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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悟道     国士无双txt下载     国士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贪污案

    重庆地方检察厅,因灯火管制而被贴起来的窗内透出一丝光亮,为侦办特大贪污案,检察官们正在彻夜办公。

    现役陆军上将,中央监察委员陈子锟来访,被工作人员请了进来,负责办理此案的检察官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迎接他,一身黑色呢质中山装一丝不苟,威严无比,配上冷峻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个难打交道的角色。

    “陈将军漏夜前来,不知道有何贵干。”检察官问道。

    陈子锟针锋相对地问道:“贵厅抓了我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来探视,再说我是遗属抚恤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好了!”

    检察官阴恻恻地笑了:“陈将军是爽快人,倒省了我们许多麻烦,我叫李华廷,是负责本案的检察官,素闻陈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幸会,幸会!”

    两人握手,李华廷的手苍白冰冷,如同僵尸。

    陈子锟提出要见刘婷,李华廷没有拒绝,叫来一个下属安排道:“带陈将军去羁押室!”

    下属迟疑道:“按规定不可以带枪械进入羁押室!”

    李华廷道:“这是规定,不好意思了陈将军!”

    陈子锟道:“是规定那就得遵守。”说着拿出配枪连同枪套一起交给了工作人员,这才进入羁押室。

    检察厅羁押室是个阴冷无比的小房间,打开房门,就看到刘婷带着手铐蜷缩在角落里,屋里只有一张木质的长椅,外面狂风怒号,雪花纷飞,室内滴水成冰,环境极其恶劣。

    “把手铐打开。”陈子锟淡淡道。

    “按规定……”

    “我叫你把手铐打开!”

    “是!”

    工作人员打开了手铐,悄然退走。

    陈子锟扶起刘婷,什么话没说,先把她揽在怀里,刘婷瘦多了,日夜操劳让她心神疲惫,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晶亮。

    “别担心我,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无懈可击,他们抓我,是要对付你,千万不要上当。”刘婷低声道。

    陈子锟点点头:“我懂!”

    刘婷道:“你不明白,这些都是圈套,他们故意把我关在这里,就是想逼你发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安排的记者就在附近,你的一切出格行为都会在明天的报纸上出现,所以,不要发脾气,也不要试图行贿!”

    陈子锟道:“难道我能坐视不管!”

    刘婷道:“他们的伎俩也就是这些了,只要你能沉得住气,咱们就能逢凶化吉,没事,我不冷,平时忙得很,难得清闲下来,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脑子!”

    陈子锟道:“我沉得住气,今晚我不走了,在这儿陪你!”

    过了五分钟,工作人员来催促陈子锟离开,得知他要留在羁押室,急忙报告检察官,不一会,李华廷来到羁押室,作不安状:“陈将军,您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

    陈子锟道:“我是主任委员,如果真有贪污行为,我难辞其咎,不如留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再走!”

    李华廷阴恻恻的笑了:“陈将军如果真要留下,我倒是不反对,可是你们不能在一个房间!”

    “为什么!”

    “哼哼,陈将军自己明白,同案犯在一起是会串供的,当然不是说你们,只是说一般情况是这样。”李华廷眯起眼睛,笑里藏刀。

    陈子锟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刘婷不辞劳苦,为烈士遗属伤兵家属奔波忙碌,整个人瘦了两圈,说她贪污公款,简直就是颠倒黑白,贪污公款的人不是没有,一个个都高居庙堂,检察厅不去抓那些大鱼,却沦为权贵的帮凶向无辜者下手,实在令他忍无可忍。

    但他还是忍住了,道:“好吧,你们另找一间牢房给我!”

    李华廷道:“来人,帮陈将军安排一间屋子!”

    陈子锟将大衣脱下披在刘婷身上,道:“不用怕,世间自有公道,等事情水落石出之际,我叫那些宵小之辈生不如死!”

    说罢冷冷看了李华廷一眼。

    李华廷视若无睹,道:“陈将军,事先咱们可说好,您是中央委员,监察委员,按照法律检察厅是不可以羁押的,您留下完全出于自愿,和我们没关系!”

    陈子锟**道:“那是自然!”

    地方检察厅到底不敢为难他,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值班室给他,陈子锟一夜没睡,想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一个十五六岁的仆役送早饭进来,向他挤眉弄眼,陈子锟道:“有事么!”

    小仆役道:“我爹死在淞沪战场上,没有刘阿姨照顾,我们全家都活不到今天,我们都知道她是冤枉的,您放心,阿姨不会吃苦的,这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上面分明是刘婷的字迹:“公道不在法律,在人心!”

    陈子锟若有所思,看着小仆役,忽然豁然开朗,明白过来,指望走正常法律程序是没用的,必须发动舆论,争取民众支持,才能沉冤得雪。

    昨夜一场小雪,外面全白了,检察厅外,密密麻麻跪满了人,足有四五百人,以老弱妇孺居多,还有拄着拐杖、脸上蒙着纱布的伤兵。

    检察厅上下全慌神了,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没见过,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刘秘书长作证明来的,说刘婷绝无贪污之行为,请检察厅明察秋毫,不要放过诬陷之人。

    李华廷出面安抚:“大家不要受了贱人蒙蔽,围堵政府机关是犯法的行径,至于刘秘书长有没有贪污公款,我们是有确凿证据的,绝不会冤枉好人……”

    忽然一个雪团劈面砸来,正中面门,里面包了块石头,砸的李华廷满脸花,下面一个伤兵操着山东口音骂道:“打你个贪官,要是包龙图再世,非拿狗头铡铡了你不可!”

    李华廷鼻子流血,仓皇后退,检察厅不比警察局,没有武装力量,只能气急败坏的打电话给宪兵队,警察局,让他们派人弹压。

    检察厅处于政府机关云集之地,很快就有大量警察和宪兵赶到现场,警笛长鸣,警棍乱挥,将人群驱散,只留下满地拐杖和烂鞋。

    这一幕,陈子锟全都看在眼里。

    姚依蕾和鉴冰带着记者、律师、会计,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来到了检察厅,李华廷等人看到监察院长于右任出面,慌得出门迎接,小心逢迎,把大家请到会客室,介绍了案情。

    姚依蕾道:“刘婷是我的姐妹,她的为人我清楚的很,今天任公在这儿,咱们把话说清楚,遗属抚恤委员会虽然是政府设立,但是多年来拨款杯水车薪,若不是社会各界捐款援助,早饿死几百回了,如今重庆粮价涨上天,为了不饿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我们陈家把家底子都垫进去了,刘婷更是把她多年积蓄全都捐献出来,每一笔捐助,都是有底子可查的,每一笔开支,更是透明的很,既然要查,就查个明明白白!”

    李华廷赔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如果刘秘书长是冤枉的,我们检察厅秉公执法,自然要还她一个清白!”

    姚依蕾傲然道:“你们办案,我不放心!”

    这话说的诛心了,一帮穿着黑色中山装无比严肃的检察官们脸色都很难看。

    于右任道:“此案关系重大,须得监察院介入才行!”

    他是监察院长,民国五权分立,监察院长身份极高,一言九鼎,检察官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案子是办砸了。

    案件不得不公开化,于右任请来一帮会计师当着记者的面查抚恤委员会的账目,这一查不要紧,查的是人人落泪,个个心酸。

    抚恤委员会是个非营利机构,只有进出账,所以一目了然,即便是没学过会计的人也能看懂,岂止是没有任何贪污行为,简直就是一盆清水,两袖清风,检察厅抄了刘婷的办公室,把所有东西都搬来了,其中一个小保险柜一直没有打开,据说里面有确凿证据。

    保险柜当众打开,里面是一叠票据,李华廷如获至宝,没看清楚就说:“任公请看,这便是如山铁证!”

    姚依蕾一把抢过票据,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呈给于右任,监察院长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是几张当票和卖血的收据。

    记者们啪啪按动快门,记录下这些所谓的“证据!”

    李华廷傻眼了,他脑筋转的极快,当即宣布释放刘婷,并且信誓旦旦要追查诬陷者。

    陈子锟眉毛一竖,正要找李华廷的麻烦,却看到姚依蕾对自己使眼色,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刘婷被释放了,案子清楚了,但事情却远没有结束,当日重庆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此案,尤以大公报最为激烈,在一篇题为“如此贪污犯”的文章中,对政府大加抨击,更是痛骂检察厅为虎作伥,不去抓那些真正的贪污犯,却栽赃陷害清贫如水的刘婷女士,骂到最后,矛头再度指向孔祥熙为首的贪腐官员,说他们整日大吃大喝,伤兵家属烈士遗孤却要忍冻挨饿,靠一个弱女子当首饰卖血来换高价粮果腹,简直罪该万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再度上街游行,要求惩治囤积粮食的投机商人,保障伤兵和烈属的生活。

    这些都是后话,离开检察厅之内,姚依蕾就告诉陈子锟,林文龙被绑架了,而且绑匪一直没有提出赎金要求,

第六十二章 让他退役

    重庆虽然是陪都,但并不太平,帮会势力勾结警察,绑票勒索的事情可不少,陈子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解决这种事情还是颇有章法的,一边通过警方调查,一边请道上人物出面打听。

    日军偷袭珍珠港的时候,杜月笙正在重庆会友,香港数日后沦陷,他就没回去,滞留陪都另谋出路,他是上海滩的青帮大佬,四川的袍哥都买他面子,大家一起合伙做生意,倒腾紧俏物资,贩卖鸦片到敌占区,都是赚大钱的买卖,托他打听点事情,用杜老板常挂在嘴边的话叫:“无非一句闲话!”

    可是这回杜月笙的闲话也不灵了,道上都说没做过这一单生意。

    警察局自然更是没有下文,指望这帮酒囊饭袋还不如自己出去找。

    林文静找了沈开帮忙,这位军统中尉还在坐冷板凳,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陈子锟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大概用手巾蒙住了嘴巴,声音模糊而怪异:“绑架林文龙的汽车,是军统行动部门的车牌。”说完就挂了电粀ww.?

    一句话,让陈子锟豁然开朗,此前自己还在纳闷,林文龙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可以迅速发动学生上街游行,是否参加了**的地下组织,看来菌军统也盯上他了,既然是戴笠抓的人,那就不用担心,军统局成立以前,自己就对戴笠照顾有加,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陈子锟立刻驱车前往军统局,要求面见戴局长,却被秘书挡驾,说戴老板不在,问去哪儿了,答说去外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就把陈子锟晾在那儿了。

    空荡荡的会客室里,陈子锟步履沉重的来回走着,心情烦躁不安,摸出一支烟来点燃,深深抽了几口。

    “这里不许抽烟。”一个长相俊美却冷若冰霜的女军统工作人员正好从门口经过,冷冷的喝止他。

    陈子锟早就一肚子邪火了,刘婷被陷害,小舅子被绑架,吃戴笠的闭门羹,让他的尊严受到极大伤害,满腹怨气终于被这个小小的军统女少尉点燃。

    “妈了个巴子的,你是什么人,什么军衔,敢来教训我,这里是什么所在,不是会客室么,桌上摆的不是烟灰缸么,凭什么不让我抽烟,你算什么东西!”

    一顿痛骂将女少尉骂的脸色发白,她是戴老板的宠物,在军统内部颐指气使惯了的,何曾受过这种折辱,一咬嘴唇,呜呜哭着跑了。

    陈子锟才不罢休,趁着雷霆震怒,直闯戴笠的办公室,几个看起来并不高大,但是眼神极其凌厉的工作人员试图阻拦,比他轻轻一拨就东倒西歪了,来到戴笠办公室门口,刚想敲门,手又放下,改成脚,一脚把门踹开。

    戴笠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和人谈话,屋里有两个人,看见陈子锟闯进来,都是满脸惊诧,不知所措。

    “你们先回去。”戴笠不慌不忙道,打发了两人,笑眯眯问陈子锟:“昆吾兄怎么有闲空到我这儿来!”

    陈子锟佯作惊讶:“戴老板,你居然还认识我!”

    戴笠尴尬的笑笑:“昆吾兄说笑了,近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拜会,你不要见怪!”

    门口站了一群特工,手里都拎着枪,戴笠冲他们挥挥手:“都走,陈将军是我的老上级,老朋友,你们舞刀弄枪的干什么!”

    特工们散开了,但依然在附近待命,只要戴老板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护驾。

    戴笠按了通话器道:“倒茶来。”然后笑盈盈请陈子锟入座。

    陈子锟拉了把椅子坐下,戴笠知道来者不善,恭恭敬敬在一旁肃立,一副听上峰训示的表情。

    “戴老板,我来找你,你的属下说你去外地了,怎么,刚下飞机,来去如风。”陈子锟揶揄道。

    戴笠陪笑道:“其实哪也没去,就在办公室,您慧眼如炬,这还看不出,是下面人不长眼,没认出您来,就擅自挡驾了,您也知道,我这个位置不好做,每天事情那么多,忙不过来。

    陈子锟不和他扯那些,道:“戴雨农,我陈子锟对你怎么样!”

    戴笠脸色一沉,严肃道:“我还记得当初侦办唐腴胪被害一案时,我和中统的人一起赶赴上海,他们把我轰下飞机,是昆吾兄仗义援手,驾机带我和助手赶往上海,这个情,我记一辈子!”

    陈子锟脸色稍微和缓一些:“行,你还不算忘恩负义,那我问你,你怎么让手下把我小舅子绑了,你动我的亲戚,怎么也不和我打一声招呼,抓了这么久,也不通知家里,你们军统比黑社会还黑!”

    戴笠不敢顶撞,低头不停:“是是是!”

    女少尉端着茶盘进来,看见刚才在会客室痛骂自己的家伙正在呵斥戴老板,而阎王一般恐怖的戴老板竟然像个小学生一样肃立着听他训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戴笠接过茶杯,以眼神将女少尉赶走,奉上茶水道:“昆吾兄累了吧,喝口水,且听我解释!”

    陈子锟见他态度谦恭,便道:“你说吧!”

    戴笠道:“昆吾兄应该知道,军统机构不比当初,核心人员就有两万,加上敌后的外围人员,总有十万之巨,每日公务繁杂,兄弟一人实难应付,很多业务都是下面的同志在负责,您妻弟的事情,兄弟确实不知情,这样吧,我立刻查问,如果属实,马上放人!”

    陈子锟见话已经到位,也不纠缠,起身道:“那就有劳了,我回家等着!”

    “来人,替我送陈将军。”戴笠笑呵呵的目送陈子锟背影离去,回到屋里,脸色变得阴郁起来,拿起电话道:“把林文龙放了吧!”

    陈子锟回家不久,林文龙就被释放了,他吃了不少苦头,牙齿被打掉几颗,肋骨也断了两根,但依然乐观无比:“姐夫,别担心我,特务的酷刑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林文静心疼无比:“文龙,他们为什么打你!”

    林文龙道:“他们逼我承认是**,我怎么会是**呢,真是笑话,我不过一介书生,发动学生游行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这个**到家的政府把老百姓逼到绝路上去,谁大冷天的上街吆喝去!”

    陈子锟盯着他的眼睛道:“文龙,你说实话,到底和**有没有联系!”

    林文龙坦然直视他:“姐夫,联系是有的,我们西南联大不乏进步青年,但我确实不是**,因为我是民盟的人!”

    “民盟是什么。”陈子锟奇道,他久在敌后,不清楚政治上的事情。

    林文龙解释道:“就是****政团同盟的简称,是除国共两党外的一些政党和人士组成的爱国抗日团体,有青年党、国家社会党、农工民主党等组成,黄炎培做过我们的主席,现在是张澜先生任主席!”

    陈子锟道:“莫非是第三大党派!”

    林文龙道:“对,我们的目标就是结束国民党的一党专政独裁,实现真正的民主!”

    陈子锟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民主,那就是要挡一些人的财路了!”

    林文龙道:“不民主,挡的是亿万人民的生路!”

    ……

    蒋介石行辕,军政部长何应钦夹着一份军报进入办公室,去惊讶的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子,马靴翘在桌子上,颇有不可一世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委座的外甥女,孔祥熙的宝贝女儿孔令俊,宋美龄把她宠的不像样,骄横刁蛮无比,自己也不想招惹这个小姑奶奶,便随口打声招呼:“二小姐在这儿玩呢!”

    说着将公文夹放在桌上,走了。

    孔令俊百无聊赖,打开公文夹,拿出军报来瞧瞧,上面写着江北紧急军情,陈启麟部连战连捷,收复被共军蚕食的乡镇八处,俘虏共军大青山支队六百余人,请中央给予进一步指示。

    二小姐将军报叠成了纸飞机,吹了口气,用力掷出,飞机晃晃悠悠出了门,在走廊里转了两圈,栽出了窗外。

    过了两个钟头,视察回来的蒋介石进了办公室,侍从报告,戴笠觐见。

    戴笠是全国仅有的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觐见蒋委员长的几个人之一,他掌握的军统是委座手中的一柄利剑,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委座对戴笠的信任,远超其他人。

    “委座,陈子锟找过我,把我痛骂了一顿,唾沫星子都溅到我脸上了。”戴笠谦卑的笑笑,语气很淡,不像是抱怨,倒像是邀功。

    蒋介石哼了一声,浓重的浙江奉化口音道:“他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骂我不尽人情,抓了他的小舅子什么的!”

    “哼,那你查出什么没有!”

