈的复杂感情瞬间充斥了他的内心,眼睛一瞪道:“少他妈來这套,老子无罪!”
保卫干事气得发抖,沒见过这么毫无组织纪律的人,当即怒道:“有沒有罪,是组织决定的,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再这样,就把你绑起來!”
赵子铭道:“你敢绑我,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保卫干事腰带上有一支配枪,用红绸子包裹着放在皮套里,这就要掏枪,赵子铭岂能容他动作,一脚踢出去,小干事摔了个四仰八叉,另一人大惊失色,也要拔枪,早被栓柱在背后一闷棍打倒。
保卫干事气得大叫:“警卫连,快來人,抓反革命,抓叛徒!”
李参谋急死了:“老赵,你这是干啥!”
赵子铭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冲李参谋一拱手道:“我知道上面有人一直看我不顺眼,这回是要借机整我,我得找叶雪峰把事儿说清楚。”说罢大踏步而去。
特务连依然是当年抗日救**第十三路的老底子,队伍已经扩充到一个营的规模,但依然是独立连的编制,驻地就在附近,当赵子铭赶过去的时候,司令部警卫营已经赶到,双方正在对峙。
“谁敢动我的弟兄。”赵子铭大喝一声,走上前來,警卫营的战士都佩服他,一步步向后退。
关键时刻,叶雪峰赶到现场:“都把枪放下!”
警卫营战士先放下了枪,特务连的人却依然举着枪,他们都是短枪居多,毛瑟二十响平端着,歪戴帽子敞胸露怀,一副痞子相,军分区保卫处的俩干事气得直抖手:“这是哗变,还有沒有组织纪律性可言!”
叶雪峰冷着脸道:“两位同志,请不要火上浇油好不好!”
两人毕竟级别不高,悻悻住了嘴。
叶雪峰道:“老赵,让同志们把枪放下!”
赵子铭一摆手,特务连的弟兄们这才放低枪口。
叶雪峰道:“老赵,你不要误会,组织上不过是进行例行问话,沒有大事!”
赵子铭道:“妈的,这俩瘪犊子要绑老子,老子打日本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那儿和泥巴玩呢!”
两位干事怒火万丈,却不得不强压着,真激起哗变,他俩可担不起责任。
叶雪峰道:“同志们,沒事了,都回去吧,老赵,你要是不放心,我陪你去军分区把事情说清楚!”
赵子铭想了想,脑子里闪过叶唯挺着肚子的样子,自己就要当爹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闹事,于是点点头道:“好吧!”
一场危机化解,赵子铭在叶雪峰的陪同下來到军分区政治部,政治部主任姓马,一口湖北话,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详细询问了赵子铭杀俘之事,做了记录之后说:“冒的事,杀的总归是日本鬼子撒,时间不早了,先住下,明天请示司令员之后,就把案子销了!”
当晚赵子铭就睡在招待所,条件还不错,次日早上见到叶雪峰,发现两眼通红,似乎沒睡好的样子,问他昨晚干啥去,叶雪峰只是疲惫的笑笑,沒说粀ww.?
政治部马主任继续和小赵谈话,他笑眯眯问道:“小赵同志,你似乎还有些问題沒有交代!”
赵子铭道:“昨天不都说了么,宰了三个鬼子,再沒别的了!”
“再想想。”马主任点上一支烟,依然笑容满面。
赵子铭冥思苦想一阵:“实在想不出,沒事我先走了!”
马主任掐灭烟头:“你想不起來,我给你提个醒,來人呐,把东西拿进來!”
一个保卫干事提了个网兜进來,里面尽是炼乳、罐头、奶粉、糕点之类的东西。
赵子铭一推桌子站了起來,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这些营养品都是赵子铭带给叶唯的,竟然出现在马主任这里,说明叶唯也受到了调查,说不定已经被保卫部门羁押了。
“什么意思,那要问你了。”马主任又点燃一支烟,胸有成竹的看着赵子铭:“坐下!”
赵子铭恶狠狠瞪着他,慢慢坐下。
“你有严重的违纪问題,还有重大的经济问題,在军分区多住几天吧,什么时候把事情交代清楚,什么时候走。”马主任道。
赵子铭冷笑:“要是说不清楚呢!”
“那就军法审判,开除军籍,坐牢!”
“**的,别以为说一嘴湖北话老子就不认识你,马家老六,你丫挺的敢动我。”赵子铭一拍桌子又站了起來。
房门突然打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卫战士冲了进來,扭住了赵子铭的胳膊。
赵子铭两条胳膊如同铁棍,纹丝不动,忽地发力一震,两个战士撞到了墙上,马主任想跑,被他一把拽了回來,钵盂大的拳头挥起來,雨点一般落下。
“住手。”门外传來叶雪峰的厉喝,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赵子铭松了手,马主任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一张脸变成了猪头,早已人事不省。
“姓马的故意整我,丫底子不正,他爹是北京城的恶霸,他也不是好东西,不信你就去访访。”赵子铭面对枪口毫不畏惧,昂然撞开叶雪峰,扬长而去,出门见院子里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浑身上下沒有一根杂毛,也不管是谁的,解了缰绳骑了就走。
马夫在后面追着喊:“停下,那是余司令的马。”
第二十二章 一拍两散
赵子铭闯下了滔天大祸,把军分区政治部主任给打了,还把司令员的战马骑走了,他却跟沒事人似的,跑到了卫生队去找叶唯。
叶唯怀孕六个月,还在坚持工作,见丈夫來了,顿时眼泪汪汪:“保卫处的人來过了,把你给的东西都收走了!”
赵子铭道:“我知道,一帮狗东西,我已经教训过了,你放心,万事有我在!”
叶唯道:“你可别惹祸,我害怕!”
赵子铭道:“我心里有数,换当年的脾气,早一枪崩了***了,就把姓马的揍了一顿,沒大事!”
白军医从屋里出來,听见他的话,大惊失色:“你把政治部马主任给打了,他可是大有來头的人,小赵,你的脾气咋就不能收敛收敛!”
赵子铭道:“**的玩意,当我认不出他來,早年北京城一个纨绔子弟,改头换面混进革命队伍,我还沒检举揭发他呢,屁大点事,不就杀几个日本鬼子么,咬上老子了,还把我给媳妇弄來的炼乳罐头槽子糕都给抢去了,这口气,是个男人就咽不下!”
白玲叹口气:“你,早晚在这上面吃大亏!”
赵子铭若无其事,趴在叶唯肚皮上听:“咱儿子又闹腾了么!”
……
军分区,党委会紧急召开,政治部马主任坚决要求严惩凶手赵子铭,说他的所作所为影响极其恶劣,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武长青说:“赵子铭的脾气是火爆了一些,但毕竟不是原则性的问題,我看就让他将功赎罪算了!”
马主任说:“武司令你不能护短,这样的害群之马留在队伍里有有隐患的,保卫干事提审他的时候,特务连竟然有哗变的迹象,我看你们的政治思想工作还是极大的提高空间!”
武长青反问:“那依着你的意思,应该怎么严惩!”
马主任道:“决不姑息,军法审判,该枪毙的枪毙,该判刑的判刑!”
叶雪峰忽然道:“马主任,赵子铭为我军立下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他三刀六洞逼退国民党军,我们的根据地早就完了,他父亲赵大海同志死于肃反,所以他对保卫干部有些抵触情绪,他的爱人正在怀孕期间,从战利品中拿出一些來给孕妇补充营养,这是经过我同意的,说到底他的错误就是杀了几个鬼子而已,用的着上纲上线么!”
马主任道:“叶政委,我算是明白了,赵子铭都是被你们惯出來的,贵部只重军事,不抓思想工作,这个风气要不得,赵子铭杀的不是鬼子,而是放下武器的俘虏,优待俘虏的政策是中央定下來的,难道你要推翻么!”
军分区的余司令干咳一声发了言:“纵队是野战部队,特务连经常出入敌区,作风不泼辣一些是沒办法和敌人作斗争的,当然了,思想工作还是要抓的,不然都成了骄兵悍将,就不是党指挥枪,而是枪指挥党了!”
高政委道:“我同意老余的看法,该表扬的要表扬,该处理的要处理,既要秉公办理,又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现在赵子铭的主要问題已经不是虐杀俘虏,而是殴打上级领导,军阀土匪习气严重,我就还是先把人提來控制再说,是杀一儆百,还是将功赎罪,要听取多方面的意见,毕竟赵子铭还是有功之臣嘛!”
余司令主管军事,高政委负责政治管理,他的话就是定锤音,军分区保卫处再次派出精干人员前去逮捕赵子铭。
……
抓捕人员在纵队司令部警卫连的配合下包围了直属机关宿舍,可是冲进去一看,只有白玲和叶唯。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白玲披衣质问。
叶雪峰站了出來:“赵子铭犯了错误,我带他回去问话,你们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白玲生硬的回答。
“你知道么。”叶雪峰转向叶唯。
“我……我也不知道。”叶唯低着头。
“你们先出去。”叶雪峰让战士们出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做思想工作,经过一个小时的劝说,叶唯终于告诉他,赵子铭在观音庙。
叶雪峰道:“我向你保证,子铭绝对不会有事,只要他配合组织调查,最多关禁闭写检查,如果一意孤行的话就不敢说了,所以希望你能配合!”
叶唯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
一行人來到观音庙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一片寂静,唯有踩在枯枝上细碎的脚步声,四周黑洞洞看不见人影,忽然一声唿哨,十几支手电筒同时打开,雪亮的光柱照的人睁不开眼,紧跟着是哗啦啦拉枪栓的声音,特务连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叶雪峰,你带人是來抓我的么。”赵子铭腰插双枪走了出來,身后小栓柱举着火把,背着卡宾枪和大刀,绑腿打到膝盖,看來早有防备。
叶雪峰以温和的语气让警卫连的战士们放下枪,上前说道:“子铭,你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本來只是很小的事情,你这样一闹,连我和武司令都保不住你,让同志们放下枪,你跟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认个错写个检查,就沒事了!”
赵子铭道:“你别唬我,你们整人的那一套我不是沒见识过,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能把人整的生不如死,再说我哪儿错了,姓马的把我媳妇的营养品都抢去了,他还是人么,我揍他算轻的!”
叶雪峰道:“那你想怎么样!”
赵子铭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干八路不图升官发财,就想打鬼子,过日子,你告诉姓马的,这事儿就算揭过,我不找他的麻烦,他也别來惹我!”
叶雪峰道:“子铭,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现在不是土匪武装,也不是抗日救**,而是一名八路军的干部,是要受到纪律约束的,你这样做等同于叛变,是要受到党纪军纪的严肃处理的!”
赵子铭道:“你别给我说那些大道理,我就问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叶雪峰坚定的摇摇头:“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大哥,少跟他废话,打吧,大不了一拍两散,咱回抗日救**去。”特务连的副连长老蔡气势汹汹道,他原是北泰铁路工人,和赵子铭相交多年,是过命的交情。
赵子铭顿时也动了这个念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的手慢慢伸向了枪柄,打算杀出一条血路來。
警卫连的战士们感受到强烈的杀意,再次端起了枪,唯有叶雪峰昂首挺胸无所畏惧,气氛极其紧张,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叶唯走了过來,抓住赵子铭的胳膊泪流满面:“别做傻事了,跟叶政委走,沒事的,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孩子的面子,他还沒出生不能沒爹!”
赵子铭道:“小唯,你跟我走,咱不当八路了!”
叶唯毅然道:“我绝对不会离开八路军的,要走你一个人走。”说着冲他眨了眨眼。
赵子铭心中会意,媳妇挺着大肚子怕连累自己呢,留在医疗队,至少有白玲保护,暂时不会有事。
“老叶,我意已决,你不要拦我,兄弟一场,我不想见血。”赵子铭深吸一口气道。
叶雪峰点点头:“子铭,你是八头牛拉不回的倔脾气,我明白了,同志们!”
警卫连战士们全都举起了枪瞄准特务连。
“把枪放下,让开道路。”叶雪峰喝道。
警卫连战士本來就不想同室操戈,听到命令立刻闪开一条道路。
军分区保卫处的干事急眼了:“叶政委,你这是抗命!”
“闭嘴。”叶雪峰瞪眼呵斥。
“老叶,谢了。”赵子铭一抱拳。
“你可以走,但是特务连不能走,他们是八路军的战士,不是你的私兵。”叶雪峰面无表情道。
赵子铭也明白,如果把连队全拉走,叶雪峰和武长青沒法承担这个责任,便痛快答应,回头对众位弟兄抱拳道:“弟兄们,八路容不下我,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干,多打鬼子,想我了就來找我喝酒!”
老蔡道:“大哥,我跟你走!”
赵子铭道:“你跟我走了,弟兄们咋办!”
老蔡便停住了脚步。
赵子铭转向叶雪峰道:“我姓赵的对得起八路军,你帮我给武司令带个话,就说以后有啥事情尽管招呼,我赵子铭和八路军的缘分尽了,再会吧!”
说罢脱掉军装,丢下军帽,昂首大踏步而去。
栓柱有样学样,也脱了军上衣摘了帽子狠狠一甩,跟赵子铭走了。
秋风呜咽,叶唯哭了起來,战士们也都低下了头,叶雪峰表情痛苦,下令道:“特务连回去休息,警卫连解除任务,小李,你把我绑起來送司令部!”
……
赵子铭走了,特务连在三天后被解散,战士们分别编入其他连队,老蔡被降职为排长,而直接责任人叶雪峰被上级严厉批评,记大过一次。
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本來已经达成意向的美援变得遥遥无期,都说此事与赵子铭有关,人家可是陈子锟的侄儿,把他逼走,谁还给你援助。
江北特委介入此事,经认真调查研究,特委书记郑泽如决定撤销叶雪峰的处分,对工作方法方式不正确的马主任进行了批评教育。
叶雪峰收到消息后立刻去找赵子铭,希望能把他争取回來,
第二十三章 英雄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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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再见面的时候,赵子铭已经模样大变,头发留得老长,黑皮夹克,马裤皮靴,腰插双枪,威风凛凛,身边又聚集了十几个弟兄,依然打抗日救**第十三路的旗号,就在南泰县近郊活动,专杀汉奸走狗,劫富济贫。
“子铭,回去吧,组织上决定恢复你的职务,另外考虑你的入党申请。”叶雪峰恳切的说道。
“好汉不走回头路,好马不吃回头草。”赵子铭道。
“你要为叶唯想想,小孩就要出生,你不在身边可不行。”叶雪峰道。
“沒办法,大老爷们总不能守着老婆过一辈子,我有正事。”赵子铭毫不客气的拒绝。
外面传來喊声:“司令,人带來了。”一个蒙着头套的家伙被人牵了进來,摘掉头套,是个头发花白的白胖老头,穿一身绸缎衣服,神色倒还镇定。
“你就是陈官庄的老财陈嘉上?”赵子铭打量他两眼,冷声问道。
“正是老朽,你是何人,为何绑我?”老头面色不改。
“我就是赵子铭,前天我派人到你家里借枪,你非但不给还打伤我的弟兄,你这就是汉奸罪知道不,如今到我手里了,你还有啥说的。”赵子铭道。
老头挺硬气:“有种你就杀我,就怕你沒这个胆子。
赵子铭一摆手,手下将老头押了出去,一脚踢在膝盖弯,人跪在了门外一条沟旁。
“栓柱,你执行吧。”赵子铭很随意的下了命令。
栓柱拽出盒子炮,在腰带上蹭了一下上膛,走到老头身后抬手就是一枪,人立刻栽进了沟里,栓柱吹吹枪口硝烟,别回腰里,道:“叔,执行完了。”
叶雪峰大愕,这杀人也太随意了吧,他诚恳劝道:“子铭,你这是在破坏我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在八路军的时候我难道沒给你讲过这些道理么,要团结一切力量抗日,你这样任意杀人,早晚会害了自己。”
赵子铭道:“我念书少,别给我整大道理,我就知道一条,不支持抗日的就是汉奸,就该杀,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咱不说那些不痛快的,來人,准备酒菜!”
为了劝说赵子铭归队,叶雪峰留下喝酒,酒菜是镇上小酒馆送來的,八个凉八个热,酒是上好的透瓶香,赵子铭道:“掌柜的,多少钱?”
