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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刷茅房去吧你

    正文]第二十四章 刷茅房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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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在江东大学的演讲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这位二十七岁的上将军以独特而强烈的个人魅力征服了江大和周边几所院校师生的心_&

    省城有两家报纸,一家江东时报,一家闻快报,都是孙开勤当政时期创办,报纸的幕后老板是皖系军阀,自然对陈子锟素无好话,极尽断章取义、造谣污蔑之能事,这回对陈子锟『精』彩的演说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的报道,只说军队上街,扰的商民苦不堪言云云

    墙内开外墙外香,陈子锟的举动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各方霸主的耳朵里

    摘掉五『色』星,背弃北洋正统,就算是当年袁宫保称帝之时,云南蔡锷的正牌护**也没这么做,陈子锟这事儿做的太过出格,不过各方反应却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没有反应

    近在咫尺的五省联帅孙传芳听说之后,这位『春』风得意的联帅只是哈哈一笑:“陈昆吾惯于做戏,略施小计就把学生耍的团团转,真有他的,不过他也就这点出息了,不理他”

    被各方通电『逼』得快要发疯的段祺瑞听说江东成立护**之后,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对幕僚说:“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体统了”

    奉天张作霖知道陈子锟与北洋决裂后,哈哈大笑道:“小陈也耐不住寂寞了,好哇,妈了个巴子,越『乱』也好,都把狐狸尾巴『露』出来才好”

    吴佩孚听闻种种传言后,倒是颇为赞许:“子锟深得吾真传”

    各路人马都不怎么担心,他们知道,会叫的狗往往不咬人

    至于广州国民党方面、自诩『激』进的冯『玉』祥国民军方面,则对陈子锟的行为保持沉默

    ……

    一份《江东时报》摆在督办公署陈子锟的办公桌上,头版标题是“省军名护**,换汤不换『药』,陈督办意『欲』何为?”

    二版是『花』边闻:“陈督办亲口承认,系北京洋车夫出身,未曾在北大读书”下面是一篇酸溜溜的文字,很巧妙的将陈子锟形容为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

    “可笑,难道他们以为骗得了全城百姓?”陈子锟不屑的将报纸丢在一边

    报纸是阎肃拿来的,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道:“大帅不可小看报纸的威力,白的能说成黑的,指鹿为马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

    陈子锟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不过对这些臭文人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北京的记者把曹锟大总统都骂的狗血淋头,人家曹三爷只是笑眯眯的不当回事,难道我陈子锟就没这个气量?

    阎肃道:“言论自由确实不好干涉,再说他们总是打擦边球,如果因此查封报社,逮捕编辑,恐怕大帅辛苦建立起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不过一味的纵容也不是办法,最佳选择是咱们也办一份报纸,针锋相对”

    陈子锟眼睛一亮:“对,我怎么没想到,我认识一个闻界的朋友,办报纸绝对有一套”

    阎肃奇道:“哪一个?”

    “京报阮铭川,金牌记者”

    “哦,是他,有印象,此人出面办报,绝对马到成功”

    “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北京请他过来”

    阎肃连连点头,又聊了一些关于报纸的事情,话锋一转,提到学生从军之事

    “这几天江东陆军学校的『门』槛都快踩破了,大学生们踊跃报名,投笔从戎,军队里有了这些识文断字的学生兵,总归是好事,自家培训出来的军官,就是用的顺手,广州黄埔军校不就是如此么”

    陈子锟道:“话是如此,不过也要注意党人参军之问题,江东军若是被两党大量『混』入,战斗力固然可以提高,但也容易出事端,关键时刻部队不听招呼就惨了,啸安兄多盯着点”

    阎肃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容许他们把党派发展到军队里的”

    副官处长赵『玉』峰进来报告道:“大帅,有几个学生来求见”

    “哦,是谁?”

    “那『女』的我认识,就是在督办公署念信的那个,身段『挺』苗条,乍一看跟林小姐似的”赵『玉』峰挤着小眼睛笑道

    “快请”陈子锟正襟危坐,拉了拉军装下摆

    “那我就先走了”阎肃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两男一『女』走进来

    男的是郑泽如和麦平,『女』的是刘婷

    “陈督办,我们来应聘的”三人齐声道

    陈子锟正拿着一支笔在文件上签着字,头也不抬道:“督办公署招人了么?”

    麦平一瞪眼:“哎,上回不是你说的么,虚位以待”

    陈子锟放下笔,正『色』望着他们:“三位,我是江东省军务督办,是掌管全省军务的将军,不是副官处长,公署招聘人员,请联系副官处”

    说罢继续批阅文件

    三人碰了个钉子,却毫不气馁,真的去找副官处长赵『玉』峰了

    赵『玉』峰拿腔作调一番,问了三人的学校和学科,道:“郑先生是**的高材生,啧啧,这个学历可高了去了,咱们这儿的高参都没这么牛『逼』,麦先生和刘小姐是江大中文系的,怎么还没毕业就找工作了”

    麦平道:“不碍事,已经没什么课程了,先把差使定下来再说”

    赵『玉』峰道:“那你们想当什么?”

    麦平道:“我想加入护**,『弄』个参谋当当”

    “吃粮当兵,那你走错『门』了,得去城外大营,那儿『门』口竖着招兵旗呢,咱们这儿只要文謜ww.闭浴河瘛环迩崦锏目戳丝绰笃剑??淮笙不墩飧鲇屯贩勖娴墓?痈?

    郑泽如道:“我们听过陈督办的演讲后,想为国家尽一份微薄的力量,请赵处长成全”

    刘婷跟着用力的点点头

    赵『玉』峰道:“郑先生说话还有那么点意思,等我看看”

    拿出『花』名册来胡『乱』翻了翻,道:“空缺还真有,秘书处缺个『女』文员,刘小姐去”

    “谢谢赵处长”刘婷笑了

    赵『玉』峰也笑了,心中暗道:“三姨太,甭谢我,这点眼力价都没有,我这个副官处长就白当了”

    “至于你俩,到庶务科干去,二等科员”赵『玉』峰拿出登记册来,推给他们“愿意就签个名字”

    麦平瞪大了眼睛,一张白脸伸到赵『玉』峰面前:“庶务科,那不就是打杂的么,我们堂堂大学生,就干这个?”

    赵『玉』峰道:“大帅说过,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庶务科为公署上下服务,责任非常重大,你们不愿意干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人”

    “我们愿意”郑泽如拉住麦平,心平气和的说道

    “忘了说,庶务科缺打扫茅房的,你俩先顶上”赵『玉』峰埋头处理公务,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你”麦平握紧了拳头

    “刷茅房就刷茅房,干”郑泽如依然平静如常

    ……

    督办公署招了三个大学生,刘婷在秘书处管理档案,虽然面对的是大量枯燥的资料卷宗,但好歹对外能宣称自己是督办秘书,颇有面子,而郑泽如和麦平的工作就拿不出手了,居然在庶务科当工友

    公署的茅房有内外之分,内宅都是经过改造的水茅房,有『抽』水马桶和自来水,相当干净,办公场所内却是老式蹲坑,屎『尿』横流白蛆『乱』爬,气味刺鼻,肮脏的很

    麦平是警察厅长麦子龙的侄子,算得上是世家公子哥了,哪里受得了这份折辱,就算郑泽如苦口婆心的劝他也没用,连一天班也没上就回学校去了,但是郑泽如却坚持了下来,为了工作方便,住进了公署堆放工具的小仓库里,每天将茅房打扫的干干净净,人见人夸

    档案室,刘婷正在整理卷宗,督办公署以前是清朝的衙『门』,堆积了许多陈年田亩档案,重整理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这事儿一直没人干,自打刘婷来了才开始搞

    秘书工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风光,陈督办像变了一个人般,生硬冷酷,不苟言笑,还把郑泽如发配到庶务科去刷厕所,这让刘婷百思不得其解,公署里的陈督办,和江大校园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领袖,是同一个人么?