    “报告委座,陈子锟的小舅子林文龙是民盟会员,不是**,但也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发动学生游行的事情,他也有份;还有件事要向委座汇报,最近检察厅侦办遗孤抚恤贪污案,牵扯到陈子锟的女秘书兼情人刘婷,最后是于右任出面,才洗清冤屈,卑职稍微留意了一下,检察厅奉的是孔部长的意思!”

    蒋介石点点头,不置可否,戴笠知道委座累了,低声告退,悄悄离开。

    过了一会,蒋介石从沉思中醒来,拿起电话:“接何应钦!”

    他问何应钦,陈子锟多大年纪了,是否可以退出现役。

    “年龄不是障碍,如果身体不好的话,也可以转预备役。”何应钦多聪明的人,立刻领会了委座的意图。

    “哦,那你去办吧,子锟在敌后作战多年,也该休息调养了。”蒋介石道。

    何应钦道:“是,委座,对了,我送过去的军报您看了没有!”

    蒋介石扫了一眼办公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军报,

第六十三章 借酒浇愁

    蒋介石以为是侍从把军报收起来了,便没当回事,挂了电话,继续处理其他公务。&&

    时间已经进入1942年,抗战进入第五个年头,如果从九一八事变算起,已经打了十二年了,如果从甲午战争算起,中国已经被恶邻日本压制了快五十年了,有识之士都知道,想以自身力量打败日本几乎是不可能是事情,必须借助列强来一次大翻盘,幸运的是,终于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日军自偷袭珍珠港以来,在太平洋战场所向披靡,连下香港、关岛、马尼拉,海租界也尽入日本囊中,英美侨民被关进集中营,军队缴械投降,成了第一批战俘。

    仗打得越凶,蒋介石越高兴,日本最好把英美得罪的狠狠的,不死不休才好,这样中国才能得到大量的援助,才能借此机会翻身,实现民族的复兴。

    想到这些,他就有一种踌躇满志、壮怀激烈之感,中华民族灾难深重,就要在自己手中跻身世界强国之林,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光辉。

    在如此宏伟目标前,所有烦恼都变得无足轻重,比如陈子锟这种不安稳而又年富力强的家伙,直接让他转入预备役了事,省的生出许多麻烦。

    ……

    陈宅,陈子锟一家人正在吃饭,今天飞虎队转场来到重庆,陈北回家探望,带来一些云南火腿和一口袋大米,他们飞虎队员薪金极高,而且是硬通货美元,几乎不受通货膨胀的影响,陈子锟虽然贵为将,但发的是法币,折合成美金不足五十元,还不及儿子的零头。

    桌的饭菜很丰盛,但家里的气氛却不太好,每个人都沉默的吃着饭,不敢多说话,陈北不明就里,不停给弟弟小南夹菜,问大家:“吃,怎么都不吃?”

    夏小青道:“吃,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不让干了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陈北惊诧道:“不让谁干了?”

    夏小青道:“老蒋把你爹给撤了,一撸到底,什么职务都没了,直接转预备役了。”

    陈北道:“爸爸才四十岁,正是为国家效力的黄金年龄,怎么就转预备役了呢。”

    夏小青冷哼一声道:“这叫卸磨杀驴。”

    陈子锟淡淡道:“小青,你少说两句。”

    陈北脾气随母亲,一点就爆,当即把筷子往桌一拍道:“简直是渎职,我找他们去,找何应钦,找蒋介石,我要当面质问他们……”

    “住嘴!”陈子锟厉声喝道,“你一个小小少尉懂什么,别给大人添乱。

    在父亲的威严面前,小北还是屈服了,默默端起碗来吃饭,心里却把军委会军政部骂了个遍。

    忽然听到大门口有人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吃饭。”

    原来是老朋阮铭川到了,陈子锟和他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自然不用多礼,直接招呼道:“快坐,拿双筷子一起吃。”

    下人给阮铭川添饭,他不停道:“再加点,再加点。”

    姚依蕾笑道:“阮大记者,你多久没吃饭了?”

    阮铭川道:“嘿嘿,去年刚吃过。”

    饭碗端来,只见他筷子下翻飞,不停夹菜,吃饭,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众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索性停下看他吃饭,最后阮铭川把桌所有盘子一扫而空,菜汤都没剩下一滴,一碟云南火腿更是早不见了踪影,刘婷心细,看阮铭川的外套磨损的厉害,人也黑瘦,想来真是饿极了,便让下人又切了一碟火腿来给他下饭。

    吃饱喝足,阮铭川打着饱嗝,剔着牙,抚摸着肚皮道:“很久没吃这么饱过了。”

    陈子锟递过去一支烟,问他:“你怎么混到如此落魄地步?”

    阮铭川道:“不是我混的落魄,是所有人都混的落魄,我的大将军,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黑市米价都涨天了,一天能涨三回,咱们这些文化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就指望那点微薄薪水度日,我一个月的工资,连十斤米都买不起,只能靠当东西度日,不怕你笑话,家里已经断粮了,我是来借米的。”

    陈子锟道:“厨房还有半口袋大米,你拿走。”

    阮铭川说好,忽然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瘦削的肩膀耸动着,再抬头,已经泪流满面。

    “我好歹也是资深报人,居然混到这步田地,真是惭愧惭愧……”阮铭川抹了一把眼泪,长吁一口气,似乎将胸中怨气吐了出来。

    “唉,还是你们军界的人有路子。”

    陈子锟摇头道:“我又不是黄埔嫡系,有个毛的路子,今天午军委会刚发了文过来,直接把我转预备役了,要不是我儿子当飞行员,这一家人怕是也得饿死。”

    阮铭川义愤填膺:“谁不知道你是一员虎将,抗日正在紧要关头,自断臂膀,这是卖国通敌的行为!不行,我要写文章骂他们!”

    陈子锟道:“新闻管制的厉害,你还是少给自己添乱,不说那些烦心事,咱们喝酒。”

    扭头道:“拿酒来。”

    夏小青没好气道:“家里哪有酒?”

    “那就去买,再弄点菜,我和铭川喝两盅。”

    “不是刚吃过饭么,又喝?门都没有。”夏小青一口回绝。

    陈北知道父亲是想借酒浇愁,便道:“爸爸,你想喝酒的话,可以到空军俱乐部去,那里洋酒管够。”

    陈子锟欣然同意,于是陈北驾着吉普车带着父亲和阮叔叔路了,美式小吉普在街风驰电掣,小北把汽车开出了飞机的气势,交通警看见飞行员的汽车过来,远远的就吹着警笛,挥动指挥棒将其他汽车和行人拦住,保障空军的汽车优先通过。

    “怎么样,够拽。”陈北得意洋洋道。

    “妈的,比你老子当年还拽。”陈子锟骂道。

    空军俱乐部门口停着许多汽车,有军车也有政府牌照的轿车,里面空间极大,灯光黯淡暧昧,台前坐着不少军人,每人身畔都有美女相伴,大厅里有不少小圆桌和沙发椅,也都坐满了客人,远处还有一个台球案子,几个穿空军夹克的美国小伙子正伏案击球。

    陈北凑近台,立刻有个俊俏的女服务员问他:“来点什么?”

    “我要威士忌,你们喝什么?”陈北扭头问道。

    阮铭川道:“来点够劲的。”

    陈子锟道:“那就双份威士忌。”

    陈子锟和阮铭川都是海量,借酒浇愁愁更愁,不大工夫,台就摆了一溜空杯子,而陈北手的一杯还没喝完。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女服务员被一个穿西装的醉鬼拉住正欲强吻,陈北将酒杯一方就要过去制止,只见眼前一阵风刮过,那醉鬼已经被踹飞了,摔倒一张桌子,将酒碗酒瓶砸了个乱七八糟,几个客人身溅满了酒水,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

    陈子锟拍拍右腿:“小北,你爹不老。”

    陈北大叫:“小心!”

    一个酒瓶子抡圆了从陈子锟脑后砸来,将军虽然酩酊大醉,但是警觉还在,一侧头,酒瓶子砸在肩膀,回头一记直拳,偷袭的家伙顿时满脸花。

    “打!”阮铭川兴奋的挥去了拳头。

    见对方三四个人一起,陈北急忙参战,女服务员很贴心的递两个空啤酒瓶来,他接过来加入战团,打台球的美国飞行员见这边有飞虎队员和人打架,也抡着台球杆冲过来。

    一场混战在俱乐部中展开,尖叫声和酒瓶子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桌椅台灯具全遭殃了,当宪兵赶到的时候,整个俱乐部里只有两个人站着了,就是陈子锟父子。

    陈子锟打了一架,脑子反倒清楚了,他武功了得,以一抵十小菜一碟,身连一处伤都没有,小北自由习武,年轻力壮,更是谁也伤不到他。

    宪兵最不愿意管的就是空军俱乐部的案子,能到这儿消费的人,非富即贵,都是重庆数的着的人物,再有就是那帮天不怕地不怕的飞虎队员,那可是委座花高价请来助战的洋人,谁敢招惹。

    把大灯打开,慢慢往外抬人,有一个满脸血迹的家伙指着陈子锟道:“是他先动手的,王队长,抓他!”

    宪兵队长踩着满地玻璃渣子走过来,打量着陈子锟,摸不清他的路数,只好陪笑道:“麻烦你跟我回宪兵队做个口供。”

    陈子锟伸出双手:“铐。”

    陈北挡在他面前:“不能抓他,他是见义勇为的。”

    两个美国飞行员从地晃晃悠悠爬起来,也叉着腰和陈北并肩站在一起,横眉冷目,大有和宪兵再干一架的意思。

    宪兵队长正在犯愁,外面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紧跟着两个空军军官走了进来,大声宣布:“飞虎队紧急集合,有战斗任务!”

    “走!”陈北向父亲使了个眼色,陈子锟会意,搀着一个腿受伤的小伙向外走去,阮铭川从台里爬出来,也跟在后面。

    宪兵队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阻拦,都说了空军有战斗任务,扣了人,耽误了军务,谁能当得起。

    一行人出了俱乐部,跳吉普车扬长而去,陈北道:“爸爸,阮叔叔,我们有紧急任务,先到白市驿机场,然后你们自己回去,省的宪兵找麻烦。”

    来到白市驿空军基地,一溜40战斗机已经整装待发,陈纳德校穿着飞行皮衣,戴着墨镜威风凛凛的站着,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刚赶到的三个部下和两个平民,显然他们刚经历过一场恶斗,其中一个小伙子受了伤,腿脚已经不利落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校,你似乎缺一个飞行员。”陈子锟说道。

第六十四章 斩将夺旗

    陈纳德校猛地摘掉墨镜,冷冷看着这个穿便装的中国人,陈北挠着头正要解释,忽然陈纳德前一步,伸出了右手,和陈子锟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摇动着:“陈将军,好久不见了。”

    他侧过身子,一边握着陈子锟的手,一边向飞行员们介绍:“孩子们,让我为你们引见,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中国最伟大的飞行员之一,第一个驾机穿越大西洋的中国人,陈子锟将军。”

    两人是老相识了,陈纳德在杭州笕桥中央航校做顾问的时候,陈子锟主持航空委的工作,给予陈纳德不少帮助,结下深厚谊。

    “将军,我们正要出发,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去痛宰日本猴子。”陈纳德发出真挚的邀请。

    陈子锟爽朗大笑:“我很有兴趣。”

    阮铭川举起手来:“还有我,我也要去痛宰小日本。”

    陈纳德看看他:“您是?”

    “他是我的朋,一个记者。”陈子锟道。

    阮铭川举起相机示意:“这是我的武器。”

    “K,让机务给你安排一架双座你给将军做僚机。”陈纳德指挥有度,陈北潇洒敬礼:“ye,ir!”

    陈子锟问儿子:“你叫Egle?”

    “这是我的代号,神雕。“小伙子骄傲的回答。

    陈子锟没有飞行服,借儿子的皮夹克穿,戴皮质飞行帽,爬座机,阮铭川也搞了一套皮衣穿,笨拙的爬进座舱,陈北站在梯子关切道:“爸爸,你会开么?”

    “废话,你爹开战斗机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陈子锟拉了座舱盖,发动了引擎,陈子锟耸耸肩,爬下去奔向自己的座机。

    战斗机群在陈纳德的带领下起飞了,根据情报,有一支日本轰炸机队要在今天轰炸重庆,飞虎队的任务就是歼灭这些没有战斗机护航的轰炸机。

    机群保持无线电静默,在空中向东飞行,云层下河川大地,辽阔壮美,阮铭川第一次以这种角度观看祖国,感动的流下了热泪,多美的如画江山。

    忽然陈子锟发现地面有一支军队沿着公路行进,队伍由十余辆卡车和数百步兵组成,从如此高度望下去,汽车像甲虫,人像蚂蚁,区分不出敌我。

    并排飞行的陈北做了个手势,俯冲下去查看情况,原来是一个大队的日本步兵在行军,士兵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刺刀挑着太阳旗,看见有飞机经过,纷纷招手致意,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飞机。

    确认是敌军后,陈纳德下令:“孩子们,这是餐前开胃点心,别打子弹打光了。”

    战斗机们呼啸而下,俯冲扫射,公路被打出一股股烟尘,日本兵猝不及防,被打得如同风中落叶,卡车栽下路边河沟,战马狂奔,瞬间死伤累累,有十几个步兵是在同一瞬间被打死的,居然还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令人触目惊心。

    打残了这股日军,飞虎队并不恋战,继续路,阮铭川瞠目结舌,半天没说话,终于缓过劲来,才道:“乖乖,原来飞机这么厉害,简直就是天兵天将,怪不得咱们打不过小日本。”

    ……

    情报是准确的,飞行到湖北空域之时,陈子锟看到远处有数十架日本轰炸机,机身的红膏药极其刺眼,大概是满载炸弹的原因,日机飞的很慢,很嚣张。

    无线电里传来陈纳德的命令:“攻击!”

    飞虎队员们驾驶着40战机俯冲下去,机翼下的四挺机关枪喷射着火蛇,轰炸机队顿时阵脚大乱,这个时期的中国空域,日本陆军航空兵占据绝对制空权,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战斗机和高射炮,所以轰炸机从来都是单独行动,却没料到遭遇如此之多的战机拦截。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轰炸机笨拙的机动性无法与灵巧的战斗机对抗,瞬间就有几架被凌空打爆,其余的匆忙丢下炸弹减轻负担,各自逃窜。

    陈纳德下令,各自为战。

    阵还得父子兵,陈子锟父子组成的双机编队配合默契,接连击落六架轰炸机,击伤一架,那架飞机拖着黑烟抱头鼠窜,陈子锟紧追不舍,终于将其机翼打掉,轰炸机打着滚栽向地面,一朵洁白的伞花在空中绽放,是日军飞行员跳伞了。

    陈子锟驾机直冲过去,机翼割断了伞绳,那飞行员如同秤砣一般坠地,远处的陈北惊呆了,空军和陆军不同,还保留着一战流传下来的骑士作风,不会加害跳伞的敌方飞行员,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陈子锟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长期以来对重庆肆无忌惮的战略轰炸,每个日军飞行员手起码都有千条人命,焉能不杀之。

    一口气追出去老远,附近就是日军飞机场,陈子锟用无线电呼叫儿子:“神雕,跟着我。”

    “是!”陈北也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飞行员,敢于应付一切挑战。

    向前又飞了十分钟,果然发现日军的野战机场,跑道孤零零停着三架战斗机,塔台、机库、油库,宿舍,历历在目,大概是这些轰炸机的老窝。

    陈子锟一压操纵杆俯冲下去,机关枪狂扫,将塔台的柱子打断,油库中弹燃起熊熊大火,跑道的战斗机更是被打得满身窟窿,阮铭川兴奋的都快尿了,手中照相机啪啪拍个不停。

    两架战斗机来回扫射,瞬间将这个野战机场摧毁,忽然陈子锟看到跑道尽头插着一面日本旗帜,嘴角浮起了微笑。

    阮铭川正拍的高兴,忽然感觉飞机在降落,惊呼道:“老陈,你搞毛!”

    陈子锟不理他,在弹痕累累的跑道强行着陆,轮胎和跑道撞击着,阮铭川的心脏也在撞击着胸膛。

    天的陈北惊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爹这是要闹哪样!