“赵司令见外了,一共是五十万块。”掌柜的陪着笑脸道。
“栓柱,给钱。”赵子铭毫不含糊。
栓柱拿了一叠印刷粗劣的钞票递过去,那饭馆老板竟然就接了,点头哈腰:“谢了,赵司令。”
国统区使用法币,日占区使用储备券,江北情况比较复杂,还多了**根据地发行的江北票以及陈子锟所部发行的关帝票,不过那都是以武力和经济为基础发行的货币,赵子铭不过十几个人,就敢发行钞票,这气魄够大的。
叶雪峰向赵子铭讨了一张票子仔细观察,这种钞票质地极差,居然是用草纸印的,图案古拙,是一个汉子骑着老虎,旁边有壹万圆的字样,背面盖着赵子铭的司令大印,还有钞票号码,貌似手写而成。
“这叫骑虎票子,我不是属虎的么,就弄了这么一个图,咋样,威风吧。”赵子铭道。
叶雪峰道:“合着这票子上骑老虎的是你,这钱……能用么?”
“这钱可顶用了,在南泰一带谁也不敢不收。”程栓柱骄傲道。
叶雪峰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赵子铭和八路军越走越远了,怕是拉不回來的,但仍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子铭,跟我回去吧,部队需要你。”
赵子铭摆手:“不了,队伍上管得严,杀个鬼子都有人说三道四,我的性子不适合跟着别人干,就得自己当司令才行,你放心,我绝不会和你们作对,等打败了日本人,我就带着老婆孩子回北平去,买个四合院,过安生日子。”
“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叶雪峰端起酒碗。“干!”
“干!”赵子铭也端起了海碗。
……
过了几日,赵子铭接到一张请柬,马家庄有人娶媳妇,请他过去镇场子,这种事儿很常见,他欣然前往,喝的酩酊大醉,有人提议去城里泡澡,问他敢不敢去。
“操!县城老子平趟,有啥不敢去的。”赵子铭不屑道。
“算了,最近城里查得严,日本宪兵可不是吃素的,赵司令你的人头悬赏五万大洋哩,咱还是不去了吧。”有人劝道。
赵子铭本來就是个不信邪的,酒劲上來更加胆大:“屁!什么日本宪兵,在我眼里就是吊毛,去,剃头洗澡,一个不拉。”
一帮人就这样进城去了,先找了家剃头铺子坐下,老师傅帮他们松骨敲背,祖传的手艺不是盖的,一通敲敲打打,赵子铭就舒服的打起了鼾,睡着了。
众人见状,悄悄起來离去,剃头师傅将赵子铭的头发绑在椅子上,也出去了。
“醒醒,你的醒醒。”迷糊中的赵子铭被人唤醒,眼前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呢子略帽上缀着黄星,日本人!
酒劲瞬间全消了,赵子铭伸手摸枪,两条胳膊都被绑住,连头都不能动,他头发长,被绑在沉重的剃头椅子上了。
见他醒來,日本人阴恻恻的笑了:“赵司令,我是日本宪兵队长桥本隆义,久仰你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子铭冷笑一声,双手发力,麻绳挣断,劈面给了桥本隆义一拳,打得他满脸花,背着椅子站起來向窗外跳去,剃头椅子沉重无比,功夫再好的汉子背着把椅子也跑不动,鬼子们忌惮他的武艺,早有准备,刚跳出來迎面就是一个石灰包,顿时看不见东西了。
赵子铭长啸一声,挥去椅子砸去,硬生生把一块头皮扯去,椅子砸到了一个侦缉队特务,但更多的人涌上來,用木棍乱打,赵子铭抢了一根木棍,闭着眼乱挥,打翻了数人,无奈眼不能视物,背上头上挨了几十下,气力不支倒了下去。
再度醒來,已经在宪兵队的牢房里了,精钢镣铐绑住手脚,桥本大尉亲自审讯:“赵司令,我钦佩你的英武,如果你交出八路军的情报,我不但放了你,还保荐你当南泰的治安军司令,你意下如何。”
“小鬼子,你做梦吧,老子就是死也不当汉奸。”赵子铭怒目圆睁,骂不绝口。
桥本隆义点头道:“果然是英雄,好吧,我就成全你。”
赵子铭被捕的消息迅速传出,江北各路豪杰震动,不管是八路军还是抗日救**,都迅速作出反应,调动部队准备劫狱,北泰的日本驻军听说后指示桥本隆义,尽快处决,以免后患。
行刑那天,鬼子出动了一个中队在现场警戒,另外在城外埋伏了一个大队的兵力,防范有人劫法场。
赵子铭被押上县城大戏台,五花大绑,依然威风凛凛,初冬寒风凛冽,台下围观百姓都不出声,四周鬼子伪军林立,屋顶上架着机关枪,大狼狗吐着血红的舌头,虎视眈眈。
“赵司令,唱一个。”不知道是谁在下面鼓噪。
赵子铭干咳一声开始唱戏:“长坂坡,赵子龙,杀的曹兵个个逃……”台下一片叫好。
“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赵子铭仰天长啸,豪气万丈。
台下人群中的栓柱早已泪流满面,赵子铭被抓之后,弟兄们就都鸟兽散,去求抗日救**和八路军,一个个嘴上说的好听,动真格的就都歇了,今天來劫法场的,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赵子铭继续大喊:“爹,我对得起咱赵家的列祖列宗,沒给您老人家丢脸,过会咱爷们就相聚了,來世再做父子!”
台下又是一阵叫好,赵子铭的名声远扬,今天见到真人,果然是条硬汉。
赵子铭接着喊:“小唯妹子,我对不住你,你跟了我,就沒过几天安生日子,我死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儿子,爹对不住你,你还沒生下來,爹就走了,沒办法,爹不能当孬种。”
台下叫好声稀疏下來,有人已经潸然泪下。
赵子铭被石灰打瞎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栓柱,别干傻事,叔已经不中用了,别把你折进去。”他虽然看不清东西,但却能感受到,栓柱就在台下。
人群中的程栓柱强忍着泪水,一言不发。
桥本隆义铁板一样的面孔流露出一丝敬佩,他脱掉呢子制服上衣,只穿着白衬衣,拿着军刀走上台去,宣读了赵子铭的罪状,翻译官在一旁草草翻了一遍,无非是破坏大东亚共荣之类的罪名。
“赵司令,我敬佩你的英勇,所以让你死的体面些,一般人都是枪毙,对你特殊照顾,以武士的规格來将你斩首,我亲自行刑,我的刀很快,你不要担心。”
桥本隆义的中国话说的很好,赵子铭一点头:“好,那就谢了。”
桥本缓缓拔出军刀,翻译官端來一碗酒,他顺着刀刃倒下,清洗了刀锋,赵子铭叫道:“好酒,好刀!”
“赵司令,请你跪下。”桥本隆义说。
“那不行,我不能跪着死。”赵子铭摇摇头。
“你不跪下,我不好下刀。”
“哦,那我坐下吧。”赵子铭盘腿坐下,气沉丹田叫了一嗓子:“老少爷们,都看清楚了!咱们十八年后再相见!”
桥本隆义是剑道高手,他双手挥刀一拧身子,刀光闪过,赵子铭的大好头颅飞出去老远,腔子里的血喷出一丈多高。
“好快的刀,痛快!”被斩下的首级犹自嚷道。
……
八路军卫生队,叶唯正在为伤员量体温,忽然一阵剧痛袭來,众人急忙把她扶进手术室,把白玲找來,一看是羊水破了,孩子要早产,忙碌了两个小时,婴儿终于降生,是个健康的男孩。
叶唯躺在床上,满脸的幸福无以复加,逗弄着婴儿对白玲道:“白姐,是儿子哎,子铭知道一定很高兴,这个死鬼,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叶政委派人去找了么?”
白玲把脸扭过去,眼泪夺眶而出,低声道:“已经派人去找了。”
今天,是赵子铭行刑的日子,大家都瞒着叶唯不敢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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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猎头
赵子铭被斩首的时候,程栓柱一度想拔枪救人,可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攥住了他的胳膊,抬头一看,是叶雪峰。
叶雪峰穿着便装,戴了一顶大斗笠,他缓缓的摇头,示意栓柱不要轻举妄动,鬼子设下埋伏就为引劫法场的好汉们上钩,城外更是布置了大队人马,就算拉來八路军一个团也无能为力,救不出赵子铭不说,还要搭进去很多战友的性命。
程栓柱急得两眼冒火,叶雪峰低声道:“你死了谁给他报仇!”
一句话浇灭了他冲动的火焰,是,日本人严阵以待,现在冲上去就是一块死,正中敌人奸计,那些设计坑害赵司令的狗汉奸就要逍遥法外了,栓柱恨恨地松开了枪柄,两眼瞪得溜圆,记住台上每一个人的面孔,他要报仇,给叔报仇雪恨。
赵子铭的头颅被装进筐子吊上了旗杆示众,尸身用草席一卷丢到野外,有几个本县绅士提议捐口棺材把人埋了,可陈官庄的陈大少不同意,他爹是被赵子铭杀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说要让野狗把土匪的尸体吃了才解恨。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当夜,月黑风高,寒风刮得象刀子一样,在旗杆下看守的几个伪军躲到一旁小屋里烤火,一个伪军出來小便,顺便抬头一看,脑袋还在,沒丢。
可是第二天早上再看的时候,筐子里的脑袋已经换了人,变成了陈大少,又有人报案,说剃头铺的老王被人杀了,头皮都被揭掉了,死状甚惨。
一时间县城风声鹤唳,说是赵子铭的魂魄回來复仇了,桥本大尉不信邪,亲自带人调查案件,却一无所获。
回到驻地,上司的嘉奖令到了,因捕杀抗日分子有功,桥本隆义被晋升为宪兵少佐,并被授予调动南泰驻军的权力。
……
八路军驻地,叶唯躺在床上坐月子,忽然门开了,进來的却不是赵子铭,而是叶雪峰。
“子铭呢,沒跟你一块儿來。”叶唯看看他身后,有些不甘心。
“子铭去上海执行任务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叶雪峰勉强笑道。
“执行什么任务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真是的,这人最沒良心了。”叶唯抱怨着,不过看到躺在身边的小襁褓,心情就好了,“乖乖,喊叔叔!”
“孩子真乖,长的象子铭,不过眼睛象你。”叶雪峰将一篮子鸡蛋放在桌上,逗了逗孩子,看看手表:“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白医生,你照顾好小叶!”
“我送送你。”白玲送叶雪峰出來,到走廊里低声询问:“怎么样!”
叶雪峰道:“我把他的遗物也整理了一下,除了几件衣服沒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家在北平,千山万水的也沒法报丧,你看小唯这边什么时候情绪能稳定下來!”
白玲道:“正在坐月子的女人经不起打击的,突然一个噩耗下來,怕是要留下病根的,等等吧!”
“也只能这样了。”叶雪峰掏出烟來想点燃,擦了几次火柴都沒擦着,他的手在发抖,想到叶唯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就心如刀绞一般。
“子铭他……”微弱的声音传來,叶雪峰和白玲回过头去,只见叶唯扶着门站着,嘴唇苍白,眼中尽是绝望,正慢慢往下滑。
白玲急忙冲了过去扶住叶唯,叶雪峰徒劳的解释:“沒事,子铭沒事!”
“我已经听见了,子铭抛下我们娘俩走了。”叶唯出奇的镇静,一滴眼泪都沒掉,但是眼神空洞,看起來更让人担心。
白玲把她扶到床上:“小唯,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孩子还小,全指望你了,你可不能倒下!”
叶唯道:“我承受的住,战争期间这种事情多了,不差我一个,沒事,你们忙你们的!”
她越是这样,大家越是难过,叶雪峰道:“小唯,子铭的父亲是我的义父,我俩相交多年情同手足,从今以后,你们娘俩我來照顾!”
叶唯只是淡淡点头:“谢谢了,叶政委!”
此刻她还不知道,将來叶雪峰终生未娶,只为信守这一句承诺。
……
南泰县依然笼罩在恐怖之中,参与设计捕拿赵子铭的人陆续离奇死去,死的一个比一个惨,就算是躲在深宅大院里也沒用。
为此桥本少佐很头疼,但却无计可施,对方极其机智,身手利落,如同一只狡诈的独狼,他数次设伏都被对方识破,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对方掌握之中。
“他不是狼,更像是猎人,而我就是他的终极猎物。”桥本少佐终于明白了。
宪兵队位于南泰老县衙大院内,是一栋民国二十五年建成的两层小楼,日军进驻以后重新装潢,铺了木地板和榻榻米,能让士兵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一丝家乡的温暖。
电话线经常被游击队割断,南泰和北泰之间的联系要靠通信兵,桥本少佐写了一份手令,按了按桌上的铃铛,想把勤务兵叫进來,可是半天沒人回应。
桥本不耐烦的走了出去,发现自己的勤务兵小野俊正坐在角落拿小刀削着什么,神情极其专注,仿佛忘却世间一切,顿时大怒,骂了一声八嘎,勤务兵急忙跳起來敬礼,一只手藏在身后。
“小野君,你手里拿的什么。”桥本隆义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宪兵一等兵小野俊迟疑着拿出一个木刻的火车头來,还未完工,手艺挺不错,据说这家伙在入伍之前是个木匠,本來分配到步兵部队,后來不知咋地就当了宪兵,桥本曾经问过他,小野君,你为什么当宪兵,他说,步兵每月只有八日元零八十钱的军饷,宪兵每月有一百日元,当然要努力当一名宪兵了,这种不正确的态度让少佐很是不满。
桥本隆义将火车头踩在脚下,用力践踏,脸色铁青的质问:“混蛋,你知道目前的严峻形势么,还有闲情逸致搞木刻!”
小野俊不敢顶嘴,不住点头:“哈伊,哈伊!”
木头火车被踩成碎片,桥本隆义还不解气,劈脸给了小野俊四个耳光,打得他东倒西歪,依然站直了:“哈伊!”
发完了脾气,桥本隆义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脚步道:“小野,听说你老婆怀孕很久了!”
“哈伊,我昨天接到家书,老婆给我生了一个儿子。”鼻青脸肿的小野俊脸上居然洋溢起幸福來。
“这样,名字取了沒有!”
“想好了,就叫耕作!”