    中午吃饭时间,公署里那些长官三三俩俩出去喝酒了,后宅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刘婷觉得有些饿了,便打开从家带来的蓝布印『花』包,拿出一个搪瓷缸子来,里面是一块窝头,两片腌萝卜,把印『花』布铺在桌子上,慢慢吃了起来

    忽然,她觉察到有人进来,扭头一看,慌忙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窝头藏在背后,结结巴巴道:“督办……您,您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陈子锟,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摆手道:“你坐,不要这么拘谨,我来找一份资料,关于宣统年间巡防营军饷开销的卷宗”

    “我这就帮您找”刘婷急忙放下窝头,就要开工

    “不急着要,别忙”陈子锟注意到刘婷的衣袖肘部,有两个不起眼的补丁

    刘婷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在江大校园里素来以冰雪聪明著称的她,在陈督办面前竟然像个胆怯的小猫

    “你就吃这个?”陈子锟看了看窝头和腌萝卜

    “嗯,我家里弟弟妹妹多,供我上大学已属不易,吃食上面,能省则省”刘婷答道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他是报馆的校对员”

    “哪家报纸?”

    “江东时报”

第二十五章 办报

    正文]第二十五章 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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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江东时报,陈子锟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刘婷赶忙解释道:“我爹只是校对,不是编辑”

    陈子锟笑了,看来江东时报对自己的诋毁已经人尽皆知了,“没关系,清者自清,你家有几个孩子?”

    “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我娘肚子里还有一个”谈及家事,刘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是够人丁兴旺的,就令尊一个人有收入?”陈子锟似乎很有兴致拉家常

    “嗯,爹每个月有十二块钱薪水,勉强能养家,有时候从乡下外婆家拿点粮食过来,弟弟妹妹们都很健康”刘婷很认真的回答

    陈子锟不禁再打量一下这个聪慧的『女』大学生,她似乎比林文静还要纤细些,手腕白皙无比,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管,手指『春』葱般细嫩,,脸『色』白的有些缺乏血『色』

    “你吃饭,不打扰了”陈子锟起身告辞

    “督办,您要的文件……”

    “不急,下午找出来就行”

    陈子锟出了档案室,就看见赵『玉』峰站在走廊里,满脸堆笑,还学前清的规矩打了个千:“大帅,您吉祥,怎么样,还成?”

    赵『玉』峰是跟随陈子锟出生入死的老弟兄,说话没个分寸,陈子锟也不见怪,笑骂道:“你小子,想什么心思呢?”

    “大帅,刘秘书的薪水,您看怎么安排,要不按高级文员的档次走?”赵『玉』峰倒是个极有眼『色』的,早就发觉刘婷家境贫寒了

    陈子锟沉『吟』片刻道:“不必特殊化,就按实习生待遇,每月五块大洋即可”

    “是”赵『玉』峰心领神会,把薪水拔高了,大帅还怎么施恩,他又道:“姓郑那小子怎么办,还让他刷茅房?”

    陈子锟道:“什么时候把茅房刷的比食堂还干净了,什么时候换工作”

    赵『玉』峰一挑大拇哥:“大帅,您够狠”

    ……

    四月初,北方战事加『激』烈,盘踞北京的国民军鹿钟麟部在直鲁联军和奉军的压迫下退出京师,撤往南口方向,留守的段政fǔ和警察当局请求军队不要开进北京,但直鲁联军和奉军还是浩浩『荡』『荡』开进了北京

    从此,北京便是奉系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四月十五日,段祺瑞宣布下野,这位北洋之虎终于黯然离开了权力中心,乘火车离开北京,据说专列抵达廊坊的时候曾经稍停,段祺瑞问从人,又铮是死在站内还是站外,从人指明方向后,段祺瑞眺望很久,沧然泪下

    北方『混』战,『交』通阻隔,邮件不通,陈子锟派往北京打探消息的人员也杳无音信,五月初一天,江东省督办公署『门』前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穿着皱巴巴的旧西装,蓬头垢面的,谱儿还不小,一嘴京腔,张嘴就要见陈督办

    “这是我的片子,拿去给你们陈大帅瞅瞅,就说他老朋友到了”旅人气派十足的递过去一张名片,守『门』卫士不敢怠慢,急忙报告副官处长,赵『玉』峰接了名片一看,上面写着京报主笔 阮铭川,赶紧迎到『门』外,帮阮大记者把行李提着,请到公署会客室,又让仆役打了热水给阮铭川洗脸

    洗了把脸,阮铭川的『精』神恢复了一些,道:“有烟么?”

    “有有有”赵『玉』峰赶紧掏出三炮台

    ?ww.撼椤晃业摹薄好拧煌獯?此?实男ι??伦语康搅耍?贸銮蚜?讼阊陶??莞?蠲?ǎ?职锼?阕呕穑?罴钦吆莺莸亍撼椤涣思缚冢?淘仆挛恚?丈涎劬μ稍谏撤⒗铮骸奥璧模?饧柑炜砂盐冶锼懒恕?

    “阮记者怎么如此狼狈,我可是送足了盘缠的哦”陈子锟奇道

    “你给我送盘缠?”阮铭川惊讶

    “是”

    “哈哈哈,原来如此,『阴』差阳错,你的人没找到我,我自个儿来了”

    “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搞成这幅『摸』样?”

    阮铭川低下头,往日整齐油亮的分头散了下来,挡住眼睛

    “邵总编被枪毙了”阮铭川低声道

    “什么,邵飘萍被枪毙了?谁干的”陈子锟大为惊愕,邵飘萍是京报总编,北京著名的报人,闻界的泰山北斗,一支笔比刀枪还要犀利,就算是袁世凯也不敢随便动他,怎么说枪毙就枪毙了

    “奉张干的”阮铭川狠狠『抽』了一口烟,“郭松龄反奉时,邵总编在报纸上大骂张作霖,被他们记恨上了,奉军入京后,邵总编觉察不妙,逃到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哪知道家里吵架,非要他去调解,结果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奉军的特务抓住了,张学良亲自下令枪毙的”

    “汉卿下令枪毙的”陈子锟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小兄弟,下手可真够黑的

    “是,报界同仁前去求情,张学良只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阮铭川长叹一声,痛苦的摇摇头

    “京报没了,北京的报纸也都自动停刊了,人人自危,胡子不讲理”

    陈子锟道:“邵先生骂过袁世凯,骂过段祺瑞,骂过曹锟,一次比一次骂得很,都没怎么着,怎么到了奉张这儿,闻记者动动笔头骂骂人,就要掉脑袋了,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阮铭川道惨笑道:“岂止是不地道,清末时期闻尚且自由,皖系直系军阀虽然昏庸野蛮,倒也懂得大道理,对报人能够容忍,到了直系这儿,多年闻自由的风气毁于一旦,北京闻已死,报纸已死,我也被通缉,所以到你这儿来避祸了,老朋友,你可得收容我”

    陈子锟道:“我正是求贤若渴之际,最需要你这样的报人,你来我江东办报,我全力支持”

    阮铭川转忧为喜:“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哈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来对了,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可不许干涉报纸内容,记者写文章批评你,也不能抓人、封报纸”

    陈子锟笑道:“你看我像土匪出身的军阀么?”