    双座战机停在了跑道尽头,陈子锟推开座舱跳了下去,直奔那面日本军旗,一把抓过来,在膝盖用力一折,旗帜扯下塞进怀里,阮铭川探出身子,端着相机按动快门,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忠实记录下来。

    远处一辆三轮摩托车急速驶来,车斗里的机枪手用歪把子不停扫射,日军指挥官简直气炸了,敌人进攻也就罢了,居然敢在机场着陆拔旗,这是对皇军巨大的羞辱。

    陈子锟快速爬飞机,跳进座舱,子弹已经在耳畔嗖嗖飞过,忽然一声巨响,摩托车炸了,陈北驾驶的战斗机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过,座舱里,年轻的飞虎作出胜利的手势。

    陈子锟也伸手做V字,对阮铭川道:“帮我拍下来。”

    阮铭川都快哭了:“爷爷,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日军机场守卫部队,正发疯一般冲过来,奔在最前的一辆卡车,后面竟然还有赤膊拿着军刀的家伙,看来他们是真被陈子锟的举动气疯了。

    陈子锟不慌不忙,驾驶飞机开始滑跑,一边起飞一边按动武器按键,四挺机枪打得只有轻武器装备的日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两架飞虎将日军基地破坏的干干净净,展翅飞走,只留下潇洒的背影和熊熊大火。

    那个拿军刀的赤膊军曹,坐在血泊中哇哇大哭,鼻腔中充斥着胶皮和航空铝材燃烧的味道。

    回航路,无线电里传来陈纳德的问候,得知双机安全返航,向两位勇士表达了祝贺。

    “回头找条裤子给我。”阮铭川道。

    “做什么用?”陈子锟问道,回航旅途很轻松,很安静。

    “尿湿了,你欠我一条裤子。”阮铭川道。

    飞虎队安全返回白市驿基地,全员无一损伤,此役大胜。

    最后归来的陈子锟父子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他俩组成的双机编队摧毁了日军轰炸机前进基地,击落日机七架,乃此役首功。

    飞虎队是完全由美国人组成的职业雇佣军,没有**中的勾心斗角,贪污腐化,事实小伙子们也从来不把**的军衔当回事,哪怕是将军来视察,他们照样吊儿郎当,爱理不理,当陈纳德介绍陈子锟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国民政府哪位高官想天过瘾来着,一场空战下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大叔是真正的空战英豪,老前辈。

    战士只敬重勇者,陈子锟以自己的行动博得了大家的尊敬,大家涌进机场酒,威士忌白兰地雪茄烟还有各种肉罐头水果罐头,任意享用,大快朵颐,从战斗机照相枪里取出的胶卷迅速送入暗房冲洗,用来确认战果。

    半小时后,战报出来了,初步估算,击落日本轰炸机二十二架,战斗机三架,油库一座,机库两座,卡车十五辆,摩托车一辆,毙伤敌军三百余人。

    大伙狂喜,这些数字代表着每人都有大量美金进账。

    无数酒杯撞在一起,飞虎队员们开怀畅饮,酩酊大醉,这就是刀口舔血的快意人生。

    午夜时分,醉醺醺的陈子锟带着阮铭川回到了家里,吉普车后面装满了成箱的威士忌、可口可乐、午餐肉罐头和大米。

    夫人们全都没睡,坐立不安的等待着,见他安然归来,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陈子锟只字未提自己参加战斗的事情,只说自己到儿子基地做客,遇到老朋陈纳德校,讹了些洋酒罐头来而已。

    阮铭川虽然喝的挺多,但冷风一吹又醒了,陈子锟安排他在客房休息,进屋后,他拍拍相机得意的笑了:“明天见报,重庆一准炸窝,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飞将军斩将夺旗。”

第六十五章 报人的辛酸

    阮铭川一夜没睡,下笔如有神助,洋洋洒洒万言锦绣文章一气呵成,他是资深报人,邵飘萍的嫡传弟子,但却是以娱乐文章发家,善写花边新闻,写政治杂文稍逊风骚,写这种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游记类文章是他的强项,写完之后自己阅读一遍,都觉得血脉贲张,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红眼圈的阮大记者从陈家出里,叫了一辆三轮车直奔报社,他供职的报纸叫渝都晚报,是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发行量只有几千份,白天出稿子,下午印刷,晚发售,报社就几个编辑维持着,半死不活,勉强混口饭吃。

    阮铭川匆忙赶到社里,让人赶紧洗照片,排版印刷,翻倍加印,老板不放心道:“老阮,能行么?”

    “我干多少年报纸了,一准行,印!”阮铭川拍着大腿道。

    即便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老板还是不敢全力以赴,这年头白报纸的价格贵的吓人,万一印多了卖不出去退货,只能打成纸浆,损失可就大了,所以他偷偷让人只加印了一千份。

    傍晚时分,重庆街头响起了报童们的吆喝声:“卖报卖报,看飞虎队再展雄风,飞将军斩将夺旗!”

    一个男子随手买了张报纸,站在路边翻看了两眼,顿时被吸引住,路都走不动了。

    渝都晚报社,电话铃忽然响起,是一个陌生男子:“今晚的报纸还有么?我想再买几份。”

    编辑答道:“实在抱歉,报社也只有存档的。”

    刚搁下电话,铃声又响起,拿起来还是要买报纸的,一小时内电话就没停过,简直应接不暇,编辑们是又高兴又遗憾,早知道印个特别版,多卖点钱了。

    阮铭川叼着烟斗洋洋自得:“我就说嘛,这新闻绝对震撼。”

    外面传来汽车开关门的声音,一个衣着得体的男子走了进来,彬彬有礼道:“您好,我是宋庆龄先生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先生想收藏今晚的报纸,可否提供几份。”

    老板声音都颤抖了:“好说,好说,小李,把存档的报纸拿来。”

    阮铭川也从躺椅蹦起来:“我这儿有原版照片,可以冲洗一些送给宋庆龄先生。”

    男子微笑道:“那更好了,先生很想了解前线的情形,贵报刊登的内容正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先生委托我转告你们,希望再接再厉,写出更好的抗战报道。”

    来人走后,报社简直沸腾了,老板抱着阮铭川转了三个圈,兴奋无比的问道:“老阮,我就知道你宝刀不老!你还能写个连载么?”

    阮铭川道:“那就要看你给我开的工钱够不够了。”

    老板道:“谈什么工钱,报社的股份给你三成,咱们合伙大干一场,把渝都晚报打造成陪都第一晚报!”

    报社连夜购买纸张加印,阮铭川又写了一篇稿子,附不同的照片,准备明天出个特刊,他还想了个主意,因为普通报纸印刷照片质量极差,不如买些铜版纸印成精美的特刊,高价出售,另外再奉送给重庆各界名流,为报纸打响名头。

    阮铭川不愧是报界元老,这一路组合拳耍出去,默默无闻的渝都晚报一炮走红,声势直逼中央日报。

    最令人尴尬的是,渝都晚报飞将军斩将夺旗的文章大放异彩的时候,中央日报某角落刊登了一则消息,说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陈子锟由于身体健康原因,退出现役,解除职务,转入预备役。

    两条消息一对比,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脸。

    官场黑暗,陈子锟得罪了孔祥熙,失宠于蒋介石,这事儿高层人士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提,但基层老百姓就不明白这些潜规则了,纷纷为陈子锟叫屈,一时间舆论哗然。

    **主持的新华日报是最起劲的,报纸发表了评论员文章说:?ww.??颐遣唤??剩?撬?谜庋?晃荒苷魃普侥旮涣η康慕??艘郏空饧?碌谋澈笥凶旁跹?暮谀缓徒灰祝咳嗣裼腥ㄖ?勒嫦唷???

    ……

    蒋介石官邸,负责新闻检查的官员战战兢兢的站着,接受委员长的训斥,一份渝都晚报丢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怎么把的关?”

    “委座,关于飞虎队的报道,一切优先,这是您的指示。”

    “混账,陈子锟是飞虎队么!”

    “是是是,卑职这就查封渝都晚报。”

    “算了,舆论已经出来了,现在查封报社,等于火浇油,我就是要告诫你们,新闻管制的重要性,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是是是……”

    打发走了新闻管制官员,何应钦走了进来,低声道:“委座,江东省北部战况发生改变,陈启麟部全军覆没。”

    蒋介石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何应钦道:“三日前我曾送过报告给您,当时陈启麟连打了几个胜仗,我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是中了诱敌深入之计。”

    蒋介石拍拍脑袋,想不出批阅过这份报告,立刻大怒,将侍从室工作人员找来好一顿批,侍从人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忽然一人道:“想起来,那日二小姐折了好多纸飞机,想必就是用报告折的。”

    原来不是被侍从弄丢,而是被外甥女当成纸飞机丢了,蒋介石一肚子邪火发不出去,只能摆手让他们出去,何应钦依旧肃立,听候委座差遣。

    蒋介石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敬之,你怎么看?”

    何应钦道:“共军狡猾,启麟初到江北,求胜心切,中了计也在情理之中,只怕……”

    “说!”

    “只怕计中有计,陈子锟历来狡黠,或许他和共军之间早有默契,利用这一招来逼委座重新启用他。”

    “哼!”蒋介石大怒,“好一个陈昆吾,居然和我耍心眼,他越是这样搞,我越是不启用他,就让他做一辈子冷板凳,敬之,空军方面也要加强纪律,尤其机场守卫,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去。”

    “是!”何应钦敬了一个军礼。

    ……

    渝都晚报没有被查封,但是却买不到纸张了,哪怕花高价也买不来,主编阮铭川回家的夜路被毛贼打了一闷棍,好在被路人及时发现,并无性命之忧,但起码要休息十天半个月。

    陈子锟去医院探望了阮铭川,大通舱病房里躺着十几个病人,走廊里也住满了人,重庆的冬季阴冷无比,医院里每天都要死很多人,阮铭川的气色很不好,愤愤道:“什么世道!国民党还不如北洋军阀,当年曹锟贿选,咱们报界骂他个狗血喷头,军阀都不敢查封报纸,他们虽是大老粗,也知道新闻自由,舆论自由,现在倒好,国民党的新闻检查官,管的那叫一个细,不准说**,不准提民主,不准说**的好话,可***你们倒是干点好事让我们报人能夸夸!”

    发泄了一通,阮铭川情绪好了许多,道:“报社买不到白报纸,就要倒闭了,我的住院费也交不起了,老陈,此事因你而起,你可得帮我。”

    陈子锟掏出一叠美金道:“那天打日本,你也有份,这是你应该得的,一千美金。”

    一千美金可是天文数字,但阮铭川却摇摇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给我钱又能吃多久?我是搞报纸,做新闻的,不让我干这个,等于活活折磨我。”

    陈子锟道:“渝都晚报是肯定垮了,我倒是有条出路,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去?”

    阮铭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快说。”

    陈子锟道:“我认识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的人,可以介绍你到新华日报社重庆记者站去。”

    阮铭川一拍大腿:“干了!新华日报敢说真话,我喜欢!”

    ……

    陈子锟回到家里,只见客厅里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正是苏青彦,原来租界沦陷后,他就辗转赶往重庆,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地方。

    苏青彦介绍了海的情况,日军进驻英美租界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开杀戒,而是禁止七十六号乱来,租界治安反比以前更好了,李耀廷和慕易辰受到了御机关的保护,生意照常进行,一切平安。

    他还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陈启麟率部与八路军大青山支队恶战,双方已经撕破脸了,不知道是又一次黄桥事变,还是皖南事变。

    陈子锟道:“我是鞭长莫及了,不管他们,今天先给你接风洗尘,外面饭店菜太辣,咱家家里吃吃。”

    差人把阎肃、薛斌等人喊来,大家把酒言欢,正喝的开怀,陈子锟道:“回头给你们引见我儿子,他从美国回来了,现在是飞虎队的少尉飞行员,比我厉害,让他见见你们这些叔叔大爷。”

    众人都说好,陈子锟冲外面喊道:“小北怎么还没来?”

    夏小青道:“再等等,兴许是有紧急任务呢。”

    陈北并没有紧急任务,而是半道被事情耽误了,他驾驶着吉普车从一条马路经过,听见有女人的呼救声,跳下车过去一看,一帮流氓正围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空军俱乐部的女招待丽莎。

    “放开她!”陈子锟大喝一声,按住腰间的。

    一个油头粉面脸贴着纱布的家伙拿出匕首架在丽莎脖子,狰狞笑道:“姓陈的,你不是挺怜香惜玉的么,想让她活命,就把枪放下。”

    周围帮闲的也都喝道:“你个瓜娃子还不把枪丢下!”

    陈北冷笑一声,慢慢关保险,将放在地,问道:“说,你是谁?想干什么?”

    疤脸公子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那天在俱乐部,你们父子挺威风的。”

    陈北恍然大悟,那天挨揍最狠的就是这小子。

    “飞虎队了不起?小爷今天就废了你,让你再也开不成飞机!”疤脸公子喝道,见陈北眼神中闪过厉色,又补充道:“别乱动,你动一下,这小妞就没命。”

    “不要!你快走!”丽莎声嘶力竭的喊道。

    陈北没有退缩,几个打手走过来,冷笑道:“小子,对不起了。”说着将他按住,右手摊平摆在地,一个膀大腰圆的打手抡起了铁锤,扭头问道:“汤少爷,是一根一根砸,还是整个砸烂?”

第六十六章 汤司令的侄子

    汤少爷一直看这帮飞虎队不顺眼,如今眼中钉终于被制服,顶着脑袋,他心花怒放道:“当然要一根一根的砸烂,砸完右手砸左手,我不但要让他开不成飞机,以后拿筷子吃饭都不行。”

    陈北面无惧色,道:“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大冤仇,何必下这么狠的手,不如这样,我让你打一顿,不还手,你把这个女孩放了,怎么样?”

    一帮流氓捧腹大笑,汤少爷更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和我谈条件?你以为你是谁?我就是要让你记一辈子,姓汤的,不能惹!”

    丽莎已经被放开,吓得两腿发抖走不动路,在一旁嘤嘤哭泣。

    陈北面色严峻起来,注视着汤少爷道:“你以为我们飞虎队就是好欺负的,好心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别玩了,你玩不起。”

    汤少爷嗤之以鼻:“别拿飞虎队吓唬人,你还能告我去?你有人证么?你不能血口喷人。”

    陈北意识到了什么,寒声问道:“你要把她怎么样?”

    汤少爷走过来,附在陈北耳畔轻声道:“我们会把她剥光轮了,然后弄死丢进嘉陵江,你猜谁是凶手?当然会是你了,人证物证俱在的哦,跳进黄河你都洗不清。”

    说完回到丽莎身旁,揪住她的头发,匕首在她光洁的脸蛋轻轻拍着。

    一群人又阴恻恻的笑起来,那个拿锤的家伙抡起了铁锤,丽莎捂住眼睛绝望的大叫起来。

    霎那间,陈北暴起,袖筒中藏着的瑞士军刀如闪电般飞出,正中汤少爷的额头,这批军刀是美国陆军从瑞士订购的军用品,特殊钢材打造,极其锋利而坚韧,刀刃直入脑部,没到根部,汤少爷晃了晃跪在了地。

    打手们惊呆了,状况完全失控,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胆气没那么大,指使者都死了,哪还有胆继续作恶,顿时一哄而散。

    陈北并没有追赶,扶起丽莎道:“你没事?”

    丽莎已经吓傻说不出话来,陈北将她抱起回到车,拿出一瓶威士忌给她灌了两口,丽莎脸色这才恢复过来,回望依然跪在地的死人,惊慌失措道:“你快跑,汤家势力大的很,你惹不起的。”

    陈北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用怕他。”

    丽莎道:“你不明白,他的叔叔是汤恩伯,是很大很大的官,你杀了他,咱们俩都难逃一死。”

    陈北沉吟一下,从兜里掏出一卷美元塞在丽莎手里:“你逃,别让他们找到你,人是我杀的,和你无关。”

    丽莎含泪点点头,下车欲走,忽然又回来在陈北脸吻了一下,这才匆匆离去。

    陈北走过去拔出汤少爷额的军刀,在他衣服擦擦血迹,跳吉普车扬长而去,几个警察迎面过来,见是军车不敢阻拦,但巡官却记下了他的车号。

    回到家里,陈子锟让儿子来见几位叔叔,看他军装有些尘土,便问他是不是又打架了,陈北说是,陈子锟笑道要不要爹替你出面。

    陈北笑笑说:“爸爸,我已经是大人,能自己处理麻烦。”

    陈子锟认真看了儿子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

    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的堂侄在重庆街头被害,案子被迅速列为重点大案,警察局派出精干力量侦办此案,但几位老侦探都推说有病,不愿意接手,倒不是案子太复杂,而是因为涉案人员太敏感。

    死者是高官子弟,行凶者也惹不起,据称是空军人员,涉及到军方,警察没有执法权,于是案子又被推到宪兵那里,宪兵一听也头大,说一般军队的案子我们可以管,飞虎队那是美国人,咱管不着。

    汤恩伯在河南前线听说堂侄被杀,大发雷霆,发来电报责令有关部门严惩凶手,汤司令是蒋委员长的爱将,位高权重,这边不敢怠慢,出动了一些法学界的权威进行了分析,最后确定陈北虽然是美国飞虎队雇佣人员,但属中国籍,而且没有正式军籍,应归中国民事管辖。

    凶杀案属于公诉案件,递交到重庆地方检察厅,又落到了李华廷手里,次侦办刘婷贪腐案让李检察官栽了个大跟头,这回老天开眼,又把陈子锟的儿子送到他手中,李华廷下定决心,要办成铁案。

    可是问题又来了,嫌疑犯在空军基地,没法进行逮捕,硬冲的话,飞虎队那帮护犊子的老外,怕是敢开枪的。

    李华廷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妙招,引蛇出洞,把人引出基地,加以逮捕,木已成舟,难道飞虎队还能到检察厅抢人不成。

    说干就干,李华廷重金收买了白市驿空军基地的一个食堂勤杂工,专门留意陈北的动向。

    ……

    检察厅挖空心思想法抓陈北的时候,他正和僚机在重庆空例行巡逻,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暗道谁在惦记我,忽然无线电里传出指令,说有一架云南飞来的客机被日本战斗机盯了,命令陈北迅速前往接应。

    北回复基地,调转机头向南飞去,飞出一百公里,果然发现一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的客机被四架日本战斗机挟持着向东飞去。

    两架飞虎爬升到它们背后,利用40优越的俯冲性能扑了下去,但这回遭遇的敌机极其难对付,机动性好的令人发指,简直可以九十度爬升,僚机击落一架敌机后也被对方击落,飞行员跳伞,只剩下陈北一人与三架敌机缠斗。

    得益于从小练武,陈北的心理素质极佳,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冷静,他使出浑身解数,击落了两架敌机,但座机也伤痕累累,所幸日本战斗机使用的是7.7毫米口径的机关枪子弹,在机身凿了很多孔洞,但造成的伤害不大。

    只剩下最后一架敌机了,对方显然也是拼尽了全力,在被陈北追赶之时,居然利用极佳的机动性反转过来,两架战斗机面对面对撞过来,机翼下火舌喷射,火力全开。

    陈北知道胜负在此一举,就算自己战死也要拉着敌机垫背,客机人多,死自己一个换他们安全,值得。

    敌机的子弹扑面而来,陈北发出最后的呐喊,虎目圆睁,紧握操纵杆按动武器钮,义无反顾的猛冲过去。

    40装备的径机枪火力更胜一筹,就在两机即将对撞的一刹那,敌机失控偏离航线,打着滚栽向地面,最后变成一个火球。

    客机的乘员亲眼目睹了这壮烈的一幕,无不热泪横流。

    陈北看到风挡有一个弹孔,寒风灌了进来,身子有些麻木,低头看看,左胸殷红一片,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但还是微笑着向客机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此时他才注意到,客机身涂着“美龄号”三个字。

    忽然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声,一片黑压压的战斗机迅速接近中,陈北苦笑着摇摇头,他受了伤,子弹和燃油也不足了,怕是不能保护美龄号了。

    但他还是毅然驾机挡在美龄号前面。

    幸运的是,来的不是日本战斗机,而是中国空军。

    美龄号终于在白市驿机场安全降落,陈北驾驶着伤痕累累的战机拖着黑烟歪歪扭扭也降落在跑道尽头,但没有人下来。

    消防车和救护车拉着凄厉的警报冲过去。

    客机下来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贵夫人,胸前别着一枚金质的空军之翼,正是中国航空委秘长,号称空军之母的蒋夫人宋美龄女士。

    宋美龄有些失态,没有搭理前来迎接的机场军官,而是直接跳一辆汽车,命令道:“快,去看看那个小伙子。”

    受伤的陈北被地勤人员从机舱里抬了出来,鲜血染红了皮夹克,战斗机遍体鳞伤,硝烟味,汽油味弥漫。

    宋美龄呆住了,她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海下雨的街头,也是这样高大英俊的青年,带着枪伤站在自己面莣ww.?