桥本隆义明白了,那小火车是小野俊给刚出世的儿子预备的,心中略有愧疚。
“把这份命令送到北泰司令部去。”桥本递上命令,小野俊毕恭毕敬接过,出门骑上摩托车走了。
桥本隆义回了办公室,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精致的铁质火车头模型來,这是他的父亲老桥本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担任路警队长的时候买的,把玩一番后,他准备将这个东西送给小野俊的儿子。
可是小野俊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桥本隆义亲自侦查了现场,终于在公路边的树林里发现了小野俊骑的摩托车,人大概已经死了。
连宪兵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桥本少佐简直气得发疯,宣布全城戒严,四下搜捕,抓了上百人严刑逼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得到一条线索,屡屡作案的可能是赵子铭的贴身护兵,一个猎人的儿子。
桥本隆义是中国通,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对方神龙不见首尾,根本沒法捉拿,况且战局僵持,自己只是个宪兵军官,又不是野战部队指挥官,无法发起大规模请教,只能静待时机,报仇雪耻。
他在等待,程栓柱也在等待,大青山里的年轻猎人沉得住气。
赵子铭的首级和遗体都被栓柱请回了老家程家寨,就在当初他们爷俩一起练武的地方掩埋起來,那些暗算他的鼠辈被一一处决后也都用人头祭奠了赵司令在天之灵,不过始终还欠一颗人头,就是桥本隆义的首级。
程栓柱一直盯着宪兵队,一个日本宪兵骑着摩托车去送信,被他打了伏击一枪撂倒,故意沒打死,只是打伤了一条腿。
那家伙又矮又瘦,还带副眼镜,乍一看像个教书的,不过胳膊上带着白底红字的宪兵袖章,这帮货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绝不能被外貌欺骗,栓柱将宪兵嘴堵上,跟捆野猪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硬是走了几十里山路背回了赵司令坟前,他要活人献祭。
那家伙吓得瑟瑟发抖,泣不成声,喋喋不休的嘟囔着什么,栓柱才不听他啰嗦,抄起鬼头大刀,一倒砍下去,小鬼子人头乱滚,污血满地,栓柱一不做二不休,用匕首把他的军装剥开,想要掏心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化学夹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照片,穿便装的鬼子和一个温和的妇人合影,大概是他老婆吧。
栓柱最终沒掏他的心,而是把他摆在了赵司令坟前,让他谢罪守灵,
第二十五章 屠村
赵子铭牺牲的时候,陈子锟还在重庆忙的不可开交,蒋介石和史迪威之间矛盾日深,几乎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美国逼迫云南远征军进攻缅北,又不予物资支援,蒋介石强硬反击,声称美国之做法有违同盟之道,中国对在华美军之费用将不再负担,中美关系频临破裂。
罗斯福给了陈子锟一个美军准将的军衔,就是想让他充当蒋介石与史迪威之间的缓冲桥梁,夹缝中做人的滋味很难过,况且陈子锟本來就不是那种八面玲珑之辈,协调工作难以为继,美援物资骤减,那还有多余的去武装江北八路军。
已经是1944年了,战争进入了第七个年头,老百姓逐渐习惯了生离死别,艰难困苦,军政大员们也对各种头疼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几个月來,苏联的触手伸到新疆各个角落,据说要把新疆变成加盟国;甘肃回人暴动,号称西北各民族抗日救**,剧中五六万,波及二十余县城,刚被平息,四川、西康又有造反;河南***,饿死百万人;延安方面与美国人眉來眼去,满口民主自由,要搞联合政府,偌大一个中国,就如同千疮百孔的大船,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
日本占领区的日子也不好过,南洋战局不利,皇军损失惨重,虽然民间的短波收音机都被收走,报纸也是报喜不报忧,但老百姓可以从很事情看出局势的恶化。
上海燃煤供应日紧,每家每户限购煤球若干,煤球是用煤炭和黄泥做成,以前含炭多,一块煤球能做一顿饭,现在煤球里尽是黄泥,连一壶水也烧不开。
战争耗用大量钢铁资源,日本人虽然占了许多铁矿,但开采困难,运输困难,只好从大城市里搜集废铁,首当其中的就是上海,电车钢轨,铁质门窗,铁锅,甚至连抽屉把手也要征收,最先倒霉的是南市的电车轨道,被拆下來堆到码头上等待运回日本国内,可是一等就是半拉月,据说是轮船都被美国潜艇打沉了,沒有船拿來运输废铁,捐献运动只得草草收场。
伪政府的官员们消息灵通的很,罪大恶极的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理,整天醉生梦死,狂饮滥赌,赌场里彻夜笙歌,赌资都是美元黄金,手笔大的惊人,落水比较晚的,在汪政府中职位不算太高的人,早已开始联络重庆方面,争取弃暗投明。
众所周知,文化部燕次长和重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人托他的门路,想寻一张保证书,燕青羽也不含糊,找了个萝卜刻了一方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只要拿出真金白银,就给一张委任状,证明此人系军统潜伏人员,一时间赚了个满坑满谷,金条装满一口大皮箱。
就连特高课的日本特务也來拜访,起初燕青羽吓了一跳,以为是來抓自己的,寒暄起來才知道,日本人也在筹划后路,免得战败之后无路可退,不过他沒黄金美钞,手头值钱的只有一份名为“一号作战”的军事情报。
原來美国空军利用中国基地作战,已经严重影响到战局进展,汉口、新竹、海南岛的机场被炸,损失飞机无数,连第三飞行师团的中将师团长都被击落身亡,为摧毁美空军基地,大本营决定发动打通大陆交通线的作战行动,动员兵力数十万,规模空前强大。
燕青羽搜集情报的渠道多了去了,关于一号作战的事情他早有耳闻,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完全不泄密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此详细的作战计划轻易到手未免太简单了些,且不管真假,先送回去再说,他将情报装在一麻包法币里面,用走私飞机运回了重庆。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中日双方都精疲力竭,大规模的作战已很少见,经济战则占了主要地位,日军强制使用伪政府的储备票,使用法币者格杀勿论,留在沦陷区的无数法币一夜之间变成了废纸,而这种钞票在大后方还是通用的,于是日本人用废纸的价格收购法币,派特务去后方抢购物资,人为制造通货膨胀。
重庆方面见招拆招,也派员用黄金在沦陷区抢购物资,但成效明显不如日方,一些军统和中统的特工人员反而走私法币回去谋取暴利,变相帮了日本人的忙。
燕青羽也做收购钞票的业务,他是和军统之间联系的,沈开由于办事得力,已经被提拔为军统组长,军衔也升成上尉,每周都有一班飞机从沦陷区过來,满载收购的棉纱、药品、古玩玉器字画和成麻袋的法币。
沈开从麻包里翻出了一号作战的情报,急忙交到戴笠那儿,戴老板相当重视,亲自上报蒋委员长。
数月后,日军果然进犯,本该早做戒备的**却一溃千里。
……
日军在河南、湖南、广西发动大规模进攻,江北日军也主动出击,寻找八路军主力进行决战,江北军分区决定,避敌锋芒,化整为零,江北纵队化为数十支小部队,四面出击,到处开花,打击敌人,保存自己。
桥本隆义少佐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他亲率一队宪兵,在一个大队的步兵协同下进山清剿抗日力量。
以往皇军在大青山地区多有损失,那是因为步兵不习惯山地作战,如今调來的这支部队非同一般,乃是台湾师团下属的山地步兵,兵员在台湾山区整训过,熟悉山地情况,更有一部分兵员是高砂族人,从小在大山里成长,爬山都不穿靴子,赤脚前进,到了大青山就跟回了家似的。
八路军一个连伏击了鬼子兵,却沒收到预期效果,这些鬼子和以往的鬼子截然不同,在山地行走如飞,体力过人,迅速绕到八路军背后展开攻击,若不是指挥员当机立断撤退,搞不好要吃大亏。
初战告捷,桥本少佐很满意,但他的目标不是八路军,而是大青山深处的程家寨。
战争爆发以來,很多百姓携家带口逃入深山,程家寨收留了许多,人口暴涨,开垦山地种植苞谷,小日子过的其乐融融,因为地处深山老林,又有虎跳涧天险,所以不必担心什么。
凌晨,村里的狗突然狂吠起來,有人披衣出屋,只看到月光下无数黑影,当即大叫示警,村民们慌忙起床,一个汉子举着马灯想看看是不是八路军进村了,结果却看见日本膏药旗,吓得他丢下马灯狂奔:“乡亲们快跑,鬼子來了!”
还沒跑出五步,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凄厉的惨叫如同彗星划破夜空,程家寨笼罩在恐怖之中,有猎户藏在屋里用火铳开枪,打倒了一名日军,立刻遭到机关枪扫射,几名日军冲进去用刺刀将猎户全家捅死。
等天明的时候,程家寨三百多号人已经被集中在打谷场上,四周架着机关枪,狼狗吐着血红的舌头,连眼睛都是冒着红光,小孩子们吓得哇哇哭,却被大人捂住了嘴。
桥本少佐慢条斯理的摘下白手套,跳上一张八仙桌,俯视着村民们开始讲话,先是皇道乐土、大东亚共荣圈之类的套话,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县城的多起惨案。
“据查,这是贵村的人所为,我今天到此,就是想请你们交出凶手!”
下面噤若寒蝉,沒人敢言语。
“老乡,你说。”桥本指着一个白胡子老头道。
老头站了出來:“长官,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干的您就抓谁去,俺们村都是良民,外面的事情不清楚!”
桥本冷笑:“良民,请问这些是什么!”
几个鬼子抱着一捆步枪过來,都是日式三八大盖,还是当年陈子锟赵子铭和程石一起伏击鬼子兵缴获的战利品,村民们拿來当猎枪用,子弹打光了就藏在家里,如今尽数被搜出,成了罪证。
老头昂然道:“兵荒马乱的,村子里有几把枪不算啥!”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刁民。”桥本少佐忽然拔刀,口中喝的一声,刀光闪过,老头肩胛处被劈开,人踉跄两下倒在地上。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年轻后生眼睛冒火,和日军警戒士兵厮打到了一处,桥本一挥手,机枪响了起來,惨呼和枪声混在一起,无数老弱妇孺倒在血泊中。
桥本隆义转过身去,用白绸布仔细擦拭着他的军刀,这是桥本家祖传的刀,名叫橘之丸,桥本家的祖先在关原之战中曾经用它斩敌立功,可谓历史悠久。
枪声响了很久才停下,士兵们走进血流成河的打谷场,用刺刀将沒死的人捅死,十几个高砂族的士兵兴奋起來,将死人脑袋割下,又唱又跳,还将烈酒倒进脑袋的嘴里,从斩断的颈子下面接着带血的酒水痛饮。
“野蛮的生番。”桥本隆义嘀咕了一句,仔细将橘之丸放回刀鞘,高砂族的士兵有出草斩首的民族习俗,当年台湾雾社之乱,生番杀死数百日本人,费了很大周折才平息叛乱,而高砂族的勇武也给日本殖民者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才在生番中征召了一批山地步兵,据说还有些生番加入了空挺队,在太平洋战场上为皇国效力呢,所以桥本少佐也不好过多指责他们。
他只是将一杯清酒洒在地上,淡淡道:“小野君,我为你报仇了,你可以瞑目了,你的妻儿,就交给我吧。”
第二十六章 诺曼底
日军将程家寨屠戮殆尽,鸡犬不留,房舍一把火烧光,苞谷地也烧成了白地,这才满意而归。
部队行进到虎跳涧的时候,忽然遭到猛烈火力打击,一颗子弹将大队长阁下击毙,部队群蛇无首,一时间乱了阵脚,桥本隆义在加入宪兵之前,曾在关东军里当过小队长,有丰富的基层野战部队指挥经验,他迅速接过指挥权,沉着冷静的下达命令,组织反击。
从交火声中可以分辨出起码敌人有五支掷弹筒在开火,轻机枪的短点射短促有力,桥本隆义知道遇上敌人精锐部队了,他让高砂族士兵迂回到后方去牵制敌军,等战斗打响后命令宪兵率先突围。
虎跳涧上有一座铁索桥,桥上铺着木板,人走在上面左右摇晃,看得见下面万丈深渊,由于桥太窄,只能容纳单人通过,桥本少佐让士兵们跑步通过,不要耽搁,第一个士兵飞速奔过,把铁索桥踩的乱晃,眼瞅就要抵达对岸,一枪飞來,士兵脑袋开花。
有狙击手。
此时此刻,一个狙击手也挡不住部队突围,在桥本少佐的催促下,士兵们猫着腰继续过桥,机枪和掷弹筒疯狂射击,但那个不知身处何处的狙击手依然一发一发的收割着生命,开始还专打脑袋,到后來也顾不上爆头了,身躯,胳膊腿,只要能打到的地方就不放过。
十分钟后,桥上已经堆满了尸体,沒有一人踏上虎跳涧对岸的山崖,桥本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哪里知道,对面山头上,栓柱身后跟了一个班的兵,半个班帮他压子弹,半个班帮他拉枪栓,年轻的猎人只需端枪瞄准,扣动扳机,将一个个鬼子兵送进地狱。
栓柱心如冰封,父亲死了,赵叔死了,程家寨浓烟冲天,想必娘和乡亲们凶多吉少,此刻他沒有时间悲伤,因为他是一个猎人,他是一个士兵,他要做的事情唯有猎杀这些闯到家园烧杀抢掠的野兽、强盗。
桥本隆义猛推一个士兵:“冲!”
那士兵瑟瑟发抖,憋了一阵子,忽然大叫一声,端着步枪猛地冲了出去,连蹦带跳冲上铁索桥,桥本少佐趴在草丛中端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对岸的动静,忽见火光一闪,桥上的士兵胸膛飙射血箭,仰天而倒。
“开火。”桥本指着远处大喝,掷弹筒和重机枪一起打过去,草叶四溅,乱石飞溅,栓柱中了一枚弹片,当即昏了过去,他一倒下,狙击队就丧失了一多半的战斗力,日军重整旗鼓,一鼓作气冲过了铁索桥。
……
当栓柱醒來的时候,已经躺在八路军野战医院里了,叶雪峰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他:“栓柱,你躺了整整三天三夜!”
“鬼子消灭了么。”栓柱急切的问道。
叶雪峰摇摇头:“鬼子火力太强大,我们不能全歼敌人,被他们逃了,不过这一仗也打死了几十个敌人,算是为程家寨的乡亲们报仇了!”
叶唯走过來道:“栓儿,躺了这么久一定饿了,你想吃点啥!”
“婶子,我沒本事,沒杀了桥本。”栓柱羞愧无比。
“这回杀不了他,还有下回。”叶唯给他加油打气,自从赵子铭牺牲后她就变得成熟多了,工作照顾孩子两不耽误,整天忙的脚不沾地,就睡几个钟头,吃饭都是胡乱将就,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大家知道,她这是借忙碌來驱走悲伤。
“咱们还有机会。”叶雪峰附和道。
老肖恩來给栓柱检查伤口,愈合的很好,基本上无大碍,他感慨道:“小伙子你健壮的象一头豹子,真是天生的战士!”
栓柱下了床,左顾右盼:“俺的枪呢!”
叶雪峰道:“栓柱,回來吧!”
栓柱沉默了一会,道:“不,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队伍上不自由!”
叶雪峰道:“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杀不了桥本的,有八路军帮你报仇,你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栓柱脾气极倔,一言不发,收拾东西蹒跚而去,拿着烤山芋回來的叶唯惊讶地问道:“栓儿,哪去!”
“打仗去。”栓柱的身影渐渐远去,六月的大青山,满眼都是映山红。
……
五月底,陈子锟乘机抵达英国伦敦,作为中华民**事观察员参与登陆法国的“霸王行动”。
这个月份在中国已经很热,但欧洲的气温却不高,再加上连日阴雨,让所有人心情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放晴,杀奔法国。
作为盟军的高级观察员,陈子锟获准参加艾森豪威尔主持的军事会议,对作战部署有了一定了解,盟军动用数百主力战舰和数千架飞机,几十万兵力强渡英吉利海峡,登陆诺曼底,洗雪当年从敦刻尔克逃亡的耻辱。
整个战役规模之大,动用兵力和武器之多,令人惊叹不已,尤其是來自中国的陈子锟,简直为之折服,美国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短短两年间就生产出无数的军舰坦克飞机大炮,武装了几乎全部民主国家的军队,这些力量如果放在亚洲,岂不是摧枯拉朽一般,日本焉有还手之力。
六月五日下午,陈子锟带着他形影不离的勤务兵吉米怀特登上了一艘美国驱逐舰,本來艾森豪威尔为他预备的是一艘吨位大得多的战列舰,但陈子锟认为驱逐舰更便于接近海滩进行观察,所以才上了法兰克福号。
傍晚军舰离港,在大洋上整队,海风瑟瑟,夜空下的舰队气势磅礴,天上黑压压的机群飞过,那是满载伞兵的滑翔机,美军82师和101师奉命敌后空降,夺取重要桥梁要道,这些英勇的士兵中将会有许多人死在今晚。
黎明时分,舰队接近法国海岸线,远远的已经可以听见轰炸机狂轰滥炸德国人的大西洋壁垒的爆炸声,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大口径舰炮也加入到对地支援的行列中來,炮口闪烁着巨大的橘红色膛口焰,声音震耳欲聋。
法兰克福号上,陈子锟拿起高倍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奥马哈海滩,这是盟军登陆点之一,无数登陆艇乘风破浪驶向海滩,距离海岸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舱门打开,步兵背着沉重的装备跳进海里,很多人还沒爬上岸就被机枪打死,短短二十分钟,浅滩处的海水都变红了。
登陆部队沒有任何进展,被压在海滩上任人宰割,德国人的mg42机关枪响个不停,声音如同撕裂麻布,可见射速之高,各种口径的平射炮、迫击炮在沙滩上炸起一团团血肉,而盟军沒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武器,坦克和装甲车大部分都被摧毁在登陆艇里,步兵丢盔卸甲,很多人手上连武器都沒有。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成千上万小伙子命悬一线,陈子锟坐不住了,要求法兰克福号的舰长抵近射击,支援步兵。
舰长是个海军中校,他同样也很着急,但军舰不比登陆艇,可以驶到距离海滩很近的地方,只能隔着几海里隔靴搔痒的打两炮。
“必须再近一些,再近一些。”陈子锟在舰桥指挥室里大声催促,海军军官们不满的瞪着他,舰长更是不客气的拒绝:“对不起阁下,您无权命令我!”
陈子锟苦笑,自己只不过是军事观察员身份,就算拿出美军准将的资格來,也无法对海军发号施令,他旋即道:“好吧,请给我一条救生艇!”
舰长狐疑道:“阁下,你要作什么,!”
“我要登陆,和小伙子们在一起。”陈子锟并不是开玩笑,他喝令吉米:“把钢盔戴上,还有我的步枪!”
“是。”吉米一溜烟跑回舱室,拿了两顶钢盔,一只珈蓝德步枪和一支卡宾枪,陈子锟戴上钢盔,勒上下颌带,将手榴弹挂上,哗啦一声拉了枪栓。
一帮海军军官都傻眼了,他们完全料不到一个中国人竟然有如此勇气。
“救生艇预备好了么。”陈子锟道。
舰长道:“将军,请等一等,我试着再向前靠近一些!”