    阮铭川哈哈大笑:“你本来就是”

    陈子锟也大笑起来,赵『玉』峰担心的看看阮记者,心说北京记者就是胆子大,大帅面前敢开这样的玩笑

    笑完了,阮铭川忽然捂着脸哭了,哭了一会,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陈子锟使了个眼『色』,带着赵『玉』峰悄悄离开了会客室,吩咐人不许进去,让阮记者好好休息

    ……

    督办公署发薪水的日子到了,刘婷在会计科领到了五块沉甸甸的银元,欢天喜地的回家去,她家就在报馆附近,是个小三合院,弟弟妹妹正在院子里打闹,母亲坐在『门』口缝补旧衣服

    家里人丁太多,父亲一个人的薪水仅能糊口而已,刘婷从小就没穿过衣服,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的,她穿小了就给弟弟妹妹穿,传到最小的弟弟那里,已经补丁摞补丁了

    父亲还在报馆加班,江东时报有八个版面,是省内最大报纸,从未在文字上出现过低级错误,就是因为有一批『精』干娴熟的校对和排字工父亲起早贪黑,经常加班,每月十二块钱薪水,母亲经常唠叨,说他没用,可父亲说我就是一读书人,除了干这个还能对路,做买卖出苦力我都没资本

    刘家算是书香『门』第,祖父是光绪朝的进士,做过一任县令,但是两袖清风,不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很快就被人弹劾下来,郁郁而终,没给家里留下几两银子,父亲是光绪末年秀才出身,属于传统老文人,在文化冲击下,那些旧东西没有用武之地,只好屈尊去当个校对

    刘婷一进家『门』,就把薪水『交』给了母亲,母亲把五枚银元数了好几遍,欣喜道:“刚上工就拿这么多钱,这大学真不是白上的,快顶上你爹一半薪水了”

    “娘,给爹买瓶好酒,再给弟弟妹妹们买点糖吃”刘婷甜甜的笑了

    母亲想了想,排出三块银洋来,道:“婷儿,去扯块布,做件衣服,好歹也是督办公署的秘书,不能让人家笑粀ww.?

    刘婷推辞:“娘,不用了,我就穿这一身,督办都不笑话我的”

    正说着,父亲回来了,瘦高个,圆框眼镜,蓝布长衫,腋下夹了把油纸伞,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一般

    母亲欢天喜地:“当家的,快来,婷儿发薪水了,有五块大洋呢”

    母亲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便道:“怎么了,又挨骂了?”

    父亲唉声叹气,半晌不说话,被『逼』急了,终于来了一句:“昨天的报纸,校对错了一个字,被报馆给辞了”

    “什么辞了,凭什么,你辛辛苦苦给他们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错了一个字就辞还有人情味么,你也是,废物一个,不会和他们吵么”母亲大发雷霆

    “我吵了……没用”父亲嗫嚅道,两手在身上搓着

    “好了,娘,别说了,爹心里也难过”刘婷很懂事的劝道,其他弟弟妹妹趴在『门』边瞪着一双双清澈的眼睛看着

    “小二小三还要『交』学费,欠巷口小卖铺的油盐酱醋钱也得还,这日子怎么过”母亲开始啜泣

    “天无绝人之路,再说”父亲长叹一声

    晚饭,父亲没动筷子

    深夜,刘婷还看到院子里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她知道,父亲彻夜难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我要帮家里一把”刘婷暗暗下定决心

第二十六章 刷茅房的道理和偷馒头事件

    正文]第二十六章 刷茅房的道理和偷馒头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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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婷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通天的本领,她能做的唯有努力工作,争取尽快渡过实习期罢了,这样可以多拿一些薪水。*.*

    从此,她每天到督办公署上班的时间更早了,除了分内的工作之外,还帮别着倒水扫地,『弄』的公署的杂役都有意见,不过职员们都小刘姑娘的感觉越来越好了,副官处长赵『玉』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没过几天,督办公署开了个小型食堂,每天免费供应午餐,馒头稀粥大米饭,荤素菜各四个,都是家常饭菜,份量管够,无形中解决了刘婷的大麻烦,每天省下一顿饭钱,家里的压力可以减轻很多。

    父亲依旧没有找到工作,他这样的老学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做文案,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活儿,省城就两家报馆,编辑记者校对什么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空余位置,当教书匠也不行,因为父亲有轻微口吃,一向沉默寡言,如何能教孩童。

    家里少了每月十二块钱的固定收入,立刻捉襟见肘起来,母亲每日『挺』着肚子去帮人浆洗衣服换取微薄收入,弟弟妹妹们整天在巷子里疯玩,也没人管束。

    有一天刘婷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看见父亲拿了张纸站在路边,上面写着“代写家信”,行人络绎不绝的从面前走过,他也不招揽生意,就这样默默地站着。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

    阮铭川经过几天休息,终于恢复了『精』气神,开始和陈子锟正式商讨办报纸的事情。

    “办报说起来容易,其实难得很,就我一个人,那是万万不行的,需要一批合格的记者,编辑,校对、排字工,印刷工,还有后勤、采买、会计,缺一个都不行。”阮铭川这样说。

    陈子锟表示这都不是问题,只要舍得『花』钱,什么都会有。

    阮铭川说:“最好找现成的,临时培训还得『花』时间,不行就从别的报馆挖人。”

    陈子锟说:“没问题,省城没合适的人,我就从史量才那里借人。”

    阮铭川道:“那敢情好,申报的人,那是没的说……哎哟哟”

    “咋了,小阮,要不要请医生?”陈子锟关切道。

    阮铭川捂着肚子,一脸幸福的痛苦:“没事,吃多了,拉屎去,你们江东的菜真够味,昨晚上吃多了红烧『肉』,夜里喝了点凉水,老闹肚子,不过也好,我在北京的时候整天便秘,正好清清肠胃,对不住,我得上茅房去了。”

    陈子锟道:“你撑得住么,要不我扶你去?”

    “不敢劳您大驾。”阮铭川捂着肚子往外走,茅房在督办公署院子里,打扫的『挺』干净,阮记者找个蹲坑蹲下来,释放着肠道的压力,飘飘『欲』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粀ww.?

    “郑兄,你怎么还在这儿干呢,你可是堂堂『交』大毕业生,姓陈的就让你刷茅房,这不明摆着折辱你么!”

    “麦平,我必须忍辱负重,这是我的职责和任务。”

    “他就是不想要咱们,故意用这一招『逼』咱们走呢,你可别上当,就算你茅房刷的再干净也没用,他还会想出别的办法来,还有刘婷,江大中文系的才『女』,整天和故纸堆打『交』道,简直胡闹,我看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麦平,你脾气太冲了,这样可不好,你走吧,反正我是会留下来的。”

    “说得好,有志气。”茅房里传来声音,郑泽如和麦平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一个派头十足的男子叼着烟,系着皮带从里面出来。

    “两个小子,刷茅房不丢人,你们知道,陈昆吾以前在北京干过什么?”男子神气十足,一副教训人的样子。

    “切,不就是拉过洋车么。”麦平不屑道。

    郑泽如却发现此人直呼陈督办的字,看来是亲近之人,又是一口京腔,想必是旧相识。

    “莫非督办刷过茅房?”郑泽如问道。

    “小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你们这位陈督办,那可不是等闲之辈,三教九流全认识,京城粪王于德顺和他是过命的『交』情,两人结识,就源于胡同茅厕之争……你们陈督办,一把粪勺,一个柳条筐,掏便整条街的茅厕,那是闹着玩的么,如今你们就刷一个茅房,还满腹牢『骚』,丢人不丢人。”

    阮铭川得意洋洋扫视着两人,又转为淳淳教诲:“年轻人,陈督办可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军阀,他是喝过洋墨水,又受过传统教育的儒将,他的国文底子厚着呢,刘师培的关『门』弟子,岂是闹着玩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你们陈督办一番苦心,却被当成驴肝肺,真真是冤枉。”

    说罢,阮铭川摇头晃脑的去了。

    麦平眨眨眼睛:“郑兄,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郑泽如笑着反问,拿起扫帚和水桶进了茅房。

    麦平想了想,拎起一把铁铲也走了进去。

    ……

    赵『玉』峰担任陈子锟的副官处长以来,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昔日北洋陆军第三师的少尉军需官,现在已经随着大帅步步高升,升级为陆军上校了,公署内的一堆事,他都能处理的妥妥儿的。

    正在签押房里坐着品茶,忽听走廊里一阵嘈杂,食堂王大嫂吵嚷着进来了,将一袋子馒头往桌上一放,道:“赵副官,有人偷馍馍。”

    赵『玉』峰忙道:“谁这么大胆,偷到公署食堂里来了,一定严办!”