    陈北勉强抬起右手敬礼:“夫人,您没事。”

    宋美龄前抱住了他,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孩子,你是一个英雄。”

    “快,担架,夫人,请让让。”医护兵将陈子锟从宋美龄怀里拉了出来,抬担架放进救护车,呼啸而去。

    宋美龄怅然若失,坐进汽车久久不语,秘道:“夫人,该回去了,委员长还挂念着您呢。”

    陈子锟的儿子在飞虎队开飞机,宋美龄是知道的,但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今天是他竟然救了自己,而且触动了埋藏在心底的一些美好回忆。

    “等等,先不急着回去。”宋美龄道。

    秘察言观色善解人意,问道:“夫人,要不要去医院探望一下那位飞行员。”

    宋美龄点点头。

    蒋夫人专车在军方护卫下开出白市驿机场,陈北负伤送往医院的消息在基地传开,食堂某勤杂工听说后,偷偷摸摸找了一台电话,接通了检察厅:“李先生么,我有重要情报,你说的一百大洋的赏钱是真的么……”

    空军医院,手术室外,宋美龄静坐等待,医院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陪着,都在猜测这个飞行员的身份。

    两小时后,医生终于出来了,说伤者已经脱离危险,如果子弹再偏半分的话,就打中心脏没救了。

    宋美龄划着十字感谢帝,众人都如释重负,院长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您认识这位伤员?”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宋美龄微笑道。

    院长差点没坐地,没听说蒋夫人生过孩子,难不成是早年偷汉子生的野孩子?

    宋美龄笑道:“事实现在还不是,不过我准备收他做干儿子。”

第六十七章 干殿下

    陈北做手术注射了麻醉药,推出手术室尚在昏迷之中,宋美龄本想留在医院等他醒来,但是官邸接连急电催促,不得不离去,临行前嘱咐医院院长,务必照顾好伤员。

    院长信誓旦旦的保证:“夫人请放心,我院一定安排经验丰富的医护人员进行24小时全天候照料,绝不出任何岔子!”

    宋美龄半开玩笑道:“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不好,我可要唯你是问哦!”

    院长点头哈腰,将宋美龄一行送出医院大门,立刻安排了三名外科医生和六个女护士,别的事儿不用干了,分三班倒全程照顾陈北,转特护病房,药品全用进口的,总之给予特级照顾,这位小爷可是宋美龄的干儿子,搁在古代那就是皇子级的人物,岂能马虎。

    宋美龄回到官邸,蒋介石亲自迎接,心有余悸道:“达令,幸好你没出事,下次乘机出去,一定要带足够的护航战斗机才行!”

    宋美龄道:“说来真是惊险,差点就被日本人掳去了,幸好飞虎队的小伙子及时赶到,浴血奋战这才救我们于危难之中,一个飞行员跳伞生死未卜,另一个身负重伤,他们的英勇行为和牺牲精神令我无比感动,达令,你一定要奖赏他们!”

    听夫人将空中惊魂娓娓道来,蒋介石也不禁动容,道:“根据奖赏条例,在最艰苦时毅然奋起战斗挽回颓势的陆海空军人,可授予青天白日勋章,我看可以这么办!”

    宋美龄道:“这是军功方面的奖赏,还有我私人的奖赏,我打算收他做义子,达令,这需要你的同意!”

    蒋介石呵呵笑道:“收一个美国人做义子,好,此举有助于中美友谊的加深!”

    宋美龄道:“他虽然是飞虎队员,却是以旅美华人身份参战,不算是美国人!”

    蒋介石忽然想起来了:“莫非你说的是陈子锟的那个儿子!”

    宋美龄道:“正是,小伙子才二十一岁,长的和他爹年轻时候一个样,英俊潇洒,回头我还想帮他做个媒呢。”忽见蒋介石面色不对,便道:“达令,身为领袖,奖惩分明是必要的,陈子锟和陈北是要区别对待的!”

    蒋介石点点头:“好吧,就依你,择个日子,召开表彰大会,我亲自授予他青天白日勋章,你再认他做个干儿子,也好收一收陈子锟的心,让他知道,党国并没有亏待他!”

    ……

    傍晚,空军医院,一辆军用卡车驶入,车上跳下八个陆军士兵,打听一番后来到陈北病房,值班护士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一个少校说:“我们是来给陈北转院的!”

    几个大头兵不由分说,推开护士进了病房,将尚在昏睡中的陈北连同病床和吊瓶架子一同搬走,抬上卡车呼啸而去,值班医生得知后赶过来,只看见卡车远去的背觲ww.?

    医生打电话给院长,院长也不明所以,心说夫人不是指派我们照顾伤员的么,怎么军方又把人接走了,想来涉及到美方,高层另有安排吧,便也没当回事,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辆汽车来到医院,车上下来的是陈北的父母,陈子锟夏小青得知儿子身负重伤后紧急赶来,却只看见一间空荡荡的病房,夏小青眼前一黑,差点坐在地上,陈子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挺住!”

    夏小青还是没能忍住,在走廊里就大放悲声:“我的儿,苦命的孩子……”

    陈子锟也泛起了泪花,儿子的音容笑貌在面前回荡,可怜的小北,打小就没享过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只在父亲身边过了五六年就被送到美国求学,年仅二十一岁就血洒长空,为国尽忠了。

    “小青,儿子是英雄,别哭了,儿子在天上看着呢。”陈子锟劝慰着夏小青,几个护士在旁边指指点点,一个上前道:“请问你们是陈北的家属么!”

    陈子锟道:“我是他父亲,可以带我们去见他最后一面么!”

    护士道:“哎呀你们误会了,陈北没事,手术后已经脱离危险了,一小时前被军方接走了,怎么你们不知道!”

    夏小青立刻不哭了,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拉住陈子锟的衣襟:“儿子活着,还活着!”

    陈子锟也转悲为喜:“谢谢,你知道转哪个医院去了么!”

    “抱歉,不清楚!”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陈子锟夫妇终于放心了,对儿子的下落倒不是很在意,飞虎队的伤员,不管到哪儿都是最好的照顾,这是绝对的。

    ……

    陈北从昏迷中醒来,四周一片黑暗,没有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反而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屋里没暖气,非常寒冷,他低声道:“水,我要喝水!”

    门开了,一个穿中山装的人伸头看了看,大声道:“老李,犯人醒了!”

    陈北糊涂了,这是做梦么,怎么自己成犯人了。

    忽然灯光大亮,高瓦数的灯泡照的他睁不开眼睛,耳畔传来鞋底镶着铁掌的清脆脚步声,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去,只见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佩戴党徽的中年人坐在自己床莣ww.?

    “你叫陈北,江东人,二十一岁,美国志愿航空队少尉飞行员,对不对!”

    “对,你是谁,“

    那人笑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重庆地方检察厅的检察官李华廷,负责你的案子,“

    “什么案子!”

    “陈公子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我给你提个醒,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市区杀了一个人,这人叫汤玉鹏,年龄和你差不多大,他是脑袋上中了一刀死的,陈公子的刀法不错!”

    陈北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需要有律师到场,我还想通知我的家人和部队!”

    李华廷注视着他说:“小子,别耍花样,这回人证物证俱在,你逃不掉的,你杀人的时候,至少有六个目击证人,逃走时也有警察记下了你的车牌号码!”

    陈北缄口不言,他是纽约黑手党家族培养出来的青年才俊,警方那一套把戏清楚的很。

    李华廷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这救不了你的命,来人呐!”

    丽莎被押了进来,长发披散,嘴角有血。

    “说,陈北是怎样杀人的。”李华廷道。

    “陈北想强奸我,被汤玉鹏阻拦,就杀了他。”丽莎低着头,声音沙哑。

    “出去吧。”李华廷嘴角勾勒出一丝得意的阴笑,让手下把丽莎押了出去。

    “卑鄙。”陈北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

    “你好好养伤吧,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李华廷站起来走了,一声关门的巨响后,屋子再次恢复了黑暗。

    陈北爬起来四下摸索,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牢房,水泥地面,门是铁板的,插翅也难飞。

    一番努力后,他的伤口隐隐作痛,不得不爬回了冰冷的病床。

    ……

    次日,宋美龄带着鲜花和慰问品以及重庆各界的代表,浩浩荡荡来到空军医院,却扑了个空,病房里已经住了别人,陈北不翼而飞。

    院长赶到作出解释,陈北已经转院,是被几个军人接走的。

    宋美龄很惊讶:“还有比空军医院更适合的医院么,我怎么不清楚这件事,来人,给我接空军司令!”

    一个电话直接打到空军司令周至柔桌子上,周司令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夫人,卑职不知道此事,受伤飞行员历来是在空军医院疗伤,如果没有特殊病症,不会转院的!”

    问了一圈,都说不知道陈北转到哪儿去了,刚开始宋美龄还有耐心开个玩笑什么的,到后来已经按捺不住了,大发雷霆道:“飞行员还在重伤期间,你们怎么看护的,竟然能让人劫走,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我把戴笠找来!”

    不到二十分钟,戴老板就赶到了空军医院,一进院长办公室就觉察气氛不对,夫人怒容满面,看样子是动了真气。

    “夫人,请吩咐。”戴笠小心翼翼道,他可知道夫人的厉害,就是委座也要让其三分,若是办不好差事,一句枕头风,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飞虎队英雄陈北在住院期间被不明身份的人接走,限你一个小时内查出去向!”

    “是。”戴笠没有半分推诿,立刻着手调查,查这种小事对军统来说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根本不用一小时,打几个电话就行,不过为了显示自己办事认真,戴笠还是煞有介事的派出了全部手下,将重庆翻个底朝天先。

    ……

    陈公馆,敲门声响起,下人前去开门,外面却没人,四下打量,只见地上用砖头压着一张纸。

    “令郎被陷害,现关在检察厅地下室。”纸上只有这么一行字,字迹稍显稚嫩,让陈子锟想起那个检察厅的小杂役。

    怪不得医院里没见到儿子,原来是检察厅在捣鬼,虽然不清楚小北犯了什么事,陈子锟立刻作出万全的安排,姚依蕾去联系律师,刘婷通知飞虎队,鉴冰联络报界的朋友,林文静守在家里,自己带着夏小青直奔检察厅。

    汽车开到检察厅门口停下,正好另一辆豪华轿车先他们一步而到,车上下来一个珠光宝气貂裘满身的贵夫人,脸色铁青,目不斜视,带着两个护兵径直闯进检察厅大楼。

    “害死我儿子的凶手在哪儿。”贵夫人一口尖锐的浙江口音响彻检察厅上下,

第六十八章 比谁的靠山硬

    那位贵夫人极其骄横,检察厅门房刚要询问,被她一耳光扇开,昂首阔步进去,陈子锟和夏小青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脸上五根指印的门房见他们来势汹汹,这女的比刚才那位还横,顿时不敢上前,任由他们闯入。

    “凶手在哪儿。”贵夫人叉腰大喝,一个检察官迎上来招呼:“汤夫人,人犯关在地牢,请您先到会客室小坐,李检察长马上就到!”

    “先带我去牢房。”汤夫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出手就是一张美钞。

    小检察官颠颠在前面引路,下到地下室门口,打开铁门,拉亮电灯,只见一张铁架子病床摆在屋子正中央,上面直挺挺躺着一个人,汤夫人从鳄鱼皮小手提包里掏出一把锥子攥在手里,二话不说疾步上前就要扎人。

    跟在后面的夏小青一眼看出躺在病床的是正是自己的儿子陈北,地下室阴寒无比,儿子身负重伤,居然被关押在这种地方,做母亲的一颗心都要碎了,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就将汤夫人搡到了墙上。

    夏小青是练武的人,手劲大,汤夫人穿的又是高跟鞋,一头撞到墙上,额角都青了,抬起头来正看到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抱着杀害自家儿子的凶手抹眼泪,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喝道:“你是谁!”

    “我是他娘,你又是谁。”夏小青毫无惧色,怒目而视。

    汤夫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咬牙切齿:“好,你们纵子行凶,居然还敢来,老娘和你拼了。”手持锥子扑上去,夏小青哪容她伤害到儿子,揪住汤夫人的领子左右开弓,耳光啪啪脆响。

    两个护兵刚要拔枪保护主子,陈子锟出手了,抓住两人的脑袋往中间一碰,两个家伙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小检察官愣了:“原来你们不是一起的!”

    李华廷闻讯赶到,见到这个场面,不禁愕然:“都住手,这儿是检察厅,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夏小青先停了手,她一点亏没吃,汤夫人却挨了一顿猛抽,脸都肿了,见撑腰的来了,便不依不饶的扑过去乱抓乱挠,夏小青烦了,照肚子就是一记勾拳,打的她脸色惨白,蹲下不说话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出去,都给我出去。”李华廷有些心虚,但还是无比威严的命令道。

    陈子锟才不理他,检查了儿子的伤势,并无大碍,但伤口尚未愈合还需疗养,检察厅的地下室牢房暗无天日阴冷无比,显然不适合养伤,他将儿子抱起,就要出门。

    李华廷拦住他:“你不能带走我的犯人!”

    陈子锟道:“地方检察厅什么时候可以抓捕军人了!”

    李华廷道:“对不起,志愿航空队不属于现役军人,令郎持有的是中国护照,他杀了人,自然不归军事法庭管,而应属地方公诉案件!”

    陈子锟眉头一皱,陈北难道真杀人了,难道那天晚上迟到,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是别的机关逮捕了陈北,身为父亲的陈子锟只会走法律途径解决,可是案子落到李华廷手里,他可不放心,搞不好案子还没开审,人就得先让他们折磨死,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儿子还不定被那个汤夫人扎成血葫芦呢。

    “李检察长,请让让,陈北负伤了,不能羁押在地下室内,能不能换个地方。”陈子锟道。

    汤夫人蹲在地上道:“我儿子躺在太平间里,你儿子还想换地方,没门,我和你们拼了!”

    夏小青又要动手,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喊:“汤司令到!”

    一阵皮靴敲击地面的急促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先进来的是四个人高马大的护兵,呢子军装,绑腿皮鞋,腰挎盒子炮分立两旁目不斜视,然后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在副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领子上将星闪烁,正是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上将。

    “二弟,你可来了,嫂子都快被他们活活打死了,玉鹏死的冤。”汤夫人见靠山来了,顿时泪落滂沱,泣不成声。

    汤恩伯不理她,眼睛盯着陈子锟,慢条斯理地摘着白手套,一口浙江官话问道:“你就是那个会开飞机的陈子锟!”

    陈子锟身份不低,但因为不是中央军嫡系,又转入预备役,所以汤恩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言语中颇为不屑。

    陈子锟反唇相讥道:“正是在下,你可就是水旱蝗汤的那位汤司令!”

    这是汤恩伯防区内河南百姓对汤部的称呼,意思是汤恩伯的军队纪律极差,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堪比水灾旱灾和蝗灾。

    汤恩伯冷哼一声:“令郎杀了人,难道想逃脱法律的制裁么!”