海军军官们不再发牢骚抱怨,一个个表情严肃,传达重复着舰长的命令,法兰克福号径直向前,以搁浅的架势冲向了奥马哈海滩。
驱逐舰一直冲到距离海岸只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轰的一炮,打掉了德军一座火力点,水兵们兴奋的嗷嗷叫,在舰长的指挥下,军舰侧向海滩,舰炮火力全开,以密集的炮火支援登陆步兵。
“干得好。”陈子锟挑起大拇指。
舰长回他一个胜利的手势。
在法兰克福号驱逐舰的带动下,更多的驱逐舰抵近射击,海滩形势大为好转,但仍无力发起进攻。
陈子锟依然坚持乘救生艇登陆,舰长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并派四名水手给他划桨,橡皮艇投入水中,一行人攀着绳索下來,陈子锟正低头检查步枪,忽听上面一声喊:“将军!”
抬头看去,几名水手郑重向他行军礼。
陈子锟将右手举到钢盔檐处,潇洒的向前一挥。
在驱逐舰的火力掩护下,救生艇冲到了岸边,陈子锟趟着齐膝盖的海水走到岸上,他的到來令海滩上苦苦挣扎的步兵们为之一振。
因为他的m1钢盔上有一颗闪耀的将星,
第二十七章 D日
奥马哈海滩上有游骑兵八个连,还有陆军29师的装甲兵和步兵、工兵等多个单位,冲下登陆艇的时候部队遭到德军岸防火力的极大杀伤,很多军官当场阵亡,部队建制都乱了,各单位的士兵混在一起,趴在沙滩上忍受着炙热的弹雨从头上飞过。
陈子锟跳下救生艇的时候,让那四个水手划回驱逐舰,可水手们却表示要跟随将军一起作战,看他们年轻而坚决的面庞,陈子锟大为感动,点点头:“ok!”
海滩上尽是死人,海水里也漂浮着尸体,脚下时不时会踩到东西,那是背负着四十公斤装备淹死的士兵,陈子锟深一脚浅一脚上了岸,吉米紧跟在他身后,那四个水兵很机灵的各自从尸体身上拿起武器和弹药,拱卫在将军周围。
陈子锟看到一个通讯兵趴在沙滩上,手里拿着一台scr-536步谈机似乎正讲着什么,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帮我联系一下……”
通讯兵脑袋一歪,露出脖颈上的弹孔,原來早就死了,一双眼睛依然无神的瞪着天空。
陈子锟轻抚他的眼皮,将步谈机拿下抛给吉米:“帮我联系海滩上的指挥官!”
吉米抱着步谈机开始咋呼,陈子锟蹲在一架铁轨焊成的路障后面,仔细观察岸防工事。
海滩上有无数障碍物,铁轨拒马以及水泥墩子,这是阻止坦克登陆的路障,后面是一道铁丝网,想必沙滩下的地雷也不在少数,轻装步兵被铁丝网阻滞,将会遭到机枪火力的压制,再往后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混凝土浇灌的机枪暗堡、火力点、战壕密布,正不停喷射着火蛇,德国人经营多年,弹药储备充裕,想靠人命往上填怕是不能奏效。
目前登陆部队被压在海滩上,几乎是暴露在火力之下,任人宰杀,陈子锟心急如焚,忽然看到侧前方有一辆谢尔曼坦克,履带被打断,炮口无力低垂,舱盖打开,再看旁边,几个穿装甲兵夹克的士兵倒伏在地,已经阵亡。
陈子锟冲坦克指了指,一个箭步跃出去,吉米紧随其后,海滩上遍布残肢断体,到处血糊糊一片,从沒打过仗的吉米吓得小脸刷白,经历过淞沪会战与北泰保卫战的陈子锟却丝毫无惧,反而肾上腺素上升,精神高度集中,战术动作标准利索,看起來不像是一位将军,而是精锐步兵。
“嗨,快看,是一位将军!”
趴在海滩上的一个中士拍了拍他同伴的钢盔,指着陈子锟道,这群士兵被机关枪压制在这儿已经一个小时了,一英寸都沒前进,此刻看到一位将军亲临一线,士兵们顿时兴奋起來。
陈子锟戴着缀将星的钢盔,穿飞行员a2皮夹克,伞兵皮靴,手持步枪冲锋在前,德国人的机枪在他周围打起一串串烟尘,就是打不到人,美国大兵们嗷嗷怪叫着,自发地举枪为将军掩护,更有七八个英勇的士兵跟在将军身后向坦克冲去。
当看到陈子锟钻进那辆谢尔曼坦克的时候,沉寂已久的海滩一隅竟然响起了欢呼声和口哨声。
德国人的火力都集中在这辆瘫痪的谢尔曼上,机关枪子弹打得装甲板叮当作响,如同暴雨下的铁皮屋顶,37毫米反坦克炮也开始轰击,不过这种口径的炮弹对付装甲车还行,却打不穿谢尔曼的钢板。
陈子锟曾经驾驶过美造克里斯蒂快速坦克,对装甲兵的行当驾轻就熟,他摸索一番就掌握了这门75mm坦克炮的操作,此时一名水手爬进了坦克,他说:“将军,我叫汤米,在驱逐舰上是炮手,我來帮您装弹!”
一颗穿甲弹填进了炮膛,陈子锟瞄了一会,果断击发,一直在咆哮的mg42机枪火力点顿时哑巴了,再來一发,一门反坦克炮也被击毁。
不过陈子锟的好运气也到了头,更大口径的加农炮加入到对他的围剿之中,而且这些大炮都是安装在极坚固的混凝土工事里的,坦克炮根本无能为力,一炮打來,谢尔曼周围弹片横飞,若是命中的话就会变成一摊肉泥。
正在危急时刻,一阵弹雨袭來,敌炮顿时哑火,陈子锟心有余悸,急忙爬出坦克,但见远处海面上法兰克福号驱逐舰炮口余烟袅袅。
岸防火力大大降低,登陆部队趁机冲锋,在付出一定伤亡后冲到敌人火力死角,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医护兵忙着给伤员注射吗啡,包扎伤口,随军牧师给重伤员做临死前的祷告,陈子锟问吉米:“联系好了么!”
吉米道:“是,将军,奥马哈海滩上您军衔最高,这些部队现在听你指挥!”
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一帮军官,有游骑兵的,也有29师的,大都是年轻的尉官,正期待着自己的命令。
这让陈子锟有些意外,如果是在中**队里,一个外來的指挥官想命令本地军队无异于痴人说梦,大多部队兵为将有,还处于封建时期军队性质,而美军则是谁军衔高听谁的。
陈子锟身材高大,鼻梁挺直,和西方人固有思维中的中国人截然不同,再加上他英语娴熟,身先士卒,又是准将军衔,自然赢得了大家的尊敬与服从。
“好吧,大家听我指挥,收集武器弹药和一些有用的东西,有工兵么,我需要很多爆破筒和炸药导火索起爆器之类的东西,还要烟雾弹。”陈子锟指着远处被舰炮轰击的混凝土工事底部裂缝,“在那儿爆破,能打开一条突破口!”
数枚烟雾弹炸开,烟雾弥漫遮住视线,一名工兵拖着连在一起的爆破筒冲向工事,忽然一阵风吹散烟雾,十几米高的工事顶上机枪响起,工兵晃了晃倒在地上。
陈子锟端起伽蓝德步枪,砰的一枪,机枪手栽了下來,趁着这个空当,又一名工兵冲了上去,将爆破筒前移了几米,被上面丢下來的手榴弹炸死。
短短一段距离,付出了五条性命才将爆破筒安放到位,又有十几包tnt炸药被塞进空隙,电线拖了过來,一名上尉将起爆器送到陈子锟手中:“将军!”
陈子锟会意,猛然按下起爆器,剧烈的爆炸震天动地,士兵们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张大嘴巴,碎石砸在钢盔上当当乱响,尘埃还沒散尽,陈子锟站起來大喊:“冲!”
潮水一般的士兵涌进了缺口,德国人的机枪依然在疯狂扫射,但作用已经不大,美军冲进了防线,开始大肆屠戮守军,用手榴弹、冲锋枪和火焰喷射器挨个清扫碉堡。
这回陈子锟并沒有身先士卒,他现在是一线指挥官,身边跟着一群军官和通讯兵,无线电话筒递过來,通讯兵毕恭毕敬道:“将军,艾森豪威尔将军要和您通话!”
“艾克,我们已经打开了缺口。”陈子锟拿着话筒,意气风发。
艾森豪威尔向他表示了祝贺,并且建议他留在原地,由美军一个师长过去接替指挥任务。
毕竟越俎代庖不能太久,陈子锟欣然同意,不过还是带着他的临时指挥班子到德国人的防线上去瞅瞅战果。
据说大西洋壁垒的设计者是隆美尔,这条防线果然惊人,耗用水泥钢材无数,暗藏大量机枪火炮掩体,甚至还有305口径的巨炮堡垒,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得亏是美国人來进攻,换了别家,一百年也打不下來。
陈子锟无限感慨,如果中国有如此强大的物力,在淞沪会战时修建防线,日本人一定碰个头破血流,无功而返,不过再一想,以**的指挥能力,防线实力要大打折扣,最后怕是都便宜了日本人,就像当初清末的旅顺口基地一样。
正想着,忽然一颗子弹打來,他就觉得头部被一列火车撞上,顿时天旋地转,啥也不知道了。
军官们都慌了,摘下他的钢盔,陈子锟头上鲜血淋漓,人事不省。
“医护兵。”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奥马哈海滩。
……
陈子锟醒來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船的病床上,吉米在身边伺候,他支起身子,拿起自己的钢盔,只见上面一个洞,角度再偏差一点,脑壳就要变成烂西瓜了。
“我躺了多久。”陈子锟问道,摸摸自己脑袋,被缠上了一圈绷带,不过并无大碍。
“嗯……不到一小时,军医说是轻微外伤加脑震荡。”吉米看看手表道。
陈子锟立刻下床來到甲板上,战斗还在继续,远处的海岸线上浓烟滚滚,战斗机在头顶呼啸而过,海面上的战列舰每隔几分钟就怒吼一次,无数的运输船和登陆艇如过江之鲫般涌向诺曼底。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陈子锟感叹道,几十万人万众一心共赴战场,这场登陆战的规模可谓空前,但未必绝后,只怕日后人类战争的场面会更加壮观。
诺曼底登陆战持续三日,终于全面攻克德军防线,建立了滩头阵地,装甲部队向法国内陆挺进,而陈子锟却沒有机会领略法兰西风情,他接到华盛顿的命令,要迅速赶回中国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美国人终于决定派出代表团正式访问延安了,
第二十八章 延安
七月,陕北延安机场,c47运输机缓缓降落,穿着美国陆军军便服的旅客们下了飞机,举目四望,黄土高原的壮美景色令人心胸豁然开朗,尤其是这些在雾都重庆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美**人來说。
“这儿让我想到科罗拉多。”美军观察组包瑞德上校这样说,本來是代表团规格,被蒋委员长改成了观察组,这才得以成行。
陈子锟第一次來延安,此前他读过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对这儿初步的了解,但距离斯诺访问陕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里的变化婴孩很大。
延安机场是一座简陋的野战机场,八路军沒有自己的飞机,建造这座机场的目的就是方便别人,跑道是土质压实的,修建时期巨大的石碾子还摆在旁边,远远的一群羊静静的吃草,放羊的少年抱着鞭子好奇的看着这些高鼻凹眼的洋人。
八路军仪仗队在机场列队迎接,沒有军衔,沒有皮靴和绶带,只有粗布军装和憨厚朴实的面孔,队形严整,士气高昂,看得出是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很强的部队。
周恩來亲自前來迎接观察组,他的英语依然流利,和观察组成员一一亲切握手,轮到陈子锟的时候握的更久一些:“陈将军,又见面了,这回终于轮到我尽地主之谊了!”
陈子锟笑道:“客随主便,我们在飞机上都说好了,观察组和八路军同吃同住,不搞特殊化!”
周恩來爽朗大笑:“恐怕想特殊也特殊不了,延安可不比重庆,物资实在贫乏,招呼不周,还希望你们谅解!”
一番寒暄后,观察组一行人上了汽车,这是一辆破旧的带篷卡车,据说是延安唯一的汽车,道路尘土飞扬,弥漫着羊粪味,观察组的成员们却莫名兴奋,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外面的景色。
机场边放羊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來到山坡上,高亢的歌声回荡在苍茫大地之间:“骑白马,挎洋枪,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儿嗨哟,打日本也顾不上,三八枪,沒盖盖,八路军当兵的沒太太,待到那打下榆林城,呼儿嗨哟,一人一个女学生!”
陕北腔鼻音重,使馆秘书谢伟思听不懂,便问陈子锟这山歌表达的是什么含义。
陈子锟略想一下道:“这是农民在抒发对爱情的向往,他爱上了一个受过教育的女学生!”
谢伟思恍然大悟:“西方童话里不乏此类故事,园丁的儿子和公主之间的爱情,真是太浪漫了!”
“呼儿嗨哟,一人一个女学生……”歌声渐渐远去,汽车也抵达了杨家岭,八路军总部为远道而來的客人们预备了丰盛的饭菜,与重庆富丽堂皇的宴会厅不同的是,饭桌就摆在露天院子里,大树茂密,凉风习习,鸡犬相闻,饭菜飘香,让人有种宾主如归的感觉。
**的高级领导们就住在这儿,普通的窑洞,简陋的家具,连桌椅的规格也不一样,分明是四处拼凑來的,菜肴就是一般农家菜,不精致,但是分量很足。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走进院子,倒背着手,身边沒有随从,穿着一件崭新的中山装,衣服上还有折叠的痕迹,院子里众人正忙碌,沒人搭理他,他走到角落里坐着,拿出一支烟來点着,眯着眼看着满院子的客人,长着痣的嘴角浮起笑容。
这笑容陈子锟有些熟悉,当年在红楼图书馆,他的笑容带着年少轻狂和凌云壮志,如今却是睥睨天下和踌躇满志,他,就是毛润之。
“润之兄,我记得故人么。”陈子锟上前道。
**湖南乡音浓厚:“陈子锟,你我二十多年沒见了!”
两人相视片刻,不约而同的爽朗大笑,二十年來天下纷争,两人天各一方虽未见面,却互有耳闻,今日得见,万般感慨不言中。
陈子锟回头招呼包瑞德:“上校,这位就是**主席!”
包瑞德大为惊诧,在重庆参加宴会的时候,蒋介石入场要侍卫高声宣布,全场起立迎接,而**却是如此谦和随意,就像來串门的邻居一样。
开席了,大家各自落座,美军观察组被分在多张桌子上,延安的朋友们虽不懂英语,但彼此用手势交流,相谈甚欢,**和陈子锟、包瑞德坐一桌,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可惜包瑞德不懂湖南话,丈二金刚莫不着头脑。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位领导人家的孩子來了,在大人腿弯里钻來钻去,还有谁家的狗,摇着尾巴欢叫个不停,场面非常亲切而热闹。
坐在**身边的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穿着干净整洁的制服,话不多,笑容很灿烂,不时给主席夹菜,小鸟依人般,陈子锟一时间觉得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
美军观察组就下榻在窑洞里,陕北窑洞是在土坡上挖出的房子,冬暖夏凉,别具一格,延安的夜空,月朗星稀,空气纯净,比起烟雾缭绕的重庆,恍如另一个世界,这里沒有高低贵贱,沒有压迫抗争,宛如世外桃源,梦中的乌托邦。
白天,观察组参观了学校、机关、部队,和干部战士一起吃饭、上课、锻炼,抗大的学员们和美军一起打羽毛球,打扑克牌,彭德怀也來凑热闹,陈子锟曾看到《红星照耀中国》上说彭德怀是吃西瓜的冠军,开玩笑的提出來,老彭说,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行了,抗大的学员们都比自己吃的多。
在延安的每一天,观察组的成员都被热情和友好所包围,**的高级干部们平易近人,丝毫沒有架子,党的会议就在窑洞里召开,大家盘腿坐在炕上,抽本地卷的烟,吃花生和烤红薯,就像一家人。
包瑞德被朱德总司令拉去打猎,陈子锟和谢伟思來到**的窑洞聊天,现在陈子锟才知道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女人竟然是主席的爱人,叫**,她的国语说的很正宗,总显得有些羞涩的样子,坐的远远的帮主席缝补衣服。
今天**沒穿那件新中山装,而是一件旧衣服,他抽着纸烟侃侃而谈,对国际形势的了解令谢伟思震惊。
“中国**是民族的党,独立的党,绝不是任何组织的分支或者附庸,我们的目的,是打破国民党的一党专政,成立民主的联合政府,真正做到五权分立,实现孙中山先生的理想,把中国建成和美国一样民主自由富强的国家!”
“德国和日本必败,大战结束以后,欧洲和亚洲的势力格局将重新划分,英法元气大伤,风光不再,主宰世界的将会是苏美中,中国的崛起势不可挡,中国的和平必将成为东亚发展的基石,中国乱,则东亚乱,东亚乱,则世界乱!”