    王大嫂身份可不简单,她是王德贵的媳『妇』,王德贵又是大帅身边的马弁头儿,整个公署上下,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恶婆娘,就连赵『玉』峰见了她也客客气气的。

    王大嫂卧蚕眉倒竖:“是秘书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居然是个贼,白吃白喝还想白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哦……是小刘姑娘……咳咳,这个,,王大嫂你先回去,我来处理。”赵『玉』峰听说是刘婷干的,立刻变的菩萨低眉了。

    “我等你的信儿。”王大嫂拍拍屁股走了。

    赵『玉』峰赶紧拎着馒头飞报陈子锟,督办大人听说以后,道:“刘婷偷拿馒头,定然有苦衷,你去了解一下,督办公署的职员,生活上有困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大帅,这事儿『交』给我吧。”赵『玉』峰颠颠来到秘书处,刘婷小脸苍白坐在里面,双手搅着衣角,紧紧咬着嘴『唇』,几个职员在旁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赵『玉』峰将旁人支开,和颜悦『色』问道:“刘秘书,别害怕,不就几个馒头的事儿么,说开了就好,你为什么要拿食堂的馒头,家里揭不开锅了?”

    刘婷沙哑的声音道:“是我拿的,我无话可说。”一闭眼,两串泪珠滑落。

    赵『玉』峰心说小丫头还『挺』硬气,我这不是给你台阶下么,怎么不接招,只好又道:“大帅说了,职员生活有困难,我们不能不管,有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刘婷本已绝望的心突然亮起希望之光,道:“是的,我家里人口多,父亲又失业,弟妹们整天喊饿,我就拿了几个。”

    赵『玉』峰随手翻着袋子里的馒头,发现上面长了霉,心中便明白了,公署食堂做饭做菜是按照人头来定量的,可那些高级军官谁也不去食堂吃饭,每天剩很多饭菜,全都当成泔水处理,刘婷拿得不是食堂里的馒头,而是泔水桶里的。

    “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和王大嫂说说,让她给你赔礼。”赵『玉』峰转身出去,走廊里一堆人围着七嘴八舌:

    “赵处长,千万别辞退小刘,这孩子很乖的。”

    “刘秘书家里困难,五个弟妹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饿得嗷嗷叫,当姐姐的一时糊涂,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赵『玉』峰无奈的笑了:“列位,我就这么不近人情?刘秘书是孝『女』,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事儿都别提了,大帅有令,职员家庭困难,咱们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心领神会的笑了,大帅怜香惜『玉』,赵处长宅心仁厚,不用担心刘婷被辞退了。

    不过闹出小偷事件毕竟不好听,赵『玉』峰找到王大嫂,把刘婷家里情况一说,王大嫂悔恨的直『抽』自己嘴巴。

    “我这张嘴,真欠!不行,我得给人家赔礼道歉去。”

    经赵『玉』峰斡旋,馒头事件顺利解决,不过督办的另一个命令还没落实,刘秘书家庭困难,公署要拿出个救济方案来。

    深思熟虑后,赵『玉』峰来到大帅签押房,正儿八经敬礼进去,禀告道:“大帅,公署秘书处档案科文员刘婷小姐,经查实,家里弟妹众多,父亲失业,实在困难,卑职按照您的指示,预备了三百斤面粉,两桶豆油,大洋五十块,权当慰问品,您看如何?”

    陈子锟道:“批准,你去办吧。”

    赵『玉』峰却不走,道:“大帅,这事儿还得您亲自出马。”

    陈子锟奇道:“慰问文员家里,这种小事也得我亲自去?那要你们干什么?”

    赵『玉』峰正『色』道:“大帅此言差矣,事关下属生活问题,可大可小,大帅若是能亲临慰问,抚慰的不但是刘秘书一家人的心,咱们公署上下,也会感念您的关怀照顾。”

    同时心里却暗道:大帅,我赵『玉』峰一番苦心,为您创造机会,您稍微端端架子就行,可别真不去,人家小刘姑娘眼巴巴等着呢。

    陈子锟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办报纸的事情,还真没赵『玉』峰考虑的那么长远,家里两个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北京还有一个林文静生死未卜,国内烽烟四起,广东北伐军都打下湖南了,这种关头他可没心思收姨太太。

    不过赵『玉』峰的话让他心中一动,刘婷的父亲不是江东时报的校对么。

    “刚才你说什么,刘秘书父亲失业了?”

    “回大帅,听说是失业了,要不然依刘秘书的薄脸皮,哪能去拿泔水桶里的馒头,刘秘书真是孝顺的很呢。”赵『玉』峰感慨道。

    “好吧,我亲自去。”陈子锟道。

第二十七章 微服访刘家

    正文]第二十七章 微服访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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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星期天,赵『玉』峰让伙房预备好了面粉豆油,跑到后宅禀报陈子锟:“大帅,都安排妥了,可以动身了。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

    陈子锟说通知刘秘书没有,贸然前往怕是不太礼貌吧。

    赵『玉』峰说没通知,这事儿要是提前说了就没效果了,要的就是微服『私』访的味儿,顺道瞅瞅刘秘书家的情况,大帅您最好穿便装去,别把人家吓着喽。

    陈子锟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堂堂一督办跑到人家小『女』生家里去,别说吓到刘家人,就是整条街都得轰动了,这样可不好。

    于是,陈子锟换了件青布长衫,戴了顶礼帽,拉着阮铭川一起,微服前往刘家,赵『玉』峰也换了便装,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没动用汽车,这玩意在省城还很少见,怕把老百姓惊着,只找了几辆洋车,拉着面粉豆油,按照刘婷登记表上写的家庭地址直奔而去。

    刘婷家住在省城骡马市大街旁的一条巷口里,一群野孩子正在打架,赵『玉』峰见了上前呵斥道:“闹什么,都起开!”

    半大孩子们一哄而散,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男孩,浑身都是脚印和泥土,赵『玉』峰道:“这孩子,别是打坏了吧。”

    小男孩骨碌一下爬起来,两只眼睛乌亮,拍拍身上的灰尘,大大咧咧道:“没事,权当给小爷挠痒痒了。”

    赵『玉』峰道“哟呵,小子有点意思,给我指个路,我给你一『毛』钱。”

    小男孩道:“您去哪儿,找哪位?”