    陈子锟道:“法律有规定虐待嫌疑人么,我儿子有没有杀人另说,他作战负伤,检察厅有什么资格不经军方许可把人抓了,还关在这么恶劣的牢房里!”

    李华廷插言道:“陈将军,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地方检察厅有资格侦办此案,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通过正常途径申诉,现在请您离开!”

    陈子锟道:“在律师到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汤恩伯道:“你不愿走,那就留下吧!”

    两旁护兵手按在了枪柄上。

    夏小青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我今天就要主持这个正义。”汤恩伯虎目圆睁,杀气乍现。

    陈子锟却眯起了眼睛,此事愈发的复杂了,竟然招惹到汤恩伯的亲戚,陈北还真像年轻时的自己,要么不闯祸,要么把天捅个大窟窿,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就算杀人也是有理由的,绝由不得他们滥用私刑,今天就算豁出去把汤恩伯宰掉,也要把儿子救出去,天下之大,难道没有地方可去么。

    夫妻俩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夏小青从丈夫眼中读出了意思,就是一个字,杀。

    夏小青双手低垂,袖箭悄悄落在手中,陈子锟的衣襟微微敞开,腋下的m1911枪柄若隐若现,杀气弥漫在地下室走廊里。

    汤恩伯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岂能察觉不到这股杀气,但他以为对方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检察厅动手杀人。

    李华廷也感受到寒意,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又是一声高喊传来:“蒋夫人到,戴局长到!”

    先是几名穿黑中山装戴礼帽的精悍男子下来,汤恩伯认出他们是委座的贴身侍从,有时候也派给夫人做侍卫,都是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然后才是宋美龄款款下楼,身畔跟着的笑面虎正是军统当家人戴雨农,狭小的走廊里挤了许多人,反倒不那么阴森寒冷了。

    宋美龄的出现,瞬间化解了这股杀气,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汤恩伯的护兵放下了握枪的手,夏小青也悄悄收起了袖箭。

    戴笠笑呵呵道:“陈将军,汤司令,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汤恩伯自恃是蒋委员长的爱将,又是苦主,不搭理戴笠,冷哼一声将脸别到一边去了。

    陈子锟道:“这不明摆着么,检察厅违规抓人,我是来救人的!”

    李华廷一听这话就急了,谁不知道蒋夫人宠着这帮飞行员,在她面前说检察厅的不是,哪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刚想辩解两句,却被人挤到了墙角,气都喘不过来。

    宋美龄先检查了陈北的情况,这才温言细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挤了许多人,空气都不通畅了,上去找个暖和的地方把这件事搞清楚!”

    夫人发话,谁敢不尊,众人离开地下室,借用检察长的办公室,先把陈北安置在沙发上,医生来给检查了伤口,挂上吊瓶,陈子锟夫妇、汤恩伯及其嫂子,还有负责此案的李华廷都落座后,宋美龄道:“李检察长,你先说吧!”

    李华廷干咳一声道:“案子其实很简单,三日前陈北途径市区的时候,意欲强奸一名女子,被死者汤玉鹏发现并制止,打斗中陈北失手杀死汤玉鹏!”

    “你胡扯。”夏小青大喝道。

    李华廷微笑道:“陈夫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事实就是事实,令郎的手枪遗失在现场,巡警也曾记录他的座驾车牌,还有包括受害者在内的七名人证的口供,随时可以提供!”

    陈子锟眉头紧皱,对方准备充足,看起来很难翻案了。

    宋美龄愕然,居然发生这种恶劣的事情,难道自己看走眼了,陈北这小子是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汤夫人又开始哭泣:“可怜我儿子才二十二岁,就死在这个恶棍手中,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宋美龄沉默不语。

    戴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上表情不变。

    汤恩伯看看李华廷,赞许的微微颔首。

    夏小青捏住了丈夫的手,手掌汗津津的。

    忽然宋美龄说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一个面对敌机敢于牺牲自己的勇士,会作出此等人神共愤的罪行,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李华廷道:“夫人,人证物证俱在!”

    忽然沙发上的陈北动了一下,苏醒过来。

    医生上前检查一番,确认无碍,陈子锟夫妻坐在儿子身旁,问他道:“小北,到底怎么回事!”

    陈北看看屋里的阵势,明白发生了什么,低声道:“人确实是我杀的!”

    宋美龄眼中明显流露出失望之色。

    “但是那家伙该死,他绑架俱乐部女招待,聚集一帮打手在路上埋伏我,企图奸杀女招待嫁祸与我,还要砸烂我的双手,我是被逼无奈才反击的!”

    事情大反转,所有目光都看向李华廷。

    李华廷有些慌神,事实上他并不清楚真相,所有的证据都是苦主一方提供的,涉案的几个证人都是流氓地痞,可信度并不高。

    一直没说话的戴笠开口道:“检察厅办这种案子怕是不太专业,不如把现场目击证人名单交给我们军统,保证审出真相来!”

    宋美龄点点头:“雨农的意见,我看行!”

    夫人发话,谁敢不从。

    宋美龄坐到陈北旁边,摸摸他的脸,叹气道:“孩子,你受苦了!”

    汤恩伯脸色有些难看了,李华廷心里直打鼓,案子移交给军统,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宋美龄道:“在案子查清之前,我看还是先把伤员送回医院比较好,明天委员长还要亲自给陈北颁发青天白日勋章呢!”

    李华廷道:“是,是,是!”

    宋美龄拉着夏小青的手道:“陈夫人,您儿子是一位勇敢的骑士,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认他做干儿子!”

    夏小青并不喜欢宋美龄,她总觉得这位第一夫人和自家丈夫有些瓜葛,若在平时肯定要敷衍婉拒,但此时却忙不迭的答应道:“好,择个良辰吉日拜干娘,我替他做主了!”

    说罢还示威似的瞟了一眼李华廷和汤夫人。

    这两位都是面如死灰,

第六十九章 结案

    宋美龄是什么身份,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陈北拜她做了干娘,那就是委员长的干儿子,那就是皇亲国戚,谁能惹得起。

    汤恩伯虽然贵为中将司令,但距离蒋宋孔陈四大家族还差了老远,充其量就是委座门下走狗,拿什么去和夫人分庭抗礼,不过他是铁血军人,眼见堂侄被杀,就算顶撞夫人也要把话说出来。

    汤恩伯正要说话,陈子锟先开言了:“夫人,不可!”

    “哦,子锟有什么意见。”宋美龄颇为惊讶,心说我这是在帮你们,为何不领情。

    陈子锟道:“在犬子没有昭雪之前,还是暂缓认干亲吧,以免给夫人清誉带来不好的影响!”

    戴笠附和道:“对对对,还是等案件查清之后再说吧!”

    宋美龄看了一眼陈子锟,缓缓地点点头。

    陈子锟又道:“案子交给军统,我怕李检察长和汤司令有所不满,不如这样,趁着夫人在场,咱们来个三堂会审,现在就把案子给断了!”

    李华廷摇头如拨浪鼓:“这儿又不是法庭,怎可断案!”

    陈子锟道:“这不是断案,只是判定我儿子该不该起诉,李检察长,你是不是觉得蒋夫人心存偏颇,汤司令不分是非吧!”

    “不敢。”李华廷将目光投向汤恩伯。

    汤恩伯脑子转的很快,戴笠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案子交给他只会暗箱操作,偏向陈子锟一方,不如趁他们插手之前,当众过堂,还能保证一些公正性。

    于是他点头道:“我同意!”

    案子的关键人物就是那名俱乐部女招待,丽莎被关在检察厅羁押室里,很快就被提了上来,一进屋,她就被这股气势压倒了,这儿的人非富即贵,竟然还有……蒋夫人。

    宋美龄可是人尽皆知的新时代女性偶像,在空军俱乐部工作的丽莎最崇拜的就是她,当即跪倒在地哭诉道:“夫人,冤枉!”

    汤夫人知道不妙了,案情的详细经过她心中有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向吃不得亏,和姓陈的有了龃龉,就找人绑了女招待去要挟他,结果把命给丢了,这要是来了大翻盘,自己的脸往哪儿搁,情急之下呵斥道:“我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

    这一声呵斥露了怯,人家女招待只说冤枉,并没有指证谁,汤家不打自招,大家心知肚明。

    宋美龄瞥了汤夫人一眼,到底是第一夫人,不怒自威,汤夫人立刻缄口不言了。

    “小姑娘,你不要怕,我会为你做主的,当日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宋美龄柔声说道,丽莎颤抖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抹着眼泪道:“我叫张慧丽,成都人,中学毕业后到空军俱乐部做女招待……”

    案件随着丽莎的诉说渐渐浮出水面,汤玉鹏与陈北在俱乐部里曾经发生过斗殴,为了报复对方,汤玉鹏纠集六名打手绑架了丽莎,在陈北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引他出现,以丽莎的性命要挟,意欲砸烂陈北的双手,再把丽莎奸杀后嫁祸与他,当然这都是未遂的罪名,但基本可以判定,陈北是在手枪顶着脑袋的情况下被迫自卫杀人的。

    水落石出,几家欢喜几家愁,夏小青长嘘了一口气,陈子锟也如释重负,汤恩伯面色铁青,汤夫人还试图挽回:“还有几名目击证人,再问问他们!”

    宋美龄冷冷道:“我累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儿,那几名人犯,交给戴局长处理,小北,妈咪带你离开这儿,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了!”

    李华廷汗如雨下,蒋夫人虽然没直说,但是对检察厅的不满不言而喻,自己这顶帽子怕是戴到头了,汤恩伯很是气恼,原想仗着身份压陈子锟一头,结果到头来却自取其辱,早知道不为这个不争气的侄子出头了。

    陈子锟走到汤恩伯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道:“当年江浙之战,我出面调停,兵驻松江,和你的恩师陈仪相谈甚欢,那时侯你大概在浙军中做营长吧,没想到现在都是中将了,有出息!”

    汤恩伯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虽然和陈子锟年龄相仿,但资历真的差了老远,人家当督军大帅的时候,自己还是个每日为军饷奔波卖命中下级军官。

    “以后注意,别没大没小的。”陈子锟甩下一句话,带着夏小青扬长而去。

    宋美龄也不搭理汤恩伯,亲自扶着担架出门了,戴笠倒是凑过来笑嘻嘻道:“汤司令,节哀顺变!”

    ……

    陈北被送回了医院好生调养,戴笠安排了两个特工在医院守着,严防再出现意外,宋美龄坐在床边亲自帮陈北削苹果,慢声细语的问长问短,两人先用国语,慢慢就不自觉的转成英语交谈,宋美龄问他在哪儿上的大学,怎么参的军,在美国生活的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陈北用一口地道的东部口音对答如流。

    得知干儿子是纽约大学的二年级学生,宋美龄颇感兴趣:“看来你学习成绩很优秀嘛,纽约大学可是一所很好的大学!”

    陈北羞涩道:“我的成绩不好,因为有特长才被破格招收的!”

    “哦,你有什么特长。”宋美龄颇感兴趣。

    “上大学前,我是纽约扬基队的投手!”

    “哎呀,你还是个体育健将。”宋美龄惊讶道,美国人民热衷于棒球运动,扬基队更是东部著名球队,陈北小小年纪跻身扬基队,怪不得纽约大学破格收录他。

    看着娘俩亲热的聊天,夏小青微微吃醋,嗔道:“这婆娘给我儿子灌的什么**汤!”

    陈子锟道:“没办法,咱儿子太帅了,人见人爱,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美龄不出面的话,今天这个事儿,小北不死也得脱层皮!”

    夏小青道:“道理我当然懂,人家给脸,咱就得接着,儿子是帅,比你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的多,生不出儿子的婆娘当然喜欢!”

    陈子锟竖起手指:“嘘,小声点!”

    宋美龄翩翩走来,伸手和夏小青握了一握,含笑道:“您生了一个好儿子,大学生投笔从戎,慷慨救国,堪称青年之楷模!”

    陈子锟担心夏小青胡说八道,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夏小青正色道:“夫人言重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子锟经常教育儿女要精忠报国,小北回国参战,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宋美龄赞道:“陈夫人真是深明大义!”

    陈子锟也纳闷,别看夏小青平时风风火火急脾气,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口才好的很呢。

    ……

    宋美龄要认陈子锟的儿子为义子的事情在重庆迅速传开,一时间上流社会都认为陈子锟要被重新启用了,可是等了半个月,陈北被授予了青天白日勋章,晋升为中尉,在空军大礼堂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冷餐会,会上正式拜蒋夫人为干娘,这些事情之后,陈子锟的新职务依然没有动静。

    汤玉鹏被杀一案交给军统调查,很快“水落石出”,几个帮闲被判定为凶手,移交检方起诉,估计死刑是逃不掉的,这样一来,汤家的体面保住了,陈北的名声也不受任何影响,对此宋美龄很是满意,赞扬戴笠会办事。

    对这个结果,汤家不满意也得满意,这是上面定的钦案,任谁也翻不过去,汤玉鹏的父亲唐恩同是汤恩伯的叔伯兄弟,在重庆开了一家公司,专营黑市汽油,其实就是倒卖汤恩伯从前线偷运来的军用物资,日进斗金,财大气粗,路子野的很,儿子就这样被人活活杀死,当爹的岂能善罢甘休,既然法律途径走不通,就走黑路解决。

    不过想对付陈家还真不大容易,陈子锟是青帮通字辈大佬,和杜月笙是好朋友,更是名闻遐迩的传奇将军,四川道上的袍哥朋友都敬重他,不敢接这个活儿。

    此案之后,陈子锟也长了心眼,安排了十几个老部下在宅子附近巡逻把守,又养了几条大狼狗,家里防范严密,水泼不进。

    至于陈北,就更不用打他的主意,人家是宋美龄的干儿子,飞虎队的中尉飞行员,整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最倒霉的是检察厅的李华廷,因为违规办案被撤职查办,谁都知道他得罪了蒋夫人,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

    ……

    这天中午,飞虎队从昆明转场到重庆,陈北开着吉普车来到空军俱乐部,找到一个相熟的侍者问道:“你知道丽莎在哪儿么!”

    侍者道:“丽莎死了!”

    “怎么死的。”陈北大为震惊。

    “淹死在江里,尸体在下游发现的,都泡烂了。”侍者不愿意多说,扭头走了。

    陈北步履沉重的走了出去,重庆的春天已经降临,但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回到家里,见儿子闷闷不乐,陈子锟问清了情况,长叹一声道:“无权无势的人牵扯到高层斗争中,总归是没有好结局的!”

    陈北道:“一定是汤家杀的,我要去警察局报案,警察不管,我就找干娘去!”

    陈子锟道:“你干娘不会管的!”

    “我不信。”陈北扭头就走,径直来到宋美龄官邸,报告了此事,宋美龄淡淡道:“听戴笠说过,这小姑娘是受不了压力,自己跳江死的,小北,喝咖啡还是红茶。”

第七十章 远征军

    陈北从委员长官邸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个小时没出来,也没吃晚饭,陈子锟知道原因,便打发夏小青去开导儿子。

    夏小青进了房间,陈北呆坐窗前,面前摆着半瓶威士忌,酒气熏天。

    儿子大了,和母亲有些疏远,再加上战斗任务频繁,算起来陈北和母亲夏小青之间的交流还没有和干娘宋美龄的交流多,但毕竟母子连心,陈北流泪道:“娘,我憋得慌!”

    夏小青道:“有啥事就说,娘替你做主!”

    陈北道:“丽莎死了,我知道她是绝不会自杀的,但似乎没人在乎她的生死,就连干娘也毫不在意,就像死的仅仅是一只蚂蚁,可那不是蚂蚁,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夏小青道:“在达官贵人眼里,百姓的性命正如蝼蚁一般,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你涉世不深,很多事情还不懂!”

    陈北道:“干娘自小接受的是美国式的教育,自由民主平等更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可是今天的事情让我感觉她很陌生,她优雅、体面,却又残酷无情,似乎更像是一位高高在上俯视万民的皇后,而不是慈祥和蔼的领袖夫人,这不是我心目中的干娘!”

    夏小青道:“孩子,你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爹是关东老林子里的土匪,一身侠肝义胆,你打小跟娘四海漂泊,血管里流的是江湖豪侠的血脉,最见不得老百姓被人欺负,娘懂你,那个劳什子的干娘,以后少来往!”

    陈北点点头:“我以后不会再去她那里,不过……丽莎的死,总要有个说法才行,这案子蒋夫人不管,警察和法院更不会管,难道人就白死了不成!”

    夏小青冷笑道:“什么狗屁警察局检察厅,都是为有钱人开的,穷人想伸冤,只有靠自己一双拳头,他们不出头,娘替你出头!”

    陈北惊讶道:“娘,你要干啥!”

    夏小青道:“这几天姓汤的派了一些人来咱家踩盘子,还当我不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娘行侠仗义闯荡四方的时候,他们还玩泥巴呢,我早琢磨好了,来个先下手为强!”

    陈北道:“娘,你要杀人!”

    夏小青道:“不,娘不杀人,只放火,姓汤的做汽油生意,一把火点了***油库,让他哭去!”

    陈北兴奋无比:“娘,我也去!”

    夏小青道:“你人高马大的,轻功不利索,别给娘添乱,你要是有心帮忙,给娘弄点趁手的家伙,比如手榴弹什么的!”