谢伟思频频点头,若有所思,陈子锟却开玩笑道:“说到联合政府,贵党可有信心击败当权的国民党,组阁治理国家!”
**道:“结束一党专政不是目的是手段,国民党结束北洋军阀统治,在历史上是有功的,但一切事务独揽于手,人才不能得以重用,良好建议不能得以实施,所谓民主在独裁之下唯有空名,只有允许各党派参政议政,大家互相监督,互相学习,共同进步,面对其他党派的有力竞争,国民党只会更加廉洁勤勉,而不会被削弱,所以结束一党独裁,实在是利国利民,千秋万代的大好事!”
陈子锟道:“润之兄所言甚是,甚是!”
**风轻云淡,将烟蒂掐灭在炕头,披衣下床:“我们出去走走!”
巍巍宝塔山,滚滚延河水,三人走在杨家岭的土路上,一边抽烟,一边畅谈天下大势,何其快哉。
“陈将军,我请你吃红烧肉,配上辣子和高粱米饭,那叫一个香,吃饱饭再來一跟边区生产的卷烟,快活似神仙哦。”**指着远方道,“那是南泥湾的方向,359旅在那边开荒种地,自给自足,根据地不但出产粮食,还有羊毛和烤烟,我们冬天都穿自己生产的呢子制服,国民党想封锁我们,掐我们的脖子,我看他们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谢伟思哈哈大笑,陈子锟却唯有苦笑,毕竟他现在代表的是国民党当局。
……
延安的考察很快结束,观察组乘机离开陕北,临走前包瑞德上校感慨的说:“八路军给予美军的衷心合作和实际协助几乎是尽善尽美的!”
面对如此赞誉之词,八路军也予以热烈回应,八月中旬的《解放日报》发表社论,标題是《欢迎美军观察组的战友们》,据说战友们这个词是主席亲自修改加上的。
重庆依然是老样子,天气酷热,物价飞涨,不过由于中美空军的英勇奋战,日本轰炸机已经很久沒有光临山城了。
陈子锟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夏小青迎出來道:“你猜猜谁來了!”
“总不会是燕青羽从上海跑來了吧。”陈子锟道。
屋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姐夫果然神机妙算,不过不光是我,还有一位老友也來了!”
随着话音,燕青羽和御竜王走了出來。
“陈桑,很久不见。”御竜王一鞠躬。
陈子锟赶紧回身关上门:“御先生,你來所为何事!”
御竜王开门见山道:“小矶国昭大将接替东条英机成为新的首相,我是奉了内阁的密令前來洽谈议和事宜的,日中和平系于将军一身,所以,拜托了。”
第二十九章 和谈
陈子锟得知御竜王的來意后并不惊讶,美军在太平洋战场连战连捷,盟军统帅麦克阿瑟上将即将收复菲律宾,日本人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但他颇感奇怪的是,自918事变以來,中日战争持续了十几年,可谓血海深仇,日本人到底是怎样的奇葩脑袋,居然会在中国面临胜利之际前來和谈,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他还是很客气的接待了御竜王,两国交兵不斩來使,况且双方私下的交往颇多,各有所需,自然要以礼相待
客厅里,四叶吊扇缓慢的转动着,空气潮湿而闷热,陈子锟道:“御先生,想必此番重庆之行,并非你的本意”
御竜王道:“阁下何出此言,为帝国效力,是我的职责和荣誉”
陈子锟道:“我印象中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做起了傻事,此时和谈不觉得太晚了么?”
御竜王脸上浮起自信的笑容:“都说阁下睿智过人,我看也不过尔尔”
“哦,此话怎讲?”
“阁下对当前战局了解多少?”
“呵呵,基本上全盘尽在我掌握中”这话可不是陈子锟吹牛,他可以接触到中美最高层面的情报,和那些只能从报纸和广播中获取信息的老百姓不可同日而语
御竜王冷笑:“是么,那么阁下可知道,一号作战在贵方提前得到情报的情况下依然获得大胜,皇军攻克郑州、长沙,摧毁江西境内美军机场,几十万中**队望风而逃,一泻千里,就凭这样的战斗力,我就有和谈的资本”
陈子锟道:“你说是豫湘桂作战么,我军将领机智不凡,知道你们气数已尽,故意诱敌深入,保存实力,亏你还号称中国通,这点都不明白么”
御竜王无语,陈子锟这话都说的出,实在是厚颜无耻,他憋得沒话说,低头猛抽烟,过了一会,脸色和缓过來,又道:“那么阁下可知道,日本元气尚在,本土还可以生产坦克、飞机、大炮,东南亚的油田出产丰富的石油和橡胶,大6有充足的粮食和兵员,如果你们愿意继续打下去,我们也可以奉陪,只不过最后吃亏 的还是你们”
陈子锟道:“你说的都对,日本这些年來占了不少地盘,捞了不少好东西,但可惜的是你们是个岛国,不错,你们的资源还很丰富,可你们拿什么來运输?太平洋上到处都是美国人的军舰和飞机,潜艇都快开进东京湾了,沒有海运能力,资源就是画饼充饥,猴子捞月,看着挺好,吃不到嘴里去”
御竜王憋了一会,猛然站起,尽是不屑之色:“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大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沒你说的这么不堪,我们是可以保卫太平洋,驱逐米国鬼畜的”
“哦,拿什么驱逐,拿东洋刀么?”
“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辞,虽然事关军事机密,但此刻我也不得不说了,联合舰队有两艘级战列舰,满载排水量七万两千八百吨,有九座46o毫米巨炮,装甲足有四米厚,什么鱼雷和炸弹都打不穿,炸不沉,海上无人匹敌,有大和武藏在,何惧米军”
御竜王慷慨激昂的说出这番话來,气势足了许多,但陈子锟却只是摇头,一句话就把他憋回去了:“你们有足够的燃油么?”
见御竜王小脸铁青,陈子锟又道:“大和号吨位是够大,确实把我惊到 ,如果沒猜错,这么庞大的军舰应该采用烧重油的蒸汽轮机,一次航程起码几千吨燃油,如今海运断绝,你们哪儿找油去,总不能改烧煤球和柴火”
沉默了一阵,御竜王道:“海军的问題我们暂且不谈,阁下可知道,满洲国境内还有精锐关东军八十万,满洲物产丰富,有足够的煤炭、钢铁和粮食,军工系统也能完全满足需要,必要的时候日本将放弃本土,迁都满洲,继续作战,就凭贵军的能力,怕是一百年也收复不了满洲,别指望米国人,他们才不会为了中国打仗”
陈子锟道:“御桑,当年日俄战争沙俄惨败,俄国人可记着这一箭之仇呢,对,美国人是不会参战,但俄国人会,他们只要一结束欧洲战事,立刻就会移师满洲,试问关东军可曾记得诺门罕?”
御竜王色变道:“阁下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和谈了?”
陈子锟道:“战争是你们起的,现在说不打的也是你们,反怪别人沒诚意,你们日本人的逻辑真是难以理解”
御竜王知道今天是说不通了,叹气道:“确实,我也知道很难达成和平,但为了日中两国的人民,还是请您尽力关照,多谢了”
陈子锟敷衍了几句,把御竜王打了,留下燕青羽在家吃饭,临走前,御竜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燕青羽一眼,似乎在交代什么
果然,饭桌上燕青羽说了:“姐夫,御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相刚上台,总要拿出点成绩才行,再说小矶国昭和御桑的父亲很有交情,这个忙你得帮”
陈子锟悠悠道:“既然要求和,就要拿出点真金白银”
燕青羽道:“沒问題,只要能把和线搭上,钱好说,金条美钞随便你要”
陈子锟又好气又好笑:“在汪政府当官当傻了你,我说的真金白银不是钱,是和谈的代价,日本人的底线你清楚么?”
燕青羽恍然大悟,想了想道:“说实话,日本人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小矶国昭是预备役大将,人脉和威信甚至才能都不如东条英机,换他上台就是应急凑数罢了,日本高层的意见也不统一,但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基本可以猜出他们的底线,那就是撤销南京伪政府,恢复到1937年的状态,保持满洲国的存在,华北充作缓冲地带”
陈子锟冷笑:“就这?不把东四省、台湾、朝鲜、琉球吐出來,还想和谈,简直做梦,我都怀疑你们日本高层的脑壳里装的是不是大便”
燕青羽忙道:“是他们,他们,日本高官的脑子里确实都是屎,一点不掺假,不过话说回來,御竜王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日本人虽在太平洋战场败的一塌糊涂,在中国战场上可沒怎么吃大败仗,想彻底肃清他们得消耗不少人力物力,何苦來哉”
陈子锟道:“除恶务尽,不然后患无穷,日本唯一的道路是无条件投降,当然现在尘埃还未落定,可以给御竜王一个面子,不一口回绝他”
燕青羽道:“我心里有数”
……
此时此刻,御竜王正站在重庆中央大旅社的阳台上看星星,心中无限落寞,几年前在香港和谈,日方志得意满,占尽先机,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日方乞和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本营的那帮参谋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占了朝鲜和台湾还不满足,还要拿下满洲,拿了满洲还不够,又要华北,结果到头來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御家是世袭贵族,不比那些草根阶级出身的鼠目寸光的军人,他那位子爵老爹深谋远虑,早已看到了五年、十年以后的事情,这场战争日本已经输了,为了将來在东亚不至于被中国完全压制,高层才动了壹号作战,目的并非打通大6交通线那么简单,而是用最后一口气尽量削弱国民党的实力,使得国共双方的差距沒那么大,这样,战胜之后的中国就会陷入旷日持久的内战,无暇东顾,给日本留出喘息的时间
夜幕下的重庆漆黑一片,战争还在继续,宵禁仍未解除,偶尔有大轿车驶过,雪亮的灯柱划破夜空,那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可以无视宵禁令,这一点重庆倒是和上海一样
一辆雪佛兰停在旅社楼下,车门打开,下來的是燕青羽,脚步有些虚浮,精神头却不错,甩了一叠钞票给司机,唱着小曲歪歪扭扭上來了
御竜王无奈地摇摇头,燕青羽的底细他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三面间谍,同时替**、重庆和日本人干活,游刃有余、不亦乐乎,钱可沒少捞,本來按照计划,这样的危险分子是要秘密处决的,但事与愿违,日本频临战败的边缘,燕青羽的作用越來越大了,谁让他的姐夫是陈子锟的
正想着,燕青羽带着一股酒气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在沙上,摇头晃脑道:“喝高了,好渴”
见御竜王不动,他直接招呼道:“御桑,麻烦你给我倒杯水,谢谢”
御竜王强忍怒火,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去,燕青羽却不喝,叼了一支烟在嘴上,捻了捻手指
御竜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擦着火柴帮他点了烟,问道:“谈的怎么样?”
燕青羽吐出一串烟圈,望着天花板道:“我姐夫说了,可以促成和谈,甚至可以帮日本和美国方面搭上线,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哦?”御竜王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和美国方面也能联系上么?”
“不过闲话一句而已,你知道,我姐夫深得罗斯福总统的赏识,和史迪威是二十多年的老友,和麦克阿瑟有师生之谊,和艾森豪威尔是过命的交情,诺曼底就是他亲自带兵攻下來的,你说,还有他办不成的事儿么”燕青羽吞云吐雾,不可一世,指着自己的肩膀道:
“这儿酸,给锤锤”
第三十章 强弩之末
御竜王有些不悦,日本人最讲究尊卑贵贱,燕青羽和他虽然是朋友,但身份差距毕竟还在,不过碍于当前形势,他还是慢慢走到燕青羽身后帮他胡乱锤了两下。
“怎么,饭团沒吃够,力气这么小。”燕青羽得寸进尺,居然呵斥起來。
御竜王便用上十成力气,两拳下去,咚咚作响,燕青羽倒吸一口凉气跳起來:“八嘎,你想打死人么!”
“好了燕桑,不要再闹了,你喝多了酒,快快回去睡觉吧。”御竜王强压怒火道。
燕青羽道:“今晚老子就睡在这了!”
御竜王勃然色变:“燕桑,你什么意思!”
燕青羽斜了他一眼:“去把屁股洗干净!”
“八嘎。”御竜王太阳穴突突地跳,终于按捺不住,挥拳打來,他是文弱书生,岂是燕青羽的对手,被按住手腕,四个大嘴巴就扇了过來,啪啪作响,嘴里腥甜。
御竜王怒极,使出全身力气一头撞过去,燕青羽轻而易举闪开,反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呵呵,挺翘的!”
“你疯了么,我要杀了你。”御竜王再度扑來,几番來回,连燕青羽的衣服都沒碰到,却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道:“燕桑,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嗜好,我实在沒办法伺奉你,不如回去之后我帮你找个美少年!”
燕青羽道:“其实你想把我先骗回上海,然后杀了我,对么!”
被猜中心思的御竜王苦笑一下:“果然瞒不住你,我是想杀了你,你竟敢侮辱我!”
燕青羽凑过去,鼻尖几乎顶着御竜王的鼻尖,眼睛紧紧盯着他。
御竜王感受到压迫,却纹丝不动,怒目对视。
燕青羽轻声道:“我不但要侮辱你,还要霸占你的老婆,杀你的爹娘,抢你的财产,让你的儿女认我做父亲,怎么样,生气了,來打我!”
御竜王再度暴起,抄起台灯砸去,燕青羽闪身避开,一脚踹在他后心上,御桑一头撞到墙上,额角流下鲜血,恶狠狠盯着燕青羽,半天沒有说粀ww.?
忽然,燕青羽道:“御桑,我们和好吧!”
御竜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嘎,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么,说打就达,说和就和,你在戏弄我么!”
燕青羽道:“对,你们日本人难道不是想打就打,想和就和么,从甲午战争开始,哪次不是你们先挑事儿,把大清朝打得跪地求饶,赔钱割地,把大总统袁世凯逼得走投无路,答应卖国二十一条,把张学良的爹炸死了,转脸又忽悠人家说不许统一,弄了溥仪当儿皇帝,就跟你们日本人养的狗一样,南京杀了几十万人,重庆炸死几十万人,上海战死几十万人,御桑,我就轻轻欺负你一下,你都受不了,何况是这般血海之仇!”
御竜王恍然大悟,不禁感激涕零,燕青羽沒疯,他在用实际行动教育自己,和谈是不会成功的。
“我的明白了,谢谢。”御竜王很郑重的鞠了一个躬。
……
御竜王无功而返,搭乘飞机灰溜溜回上海去了。
本來按照夏小青的意思,让燕青羽不要回去了,但他却坚持回上海,说哪怕是龙潭虎穴也要回去,因为自己的责任在那里。
临走前,燕青羽将一个小皮箱交给了姐姐,说:“这是我的一些东西,帮我存着,如果我有不测,就捐给抗日阵亡烈士的遗属吧!”
飞机螺旋桨已经在转动,夏小青用力点头:“知道了!”
燕青羽按着礼帽,弯着腰跑向飞机,钻进舱门,运输机滑行一段距离后飞向东方,夏小青虽是江湖儿女,也读过圣贤书,此时不禁泪流满面,默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呸呸呸!”
伸手去拎地上的皮箱,就夏小青的手劲居然沒拎动,好奇之下打开一看,晃眼的金黄色,全是大条子,慌忙合上箱子,拖着回家了。
到家之后仔细一看,有打着花旗银行徽标的金砖,有民国财政部监铸的大条,也有钱庄私铸的小黄鱼,总共一千多两,饶是见惯大场面的夏小青也不禁咋舌。
燕青羽早年当电影明星的时候是赚了一些,可他好吃滥赌,还包养小明星,早吃干败尽了,在伪政府混了几年,居然攒了一千两金子,夏小青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弟弟为什么不愿意留在重庆了。
这么容易捞的地方,换谁也舍不得走。
御竜王和燕青羽回到上海之后当然为了糊弄上级,他编造了一堆炫目的谎言,声称已经和重庆最高当局联系上,正在积极组织下一步会谈,依次向首相申请了一笔不菲的“机要费!”
又过了一个月,史迪威终于被解除了职务,此事也使得中美关系降到了冰点。
由于日本发动一号作战,国民党军损兵折将,丢掉大片国土,蒋介石要求暂缓缅甸作战,调驻云南的中国远征军抵抗日军进攻,史迪威大怒,说花生米放着包围陕北**的几十个精锐师不用,非要用远征军,坚决不允,并威胁要武装八路军几十个师,不再使用国民党军。
罗斯福亦写信给蒋介石,措辞强硬无比,蒋介石大怒,称美国态度恶劣,措辞荒谬,损害了中国的国格与自己的人格,中国人民愿意和美国做朋友,但绝不愿做美国的奴隶云云。
双方关系恶化至此,对反法西斯事业尤为不利,为顾全大局,最终罗斯福还是让步了,召回史迪威,新任命魏德迈将军为中国战区参谋长。
蒋介石终于得偿所愿,此时便现出政治家的油滑手腕來,他宣布授予史迪威青天白日勋章,并将云南前线修筑的军用公路命名为“史迪威公路!”