    赵『玉』峰道:“我找住在这条巷子里姓刘一户人家,他家有个『女』儿叫刘婷,是江大的学生。”

    “我认识,跟我来吧。”小男孩头前带路,领着他们来到巷子深处一户人家『门』前,红漆大『门』有些年头了,油漆都剥落了,对联上的『毛』笔字很见功底,联句倒是平常,大『门』半敞着,可以看到院子深处长着的一丛翠竹。

    小男孩推『门』进去:“姐,有客人。”

    “哪来的客人。”院子里传来刘婷的声音,她今天休息在家,没穿上班时的衣服,而是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灰布大褂,两手都是胰子泡沫,正坐在小板凳上搓衣服呢。

    院子里几个孩子正在玩耍,年龄大的抱着年龄小的,一个个面有菜『色』,衣衫破旧但是洗的很干净,可见主『妇』持家有道。

    一帮大大小小的孩子瞪着这帮不速之客,刘婷看到登『门』拜访的竟然是陈督办和赵处长,一时间手足无措,慌了神:“督……”

    赵『玉』峰打断她:“督办公署给职员们送温暖来了,你别客气,咱们走。”

    刘婷看他们都是便装打扮,立刻心领神会,督办这是微服『私』访呢,于是便不再声张,邀请他们进屋稍坐。

    拉车的帮忙把面口袋和豆油从车上卸下来,一帮孩子都不做声,怯生生的站在,眼中都是喜『色』。

    赵『玉』峰掏出一『毛』钱道:“小兄弟,赏你的。”

    领他们进来的男孩赶紧摆手:“先生,您是客,我哪能要您的钱。”

    进了屋『门』,陈子锟打量一番,刘家果然清贫,不过明显感觉到是败落的书香世家,书架上线装典籍数百本,桌子上文房四宝俱全,墙上还挂着几幅字,和『门』口『春』联字迹相同,看来是主人亲笔。

    刘婷忙乎着沏茶,可是水壶里没热水了,急的她团团转,赵『玉』峰道:“刘秘书,你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令尊不在家?”

    “我爹出去了,你们找他有事?”刘婷很疑『惑』。

    “令尊不是在报馆干过么,正好我这位朋友想在江东办报,有些事情想请教令尊。”陈子锟解释道。

    “这样。”刘婷冲外面喊了一声:“小勇,去把爹喊来。”

    小勇就是那个领路的男孩,应了一声,一溜烟的出去了,不过很快又跑回来,扯着嗓子喊:“姐,爹回来了。”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匆匆而来,进了院子就看见屋檐下的面粉口袋,便是一愣,进了『门』,陈子锟等三人都站了起来,刘婷落落大方介绍道:“爹,这些是我的……朋友,陈先生,赵先生,还有阮先生。”

    “快快快坐,婷儿,沏、沏茶。”刘父忙道,不过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

    阮铭川率先掏出名片递过去:“刘先生,鄙人阮铭川,北京京报社的。”

    刘父双手接过名片,退后一步道:“原来是京师鼎鼎大名的阮记者,久仰久仰,兄弟刘存仁。”言语间热情了许多,他明白过来,这帮不速之客是来找自己的,而不是来打『女』儿主意的。

    陈子锟没有名片,他和赵『玉』峰都是作为阮铭川的从人出现,双方只是简单寒暄,说句幸会,握握手,便各自落座。

    “刘先生,是这样,我呢,准备在江东办报纸,听说您是报业老前辈,特来咨询一二,还望赐教。”阮铭川开『门』见山道。

    谈到报纸,刘存仁立刻变得神采飞扬,说话也不结巴了,他是江东时报的元老级人物,所有的刊登文章都经过他的手,论起对新闻的看法,报纸的发展方向,他侃侃而谈,认识之深刻,学识之渊博,令阮铭川刮目相看。

    “江东真乃藏龙卧虎之地,刘先生,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办报。”阮铭川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当即发出邀请。

    哪知道刘父竟然迟疑起来。

    刘婷在一旁急不可耐,却又不好『插』嘴。

    半晌,刘父才道:“不瞒诸位,数日前我才从报馆离职,按照行规,起码三个月之内,是不能从事同业的,所以……还望海涵。”

    阮铭川和陈子锟对视一眼,暗暗点头,刘父果然是个君子。

    “那好,我们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阮铭川告辞,刘父也不强留,起身相送。

    到了『门』口,正遇到刘母回来,少不得又是一番介绍,刘母不由分说,将阮铭川拉住:“这都大中午了,上哪去,留下来吃饭,婷儿,洗菜去,小勇,打酒去,当家的你也别闲着,陪客人说说话,咱们家没什么好菜,您几位海涵。”

    众人大感意外,刘父谦谦君子,刘母却如『女』中豪杰一般,盛情难却,阮铭川和赵『玉』峰都看向陈子锟。

    “既然刘太太如此客气,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子锟道。

    刘存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原来这个留着胡子的年轻人才是领头的。

    中午的饭菜简单而雅致,一尾鱼,一碟笋,一盘小葱豆腐,一碟茴香豆,再加上一壶酒,四人把酒论报,进而谈到政治,刘父喝了几杯酒后,谈『性』大发,道:“北洋政fǔ,已经没有三年寿数了。”

    陈子锟道:“北洋昏聩,覆灭是迟早的事情,刘先生何以算的如此清楚?”

    刘存仁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袁世凯四年,段祺瑞四年,曹锟四年,如今又是奉张当家,定然又是一个四年,四四十六,民国二十七年之际,北洋势必垮台。”

    陈子锟和阮铭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道:“高论。”

    刘存仁得意道:“哪里哪里。”

    陈子锟道:“刘先生,敢问您对江东政局怎么看?”

    刘存仁神『色』严肃起来,道:“陈督办这个人,表面文章做的很是很足的。”

    此言一出,空气有些紧张起来,赵『玉』峰干咳一声,示意端菜进来的刘婷劝阻其父,刘婷心领神会,道:“爹,你喝醉了,别『乱』说了。”

    刘父酒劲上来,根本不顾『女』儿的暗示,眯缝着眼睛,筷子在空中指指点点:“江东省民生凋敝,每年汛期,淮江都要决口泛滥,百姓流离失所,乡间饿殍满地,农村土地兼并严重,为富不仁者,小斗出大斗进,高利贷印子钱,县政fǔ保安团乡公所,压榨百姓如狼似虎,这些,陈督办可曾看在眼里?”

    屋里人噤若寒蝉,陈子锟却举起酒杯:“刘先生,说得好,我敬你,陈子锟这个人,比孙开勤如何?”

    刘存仁举起杯子,滋溜一口干了,咂咂嘴,拈起一粒茴香豆吃了,道:“陈子锟比孙开勤自然是强了不止十倍,但也仅限于人品方面,在施政上,陈孙二人并无差别,不信?不信你看看他主政江东以来做过什么?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上海,在北京『花』天酒地,整天发通电,赚取名声和眼球,呵呵,这一点倒是和他的恩师吴佩孚如出一辙,四个字,惯会做秀!”

    “爹!”刘婷都快急哭了,忍不住跺脚喊了一声。

    “哦,爹喝多了。”刘存仁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讪讪笑道:“我这个人呐,就喜欢喝两杯,酒量不好还爱胡言『乱』语,三位莫怪,莫怪。”

    阮铭川笑道:“老刘,我看你当校对屈才了,不如我办报纸,你来当个编辑,咱们一块儿写文章骂陈子锟。”

    刘存仁慌忙道:“不敢,不敢,我就是喝多了,信口胡言罢了,哪能上报纸。”

    政治探讨到此为止,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撤了酒席,陈子锟等人告辞而去,刘存仁带着大『女』儿把客人一直送到巷口头。

    回到家里,刘母埋怨道:“你你,没酒量就别逞能,喝多了胡说八道,把人家吓着了吧,谁还敢聘你。”

    刘存仁端着小茶壶一边喝茶,一边道:“无妨,我知道这位阮记者,他向来以言辞『激』烈著称的,对了,婷儿,另外两人客人什么来头,可是江大的教授?”

    刘婷:“个子高的是陈督办,白净面皮的是公署副官处赵处长。”

    “什么!”小茶壶落地,摔了个粉碎,刘父愕然了。

第二十八章 陈氏新政

    正文]第二十八章 陈氏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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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母气不打一处来:“你呀你,平时不是吹嘘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么,怎么连本省的督办都不认识,我们『妇』道人家认不出来也就罢了,你是报馆里的校对,怎么也有眼不识泰山?”