    陈北道:“手榴弹倒是有,可那玩意放火不专业,不如搞点白磷,弄几个燃烧瓶,撂过去就是一片火海,扑都扑不灭,绝对好使!”

    “好,就这么办!”

    这母子俩酝酿大案,别人也没闲着,林文静找了弟弟文龙出马,写了一篇犀利无比的文章揭露某军中高官倒卖军用汽油的报道,化名发在重庆各大报纸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说汤恩伯。

    新华日报迅速转载了文章,发社论对**形势表示担忧,一时间唐恩同如坐针毡,也没心思对付陈子锟了。

    三月初的一个夜晚,夏小青母子悄悄来到位于重庆市郊汤氏油料公司货场,这儿戒备森严,高墙上插满玻璃碴子,拉着铁丝网,不知道还以为是监狱呢。

    这种高墙防一般毛贼还行,在沧州燕子门的轻功高手面前形同虚设,一身夜行衣的夏小青退后几步,一提气,蹭蹭就踩着墙壁上去了,撑在墙上看去,货场里汽油桶堆积如山,巡夜的人起码三队,都带着狼狗,到处都是严禁火烛的警告字样,防火措施严密,有消防水桶和各种器械工具,还有一个沙堆,是专门用来扑灭油火的。

    防守严密,极难下手,夏小青脑子迅速运转着,想出一条计策来,跳下高墙对儿子耳语几句,陈北不断点头,拿出早已预备好的燃烧瓶,拉开架势投了进去,纽约扬基队的专业投球手臂力过人,燃烧瓶划着抛物线飞进货场,落在空地上摔碎,煤油中的白磷遇空气燃烧,登时一片火海。

    油料公司的值班员发现着火,急忙从各个方向赶来,大呼小叫救火,他们的经验很丰富,这种火苗很难扑灭,必须要拿沙子来掩盖才行。

    正手忙脚乱,第二枚,第三枚燃烧瓶呼啸而至,又燃起熊熊烈火,好在距离汽油桶堆栈处还远,引不起爆炸,但这已经让值班人员穷于应付,一部分人忙着救火,一部分人冲出大门捉拿纵火者,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人影悄悄进入了货场。

    夏小青动作迅疾如灵猫,先在值班室里拿了个脸盆,然后来到汽油桶堆栈处,拧开桶盖接了一盆汽油,一边走一边倒油,倒到围墙边,丢下脸盆,擦着火柴丢过去,一条火线迅速向货场中延伸。

    等值班人员发现危险,已经来不及了,货场中堆栈了数百个汽油桶,一旦失火救无可救,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火灾,而是毁灭性的爆炸。

    汤氏油料公司货场发生剧烈爆炸,火光熊熊半边天幕都被映红,夏小青和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脸上尽是行侠仗义之后的豪迈神情。

    娘俩回到家里,只见高朋满座,陈子锟容光焕发,正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将军谈笑风生,见儿子回来,介绍道:“小北,这位是你爹二十年的老朋友,约瑟夫史迪威中将,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马上就要出任中缅印战区司令官!”

    夏小青历来不搀和这种场面,悄然上楼,陈北则立正敬礼,向长官问候,史迪威和他寒暄几句,继续和陈子锟聊天,陈北在旁陪坐,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大概是史迪威要举荐父亲做中国远征军的司令,率军入缅协助英军防御日本,不由得心花怒放。

    ……

    当唐恩同赶到现场的时候,货场已经烧成了白地,损失无可估量,幸存的值班员告诉他事发经过,气得他面色惨白,身子晃了两下,喷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身在前线的汤恩伯很快得到消息,更是咬牙切齿,肯定是陈子锟派人故意纵火,这官司就算打到委座前面也在所不惜。

    汤司令找个由头飞回重庆,借着向委员长汇报战情的时机提到了自家兄弟的公司被人纵火一事,蒋介石表情淡漠,道:“现在重庆市面上汽油千金难求,你那个兄弟从哪儿搞来这么多紧俏物资!”

    汤恩伯哑口无言。

    “好了,你回前线去吧,好好为党国效力,不要胡思乱想。”蒋介石打发了汤恩伯,回到内室,把事情和宋美龄说了,道:“我看未必是陈子锟干的,到底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办事不会如此孟浪,他那个儿子倒是个闯祸精!”

    宋美龄笑道:“是么,那这孩子还真是调皮,回头我教训他,对了达令,我想帮他做个媒,你看詹妮特怎么样!”

    蒋介石猛摇头:“不可,且不说陈子锟和孔祥熙不和,两个孩子都是无法无天,要是凑到一起,还不把天捅个窟窿,绝对不可以!”

    宋美龄笑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汤恩伯悻悻而归,找了几个军界朋友喝闷酒,酒意上来,信誓旦旦要宰了陈子锟出这口恶气。

    “老汤,此事也就是在咱们几个面前说说,千万别宣扬出去,如今陈子锟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你得罪不起的。”一人劝道。

    “怎么说!”

    “中美英结盟,美国派了个将军叫史迪威,担任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这人是陈子锟的老朋友,关系铁的很,上面有传言,说要委任陈子锟为远征军的司令呢,这可是个肥差!”

    汤恩伯倒吸一口凉气,陈子锟和美国人搭上关系,那自己真是惹不起了。

    与此同时,陈子锟家里也是高朋满座,一些平素不大来往的军界高官纷纷带着礼物登门拜访,无非是想在远征军里谋个职位。

    去年底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签署后,重庆即编成中国远征军准备赴缅参战,但第一路司令的人选未定,部队倒是就位了,其中有陈子锟的老相识孙立人,这位税警总团出身的将军现在是陆军新编三十八师的师长,薛斌也重披战袍,靠孙立人的关系在三十八师当了个副团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史迪威力荐陈子锟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但陈子锟本人却不以为然,他太了解蒋介石了,远征军乃**精锐,怎会交给非嫡系的人选,自己越是和史迪威关系好,越是不可能当这个总司令。

    但送上门的礼物他还是照单全收,来者不拒,提出的要求更是满口答应,反正兑现不了,若是一味拒之门外的话,怕是还要被人说架子大,眼界高。

    果然,最终第一路总司令的人选尘埃落定,并非陈子锟,而是卫立煌,实际担任指挥任务的则是杜聿明,陈子锟连个副职也没混上。

    远征军浩浩荡荡开进缅甸,陈子锟悄然出走,潜回江北继续抗日去了,

第一章 有礼有节

    江北农村,天高野阔,一群农民正在田里锄草,忽然一人站直了身子,倾听着天边的动静,道:“日本飞机!”

    战争已经进了第五个年头,就连最偏僻乡村的农民也知道飞机的存在,知道这玩意能在天上一口气飞上千里地,能撂下炸弹把房屋城墙炸的稀巴烂,北泰机场驻扎有日本陆军一个航空队,时常能看见飞机在天上训练,江北人早已见惯不惊了。

    随着沉闷的引擎轰鸣,两架飞机自西方飞来,天上绽放白色的伞花,农民们扶着锄头看西洋景,一直目睹那个人落到地上,才放下锄头,从背上拽下老套筒,哗啦一声推上子弹,三面包抄过去。

    跳伞的飞行员解着伞绳,一口地道的南泰土话喊道:“老乡,别开枪,自己人!”

    “原来是**的飞行员。”几个农民放低了枪口,过去一看,这人有些眼熟,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其中一个农民认出了他:“哎哟,是陈大帅您老人家!”

    “是,我又回来了。”陈子锟爽朗笑道,将白绸质地的降落伞送给了三个农民,说拿回去给娃做身衣服吧,农民们喜不自禁,回家套车,护送陈总司令到附近抗日救**的驻地。

    陈子锟驾临江北,救**全体官兵精神为之一振,此前他们的总司令陈启麟率兵进攻八路军,被人包了饺子,损失数千人马,连总司令都被俘虏了,士气跌到谷底。

    军事会议上,盖龙泉和陈寿向陈子锟报告了当时的情况,陈启麟初来乍到,独断专权,一心想把八路军挤出江北,刚开始连战连捷,还逼得八路军一个营反水,哪知道这都是人家的计谋,不知不觉就被诱进了包围圈,连本带利都给吐了出来,自己也折进去了。

    “你们怎么不劝他。”陈子锟道。

    “没办法劝,他有尚方宝剑。”盖龙泉叹气道。

    “什么尚方宝剑!”

    “委座的手谕,密令他全力剿-共,谁敢不听,军法从事!”

    陈子锟点点头:“启麟在后方休息的久了,不了解前方的状况,做事孟浪了些,无妨,替我联络武长青,我会会他!”

    盖龙泉道:“不慌,先给你接风洗尘!”

    营地大摆宴席为陈总司令接风,酒过三巡的时候,八路军的信使就到了,送上武长青的亲笔信,说要三日后在苦水井与陈子锟会面。

    众人大惊,总司令刚到,怎么八路军就得到信儿了,这也太神速了吧,怪不得打败仗,莫非出了内奸。

    陈子锟写了回信让信使带走,召集重要干部开会,陈寿盖龙泉两位大将,还有双喜、刘骁勇这些中坚力量都到场。

    陈子锟说:“各位,队伍里可能有八路军的探子,以后都长个心眼,留意着点!”

    大家互相看看,都心事重重的点着头。

    刘骁勇的眼神坦荡,不动声色。

    ……

    三日后,苦水井外,彩旗招展,春风拂面,八路军大青山支队司令员在村口亲自迎接陈子锟,双方刚打过一场硬仗,自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仔细观察的话,警卫员们腰间的盒子炮机头都是张开的,随时可以拔出来射击。

    武长青一袭土布军装,腰扎牛皮带,挂着一把勃朗宁小手枪,大手一伸:“陈总司令,请!”

    陈子锟笑道:“武支队长,称呼错了,我不是什么总司令,只是个退役军人而已,今天是来见老朋友的,不必摆这么大阵仗!”

    武长青正色道:“江北抗日救**乃阁下一手建立,我们八路军只认陈总司令,重庆的委任我们反倒不认了!”

    陈子锟点点头,隐隐能猜出武长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进了村子,打谷场上八路军特务连队列齐整的接受检阅,一水的草绿军装,打着绑腿,背着刺刀闪亮的三八大盖,腰里挎着四颗木柄手榴弹,精神抖擞,装备精良,和刚来江北那阵的叫花子形象大相径庭。

    站在队伍前头的正是赵子铭,跑步上前敬礼:“支队长,部队集合完毕,请您检阅!”

    武长青很随意的回了一个礼:“稍息!”

    陈子锟不禁怒火中烧,八路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前年还是到处捡子弹壳的穷鬼,现在兵强马壮,已经可以和自己的部队分庭抗礼,把赵子铭拐走不算,还把陈启麟俘虏,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支队长,贵军发展迅猛,令人惊叹。”陈子锟冷声道。

    武长青坦然一笑:“队伍是在战斗中发展壮大的,不打仗,就没有发展,不信你可以看看江南那几支所谓的抗日队伍,游击游击,游而不击,只顾着欺负老百姓,和友军搞摩擦,到现在人马越来越少,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这个道理!”

    陈子锟道:“话说的漂亮,想当初在南泰城下,我一句话就能灭了你们,是我太心慈手软,结果养虎为患,倒把我们抗日救**给害了!”

    武长青道:“陈总司令当初与我部划地而治,给我们留出生存空间,我部一直感激在心,可是年初陈启麟就任贵部司令长官以来,蓄意破坏和平共处,多次发起挑衅,我部为顾全大局,本着退避三舍的原则不予还击,可是陈启麟却以为这是我们软弱的表现,更加肆无忌惮的发起进攻,我部忍无可忍,奋起还击,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请问总司令,若是您面对这种进攻,会如何处之!”

    陈子锟见他说的有礼有节,也不好发作,只能道:“那你们准备如何发落陈启麟!”

    武长青道:“听说陈启麟将军是总司令的故交,我们看您的面子,自然不会难为他和弟兄们,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但不敢轻易放了,不然放虎归山,我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现在总司令回来了,自然要放他们回去,来人呐!”

    “有。”赵子铭高声应道。

    “把朋友们请出来吧。”武长青淡淡道。

    特务连士兵从村子里押出一队俘虏,足有几百人,都穿着抗日救**的制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但脸色尚好,看来没饿着。

    陈启麟走在队伍前列,领子上缀着将星,风纪扣严严实实,依然保持着黄埔学生的风范。

    俘虏们在特务连的口令声中立正列队,排成五队,鸦雀无声,陈启麟噗通跪倒:“大哥,我对不起你!”

    陈子锟道:“回去再说,多谢了,武支队长!”

    “且慢!”

    “哦,武支队长还有和指教!”

    “贵部的武器弹药,还请查收!”

    武长青又一摆手,特务连将缴获的几百支步枪,几十挺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都抬了上来,还有几十箱子没开封的弹药。

    “这些都是缴获的武器弹药,现在原封不动的奉还,希望贵部在陈总司令的领导下,只打日寇,不搞摩擦,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武长青真挚的说道。

    陈子锟点点头:“我会的!”

    “那就后会有期了,“武长青翻身上马,急驰而去,八路军特务连也列队离开,全面撤离摩擦后占领的抗日救**地盘。

    八路军搞了这一手,让大伙儿有脾气都发不出来,抗日救**的老底子都是江湖人士,最讲究一个义字,武长青以德服人,事情办的没地方挑理,大家不服也得服。

    回到驻地,陈子锟问陈启麟被俘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

    陈启麟道:“吃饭睡觉,政治学习,八路给我们分班讲课,佃户出身的一个班,土匪出身的一个班,军官一个班,学的都是阶级划分那一套!”

    “有什么收获!”

    “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太大了,俘虏了两千多人,一多半都跟了八路,愿意回来的只有六百人,政治思想工作,我党始终不及他们!”

    陈子锟道:“明白了,就算回来这六百人,里面估计也搀了沙子,以后我军再有什么行动,怕是瞒不过八路了!”

    陈启麟道:“要严查,一个一个的过,一定要把**埋的钉子挖出来,不然以后就算打走了日本人,咱们的日子也没法过!”

    陈子锟苦笑一声:“你觉得有用么!”

    此事就这样作罢,陈启麟名义上还是江北抗日救**的总司令,但事实上大权却掌握在陈子锟手里,国共相安无事,日本人窝在北泰和南泰城里,轻易不出城,三方和平共处,静待战争结束。

    江北乡下闭塞,想看报纸都难,幸亏陈子锟带了一部收音机,可以收听中央社的消息,东南亚战事吃紧,中国远征军已经进入缅甸,与日军激战于境外,这是甲午战争以来中**队首次出国用兵,而且是和英美军队并肩作战,意义非常重大,不能亲身参与,真是遗憾之极。

    四月中旬的一天夜里,陈子锟正在睡觉,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应该是重型轰炸机的发出的声音,惊得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院子里,正看到一架双引擎轰炸机在月光下低空飞行,似乎就要擦着树梢。

    轰炸机的机翼上涂的不是日军的旭日徽,也不是青天白日,而是美国陆军航空兵的红心双翼白星,

第二章 B25轰炸机

    美军轰炸机竟然出现在中国内地,一时间陈子锟惊诧万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大呼:“警卫连集合,救人!”

    飞机擦着树梢飞行,一边引擎已经停转,分明是要迫降,江北乡下是大片的高粱地,可做迫降缓冲,不过引发火灾的话,机上人员定然危险。

    警卫连紧急出动,向飞机飞行方向奔去,片刻后一声巨响,飞机着落了,巨大的惯性推动飞机在高粱地上滑行,瞬间摧毁无数青纱帐。

    士兵们奔过去一看,飞机头拱起一片泥土,螺旋桨空转几圈停下了,检查机舱,空无一人,四下里搜索,忽然青纱帐里响起枪声,士兵们全都趴下,拉动枪栓瞄准枪声响起的方向,大声叫骂呵斥。

    过了一会,四个洋人飞行员举着手出来了,为首一人手里扬着白手绢,用英语念念叨叨说着什么,士兵们不懂英语,将他们按在地上,搜出身上的配枪,又在青纱帐里搜了一遍,抬出一个受伤的家伙。

    五个飞行员被押进了陈子锟的司令部,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陈子锟穿着粗布棉袍,扎着绑腿,腰里别着盒子炮,大秃头锃亮,下巴上留着长长的胡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接见了这些天上来的朋友。

    为首一个飞行员的皮夹克上缀着上尉军衔,他努力的尝试着用手势和蹩脚无比的中文告诉这些土匪,自己是美国人,是来帮你们打日本的,请给我们食物和帮助,带我们去中**队的防区。

    “威廉姆,他们听不懂你的话,还是省省力气吧。”受伤的少尉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叫威廉姆,你们隶属于那支部队,指挥官是谁,执行的什么任务。”坐在太师椅上的秃头匪首一边抽着小烟袋,一边用流利无比的美国东部口音问道。

    飞行员们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土得掉渣的中国老汉的英语水平和措辞,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先生,我们是美国陆军航空兵第十七轰炸机大队的士兵,指挥官是杜利特中校,我们刚轰炸完东京。”威廉姆上尉结结巴巴的答道,“顺便问一句,您的英语是在哪儿学的!”

    “美国,孩子,我去过美国。”陈子锟道,招呼部下:“小的们,给他们弄点吃的,最好来点酒,再把军医找来,给这位少尉看看他的腿!”