不过这些并不能挽回蒋介石在外国记者眼中的恶劣形象,史迪威离开后,各路在华媒体纷纷诋毁中伤委员长,声称这是垂危的**政权的胜利,国民党政权已经腐朽死亡,建议美国应停止支持蒋介石,转向自由进步的**。
这一切蒋介石心知肚明,不过当局的新闻检查制度对洋大人无效,所以只能隐忍。
1944的年末,战局急转直下,广西全州、梧州、柳州、桂林相继沦陷,湖南广西境内的三十六个空军基地全部丧失,军民财产损失不计其数,日军长驱直入,进入贵州,西南大后方岌岌可危。
本以为日本是秋后的蚂蚱,沒想到成了冬眠苏醒的巨熊,重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七年都挺过來了,沒想到在即将看见曙光的1944年,竟然再度面临亡国威胁。
蒋介石迫不得已,只好将包围陕北共军的胡宗南部调往贵州,将缅甸远征军回师昆明,同时力排众议,作死守重庆的准备,而此时英国、苏联的大使馆已经开始撤侨。
重庆民主人士的沙龙依然每周召开,大家都问陈子锟对战局的看法,陈将军只有一句话:“强弩之末,回光返照!”
他这话是有根据的,日本人在中国大陆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不是他们强,而是中国已经山穷水尽,军队中的优秀分子损失殆尽,无力一战,日本的主战场不在中国,而在太平洋。
太平洋上多次激战,日本均告失败,尤其是莱特湾决战,日本海空军主力损失惨重,光是莱特岛就被歼灭了十一万,美军的b29超级空中堡垒轰炸机,使用塞班岛基地轰炸东京,惨烈程度远超当年重庆轰炸,日本施加给中国的痛苦,十倍报应在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日军猛攻了一段时日便沒了后劲,惟恐美军登陆福建广东,再加上史迪威公路通车,中国号召知识青年从军,短短一月征召了十二万青年学生编成青年军,气势大振,局势渐渐好转
属于陈子锟勋章姗姗來迟,美国陆军部授予他杰出服务勋章,这是陆军的最高荣誉,仅次于国会荣誉勋章,勋章由魏德迈代表美国陆军颁发。
这枚勋章给陈子锟带來的不仅是荣誉,还有传奇,他在奥马哈海滩上的表现被善于联想的知识分子演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说他是艾森豪威尔的军师,霸王行动实际上是陈子锟指挥的,罗斯福曾经发來密电,要拿一百个师的装备换陈子锟,被蒋委员长婉言谢绝云云。
一时间陈子锟名声大噪,隐隐成为国民党内政学系的代表人物,政学系实力强于宋庆龄、于右任、林森等元老派,弱于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的新桂系,成员在政界商界学界外交界都是风云人物,战后施行民主选举的话,力量不可小觑。
……
重庆,委员长官邸,戴笠将一份秘密报告放在蒋介石桌上,轻声道:“校长,这是最近陈子锟一帮人集会的名单,还有会议纪要,请您过目!”
蒋介石闭目养神,一摆手道:“拿走,我不看!”
戴笠心道这不是您让我搜集整理的么,怎么拿到跟前又不看了,都说伴君如伴虎,君王喜怒无常,难以揣测,古人诚不我欺,不过他早已摆正自己的位置,军统当家人就和明朝东厂大太监一样,是领袖的奴才,和那些大臣不同,是沒人格可言的,他正要收起报告,蒋介石却睁开眼睛:“放下,你出去吧!”
“是。”戴笠轻轻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蒋介石拿起报告翻了翻,摔在桌上,背着手回了内室,对宋美龄道:“最近陈某人可是春风得意的很!”
宋美龄道:“达令,美国人喜欢他,这很正常,人都是喜欢同类的,陈子锟美式作派,英语流利,正对他们的胃口,不过美国人的政治智慧还是有的,他们知道谁才是中国的主宰者!”
蒋介石面色稍微和缓,道:“既然陈某人擅长和外国人打交道,就让他去莫斯科,劝说苏联出兵东北,顺便把外蒙古问題解决掉!”
宋美龄笑道:“达令,你真是强人所难。”
第三十一章 趁火打劫
蒋介石见宋美龄帮陈子锟说话,心中不悦,冷哼一声:“你倒是替他着想!”
宋美龄道:“达令,我是替你着想,依你之见,觉得俄人会不会出兵东北!”
蒋介石道:“俄人念着旅顺之战一箭之仇,自然要雪耻的,但他们断不会白白出兵助我,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怕是前门驱虎后门迎狼!”
宋美龄道:“那你说俄国人会不会让出外蒙古!”
蒋介石摇头:“断然不会!”
宋美龄笑了:“俄国人不愿意出兵的话,求他们也沒用,俄国人要出兵的话,难道我们可以阻拦,弱国无外交这句话至今还适用!”
蒋介石颔首不语,别说盘踞满洲国的八十万关东军了,就是贵州湖南的日军,以**的力量都无法驱逐,自己战斗力不强,美国人又不愿意出力,东三省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想到这些他不禁黯然。
宋美龄道:“你知道的事情,陈子锟如何不知,说起來他对国际形势的把握比你还要强些哩,如你派他出使苏俄,以他的脾气必然与俄方决裂,为国家添麻烦,为自己争荣光,到时候烂摊子还不是要达令你來收拾!”
一句话点醒了蒋介石,他缓缓点头:“有理,既如此,就再议吧!”
……
这段时间陈子锟很闲,他沒有参与史迪威与蒋介石之间的争端,因为他知道,史迪威是有名的“醋性子乔”,而委员长更是刚愎自用,个性极强,与其出力不讨好,不如置身事外,所以他拍拍屁股跑到江北督战去了。
江东省是陈子锟的基本盘,而江北又是他发家之处,这块土地在他经营之下从不毛之地发展成煤铁工业为主的富庶之地,再加上河南灾荒带來的大量人口,渐渐成为资源和兵员都极为丰富的重中之重。
黎明,南泰县城外,陈子锟看看手表,对盖龙泉道:“开始吧!”
一个旅的军队此刻正埋伏在城外,炮口已经瞄准炮楼,随时准备射击,盖龙泉点点头,打个手势,传令兵拿出信号枪朝天打了一发红色信号弹,光芒划破夜空,随即枪声响起,不过不是攻城部队开火,而是炮楼里面在激战。
半小时后,一颗绿色信号弹从城内升起。
部队杀进城去,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天亮了,县城里的战斗痕迹不是很明显,只有老县衙门口有些血迹和子弹壳,据点里的鬼子死了一地,他们是被反正的伪军消灭的,遗憾的是,宪兵队已经撤回北泰,沒有干掉这帮畜牲。
1945年來临的前夜,南泰光复。
陈子锟來到赵子铭牺牲的地方,撒了一杯酒,默默站了许久,对从人说:“在这儿给英雄立块碑!”
江北的情况比较复杂,八路军占了半壁江山,鬼子龟缩在北泰城内,兵力还不少,困兽犹斗的话恐怕伤亡太大,又不好和八路刀兵相见,只好经略江南。
抗日救**自打在江南扎根之后,陆续夺取十几个县城的大片土地,直接压迫第三战区顾祝同的部队,两下里也曾发生过摩擦,现在势力范围大体确定,只有省城和几座大城市还在日本人手中。
南京伪政府也是风雨飘洋,去年十一月,汪精卫病死在日本,陈公博出來主持大局,他的威信根本无法与汪精卫相提并论,大厦将倾,所有人都在想着出路,争着和重庆搭上线。
江东省的伪军在柳优晋的撮合下已经与抗日救**达成协议,私下里接受改编,随时准备倒戈反水。
大局既定,忽然噩耗传來,美国总统罗斯福病逝,紧接着又是喜讯,纳粹德国在苏联和英美的夹攻下投降了,希特勒自杀身亡,欧洲战事结束。
陈子锟接到重庆电令,命他速速返回,抵达重庆后方得知最高当局派出外交代表团赴莫斯科谈判,他也是其中一员。
行程已定,即刻出发,在飞往新疆迪化的飞机上,外交部长宋子文对陈子锟说:“子锟,是我要求把你带上的,你是军事专家,有你在我放心!”
陈子锟道:“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不过恐怕会无功而返!”
宋子文道:“身为外交官,就算知道沒希望,也要去谈,好歹我比当年去马关谈判的李鸿章要强些吧,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个人,经国,你來一下!”
一个年轻汉子走过來向陈子锟行礼:“陈将军,我是蒋经国,久仰您的大名!”
陈子锟知道这是蒋介石的长子蒋经国,曾在苏联生活多年,经历颇多,不禁用俄语和他对话起來,两人谈起來就停不下,蒋经国讲了自己在苏联留学、工作、结婚的经历,其中坎坷苦楚,令人心酸,也可从中得见斯大林之无耻卑劣。
飞机在迪化稍停,代表团下机参观,到处都有浓郁的苏联气息,盛世才经营新疆多年,趁着中原混乱倒向苏联,新疆驻扎着大批苏联军队,连飞机制造厂都有,若不是斯大林有其他顾虑,新疆早成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
新疆叛乱迭起,在44年战局危难之时拖累了几十万**,全因苏联从中作祟,中国有此强邻,实属不幸。
经历漫长的飞行,终于抵达苏联首都莫斯科,七月的莫斯科气候凉爽,红场壮丽,克林姆林宫塔尖高耸,气势恢宏,红军战士在列宁墓前换岗仪式庄严肃穆,不过这些都和代表团无关,他们一到就投入到紧张的谈判中。
斯大林接见了他们,这是一个身材不高,留着八字胡的格鲁吉亚汉子,穿深灰色的类似中山装的制服,叼一根烟斗,说话的时候喜欢踱步,身上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气息,这种气息与罗斯福不同,和蒋介石倒是有些类似,不过更加强烈一些,陈子锟明白,那是手上沾了千万条性命的政治屠夫的气息。
苏联方面的意思很明确,一切以雅尔塔协定为根据,划旅顺、大连给苏联,中东铁路,南满铁路以及附属事业归苏联,中国必须承认外****。
代表团表示,可以给予外蒙古高度自治,允许苏联驻军,但不能独立。
就此问題双方拉锯谈判,斯大林傲慢无比,沒丝毫退让的意思,宋子文无能为力,问计陈子锟,陈子锟是临时抱佛脚,苦思半天终于有一缓兵之计,让苏联作出保证东三省领土主权完整,不支持**割据,不鼓励新疆叛乱,中国承诺抗日战争胜利后,允许外蒙古公民投票决定是否独立。
谈判再度开始,事实证明,在苏联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是虚弱无力的,斯大林当场拒绝,说:“是你们求我出兵,不是我要出兵,经历残酷的卫国战争后,苏联的人力资源已经枯竭,而关东军精锐尚在,为什么苏联要牺牲自己的小伙子帮你们打仗,如果你们自己有力量,尽管去打好了,既然要求苏联出兵,就要接受条件,这是很合乎道理的交换!”
陈子锟道:“外蒙古是中国的领土,领土是不能谈的,如果苏联不愿尽盟国的义务,那我们还是自己出兵好了,否则我们无法向四万万人民交代!”
他说的是俄语,彼得堡口音,斯大林有些惊诧,仔细看了看,用烟斗指着陈子锟问宋子文:“他是谁!”
宋子文急得冒汗,苏联可不比美国,斯大林乃是说一不二的独裁者,惹怒了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急忙解释:“这位是陈子锟将军,代表团成员之一!”
外交场合,斯大林还是保持了一定的风度,他看着这个敢于顶撞自己的家伙,忽然道:“我见过你,在摩洛哥!”
陈子锟道:“阁下记忆力很好,我是参加过摩洛哥会议!”
斯大林踱了两步,道:“你说中国自己出兵!”
陈子锟道:“中国组建新的军队,全部美式武器,在美国飞机和军舰的支持下解决东北的日军,不是沒有可能,只不过多死一些人而已,东北沦丧已经十二年了,死了千百万人,再死一些也沒什么!”
斯大林哈哈大笑:“有魄力,果然是军人,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将外蒙古留在中国么,不,这是苏联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不管你们答应与否,苏联都会出兵满洲,一直打到山海关,不,打到北平!”
蒋经国道:“斯大林同志,我看不出外蒙古对苏联有多么重要,会让你冒着与盟国开战的危险作出这样的决定!”
斯大林道:“如果有人从外蒙古向苏联进攻,只要切断西伯利亚铁路,远东就完了,所以,外蒙古必须独立,并置于苏联的保护之下!”
蒋经国道:“日本战败之后,沒人会占领外蒙古,中国和苏联是友邦,不会打你们,退一万步说,中国也沒有这样的力量!”
斯大林道:“日本这个民族韧性很强,早晚还是要复兴的,至于中国,只要你们统一了,会发展的很快,即便中国不攻打苏联,也难以保证美国不借道出兵!”
谈判再度陷入僵局,苏联人丝毫不讲外交辞令,谈判都是直白的语言,形同强盗,代表团困居莫斯科,一筹莫展。
宋子文对陈子锟说:“我现在深深体会到李鸿章的无力和耻辱,中国和欧战时一样,虽然名义上是战胜国,但依然免不了割地赔款,外蒙古保不住了,东三省也危在旦夕,这个条约签与不签,后果差不多,签了的话,至少还有一点点的约束力,如果不签,后果不堪设想!”
陈子锟道:“你打算签字!”
宋子文摇摇头:“我不愿做民族罪人,在出卖领土的条约上签字,谁愿意做这个外交部长就來做吧,我辞职不干了。”
第三十二章 胜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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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牢记 ) ( 请牢记 ) 中苏和谈就在破裂的边缘,美国驻苏大使哈里曼來访,劝说代表团在外蒙问題上让步,外蒙早已被苏联掌控,木已成舟,就算不允其独立也无法改变现状,反而激怒苏联,倘若斯大林支持新疆叛乱,出兵东北长久驻军,就算是美国也奈何不得他。
中国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美国,靠山都发话了,宋子文再无招数,当夜抽着烟斗静坐许久,次日再见,人仿佛老了十岁,憔悴不堪,步履蹒跚,从人大惊,上前相扶,宋子文摆摆手:“沒事,胃病犯了,气急攻心。”
陈子锟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已经考虑好了,便道:“子文打算签字了?”
宋子文苦笑:“签与不签,外蒙他都要拿去,还是先保住新疆和东北吧,不过在签字之前,还要请示中央。”
陈子锟黯然神伤,不禁想到了当年死在自己手里的徐树铮,外蒙古一度被北洋收复,而今日竟然要拱手相让,自己身在代表团中却无能为力,真有一种挫败感。
“子锟,想什么呢?”宋子文道。
“想起一位老友,一晃二十年了,不知他泉下有知,会不会跳出來骂我。”
……
就在谈判即将达成共识之时,盟国召开波茨坦会议,斯大林要与美国新任总统杜鲁门、英国首相丘吉尔开会,中苏会谈不得不告一段落,代表团趁机返回重庆,暂得喘息之机。
宋子文一到重庆,即辞去了外交部长的职务,这种临时撂挑子的行为让陈子锟苦笑不已,难道不亲自签字,历史就会遗忘么。
莫斯科之行让陈子锟消沉了一段时间,大街上到处悬挂着蒋介石、罗斯福、丘吉尔、斯大林的巨幅画像,号称世界四大领袖,老百姓也都陶醉其中,以为中国真的扬眉吐气,跻身世界强国之列了,只有办外交的人才知道,中国不过是跟着凑数而已,蒋委员长在别人眼里就跟无赖小丑一般。
七月底,美英中发布波茨坦公告,敦促日本无条件投降,陈子锟注意到公告并无苏联参与,心中便知美苏之间有了分歧,而且问題关键就在于苏联是否对日作战,罗斯福总统是一直期望苏联参战的,而新任总统杜鲁门未必这样看。
八月初的一天,陈子锟正在书房看报纸,院子里小南正和薛斌家的两个孩子玩耍,在重庆住了许久,孩子们都学了满嘴的四川话,家里更是南腔北调,北平上海河北福建话都有,薛文薛武年龄和嫣儿差不多大,已经十八岁了,都参加了青年军,一身卡其制服,威武的很。
忽然电话铃响起,陈子锟拿起听筒:“哪里?”
“子锟,是我,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我们不用在卖国条约上签字了!”那边传來的是宋子文激动的声音。
陈子锟站了起來,握紧了话筒:“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剧变?”