    刘存仁道:“夫人息怒,且不说江东时报从未刊登过陈督办的『玉』照,就是我接触到的几张照片,也都是他未蓄须前的,今天他微服前来,又如此低调斯文,我哪能认得出***”

    刘母怒道:“还狡辩,你认不出也就罢了,还在人家面前大放厥词,这下好了,婷儿的饭碗也得被你砸了,咱们一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

    刘存仁叹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我看陈督办不似气量狭窄之人,或许咱们家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也未可知”

    “做梦你”刘母怒气冲冲的出去带孩子了

    刘家人在惴惴不安中渡过一夜,次日早上,刘婷照例去上班,刘存仁正要带着纸张水笔到邮局『门』口去代写家信,最近他发现在那儿做买卖生意还不错,一天能『弄』个三五『毛』钱呢

    正要出『门』,几个江东时报的印刷工人下了夜班,特地跑来探望刘存仁,大家坐在一处唏嘘了半天,抱怨老板不近人情,感慨世道难『混』,最后拿出一个信封来说,这是大家凑的份子,老刘你别嫌弃,先拿着,有啥『门』路,俺们帮你留意着

    刘存仁很感『激』,工友们薪水不高,还接济自己,当真都是厚道人

    工友们正要告辞,忽然有人敲『门』,刘存仁让孩子去开了院『门』,进来的是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后面还跟了俩随从,很客气的递上名片,自我介绍说是督办公署秘书处的秘书长顾某某,然后满脸堆笑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烫金的硬纸折子来,道:“刘先生,恭喜了”

    刘存仁吓了一跳,迟疑道:“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顾秘书长道:“您被聘请为督办公署秘书处主任科员,可是陈督办钦点的人才哦,前途不可限量,发达之际,切莫忘了兄弟”

    刘存仁目瞪口呆,昨天安慰家人的一句话竟然变成真的了,刘家时来运转了,督办公署的主任科员,听起来就够气派的,搁在前清,那就是巡抚衙『门』的师爷,外头那些七品县令什么的,见了也得打声招呼,尊称一声先生的

    印刷工人们是面面相觑,老刘走了什么大运,竟然当官了

    刘存仁接了聘书,赶忙请顾秘书长进屋叙话,工友们很有眼力价的告辞而去,家里的孩子也都乖乖的出去玩了

    顾秘书长饶有兴趣的看着墙上几幅飘逸飞扬的行楷道:“这些都是您写的?”

    “是的,闲来无事,喜欢写两笔字,让您见笑了”刘存仁小心翼翼道

    “这可不是十年二十年的功夫能练出来的”秘书长倒是个识货的人

    刘存仁道:“不瞒您说,我三岁就开始练字了”谈起书法,刘存仁还是颇为自傲的

    “不错,小楷写的如何?”顾秘书长又问道

    刘存仁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当即铺开宣纸,从笔架上选了一只湖笔,磨了徽墨,写了一幅诸葛亮的《出师表》,蝇头小楷工整之极,像是印上去的一般

    “顾秘书长,真草隶篆行、甲骨文、金文、汉简我都能写一点”刘存仁又铺开一张纸,作势要写

    顾秘书长笑笑:“不用了,督办说过,刘先生的书法是极好的,我也是想领略一下,果然名不虚传,是这样的,咱们秘书处缺一个写字的,督办发布的公文、告示之类,总要有人先写好,再让工匠刻成模板,您的能力,绰绰有余”

    果然猜中了,刘存仁松了一口气,昨天酒桌上他滔滔不绝说了不少关于政治军事上的见解,但都是纸上谈兵,如果督办聘他当幕僚,出谋划策参赞军务,那他可就抓瞎了,幸亏是当个写字匠,正和他的心意

    ……

    督办公署秘书处进行了一番人事调整,增一名主任科员刘存仁,专『门』负责誊抄公文,刻蜡纸,写信件,工作轻松不说,还能拿着公费大肆购置往日眼馋却买不起的各种笔墨纸砚,最重要的是薪水还不低,每月三十大洋

    原档案室文员刘婷被调任陈子锟的『私』人秘书,专『门』为督办一人服务,办公桌就设在大帅签押房隔壁,一时间公署内传言四起,所有人见到小刘都变得客客气气,倒让刘婷觉得很不自然

    刷茅房的郑泽如也升了官,陈子锟把他派到省政fǔ去做了农业专员,负责政实施具体工作,麦平也一同调去,不过职务上并无变化,依然是低等文员

    江东政,是陈子锟仿效山西经验在江东农村开展的政治经济举措,没费多少脑筋,直接照搬阎锡山的“六政”,“三事”即禁止留辫,禁止缠足、禁止吸鸦片,兴水利、种树木、养蚕桑;造林、植棉、养畜牧

    同时整顿村制,开村民会议,整理村范,订立村约,成立流动法庭,编练民团武装

    这些政治上的措施,以军务督办的名义颁发不太合适,所以陈子锟特地成立了一个农业专署,亲自兼任总监督,招募了几十名大学生当农业专员,每个县派一个,配一个班的护兵,让这些『精』力充沛,热情过剩的年轻人到广袤的农村天地中可劲的折腾去

    农业专署和督办公署合署办公,一道道命令从公署发出,由秘书处刘存仁誊抄成大字,『交』给石匠刻成模板,印制十万份,铺天盖地发往江东各处,农业专员们也下乡普法,忙的不亦乐乎

    陈子锟下了指示,在省城大种梧桐树,主要干道两旁都要载上法国梧桐,省城各个小学由省府拨款,免费教育,不但书本免费,每天还有一顿加餐

    另外又由『春』田洋行出面,从澳大利亚进口五百头美利奴种羊,在省城设立模范牧场,培育优种,进行繁殖后再向全省推广

    同时,阮铭川办的《淮江报》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奉军实行闻管制,北京报纸纷纷停刊,记者编辑们没有出路,只好南下谋生,有些人去了上海,有些人去了广州,也有一些京报的老相识,在阮铭川的邀请下来了江东

    这些老牌报人办起报纸来,那效率和水平可不是吹得,文章的深度和广度不是江东日报那些笔杆子能比的,报馆设在省城大马路繁华地带,开张的时候陈大帅亲临剪彩,上海申报的老板史量才也来捧场,印刷机用的是德国进口海德堡,白报纸也都是加拿大进口的,无论软件硬件,都是国内最强

    淮江报第一天的销量就过万,不得不临时加印,过万的销量对于申报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江东省城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了,要知道江东时报苦心经营了十年,才不过是日销量八千份

    ……

    北方还在打仗,奉军和吴佩孚的军队猛攻南口的国民军,南方也在打仗,北伐军已经攻下了湖南,江东省地处中原,暂时风平『浪』静,但也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夏天的时候,江东省督办公署迎来了一位来自南方的神秘客人,身材瘦小,『操』广东口音,大剌剌要求面见陈大帅,陈子锟在签押房会见了他

    “陈大帅,请斥退左右”此人看了一眼在侧的阎肃和赵『玉』峰道

    陈子锟道:“陈某素来光明磊落,做事不避人”

    那人道:“在下田次山,是国民政fǔ主席汪兆铭先生的『私』人代表,有先生的一封亲笔信转『交』督办”

    说着取出一封信来想要上前

    “站那儿”赵『玉』峰喝止他,上前接过信件,检查一番后才放到陈子锟面前

    陈子锟展开信纸一目十行,信是汪兆铭写的,洋洋洒洒数千字,先是缅怀了孙文先生,然后叙叙旧,谈到去年先生在北京逝世之时和陈子锟的短暂『交』往,称对他印象很深,很好,最后对陈子锟最近的革命言行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赞扬他是优秀的国民党员

    见陈子锟看了完信,田次山道:“汪主席有密令给陈督办”

    陈子锟疑『惑』道:“此话怎讲,我是江东省军务督办,又不是你们国民政fǔ的人,汪主席如何下令?”