    能有个懂英语的人在,飞行员们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勤务兵拿来鸡蛋烙馍和咸菜,还有一坛子白酒,招待这些洋人,小伙子显然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说这种馅饼真好吃,就是中国白酒的味道太烈了,降不住。

    陈子锟道:“你们是从哪儿起飞的,这种轰炸机我以前没见过!”

    威廉姆上尉道:“事实上我们是在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我们的飞机是新型的b25轰炸机,先生,您也懂飞机!”

    “懂一点,我可以去看一下飞机么。”陈子锟道。

    “当然可以,指挥官先生!”

    一行人来到飞机迫降处,警卫连已经在附近布了岗哨,东方破晓,草叶上沾满晨露,一架灰绿色的中型双引擎轰炸机静静停在高粱地里,一只喜鹊站在机头玻璃罩上欢快的鸣叫着。

    陈子锟检查了引擎的外观,又爬进驾驶舱摆弄一番,道:“无线电打坏了,汽油也耗尽了,怕是飞不回去了!”

    威廉姆耸耸肩道:“指挥官,我们本来就没打算飞回去,这是一次单程轰炸,为了报复日本鬼子偷袭珍珠港,我们都是志愿参加这次任务的!”

    陈子锟道:“这么好的飞机就不要了,你们美国人真是财大气粗,你确定要放弃它!”

    “是的阁下,我们没有能力挽救它了,等等,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不要,我就要了。”陈子锟道。

    “你是说,可以让它起飞。”威廉姆眼中燃起希望之火。

    “我可没说,这里没有机械师,没有起重机,没有航空燃油和跑道,飞不起来的,我只是想把引擎拆了当发电机,把机枪拆了架在骡车上当坦克,这些铝皮,想必农民们也很喜欢!”

    正说着,一架日本侦察机从天上飞过,游击队员们急忙卧倒,洋人飞行员却不以为然,这么大的轰炸机停在地面上,根本躲不过侦察机的眼睛。

    “指挥官阁下,恐怕你得赶紧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这架飞机随便你处置吧。”日本侦察机的出现让威廉姆上尉有些不安起来。

    “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陈子锟道,他望着天上的日本飞机若有所思。

    得知轰炸日本的元凶之一在江北迫降,日军大本营发下严令,务必俘虏美军飞行员,如能缴获完整的轰炸机就是大功一件,北泰驻军紧急出击,以坦克开道,装甲车压阵,大队步兵倾巢出动,杀气腾腾奔着南泰就过来了。

    敌人来势汹汹,游击队不敢硬抗,匆匆后撤,日军的目标在于飞机,得手后征用了几百个当地百姓,把青纱帐全铲了,从北泰调来压路机,平了一条五百米的跑道出来,一架轻型飞机着陆,下来几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家伙,围着飞机指指点点,满嘴哟西。

    这是美国新式轰炸机,能成功俘获一架完整飞机,对日本的航空事业有莫大的帮助,这些人是专程从本土飞来的航空专家,看了飞机后都赞不绝口,向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发电,要求将b25弄回本土去研究。

    北泰驻军全力配合,运来航空燃油上百桶,几个借调来的重爆机飞行员爬上爬下鼓捣着,终于将b25发动起来,引擎喷出一股蓝烟,轻快的转动起来,飞行员和专家们都欣喜的振臂高呼:“半载!”

    忽然枪声四起,游击队发起了进攻,野战机场周围,抗日救**的炮兵用迫击炮和掷弹筒猛烈轰击外围守卫日军,足足一个大队的皇军临危不惧,奋起反击,坦克和装甲车也喷出了火蛇,战斗非常激烈。

    威廉姆和他的机组成员趴在掩体里,紧张的看着游击队战斗,问陈子锟:“指挥官,你们能打败日本人么!”

    陈子锟道:“不能!”

    飞行员们面面相觑。

    “但有人可以。”陈子锟指指天上。

    一队p40战斗机从天边俯冲过来,机头上涂着鲨鱼嘴,血红的大嘴和白森森的獠牙历历在目,机翼下的机关枪喷出火龙,如同割麦子一般将日军成片的放倒,薄皮大馅的豆式坦克更是重点照顾目标,被乱枪打成了筛子。

    威廉姆等人兴奋的跳了起来,冲天上的同行挑起大拇指。

    “小的们,该你们上了。”陈子锟一声令下,上千游击队发起了总攻,漫山遍野全是人,声威震天,第四师团的皇军们拼死抵抗,怎料被他们抓来修跑道的民夫突然暴起,抢了枪支在背后捣乱。

    航空专家和飞行员急忙爬进b25,手忙脚乱发动引擎,谁也没看到一个民夫打扮的家伙爬了进来,举起盒子炮就是一通扫,当场将专家打死在驾驶舱里。

    一番激战后,日军仓皇撤走,游击队网开一面,放他们走了,b25依然静静停在跑道上,陈子锟这才率领威廉姆等人来到机场,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孩子们,可以飞了!”

    威廉姆欣喜万分,爬上驾驶舱检查一番,愁眉苦脸道:“这儿似乎发生了一场战斗,陀螺仪被打坏了,没有航图,我的副驾驶又受了伤,怕是很难飞到重庆!”

    陈子锟略一思忖,道:“我来。”将小烟袋别在腰里,爬进驾驶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娴熟无比的打开各种开关。

    “指挥官阁下,您连飞机也会开。”威廉姆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孩子,我驾驶b17轰炸日本本土的时候,恐怕你们连日本在哪个大洲都不知道呢。”陈子锟微笑道。

    “您,您到底是谁。”威廉姆结结巴巴道。

    “我叫陈子锟,中国陆军退役上将!”

    “哦,上帝,我早就说了,他一定是个将军。”躺在担架上的少尉副驾驶兴奋地嚷道。

    “好了,孩子们,日本人已经免费替我们修好了跑道,加满了汽油,我们现在可以起飞了。”陈子锟说道,伸头对窗外的双喜道:“我去一趟重庆,明儿就回来!”

    双喜摆手道:“慢点飞,一路顺风!”

    飞机缓缓滑行起来,迎着朝霞起飞,在空中盘旋三圈后,向西飞行,直奔重庆而去。

    四架飞虎队战斗机呼啸而至,担任起护航任务。

    ……

    重庆白市驿空军基地,人头攒动,鲜花如海,都是来迎接传奇的威廉姆机组的人,有军政高官,美国友人,还有大批青年男女学生和媒体记者。

    轰炸机在飞虎队的护送下降落在跑道上,记者们端起了照相机,女学生们准备好了花束,一起涌到飞机旁,舷梯放下,先下来的不是英俊潇洒的美军飞行员,而是一个穿着粗布棉袍,腰里别着旱烟袋的秃脑袋中年农民,

第三章 这就是敌后

    重庆新闻界的记者们对这位农民并不陌生,他正是一直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陈子锟上将,听说他最近离开重庆偃旗息鼓了,没想到沉寂了不到两个月,有一次成为新闻焦点人物。

    陈子锟站在机舱口挥手致意,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五绺长髯飘飘,真有关岳之风,下面镁光灯闪成一片,老陈摆足了造型才下来,顿时一群记者围了上来,拿着纸笔嘈杂无比的提着各种问题。

    “请采访真正的银英雄们,我只是搭个便机。”陈子锟一句话就把记者们轰走了,只剩下一位美国女记者。

    “嗨,你好么。”纽约时报的凯瑟琳.斯坦利微笑着向她的老朋友伸出了手。

    “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陈子锟热情地和凯瑟琳拥抱,两眼却四下寻找。

    “别看了,你女儿还在美国读书,和我的伊丽莎白一起,倒是老肖恩也来了中国,不久你就能见到他。”凯瑟琳道。

    老友重聚,陈子锟很高兴,问凯瑟琳是怎么到中国来的,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我们是从印度飞过来的,你知道,飞越喜马拉雅山是一件很艰险的事情,差点死在那儿,不说了,晚上见到老肖恩,咱们聊个通宵。”凯瑟琳道。

    当晚,重庆举办庆功会,为凯旋的飞行员们接风洗尘,此前已经陆续有几个机组的乘员抵达重庆,但仍有不少人落在敌占区至今生死未卜。

    席间陈子锟依然穿着他的农民行头,坐在一帮军装笔挺西装革履的贵宾中显得极为扎眼。

    老肖恩头发全白了,但精神依然矍铄,他说自己带了全套手术设备来,要到前线去给伤员们治疗,陈子锟和他相谈甚欢,凯瑟琳时不时插嘴两句。

    “陈,为什么你把头发剃光了!”

    “为了防止生虱子,就是一种寄生虫,敌后条件艰苦,必须这样!”

    “那为什么你却留着长胡子,难道虱子无法在胡须里生活!”

    “这个……”

    老肖恩哈哈一笑:“我是身经百战的,北非南美西亚都去过,中国内地的环境再差也差不过沙漠和雨林,孩子,你别想阻拦我,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

    正说着,杜利特中校端着杯子过来,和陈子锟攀谈起来,得知陈子锟乃是西点毕业,他大为惊讶,两人都是航空爱好者,共同话题很多,谈的很是投机。

    忽然门口传来喊声:“蒋委员长到!”

    一身戎装的蒋介石在高官们的簇拥下来到会场,发表重要讲粀ww.?

    陈子锟低声道:“搞的很隆重嘛,委座亲自出席!”

    凯瑟琳道:“因为中国战场需要一场胜利来激励人心,缅甸战役打败了,中国远征军损失了六万人,英军也死伤惨重,一架从敌占区安全归来的轰炸机是最好的宣传工具!”

    陈子锟大惊,因为薛斌就在远征军里,他询问缅甸战况细节,凯瑟琳却语焉不详,因为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你的朋友是在哪个师!”

    “新编三十八师,孙立人将军的部队!”

    “哦,那还好,孙将军率部和史迪威一起退入印度,部队保存的比较完整,如果是戴安澜将军的部下就很难说了,他们撤入缅北茫茫群山,生死难料!”

    陈子锟叹息:“**精锐,为了救援友邦就这么牺牲了,壮哉!”

    肖恩冷笑:“孩子,如果你知道英国人的做法,恐怕不会称他们为友邦了!”

    “此话怎讲!”

    “英国人一贯自私而高傲,他们打得一团糟,本来是保卫缅甸的战役,却变成掩护英国人逃跑的战斗,这些自私自利的胆小鬼,简直愧对他们的祖先!”

    老肖恩愤愤然,因为当时他就在缅甸,亲眼目睹了英军的拙劣表现。

    凯瑟琳道:“不能这样说,英国施行先欧后亚的政策,根本就没有保卫缅甸的决心,我想必要时候他们连印度都会放弃,毕竟英国本土正面临纳粹的威胁,那才是英国人最关注的事情!”

    老肖恩便不再说英国人的坏话,转而评价起中国远征军来,说这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士兵,吃苦耐劳不怕死,如果配备精良武器的话,能把日本人操出屎来。

    “他们骨瘦如柴,但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憨厚乐观,能吃饱就觉得很满足,他们装备极差,没有合身的军装,轻机枪数量很少,重武器更是缺乏,但这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象骡子一样吃苦耐劳坚忍不拔……”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根本没听台上蒋介石的演讲,掌声响起,委座讲完话了,笑容满面走过来,和杜利特亲切握手,又问陈子锟:“子锟,你怎么穿成这样!”

    陈子锟不卑不亢道:“我一介平民,难道不该穿老百姓的衣服么!”

    委员长和蔼的笑笑,没说什么。

    晚会结束后,蒋介石回到官邸,对对宋美龄道:“这个陈昆吾,在将我的军呢!”

    宋美龄道:“年富力强的不明不白被退役,任谁也不会心甘情愿,我看子锟闹点意见是好事,若是不声不响的,那就是怀了异心,反而危险!”

    蒋介石道:“再观察他一段时间,酌情予以复謜ww.?

    ……

    深夜,重庆白市驿机场,一架没有任何涂装的dc3被拖出了机库,机械师们忙碌着进行最后的改装和检修,陈子锟蹲在一旁叼着他的小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飞机重上战场。

    他在重庆连24小时都没待到,就要返回江北,而且要大模大样开飞机回去,要不然都对不起日本人帮自己修的野战机场。

    重庆黑市上最紧俏的就是汽油,很多富贵人家的汽车都舍不得开出来,就是因为汽油实在难买,中国不产油,每一桶汽油都是从印度千里迢迢运来的,宝贵程度可想而知,如今拥有汽车并不能代表身份,有实力把汽车开出去才叫真牛逼。

    而陈子锟的这架私人飞机喝起汽油来抵得上几十辆汽车,宝贵的汽油却不要钱一般往里猛灌,空军上下谁不敬佩这位传奇英雄,别看他退出现役了,只要一声招呼,别管是拉私活还是加油检修,就是调动飞虎队轰炸个县城什么的,都轻而易举。

    一辆吉普车急速开来,车上跳来的竟然是老肖恩和凯瑟琳,两人都是旅行打扮,背着医药箱和照相机,站在了陈子锟的面莣ww.?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陈子锟已经隐隐意识到不妙。

    “当然是去江北,去你战斗的地方。”老肖恩道。

    陈子锟转向凯瑟琳:“你呢,不会也去吧!”

    “当然,我需要第一手的采访资料,报社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亲自出马了,怎么,不欢迎么。”凯瑟琳道,举起照相机,以飞机为背景:“笑一个!”

    陈子锟立刻配合的摆了个自以为很威风的姿势,背景是夜幕下的运输机,电焊的弧光在闪烁,那是工人在焊接防御轻武器射击的钢板。

    dc3在午夜起飞,经过三个小时的夜航抵达江北上空,地面上燃起三堆篝火引导飞机降落,运输机在野战机场的跑道上颠簸了一阵,终于停稳,一队士兵奔过来,忙着将飞机上的东西搬下来,除了老肖恩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外,就是陈子锟搞来的炸药、引信等军用物资。

    一辆骡车载着大家前往驻地,司令部设在村子里,离得老远就听见密集的犬吠声,黑暗中有手电光若隐若现,骡车上的人也以手电回复暗号,紧张氛围提醒来自大洋彼岸的客人,这里已经是敌后了。

    陈子锟的司令部就是一处普通的民居,门口连岗哨都没有,只趴着一条警惕的黄狗,看见有人来,一骨碌爬起来摇着尾巴迎上去,热情的试图舔每个人,凯瑟琳很愿意接受它的这种友好,立刻被陈子锟阻止:“别让它舔你,旺财是吃屎长大的!”

    凯瑟琳急忙缩回了手,道:“你们的军犬难道就是用粪便来喂养的么!”

    赶车把式道:“也就是旺财了,是咱司司令部的狗,能赶得上热屎吃,别家的狗吃屎的份都没有!”

    凯瑟琳低声道:“哦,我的上帝。”扭头干呕。

    进了大门,只见门房里趴着一头巨大的黑熊,而且没有铁链子拴着,一双小眼睛半睁着,懒洋洋看着客人们。

    凯瑟琳下意识的退后半步,躲在陈子锟身后。

    “别怕,这是陈大壮,炮兵连的中士!”

    “什么!”

    “大壮以前是我家养的宠物,现在是一名游击队员,作战非常勇敢,就是太贪吃,还喜欢抽烟喝啤酒,如果不是这些缺点,早就升上士了。”陈子锟一边走一边介绍。

    “门口那条狗什么军衔!”

    “旺财没有军籍,只是一条自带干粮的狗而已!”

    进陈子锟让人把厢房整理出来给客人暂住,又安排了一些吃食来填饥肠辘辘的肚子,江北特色的鸡蛋烙馍,高粱米饭,大葱蘸酱,还有一壶小酒,往桌上一摆,旺财和大壮就循着香味过来了。

    老肖恩只喝酒就行,凯瑟琳也不饿,把食物分给了旺财和大壮,看它们津津有味的吃着,嗅着空气里青草晨露和肥料的味道,踩着脚下的泥土,看着极具中国特色的飞檐,感慨道:“这就是敌后。”

第四章 战地记者

    国士无双第四章战地记者

    老肖恩和凯瑟琳就这样在江北住了下来。【可他们渴望见到的战斗场面并没有出现,一切都像一九三七年之前那样平静,农民们耕作、休息、进城赶集,日复一日的过着他们的田园生活。

    因为没有战斗,所以没有伤员,老肖恩一身战地医生的本事没处使,只能给当地农民看病,凯瑟琳倒是采访了许多游击战士和平民百姓,获取了不少第一手的资料。

    凯瑟琳问陈子锟,为什么会和日军保持默契,互不侵犯。

    “不是默契,是双方都没有实力改变现状,也就是所谓的战略相持阶段。”陈子锟作出解释,“我军虽有能力收复大城市,但是守不住,日军亦有能力集中兵力扫荡,逼我们进山,但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守住广大农村,目前的局面是无数次流血牺牲换来的,是双方都很无奈的一种平衡。”

    “但是,毕竟是敌对双方,假如你们需要到日军占领的地区做一件事情,怎么保证人员来往的安全?”凯瑟琳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

    “没有任何障碍,日本军队的数量有限,无法把所有的路都封上,大部分防务由伪军承担。”说到这里陈子锟爽朗的大笑,“伪军,你懂的,那就是一帮见风使舵的家伙,他们不敢得罪日本人,但更不敢得罪我。”

    “为什么?”凯瑟琳很不解。

    “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他们的妻儿老小还在这里生活,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他们家的祖坟,都在江北,得罪日本人无非一个死,得罪了我,那就是生不如死,你明白么,那是比死还要令人恐惧的一种威胁。”

    “可以说的具体一些么?”