宋子文道:“今天早上,一架美国轰炸机在日本广岛上空投下原子弹,炸掉了整个广岛!日本投降在即,不用苏联出兵了!”
“原子弹!”陈子锟大为震惊,他在美国的时候隐隐听说过一个神秘的曼哈顿计划,据说耗用大量人力物力,沒想到研制出來的武器如此凶猛,一颗炸弹就能毁掉一座城市,照这样打法,十几颗炸弹下去,日本的战争潜力就全完了,战争有望在近期结束。
电话什么时候挂掉的他都不知道,一直沉浸在兴奋中,美国有了原子弹,苏联势必胆怯,欧战结束后苏美直接从盟友变成劲敌,冲突一触即发,皆因双方旗鼓相当,现在美国有了强大武器,平衡被打破,战争反而不会发生了,东北三省的盘踞日军,也不需要苏联动手解决了,实在是一大幸事。
但谁也沒有料到苏联的无耻,在第二颗原子弹在长崎爆炸后,次日苏联即迫不及待的对日宣战,百万大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所谓精锐关东军早已腐朽不堪,病弱残兵而已,被强大的苏军秋风扫落叶一般消灭殆尽。
东北既被苏联占领,中国瞬间处于下风,这条约是不签也得签了,八月十四日,《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在莫斯科由中国外交部长王世杰与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正式签订。
八月十日,日本照会盟国,愿接受波茨坦公告,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实际上已经结束,但日本并未正式投降,普通百姓还蒙在鼓里。
陈子锟连夜召集在重庆的所有老部下來家里开会,告诉他们,胜利在即,立刻准备行装回江东。
“这么急?”阎肃奇道,“日本不是还沒投降么?”
陈子锟道:“正式公告就在这几天,日本一投降,沦陷区马上沦为真空地带,谁抢到算谁的,咱们不赶紧杀回去就被别人占了先机,丢了地盘,谈什么都是虚的,这样的日子你们还沒过够么。”
众人一听,摩拳擦掌,精神百倍。
会议结束,众人连家也來不及回,匆匆上车直奔机场,陈子锟换上戎装准备出发,家中妻儿在客厅中列队送他,陈子锟的目光划过每一个人,姚依蕾、鉴冰、林文静、夏小青,刘婷,还有小南和姣儿,他隔三岔五出差,家人早就习以为常,但这次不同,因为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踏上征途。
每一次出发,陈子锟都会说一句,等我回來,但这次沒说,他说:“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回家了。“
最小的小女儿姣儿已经六岁半了,歪着脑袋道:“爸爸,这不是咱家么?”
陈子锟捏捏她的小脸蛋:“重庆不是我们的家,江东才是家乡,过几天爸爸來接你,去看咱家的城堡。”
北泰的滨江别墅美轮美奂,沦陷之后就成为陈家人心中永远的痛,姣儿只在大人的叙述中知道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家,还从未亲眼见过,自然充满好奇。
“爸爸,你早点來接我。”
“嗯,知道了。”陈子锟亲亲女儿,摸摸小南的脑袋,这个捡來的儿子已经十五岁了,听力渐渐恢复,语言功能也与一般少年无异,伙伴们都参加了青年军,他也闹着要参军,被妈妈训了一顿才消停。
告别了家人,陈子锟出门上车,车队呼啸而去,直奔白市驿空军基地,机场上空,运输机往來穿梭,不光陈子锟一个人有先见之明,重庆的大员们都在忙着联系接收事宜,沦陷区大把的票子金子房子车子和娘们等着被接收呢,此时不未雨绸缪,临到关头可就晚了。
陈子锟有自己的私人飞机,这架dc3已经服役多年,往來重庆上海之间,一直承担干私活的重任,任何标识涂装都沒有,现在紧急喷涂上了青天白日机徽,旅客登机完毕,关上舱门,满载着胜利的喜悦腾空而去。
数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北野战机场,抗日救**众将云集,陈子锟召开紧急会议,阎肃、陈启麟、盖龙泉、陈寿、曾蛟、双喜、梁茂才等干将全部到场。
陈子锟环视众人,铿锵有力道:“弟兄们,不出一周,日本就会正式宣告投降,**八路军已经发布公告,称对日寇的最后一战,重庆方面也紧急调派兵力准备接收,沦陷区的日军实力尚在,军火物资甚至是兵员,都是争抢的对象别的地方咱不管,江东是咱的老地盘,弟兄们浴血抗战八年,死伤了那么多人,临了,能让别人把咱的地方抢去么!”
“不能!”下面一片回应。
“谁敢抢,就和他干!”梁茂才站起來道。
陈子锟双手压一压,道:“江东的情势比较复杂,在江北,咱们要和八路军抢,在江南,要和顾祝同的人马抢,一边是**,一边是国府正规军,咱们能干过他们么?”
下面一片哄笑,笑声带着骄傲与自信,江东抗日救**虽然挂着杂牌军的番号,但装备比远征军还好,与驻印军持平,一水的美国货,真打起來肯定占上风。
陈子锟进行了一番部署,兵分两路,一路在陈寿的带领下收复北泰,一路在陈启麟的带领下在江南平推,还有一路人马由自己亲率,接收省城。
……
大青山地区,八路军根据地,纵队首长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叶雪峰政委表情严肃,道:“同志们,党中央**发布了对日寇最后一战的声明,苏联红军已经打进了东北,战胜日本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时间已经到來了。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人民的一切抗日力量应举行全国规模的反攻,密切而有效力地配合苏联及其他同盟国作战。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人民军队,应在一切可能条件下,对于一切不愿投降的侵略者及其走狗实行广泛的进攻,歼灭这些敌人的力量,夺取其武器和资财,猛烈地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
一阵热烈的掌声,武长青道:“同志们,虽然胜利就在眼前,但我们必须留意国民党反动派的举动,他们势必抢夺我们的胜利果实,现在我命令,部队向北泰挺进,抢在国民党之前接收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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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日本投降
江北,陈寿率军向北泰挺进,抗日救**已经实现了半机械化,半骡马化,行进速度极其迅速,部队沿着日本人修造的公路浩浩荡荡前行,陈寿戴着墨镜坐在吉普车里,两只穿着美**靴的脚高高翘着,不可一世。
大路上尘土飞扬,道奇十轮卡上坐满了抱着卡宾枪的士兵,沉重的m1钢盔顶在脑袋上,卡其军服帅气无比,看起來很有些美军的感觉了,陈寿感觉很良好,一时间他甚至希望八路军來拦路,好名正言顺的干一仗,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忽然间,乌云盖顶,暴雨说來就來,转瞬间铺天盖地尽是豆大的雨点,天地间连成一线,五步之内不能视物,勤务兵慌忙把吉普车的雨篷拉上,传令兵跑來请示:“司令,前锋请求指示!”
陈寿说:“妈逼的,汽车又不是沒篷,给我往前开,谁也不准停!”
部队继续前行,不过由于能见度太低,高歌猛进变成了龟速爬行,向前移动了不到一公里,就有两辆汽车栽进沟里,三辆汽车追尾,伤了十几个士兵,军官们怨声载道,说这么大的雨根本无法行军,眼瞅就要天黑,不知道要出多少车祸,不如暂且扎营休息,等雨停了再走。
陈寿考虑片刻还是答应了,这些美国卡车可是宝贝蛋,损失不起,于是部队在雨中扎营,支起帐篷,用美国汽油炉子煮起咖啡,陈寿坐在帆布行军床上喝着咖啡,抽着骆驼香烟,问参谋人员:“八路那边有什么动静!”
参谋说:“这么大的雨,八路肯定动弹不了,再说了,他们要去北泰,必然要经过大王河,河上沒桥,也沒足够的船,够他们喝一壶的!”
陈寿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來人呐,让炊事班开饭,把我的白兰地拿來!”
与此同时,大王河西岸,一支八路军纵队正在冒雨行进,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淋得人睁不开眼睛,战士们举着松油火把指路,用毛巾拴着前面的战友,尽力不掉队,但是道路湿滑,还是很多战士落了下來。
路边,几个文工团的女战士正在打着竹板给战士们加油鼓劲,暴雨将她们单薄的军装淋得精湿,贴在身上曲线毕露,雨声太大,女战士们说快板说的声音都嘶哑了,依然坚守着岗位。
一辆吉普车驶到跟前,车上坐着的是江北纵队的司令员武长青和政委叶雪峰,叶雪峰对警卫员道:“小李,把雨衣给文工团的战士们送过去!”
“是。”小李拿起首长的橡胶雨衣钻进了雨中。
“老武,这雨太大了,老天在帮我们呐。”叶雪峰意味深长的说道。
武长青道:“国民党美式装备,行军都是汽车,可这么大的雨,汽车也得趴窝,反而是我们战士的铁脚板,风雨无阻!”
叶雪峰点点头:“这是红军传下來的革命精神,国民党这种腐朽反动的军队比不來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战士们的健康,通信员!”
“有。”通信员跑了过來。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不惜一切代价赶到北泰,让炊事班熬些姜汤给战士们暖暖身子!”
“是。”通信员领命而去。
一个参谋跑了过來报告:“司令员,政委,山洪暴发,大王河水暴涨,前锋连已经强渡成功,但大部队难以渡过!”
“走,看看去。”武长青道。
吉普车向前开了一段距离,陷在泥坑里,车轮猛转了一阵,还是无能为力,这辆江北纵队唯一的汽车也趴窝了。
武长青和叶雪峰下车步行,走到河畔观察,江北今年干旱,大王河断流,突然暴雨导致山洪爆发,河水暴涨,水深倒沒有多少,只到腰部,但是水流湍急,部队被河水阻隔,必然降低行进速度。
叶雪峰的军帽已经湿透,雨水从帽檐上滴下來,他英俊的眉毛紧蹙着,忽然道:“老武,必须解决这个难題,不然我们就失了先机!”
武长青大手一挥:“警卫连,上!”
纵队司令部警卫连都是精心挑选的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一声令下,全冲进河里,两排人将云梯抗在肩膀,形成一条血肉组成的桥梁。
部队丢下重型装备,迅速过河,河水慢慢上涨,从腰部升到了胸部,水流更加湍急,战士们咬紧牙关,用绳子互相拴着防止被水冲走,争取将更多的战友送过大王河。
天边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一瞬间四野清晰无比,夜色下河岸边尽是部队,很多连队也扛着云梯下了河,组成一道道人桥。
雷声隔了几秒钟才滚过,炸雷惊天动地。
“这场豪雨之后,就要迎來晴天了。”叶雪峰对武长青说。
……
天晴的时候,八路军已经出现在北泰城外,近万敌军摆出攻城姿态,让日本守军极为震惊,这段时间国内噩耗频传,据说广岛和长崎遭到原子弹轰炸,两座城市都化为焦土,部队里人心惶惶,宪兵队抓了好几个造谣的倒霉蛋呢。
战争进入第八年,日本军队的后勤已经中断,大陆和本土之间的船运早就停了,北泰的仓库里存着大量的煤炭与铁矿石,但军需物资却日渐稀少,士兵们只能穿着破衣烂衫,往日俯首帖耳的汉奸也都不老实起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沒有任何人会想到投降。
凌晨时分,北泰驻军司令部接到省城的急电,让他们做好准备,聆听天皇陛下的御音,时间就在正午十二点。
中午,北泰守军少尉以上军官都來到会议室,中间摆着一台短波收音机,十二点整的时候,本土电台开始播送天皇陛下宣布无条件投降的诏书。
“朕深鉴于世界之大势于帝国之现状,欲以非常之错置,收拾时局,兹告尔忠良之臣民,朕已命帝国政府通告美、英、中、苏四国,接受其联合公告,盖谋求帝国臣民之安宁,同享万邦共荣之乐……此朕之所以卒至饬帝国政府联合公告也,朕对于始终与帝国共为东亚解放合作之各盟邦,不得不表示遗憾之意,念及帝国臣民死于战阵,殉于职守,毙于非命者及其遗族,五内为裂,而负战伤、蒙战祸、失家业者之生计……望尔等臣民善体朕意,”
播送完毕,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半晌,司令官起身走进内室,副官也一声不吭跟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提着军刀走出來道:“司令官阁下已经剖腹自尽了!”
军官们各自出门,有人在院子里就解开军服,用指挥刀将自己的肚皮拉开,以武士的方式死去,也有人怕疼,直接用手枪对脑袋开一枪,死的干脆痛快。
桥本隆义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摘下橘之丸放在桌上,沉思了片刻,缓缓将军装扣子解开,扯开白衬衣,缓缓将军刀拔出一截,雪亮的刀刃映着他忧郁的眼神。
战败了,竟然战败了,大日本帝国自明治维新以來,一直立于不败之地,雄踞东亚,傲视世界,沒想到付出几百万条性命后竟然战败了,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人无法承受,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书架角落里,那是一个火车模型,自己曾经许下诺言,把这个模型送给小野俊的儿子,并且照顾他长大,难道这个誓言要作废了么。
决死的思绪被打乱便再也进行不下去,桥本少佐想起家乡的妻子,心乱如麻。
一个士兵走了进來:“少佐,城外八路军派人來,要见您!”
桥本道:“见我做什么,我只是宪兵军官,又不是驻军指挥官!”
士兵道:“您是剩下军衔最高的军官了……”
北泰守军本來就不多,司令官才是个大佐,高级军官几乎全都玉碎了,只剩下一个宪兵少佐收拾残局,桥本思考半天,终于决定为了这些剩下的士兵能回到祖国,临危受命,担起责任。
八路军來的是一位大人物,江北纵队政委叶雪峰。
叶雪峰单刀赴会,丝毫无惧,反倒是那些往日骄横无比的日本兵,听说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后,如同霜打的茄子,再也威风不起來了。
“你们必须向八路军投降,我们可以保证投降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拒不投降,等待你们的就是死路一条。”叶雪峰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鬼子们胆战心惊,翻译官两腿瑟瑟。
他们知道,北泰城外足有一万多八路,兵力远超驻军,既已投降,士兵无心再战,战则必败。
桥本隆义道:“请让我考虑一下!”
叶雪峰道:“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一到,我军就要发起进攻,消灭一切敢于顽抗的敌人!”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桥本头上渗出汗珠。
叶雪峰蔑视的看着桥本,时不时抬起腕子看一下手表。
“好吧,我向贵军投降,但我请求你们,切实保证投降士兵的安全。”桥本隆义终于屈服,捧出自己的军刀,爱惜的抚摸着刀鞘和刀柄,摇头叹息:“橘之丸,想不到你在桥本家传了五代,最后毁在我手里!”
叶雪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桥本少佐,虽然你手上沾满中国人民的鲜血,但你交出武器后就是俘虏,我们八路军向來是优待俘虏的,自然不会枪毙你们,这把刀既然是你家传之宝,我可以特批你留下!”
“多谢。”桥本隆义收起军刀,下令道:“命令部队,放下武器,徒手到操场集合!”
传令兵领命而去,叶雪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日军如做困兽之斗,八路军定会付出巨大代价,看來自己这一招险棋是走对了。
桥本隆义忽然道:“阁下,我有一句话要说!”
“请讲。”叶雪峰道。
“日本虽然战败,但却是不败而败,中国虽然胜了,却是不胜而胜,换句话说,大日本皇军虽败犹荣!”
叶雪峰冷笑一声:“败了就是败了,再嘴硬也沒用,自古以來,侵略者都是沒有好下场的,这是历史规律,懂么。”
第三十四章 接收
叶雪峰单枪匹马入虎穴,以他的大无畏精神折服了桥本隆义,北泰日军全体投降,看到炮楼上空升起白旗,武长青长出一口气,放下望远镜,命令部队入城。
三千日本降兵在大操场上集合,军官交出佩刀,士兵将武器堆成一座小山,八路军战士在四周警戒,严防有人不甘失败狗急跳墙,但奇怪的是,这么多日本兵,有枪有炮,弹药粮草充足,天皇一句话,还就真投降了,沒一个人起反抗的心思。
看到昔日的侵略者垂头丧气,八路军战士们心里乐开了花,北泰的百姓们听闻鬼子投降,都涌到大街上又蹦又跳,鞭炮声此起彼伏,比过年还热闹。
往日高人一等的日本侨民都龟缩在家里,房门紧闭不敢出來,皇军投降了,他们的保护伞沒了,生怕愤怒的中国人把他们撕成碎片。
伪军们人心惶惶,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但沒想到前來接收的竟是八路,他们和八路私下里的关系可不咋的,眼瞅大难临头,当官的带着金银财宝小老婆趁机溜了,当兵的把枪一扔,军装一扒,也跑了,也有那不甘心失败的主儿,带着几十个兄弟想出城当土匪去,结果被八路军一阵乱枪,全都打死在街头。
桥本隆义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对手,八路军司令武长青,中**队兵强马壮,人数众多,就是真格的干起來,日军未必能赢。
“司令官阁下,我想给士兵们讲几句话,可以么。”桥本隆义道。
“请便。”武长青表情严肃,有礼有节。
桥本隆义登上台子,沉痛无比道:“士兵们,日本投降了,我们打败了,与全世界为敌,我们是赢不了的,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回家,与妻子儿女团聚……”
“啪”的一枪,桥本大腿上中了一枪,当场倒地。
操场上的日军顿时哗然,但纪律尚在,全体卧倒,沒有人乱跑,负责警戒的八路军战士迅速锁定了开枪的人,将他制住。
武长青脸色铁青,让卫生队给桥本治伤,让叶雪峰严肃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
凶手是程栓柱,他混进城里埋伏在楼顶,在五百米外击中了桥本隆义,正要开第二枪的时候,一颗臭子耽误了大事,被巡逻队抓住,他沒有反抗,坦然受缚。
叶雪峰审问了栓柱,他先让人把绳子解开,给他递了一杯水,问他:“栓柱,是你开的枪!”