    田次山略有不悦道:“阁下是否国民党员?”

    陈子锟正『色』道:“我乃先总理卫士,自然是党员”

    田次山道:“汪主席乃国民党主席,以主席之尊向党员下令,难道不可以么?”

    陈子锟笑了:“当然可以,拿来”

    赵『玉』峰上前将密令接过,陈子锟瞥了一眼,放下道:“汪主席的命令,恕我难以从命”

    田次山道:“哦?却是为何?”

    陈子锟道:“我虽与北京政fǔ决裂,但也未曾承认广州政fǔ是正统,汪主席以政fǔ主席下的命令,我自然可以置之不理”

    田次山道:“可你刚才承认自己是国民党员了”

    陈子锟道:“不错,可是国家和党派并不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你让我『交』党费可以,投赞成票也行,可是你让我以江东督办的身份调动军队打孙传芳,我办不到”

第二十九章 南方来的私人代表

    正文]第二十九章 南方来的私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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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田次山和陈子锟的会面不欢而散,这位广州国民政fǔ汪主席的『私』人代表脾气颇大,对陈子锟极为不满,当场拂袖而去

    陈子锟根本没当一回事,反而让赵『玉』峰好好招呼田次山

    “田先生火气『挺』大,『弄』点清火的饭菜吃吃,实在不行找俩姑娘给他泄泄火,干革命的都抛家弃子的,不容易,到咱地头上来了,可得好好款待”陈子锟这样说

    赵『玉』峰领命去了,阎肃却道:“大帅,您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汪兆铭,怕是有失妥当,如今天下大势不明,北伐军势如破竹,搞不好夺取天下的,就是这位汪主席”

    陈子锟不屑道:“得了,就凭他也能夺取天下?难道靠长得帅?我在北京见过他,望之不似人君,或许国民党可以夺天下,但绝不会是汪『精』卫”

    阎肃道:“大帅何以如此确信?”

    陈子锟道:“就凭他对我的态度,我在北京时,汪兆铭就不冷不热,保持距离,似乎很嫌弃我的身份,如今却又写信来命令我做这做那,如此不懂人情世故,怎能服天下人”

    正说着,『女』秘书刘婷进来道:“督办,有客人求见,这是他的名片”

    陈子锟看到名片上的名字,登时站了起来:“快请”

    不大工夫,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八字胡,文明棍,气宇轩昂,一见陈子锟就笑道:“昆吾,一年多没见,你变化真是翻天覆地,蒋军虎威,我都不敢认了”

    陈子锟道:“传贤兄,别来无恙,北京一别,您的风采加倜傥了”

    阎肃听到这个名字,登时奇道:“先生可是在《民权报》上大骂袁世凯,有‘百万锦绣文章,终不如一只『毛』瑟’高论,做过孙文秘书的戴传贤?”

    戴季陶很坦然的抱拳道:“鄙人戴季陶,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

    阎肃看了看陈子锟,心道广州方面又来强力人物,这回不知道代表的何方势力

    陈子锟笑呵呵请戴季陶坐下,端茶倒水递烟,谈到去年初一同在北京为孙文先生扶棺的事情,不禁唏嘘:“先总理走后,党没有了当家人,真是令人扼腕”

    戴季陶奇道:“我党当然有当家人了,看来昆吾贤弟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国民政fǔ主席乃是汪兆铭,集党政军大权于一身”

    陈子锟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我认为汪兆铭不堪大任,党内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同志,怎么也轮不到他做这个主席位置,呵呵,传贤兄莫怪,我人在党内,但身不在广州,所以说话放肆了些”

    戴季陶道:“你说的何尝不是道理,先总理逝世后,论资历,唯有胡汉民一人,胡又是现成的代理大元帅,可是主席一职竟然『交』给从未担任过行政要职的汪兆铭,真是令党内有识之士大跌眼镜”

    陈子锟奇道:“却是为何?莫非支持汪兆铭的人多?”

    “非也,非也,关键在于两个人的支持,其他同志支持与否,都是浮云罢了”戴季陶故『弄』玄虚,摇头晃脑

    “哪两个?”

    “一为苏俄驻华大使加拉汗,一为苏俄首席总顾问鲍罗廷,这两个人对于总理的继承人安排,早在物『色』之中,胡汉民『性』格耿直,资历甚老,恐难驾驭,而汪兆铭『性』格温和,缺少主张,易于『操』控,再加上党内分裂,许崇智素与胡汉民不睦,廖仲恺亲俄,自然并无异议,谭延闿、朱培德无所可否,所以汪兆铭就顺理成章当了主席”

    陈子锟道:“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控制我党,总理泉下有知,定然不会放心把大权『交』到汪兆铭手里,这不等于把党『交』给俄人么”

    “可不是么,可谁又能抗争?”戴季陶叹一口气,“苏俄在世界上孤立,所以想培植一个盟友,他们接触过北洋吴佩孚,接触过冯『玉』祥,也接触过我们,先总理高瞻远瞩,制定出联俄联共的方针大计,实乃一步妙棋,苏俄对我援助,空前丰富,黄埔军校的军械全部是俄国步枪,经费全部是卢布,顾问尽皆是俄人,广州港内,俄国货船最多,莫斯科还成立了孙逸仙大学,广州先后派员数百人留学……”

    陈子锟听戴季陶叙述,脸上『阴』晴不定,本来他是把一半希望寄托在广州国民政fǔ身上,可是孙文去世后,汪兆铭掌权,就让他有了一丝隐忧,现在听戴季陶这么一说,国民政fǔ分明已经被俄人渗透架空,袁世凯的二十一条都不带这么狠的

    戴季陶长吁短叹:“廖仲恺遇刺身亡,许崇智被迫离开,胡汉民发配莫斯科,广州成了苏俄的天下,当真令人叹息”言罢,躺在沙发上做绝望状

    陈子锟道:“难道没有人与汪分庭抗礼?”

    “有”戴季陶坐直了身子,双目炯炯,“党内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的,不忍看到革命果实被俄人窃取,一批党员在京举行党的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决议取消**党员在国民党的党籍,解除鲍罗廷的顾问职务,惩戒汪兆铭,这次会议,被称为西山会议,可惜被广州斥为非法,从此自设中央党部于上海,兄弟就是从上海来”

    陈子锟肃然起敬:“传贤兄,我党兴亡,全赖你了”

    戴季陶笑道:“不敢当,区区一文人罢了,刚才你的参谋长不说了么,百万锦绣文章终不如一支『毛』瑟,我党内还是有些坚持三民主义,总理大计的革命军人的,你的结拜兄弟,蒋志清,现在他叫蒋介石,他就是其中之翘楚”

    “哦,早就听说蒋兄做了黄埔军校的校长,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陈子锟颇感兴趣,他的情报渠道很有限,尤其对于革命的广州政权,知之甚少,如今应戴季陶一席谈,才知道国民党内斗之严酷,不亚于北洋

    戴季陶道:“平息广州商团造反,消灭滇桂军阀,东征陈炯明,都是蒋公之功,可惜俄人对他始终不信任,尤不愿其掌握兵权,为了削弱蒋兄力量,鲍罗廷等人招数尽出,在黄埔军校成立与校方对抗的青年军人联合会,阻止北伐,解除蒋兄的广州卫戍司令职务,反蒋传单到处传播,蒋兄向汪兆铭痛陈革命权力不可落于外人之手,汪竟然转身尽告俄人,蒋兄深感四面皆敌,肘腋生患,限于重围,只有奋斗决战,死中求生”

    陈子锟默默无语,看看阎肃,后者微微摇头,广州争权夺利之『激』烈,远他们想象

    戴季陶道:“不过蒋兄真是天纵英才,如此险象环生之际,都能被他打出一片天来,三月中旬,代理海军局长李之龙意『欲』趁蒋兄乘中山舰赴黄埔途中劫持之,直驶海参崴,事情败『露』,蒋兄采取断然措施,宣布戒严令,逮捕李之龙,围剿省港罢工委员会纠察队,监视俄国顾问住宅,这才一举扭转颓势”

    陈子锟和阎肃听的入神,听到这里才道:“俄人岂能善罢甘休?”