    “通常来说,我们不会过分责怪那些为日本人服务的伪军,毕竟大家都要混口饭吃,很多伪政府的军政人员,大到师长团长,小到村长,维持会长,或者据点里的小队长之流,都会暗地里为我们工作,白天接待皇军,晚上招呼游击队,日本人有什么扫荡行动,我们总会提前得到消息,至于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们会将他们处死,有时候会连带家属一起遭殃,也就是灭门。”

    凯瑟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全家都要杀掉,包括老人和孩子么?”

    陈子锟道:“不仅如此,连祖坟也要被刨开暴尸。”

    “太残忍了。”凯瑟琳的声音有些颤抖,“迄今为止,你们灭了多少家族?”

    “事实上,从没有人被灭门,这帮汉奸精着呢,两头讨好,谁也不得罪。”

    凯瑟琳感慨起来:“夹缝中求生存,活的没有尊严……”

    陈子锟道:“别替这些汉奸忧伤了,如果你一定要观看一场战斗的话,八路军最近要在龙阳敲鬼子的煤矿,我可以安排你采访。”

    凯瑟琳兴奋道:“八路军,那就是***的部队了,我一直想揭开他们神秘的面纱来着。”

    事不宜迟,陈子锟立刻着手安排,过了两天,双喜带着一个班的士兵护送凯瑟琳到县城附近,八路军方面的人在这里接人。

    一个魁梧汉子站在大树下,头戴礼帽,脸上卡着墨镜,身穿黑绸衫,敞着怀,里面是白色小褂,腰间铜扣宽牛皮大带,插着两把毛瑟手枪,准星挫掉,机头大张,旁边还停着一辆日本大菊花牌脚踏车,这扮相,活脱脱就是汉奸侦缉队。

    汉子呲牙一笑:“我叫赵子铭,陈子锟是俺叔,咱都是自己人,跟我走吧。”

    凯瑟琳奇道:“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就够了。”赵子铭回答的很有底气。

    于是凯瑟琳爬上了赵子铭的脚踏车后座,开始了一段八路军根据地之旅。

    要到龙阳去,需穿越一条铁路支线,铁路历来是日本人重点防御地带,不但有炮楼和铁丝网,还有铁甲车来回巡逻,防守密不透风。

    夜里十点钟,赵子铭带着凯瑟琳来到铁路道口,冲炮楼上喊了一嗓子:“老赵今天有事,弟兄们行个方便。”

    上面答话:“赵司令请便,再过俩钟头,日本顾问来巡查,俺们就不请您老上来喝茶了。”

    赵子铭一拱手:“好说,再会。”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了铁路线,抵达八路军的根据地,美国来的女记者受到武长青司令员和叶雪峰政委的热情招待,凯瑟琳的中国话说的不太好,江北特委还派了一个翻译人员过来,白净面皮,文质彬彬的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英语说的不赖,姓郑,据说是交通大学毕业的。

    八路军计划进攻龙阳县境内的双河煤矿,拔掉这枚钉子,部队为了这次任务储备了三个月的武器弹药,可谓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凯瑟琳执意要到最前线去拍照,为此支队党委还召开了一个紧急碰头会。

    叶雪峰说这是将八路军英勇抗日展现给全世界的大好机会,绝不能放弃,武长青却说如果女记者有个三长两短,得不偿失,凯瑟琳就在旁边看他们争论,最后还是郑翻译淡淡说:“我们可以派战士保护美国朋友的安全,一个班不够就派一个排,总之不惜一切代价,既要把我们八路军浴血奋战的一面展现出来,又要保证绝对的安全。”

    八路军派出十名战士负责凯瑟琳的安全,战士们像是移动的人墙一样围着凯瑟琳,当她需要登高拍照的时候,战士们会搭起人梯,部队快速机动的时候,战士们会背着她行军。

    战斗打响的时候,凯瑟琳距离前线只有二百米,亲眼目睹战士们前仆后继,一个个倒在鬼子的枪口下,为了攻克一座机枪掩体,八路军至少付出了十几条鲜活的生命,最后是一名小战士冒死冲过去拉响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才解决路障。

    战斗持续了六个钟头,双河煤矿终于插上了红旗,残敌被肃清,凯瑟琳获准来到战场参访,到处还弥漫着硝烟,遍布弹孔,血流满地,照相机的快门啪啪的响着,凯瑟琳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转过一道矮墙,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了,地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上百具遗体,就在昨天,他们还是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今天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家里的父母,妻子,儿女,还在苦苦期盼他们的归来,凯瑟琳端起相机,却又默默放下,眼泪夺眶而出。

    有几个战士正围着一具遗体忙碌着,试图从他手中将一挺轻机枪取下,他双手的皮肉都烧焦了,肚子上被子弹掏出一个大洞,依然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郑翻译将这位烈士的故事娓娓道来,原来在战斗的最后关头,鬼子支撑不住试图逃跑,一个小队长端着轻机枪突围,这个战士挺身而出阻拦敌人,可是关键时候子弹瞎火,他便冲上去紧紧攥住灼热的机枪管,用生命换取了胜利。

    “他为什么这样做?”凯瑟琳问。

    “为了轻机枪,八路军缺乏武器,一个连只有一挺机关枪,在战斗中很容易被敌人压制,为了争夺一挺机枪,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郑翻译淡淡地说。

    凯瑟琳道:“我这里有些钱,麻烦你转交给他的家人好么。”

    郑翻译道:“他没有家人,他的父母在扫荡中被鬼子活活烧死,他怀孕的妻子也被杀,一尸两命,像他这样命运的战士,还有很多。”

    当晚,凯瑟琳在笔记本上写了很多东西。

    八路军攻占双河煤矿,夺取大量军事物资,自身伤亡也很重大,武长青请求陈子锟援助,于是老肖恩斯坦利带着他的手术器械赶到了八路军的野战医院,为受伤战士做手术,一展他的所长。

    野战医院帐篷下,垃圾桶里丢满了沾血的纱布和摘除的残肢废肉,一台手术正在进行,老肖恩戴着口罩,手持钢锯为一个小腿被炸断的年轻士兵截肢。

    士兵只有十六岁,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眼睛清澈无比,腿部已经化脓,再不截肢的话会危及生命。

    可是氯仿已经没有了,老肖恩只能在无麻醉的情况下进行截肢,到底是经历过一战的老军医了,他拿起锯子快速拉动,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锯下了一条腿,年轻的士兵咬着一根木棍,疼的满头大汗,但自始至终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四十秒,已经破了我在马恩河战役时期的记录。”老肖恩在围裙上擦擦血,点燃一支香烟坐在地上,手有些颤抖。

    “伯父,你还坚持的住么?”凯瑟琳关切的问道。

    “我的手还行,但是心却不行了,我老了,心也软了,我干不了这个活儿,除非有足够的麻药。”老肖恩摇摇头,精神有些颓唐。

    “我去找他们的指挥官解决。”凯瑟琳快步来到武长青的指挥部门口,听到一阵激昂的音乐声,收音机里传出的竟然是日本的海军进行曲。

    武长青,叶雪峰,还有郑翻译等人,正在收听广播,表情都很严峻。

    这是伪中央政府的电台在播音,一个糯软的女声道:“日本海军在中途岛击沉美国海军四艘航空母舰,两艘战列舰,获得决定性胜利,自此日本帝国成为太平洋上的最强国。”

第五章 高,实在是高

    国士无双第五章高,实在是高

    听到这儿。,,╗凯瑟琳不由得心头一颤,美国海军竟然再次惨败,损失如此巨大,太平洋上确实再无可与日本抗衡之国,接下来怕是夏威夷就要沦于敌手了,紧接着就是西海岸,洛杉矶……

    她走进了指挥部,收音机里开始为汪伪歌功颂德了,郑翻译顺手关掉收音机,招呼道:“斯坦利女士,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凯瑟琳道:“我来是希望你们解决麻醉剂的问题,伤员在无麻醉的情况下截肢,实在是太痛苦了,帮帮这些孩子吧。”

    武长青道:“根据地条件有限,麻醉药都用完了,就连北泰药房里的也被我们的特工人员全搞了回来,还是不够用,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用鸦片和吗啡来止痛。”

    凯瑟琳道:“那不会导致毒瘾么?”

    郑翻译叹气道:“战争残酷,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胜利的那一天,就算染上毒瘾又如何。”

    凯瑟琳沉默了,良久才道:“我注意到你们在收听敌人的广播电台。”

    郑翻译道:“根据地偏僻,获取情报的渠道有限,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知道外面的情形,不过我们会自己加以判断,选择性的相信,或者干脆就逆方向判断,比如刚才听到的所谓中途岛大捷,就是十足的谎言。”

    凯瑟琳道:“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郑翻译道:“广播电台是最主要的宣传手段之一,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从来不会说他们皇军打了什么败仗,这是一个定式,再者,通过我们和日军的作战,清楚的了解到他们的高层昏聩无能,中层野心勃勃,下层军官士兵素质最优,在战术上远胜我国,但在战略层面上极其失败,就拿侵华战争来说吧,犹犹豫豫,前怕狼后怕虎,陆续增兵,导致泥足深陷,在占领区获取的资源还不够弥补发动战争的物资消耗,如果三七年的时候日本就发动总体战,一鼓作气推进到西南,那中国此时已经灭亡了。”

    他喝了口水继续讲:“日本联合舰队偷袭珍珠港以后,乃是骄兵,而美国海军蒙受重大损失,不白之冤,上下同仇敌忾,乃卧薪尝胆之哀兵,哀兵遇到骄兵,岂能失败,退一万步说,就算新闻是真的,美国败了,以美利坚人民的坚忍不拔和强大的工业能力,不到一年就能恢复元气,至于登陆美国本土,哼哼,美国幅员辽阔,百姓都拥有枪支,可不是中国战场能比的,光是后勤压力就能把小日本拖死。”

    凯瑟琳豁然开朗,这位郑翻译不是一般人,她问道:“我想您一定不仅仅是个翻译吧。”

    叶雪峰笑道:“老郑是我们江北特委的宣传部长。”

    凯瑟琳睁大了眼睛:“那我要好好采访你一下了,我一直想接触贵方高层却没有机会。”

    郑翻译道:“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武长青和叶雪峰拿起帽子和武装带出去了,给美国记者留出采访的空间。

    凯瑟琳开诚布公道:“我们都知道,日本是必败的,那么在战胜之后,贵党当如何自处?”

    郑翻译侃侃而谈道:“我们党的终极目标,就是结束国民党****的**局面,把中国建设成美国那样**自由富强的伟大国家……”

    ……

    江北抗日救**司令部,陈子锟坐在墙角逮虱子,乡下环境恶劣,就算是总司令也不能幸免,他一边在身上摸索着,一边和老农们唠着家常。

    今年气象不好,到现在一滴雨没下,地里的庄稼都蔫了,大王河已经断流,可见河底干涸龟裂的泥土,淮江水位也降到前所未有的低度,今年注定是一个灾年。

    江北农村是陈子锟的大本营,发生饥荒的后果相当可怕,会直接导致统治根基不稳,天下大旱,他也没有办法变出粮食,只能和一帮部下商量购粮救灾事宜,国统区粮价飞涨,难求货源,唯一的办法是从日占区想办法。

    “把库存特货拿出来一部分,运到上海去抛售,换粮食来赈灾。”陈子锟道。

    所谓特货,是江北出产的鸦片,北泰城郊有十万亩烟田,名义上是御机关的经济作物试验田,实际上从管理人员到农工,全被陈子锟的人渗透了,每年出产的鸦片以及精炼海洛因,至少有三成进了游击队的口袋。

    盖龙泉道:“这些白货可是咱们的家底子,是要派大用场的,用完了咋办?”

    陈寿反驳他:“花钱就要花在刀刃上,灾年不用,啥时候用,等饿死人再买粮么。”

    陈子锟下了决定:“就这么定了,全抛出去换粮食,此举关系到几十万百姓的生死,马虎不得,要派得力人手经办。”

    一直沉默的梁茂才道:“我去!”

    蛰伏已久的梁茂才再度出马,押着一船鸦片前往上海,一路之上遇到各路人马盘查,该行贿的行贿,该威慑的威慑,该下狠手的毫不犹豫弄死,总之有惊无险抵达上海,找到李耀廷接头。

    李耀廷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上海特别市的参议员,世人皆叹李老板也落水了,却不知他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这么多的鸦片涌进市场,怕是要把价格砸下来的,再说,我也吃不进这么多的货。”李耀廷面对满满一船鸦片也犯了难。

    “我们不要钱,要粮。”梁茂才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李耀廷摇摇头:“要钱还简单些,储备票我有的是,就是金条美钞也还能凑出一些来,可是粮食就实在爱莫能助,现在上海人吃的都是陈化粮,连新雅饭店这种高档酒楼也是弄些麦片来糊弄客人,你要几百斤大米我还能想办法,再多了真没招。”

    梁茂才知道李耀廷是自己人,断不会推诿,可自己押运这一船鸦片来沪,总不能原封不动的拉回去吧,必须得换点什么,他把这个意思一说,李耀廷道:“我建议你去找燕次长,他和日本人走得近,想必能有办法。”

    经过一番安排,梁茂才在虹口一家日本人开的酒店会见了燕青羽,两人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隔扇外隐约传来日本军人的歌声,曲调哀婉,催人泪下。

    “日本人在太平洋上打了败仗,明眼人都知道,撑不了几年了。”燕青羽帮梁茂才斟酒,日式餐具精细无比,菜肴也很精致,却总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梁茂才道:“我听广播说,日本人打了打胜仗呢,原来是胡扯的。”

    燕青羽道:“掩人耳目罢了,我听海军的人说,联合舰队损失了好几艘航空母舰,你知道,日本资源匮乏,联合舰队是他们攒了几十年的精华,打掉一艘少一艘,人员舰只飞机都极难补充,美国人就不一样了,大工厂一开,轮船跟下饺子一样,能比么!上海居民家里的短波收音机全都被收缴销毁,就是不让老百姓知道真实的战况,整天播送打了什么什么胜仗,皇军如何如何威风,全是狗屁!”

    两人开怀大笑。

    忽然隔扇被粗鲁的推开,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日军大尉走了进来,满身酒气,恶狠狠道:“支那人,你们在笑什么!”

    饭店老板娘急忙赶来劝说,可是一帮打了败仗的皇军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揍人出气,燕青羽亮出自己政府次长的头衔也不管用,眼见一场恶斗是免不了,忽然梁茂才大声呵斥:“八嘎雅鹿!”一巴掌将闹事的大尉打倒。

    混战开始了,燕青羽左右闪躲,梁茂才抢了一把军刀,用刀鞘将这帮醉鬼打得东倒西歪,完了又用日语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皇军见遇到了剑道高手,还以为对方是黑龙会的前辈,一个个垂头丧气认栽了。

    燕青羽付了账,赔偿了店里的损失,拉着梁茂才快步离开,上了汽车心有余悸:“要是把宪兵召来可就麻烦了。”

    梁茂才道:“你不是御机关的人么,还摆不平这点小事。”

    燕青羽道:“摆平是没问题,现在宪兵也学聪明了,干什么都要钱,还得是美钞金条,军票储备券都跟擦屁股纸一样。”

    梁茂才道:“别的东西不成么?”

    燕青羽道:“也行,煤油、火柴、染料、甚至酒瓶子,都比钞票强,有个笑话说租界有俩兄弟,哥哥一直攒钱,弟弟胡吃海喝,最爱喝啤酒,这几年喝了几千瓶啤酒,空瓶都堆在后院,结果到现在,哥哥攒的钱全成了废纸,弟弟的空瓶子倒是换了不少东西,说白了,现在上海什么都缺。”

    梁茂才道:“我手上有几万斤鸦片,想换成粮食,燕次长能帮这个忙么。”

    燕青羽吓一跳:“鸦片,那可是硬通货,和黄金一样的,不过全买粮食动静太大,要惊动军部的,你知道粮食是军管战备物资,动不得,不过可以想想办法,从下面环节入手,我帮你找找人。”

    忽然前面枪声大作,燕青羽一脚急刹车停下,弯下身子倒车,急速退了几十米才发觉枪声不是针对自己,而是两帮人在隔着马路对射,而且双方都穿着伪政府的警察制服。

    燕青羽抬起头来,乐了:“罗君强的税警和警察局打起来了,有热闹看了。”

    梁茂才道:“燕次长,你刚才那两下子,身手挺利落的。”

    燕青羽讪笑道:“都是被逼的,汪政府内部勾心斗角自相残杀的厉害,四个月前,七十六号的吴四宝在苏州暴毙,有人说是日本人害死他的,也有人说是李士群灭口,反正都是内讧……这么一说,我倒想到一个办法,能帮你搞到粮食。”

    “哦,怎讲?”

    “找税警总队的罗君强,征粮都是他们负责的,在入日本人的仓库之前把粮食提走,就说是被新四军一把火烧了,岂不两全其美。”

    梁茂才挑起大拇指:“燕次长,高,实在是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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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介绍:
又一个光辉灿烂的大时代, 一个英雄与枭雄,狗贼与奸贼的疯狂世界。 那是一段遗忘的历史,也是一段凝结的追忆。 我很期待,因为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国士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士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士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