“是我!”
“***打得挺准,一里外开枪都能打着,不愧是特务连出來的!”
“叶政委,俺的枪法不是特务连里学的,是山里打猎练得!”
叶雪峰笑笑:“栓柱,鬼子投降了就是俘虏,咱八路军不兴杀俘的,你知道不!”
栓柱道:“知道,可我不是八路军了,我要为俺爹,俺叔,俺们寨子几百个乡亲报仇!”
叶雪峰道:“程家寨惨案,我是知道的,我恨不得手刃桥本,但纪律和政策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也不允许你破坏大局,如果你杀了桥本,就是陷八路军于不义,你懂么!”
栓柱想了一下道:“懂了!”
叶雪峰道:“那好,你走吧!”
栓柱纳闷:“你不治我的罪!”
叶雪峰道:“你何罪之有,只不过这一枪打得不是时候罢了,你放心,桥本逃不过正义的惩罚,他是战争罪犯,我们要审判他的!”
通信员进來报告:“政委,抗日救**开过來了,司令员让你马上过去!”
叶雪峰心中一沉,该來的还是來了,他拍拍栓柱的肩膀:“仗还沒打完,想参加八路军的话,随时欢迎你!”
说罢戴上军帽,急匆匆來到临时指挥所,墙上的日本旗帜刚扯下,室内还保持着原來的风貌,木地板,榻榻米,屏风,武长青站在地图前若有所思。
“老武,国民党來的挺快。”叶雪峰走了进來。
武长青爽朗笑道:“來得快不如來得巧,他们毕竟晚了一步,我已经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软的硬的一概奉陪到底!”
城外,抗日救**一个旅的部队正杀气腾腾,虎视眈眈,迫击炮和重机枪已经架起,部队正蹲在野地里吃罐头,饱餐战饭后一声令下就冲进城去,把本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來。
陈寿气得直冒烟,走來走去,狠狠将雪茄踩在脚下,大骂道:“八路真不讲究,这不是截和么,不行,我得和他们说道说道,双喜,您进去告诉他们,赶紧撤出來,不然就开打!”
双喜现在是上校旅长,抗日救**的大将,他亲自出马,坐着一辆吉普车进了城,找到武长青和叶雪峰交涉,让他们撤走,并且交出俘虏和日军的武器装备。
“对不起,我们已经接收了。”武长青道。
“最高当局命令,第十八集团军和新编第四军原地待命,谁让你们擅自出动的,你们这是抗命,知道不。”双喜气势汹汹的质问。
叶雪峰道:“我们奉的是八路军总部的命令,就近受降,北泰一直是我军活动范围,我们又是先來的,贵军总要讲究先來后到吧!”
双喜道:“你给我讲先來后到,行,我告诉你,北泰是我们陈总司令亲自建成的,这座城是我们的!”
叶雪峰冷笑:“北泰是劳动人民一砖一瓦建成的,和具体某个人是沒有关系的!”
双喜道:“你们不走,就是准备开打了!”
武长青道:“悉听尊便!”
双喜扭头就走,气得火冒三丈,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八路军的炮兵正在摆弄战利品,那是十几门九二式步兵炮,暗道不好,江北纵队的战斗力历來不错,再加上充足的日械,这场仗可不一定能打赢。
回來报告陈寿,侦察兵也探听到了八路的情报,这次江北纵队全军出动,加上县大队、区小队、武工队等,足有一万多人,占据绝对优势。
“这仗不好打,发电报,请示总司令吧。”陈寿懊丧道。
……
江南,抗日救**大部队正在田野间行进,队伍蜿蜒数里,如同长蛇,陈启麟穿着美式军衬衣站在小山岗上,用望远镜看着部队,踌躇满志,忽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來,通信兵报告说:“军座,89军在前面拦路,不让我们过去!”
89军是第三战区的部队,军长区广武,是顾祝同手下爱将,和抗日救**关系不咋的,为争夺地盘曾经摩擦多次,这次居然当起拦路狗,陈启麟大怒,当即带着一队卫兵前去交涉。
对方早已严阵以待,挖了战壕,架着机枪,后方还摆着一个炮兵团,摆明了要打大仗的架势。
区广武和陈启麟是黄埔军校的校友,不过低了一届,此时笑吟吟道:“不知道启麟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话说是那股风把您吹來了!”
陈启麟冷笑:“区军长客气了,你摆这么多兵在这,不就是防我的么!”
区广武道:“哪里话,我部在此驻防,是奉了最高当局的命令,防备新四军接收敌伪的!”
陈启麟道:“我部可不是新四军,你拦我们作甚!”
区广武奇道:“抗日救**为何至此?顾长官明明有电令,一切地方武装就地驻防,不得擅自行动么!”
说着拿出顾祝同的手令來,洋洋自得的展示。
陈启麟气得咬牙切齿,自己也是堂堂黄埔毕业,居然成了杂牌军了。
“抗日救**乃是美**援试点,中美联军,怎么能是地方武装呢,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有这样的地方武装么。”陈启麟指着自己的卫队嚷道。
他的卫队开着四辆吉普车,都穿着卡其军装和高筒军靴,头戴钢盔,背着卡宾枪和冲锋枪,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美国派头,反观89军的弟兄,依然是粗布军装,帆布子弹带,绑腿布鞋,中正式步枪,面黄肌瘦,军容不整。
区广武笑道:“启麟兄,说白了吧,你们不就是想抢着接收省城么,对不住,兄弟我奉了上峰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过去,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说什么也沒用,要么你现在打电报,请校长亲自下令,要么你带兵來攻,兄弟我奉陪到底!”
话说到这份上,陈启麟也只好拂袖而去,几辆吉普车卷着烟尘开走了,区广武冷笑道:“和我斗,你还逊点!”
参谋上前道:“军座,他们不会真打吧,弟兄们可抗不住!”
区广武道:“他敢,这边打,那边顾长官就把状告到委座那里,撤他的职,治他的罪!”
参谋们就都嘿嘿笑起來。
区广武望着南方,心中暗道,不知道大哥这会赶到省城沒有。
他的大哥区广延是最高当局任命的江东接收专员,此刻正带着一个营的人马赶往省城,抢在所有人之前接受投降,收缴日军武器军火,改编伪军,建立政权。
江东省城外,车队正在行进,区广延坐在车上望着外面的风景,不禁感慨:“十几年了,变化很大!”
“爹,这回接收江东,可是大功一件。”区广延的儿子区金宝一身少校制服,威风凛凛的坐在一旁,大热天穿着呢子军装可他的捂得不轻,胖头上全是汗。
“嗯,那是自然。”区广延志得意满,眯起了眼前,十五年前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陈子锟,老子又回來了。
一阵轰鸣从头顶传來,几架运输机低空掠过,机翼上的青天白日很醒目。
“爹,飞机。”区金宝少见多怪,指着天嚷道。
区广延心中纳闷,会是谁在飞机上,
第三十五章 省府大楼前的旗帜
三架空军c47运输机飞抵省城机场上空,陈子锟俯视脚下省城,心中感慨万千,八年了,抗战终于胜利,自己终于回來了。
日军已经接到第三战区司令部通知,不许向**武装投降,原地待命,等候**前來接收,所以当空中出现青天白日运输机后,机场人员立刻清空跑道,列队迎接。
飞机鱼贯降落,从机舱里走出一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一水美式打扮,为首的十几个士兵,更是正儿八经的美军,部队当即接管机场,缴了机场守军的枪械。
陈子锟下了飞机,举目四望,机场早已变了模样,当年这儿只是一块平地,是自己一点一滴将其建设为现代化的机场,经历日本人八年占据,机场扩建的更大了,还修了机库和更高的塔台,旗杆光秃秃的,膏药旗早被降下。
留下一个班看守机场,陈子锟带着其余士兵挺进省城,乘坐的是征用日军卡车,车队开到中央大街上,陈子锟下令停车,全体下车,整理军容,一个大个子士兵举起国旗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三十人组成的军乐队,一边演奏《三民主义歌》一边向前挺进,再往后是陈子锟率领的小部队,排成双列纵队,徒步开进省城。
正午的街头,一支打着青天白日旗的小部队突然出现在省城,立刻引起老百姓的关注,日本投降的消息早已传开,但是亲眼看到中**队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震动还是无与伦比的,人们忘乎所以的欢呼起來,很多人自发的跟在队伍后面,浩浩荡荡向城市中心进发。
中央大街,道路两侧门窗全开,市民挂出了国旗,点燃了鞭炮,街头喧闹无比,军乐声都被欢呼声掩盖了,虽然只有一支小部队,但在人民心中,却等于千军万马,抗战终于胜利,人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部队行进到省府大楼前,伪省主席柳优晋率领公务员和警察列队迎接,陈子锟上前和我握手:“老柳,你受苦了!”
柳优晋止不住老泪纵横,敌营八年,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刻。
“总司令,请进。”柳优晋一侧身道。
“等等,还有一个仪式。”陈子锟一伸手,勤务兵递过一个布包,里面是仔细叠好的旗帜,这面旗,曾在江东省府大楼前飘扬,曾在北泰保卫战时给将士们无尽的勇气,它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旗上遍布弹孔,边缘被战火烧的焦黑,它不仅是一面国旗,更加是一面战旗。
青天白日旗在省府前冉冉升起,国歌声响起,军队持枪肃立,陈子锟缓缓抬手敬礼,霎那间,整个中央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全都安静下來,几万双眼睛行注目礼,看着国旗升到旗杆顶端,忽然天公作美,一阵风吹來,国旗迎风招展,拨云见日,阳光慢洒,照在旗上红光一片,所有人都觉得眼睛湿润,喉头哽咽。
……
省府大楼,陈子锟面前站了七八个和平军的高级军官,日本都投降了,伪政府自然树倒猢狲散,个人顾个人,省城左近的伪军大头目惶惶不可终日,早盼着和中央搭上关系了,刚才柳优晋打电话给他们,说盟军将领前來接收,命他们速來报告,这帮货立刻颠颠跑來,见到來人正是陈子锟,更是涕泪横流,抽自己嘴巴子,巴拉巴拉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曲线救国的一番屁粀ww.?
陈子锟不以为意,制止他们的表演,道:“日本投降了,你们也不必当汉奸了,都给我把部队约束住,不许出乱子,不许扰民,不许向别人投降,懂了么!”
当汉奸的角儿都是八面玲珑,从陈子锟话里听出了意思,不许向别人投降,难不成还有别人來接收,不过他们都不敢动别的心思,陈子锟可是江东老主,谁也争不过他。
收服了一帮伪军降将,陈子锟带着小队伍赶往日本驻军营地,省城驻扎了一个混成旅团,旅团长是荒木彦少将,已经接到第三战区的电令,将部下全都收拢到营房里,武器上交,只留下宪兵把守大门。
十余辆汽车驶來,在营门口戛然停下,车上跳下四个大兵,喝令日军宪兵离岗,接管大门,然后车队长驱直入,在旅团部小楼前停下,荒木少将和一帮参谋早已等候多时了。
车门打开,头顶钢盔,一身戎装的陈子锟下了车,打量着这帮罗圈腿的小矮子,日军的军装经过多年改进,已经模样大变,荒木少将和他的部下穿着夏季翻领军装,里面白衬衣的大领子翻出來,看起來不伦不类,参谋们肩上挂着绪饰,脸色晦暗,垂头丧气。
荒木少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点头哈腰态度谦恭,询问陈子锟的部别与军衔,得知对方是抗日救**后,不禁迟疑:“阁下,对不起,我部奉命将第三战区顾祝同将军的部队投降,您看……”
陈子锟道:“你必须向我投降,这是沒有商量余地的!”
荒木少将道:“可是,我们接到命令是向中国正规军投降!”
陈子锟道:“我是中国陆军一级上将,盟军高级联络官,我最后重复一次,你必须向我投降!”
荒木少将看他的打扮,再看他身后那队金发碧眼的美国兵,心里有了计较,这位爷的來头肯定比顾祝同要大,反正都是投降,对自己來说差别也不大。
“哈伊,我向阁下投降。”荒木少将解下军刀捧了上來。
陈子锟一摆手,护兵过來接了军刀,军官们开始清点日军名册,仓库物资,进行接收前的盘点。
留下一个排的士兵看管日军,陈子锟返回省府坐镇,手底下可用的人手太少,他准备先把伪警察用起來,警察局的底子还是抗战前的那些旧人,在敌伪时期维持秩序,坏事干的不多,不像有些为虎作伥的汉奸,枪毙一百回都不为过。
此时区广延的车队才刚进入省城,他带了一个营的卫队,打扮的也很体面,维持秩序的伪警察不敢阻拦,放他们來到省府大楼前,却被两个守门的士兵拦住。
区广延正要下车,部下來报:“把门的不让俺们进去!”
“翻天了么,这帮狗汉奸,老子枪毙他们。”区金宝大怒,跳下车來,提一提武装带,按着手枪套,威风凛凛走过去,打算教训教训这帮不开眼的家伙。
來到门口,他先傻眼了,省府大门前已经换了岗哨,是两个正宗美国大兵,背着卡宾枪,歪戴船型帽,不可一世的很。
区金宝从小嚣张跋扈惯了的,但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蠢货,一般人可以招惹,洋大人那是连自己爹都惹不起的狠角色,何况自己这个从沒上过战场的中央军少校。
一营军队在省府前驻步不前,生生被两个美国兵挡住,区广延焦急万分,不能接收省城,白來一趟不说,损失巨大,他亲自上前交涉,美国大兵勒令他站在门口,通报之后才允许进入。
陈子锟见到來的是区广延,心中并不惊奇,重庆最高当局的心思谁都能猜到,趁着抗战胜利的机会重新洗牌,区广延当过江东省党部主任,和陈子锟有旧恨,他兄弟又是89军的军长,由他出任接收大员是很合适的。
区广延吃了一惊,陈子锟不但资历够老,最近风头正健,自己可斗不过他。
“原來是故人,欢迎欢迎,区主任來不知所为何事。”陈子锟揣着明白装糊涂。
区广延堆起笑脸道:“奉顾长官,前來江东接收,还请陈司令给个方便!”
陈子锟道:“接收什么,江东已经有人接收了!”
区广延道:“敢问陈司令奉的是谁的命令!”
陈子锟道:“江东是我家,我回家需要奉谁的命令么!”
区广延道:“既如此,烦请陈司令撤出省府,由兄弟履行职责!”
正好柳优晋进來想谈些事情,陈子锟便不耐烦和区广延纠缠,打发他道:“我还有事情,你请回吧!”
区广延道:“陈将军,你这是公然违抗命令,我要去顾长官那告你!”
陈子锟道:“请便,有事让顾祝同和我谈,你还不够资格,送客!”
区广延怒气冲冲出了省府大门,带着他的一营人马灰溜溜的去了,直奔百里外的89军驻地。
89军依然在和抗日救**对峙,双方隔着防线破口大骂,眼瞅就要打起來了,区广武见大哥急匆匆前來,纳闷道:“大哥,怎么不在省城接收!”
区广延道:“别提了,被陈子锟抢先一步,他是坐飞机去的!”
区广武大怒:“这不是抗命么,我马上发电报给顾总司令!”
区广延道:“且慢,这点小事还要顾长官出面,岂不显得我们窝囊,我看陈子锟带的兵不多,不如你派一个团给我,我去把省城抢來!”
区广武道:“也好,不过一个团镇不住场面,我亲自去,带一个师的人马!”
89军调动人马之际,省城机场忙碌无比,运输机起起落落,每隔二十分钟就有一架飞机降落,机上下來的都是从江北抢运來的抗日救**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