    “可不是么,汪兆铭大为震怒,可是做贼心虚的俄方惟恐控制中国的大计功亏一篑,竟然先行退让,撤回部分嚣张跋扈的顾问,解散黄埔内的青年军人联合会,为表诚意,蒋兄也不再追究,还解散了与之对抗的孙文主义学会”

    说到这里,戴季陶拿出折扇摇了摇:“如今,汪兆铭已经请假,主席职务由谭延闿代理,蒋兄就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革命果实已经保住了”

    陈子锟击掌赞道:“蒋兄雷霆手段,令人钦佩,总理革命数十年的成果,总算没有被外人窃去,只是不知道传贤兄此来,只是为了给小弟讲广州之事么?”

    “啪”的一声,戴季陶合上了折扇,道:“咱们自家兄弟,不说那些虚的,七月一日,广州国民政fǔ即颁布北伐动员令,兵分三路,取湖南、江西、福建,各地人民久为军阀所苦,对革命军如大旱之望云霓,必将势如破竹,连战连捷,昆吾贤弟已经发表革命宣言,自然不在征讨之列,只是……”

    “只是什么?”陈子锟微笑道,已经猜出戴季陶要说什么话,无非是和那个田次山一样,要求自己出兵相助,赚取政治资本和军事优势

    “蒋兄惟恐昆吾贤弟的革命言论引起周边军阀猜忌,而遭致围攻,我北伐军远在千里之外,不能及时驰援,所以愚兄我前来送一样东西,想必会有用处”

    说着,戴季陶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慢慢推过去

    陈子锟拿起来瞄了瞄,是一张汇票,嘴角翘了翘,『抽』出来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阎肃看到陈子锟吃惊的样子,把汇票拿过去端详,也不禁为之愕然

    戴季陶翘起了二郎『腿』,端着茶杯吹着热气,优哉游哉

    汇票上,赫然印着壹佰万元正的字样

第三十章 北伐开始了

    正文]第三十章 北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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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锟的农业政颁布以来,资金捉襟见肘,正是缺钱的时候,看到一张百万面额的汇票自然心动不已,不过拿人的手短,这钱有点烫手哩_&

    仿佛猜到他所想一般,戴季陶道:“贤弟,临来时蒋兄托我给你捎个粀ww.?

    “请讲”

    “蒋兄问你,还记得在上海时,他帮你们兄弟置办西装的往事么?”

    戴季陶的话将陈子锟的思绪带到了当年,自己和李耀廷初到上海,身无分文,蒋志清做股票经济,也没多少积蓄,经常还被地痞流氓追债,那样的情况下还拿出一笔钱来帮自个儿兄弟做全套的时髦行头,足见此人之仗义

    “志清兄的关怀,小弟没齿难忘,那套西装我还留着,每每看到,就仿佛看见志清兄一般”陈子锟感慨道

    戴季陶哈哈大笑:“老弟,你果然是个念旧的人,介石说了,今日的他,和往日的他别无二致,兄弟之情随着岁月流逝,只会加坚实,这笔钱,没有别的意思,江东乃农业省份,贫瘠穷困,你又『性』子孤傲,不愿投靠洋人,这钱你拿去随便用,或是买军械,或是修铁路,都行”

    陈子锟起身一躬,正『色』道:“多谢传贤兄,也替我向蒋兄表示感谢,这个钱,我收了,情,我领了”

    “果然爽快,那好,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由老弟你安排,喝喝酒,听听戏,领略一下淮江风情”戴季陶心情大好

    陈子锟把赵『玉』峰唤来道:“你负责接待戴先生,一应食宿都要最好的,晚上省城淮扬楼,天字号包间,我请”

    “是”赵『玉』峰啪的一个立正,转而对戴季陶道:“戴先生鞍马劳顿,先随我去休息”

    戴季陶笑呵呵的起身,拎着文明棍出去了,到『门』口转脸道:“子锟,晚上不醉不归哦,记得带上夫人”

    等他走了,陈子锟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子,忽然道:“不对劲”

    阎肃道:“戴先生哪里不对劲”

    陈子锟道:“不是戴季陶不对劲,是田次山不对劲,汪兆铭虽然是一介书生,但也不致于如此不懂人情世故,他和我素无『交』往,怎么会随随便便派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做『私』人代表,还给我下军令,让我讨伐孙传芳,于情于理,都不对”

    阎肃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问题,按理说汪兆铭请假辞职,国民政fǔ主席由谭延闿代任,他就没有主席的名分了,再者说,广州权力斗争如此『激』烈,他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哪有闲空跑来命令咱们”

    陈子锟笑道:“这就是了,反正『私』人代表这种事情也无法查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田次山不是汪兆铭派来的”

    “而是随着戴季陶一同而来”阎肃接口道

    陈子锟点点头:“一个攻心的小策略,两边代表一比,高下立见,我自然没得选择,这样就算下回汪兆铭真的派代表来了,先入为主,我也对他没好印象了”

    阎肃道:“你这位当了总司令的盟兄弟,还真有心机呢”

    陈子锟道:“这只是咱们的猜测,到底田次山是谁的人,估计很难查清,他总归是广州那边派来的,党派内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笔糊涂账咱们是没本事查清楚的,也没必要查清楚,反正一百万的汇票是真金白银,蒋志清暂时坐稳了广州军政大权的位子,也是真的”

    阎肃道:“北伐在即,首当其冲的是吴『玉』帅,还有孙馨帅在福建的人马,依你看,战局将会如何发展?”

    陈子锟道:“北伐军必胜无疑”

    阎肃奇道:“何以见得?”

    陈子锟道:“所谓国民革命军,其实不过是两广湖南军阀拼凑而成的队伍,真正的中坚是黄埔军校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成天接受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熏陶,都把自己当成拯救苍生的英雄了,咱们江大的学生不就是个例子么,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到了军队里比谁都玩命,啸安,有政治信仰的军队惹不起,戴季陶那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各地人民久为军阀所苦,对革命军如大旱之望云霓,五四之后是五卅,五卅后又是三一八,北洋已经人心向背了,大势所趋,南军必胜”

    阎肃沉『吟』良久,道:“风起云涌之际,我江东身处四战之地,当如何自处?”

    陈子锟道:“两个字,观望”

    ……

    在赵『玉』峰的安排下,戴季陶住在省城江东大旅社,和田次山同一个楼层,晚上陈子锟设宴款待旧友,江东军政要人出面作陪,席间大家得知陈督办和南方蒋总司令竟是莫逆之『交』,均感这位陈大帅高深莫测

    “和吴佩孚情同父子,和张学良义结金兰,和孙传芳惺惺相惜,这也就罢了,都是北洋一麦,如今又和广州蒋介石是磕头的兄弟,这位陈大帅,还真是左右逢源”警察厅长麦子龙这样感慨道,他一直觉得陈子锟年纪轻轻,难当大任,有心取而代之,不过现在看来,这位年轻的大帅比自己高明多了,身处『乱』局,游刃有余,这可不是一般人玩得转的局面

    戴季陶喝的酩酊大醉,次日在陈子锟的陪同下游览淮江名胜,检阅江东护**,最后拿着陈子锟赠送的书画古玩,心满意足的回上海去了

    而田次山,在前日就悄然离开省城,自始至终未与戴季陶碰面

    七月一日,广州国民政fǔ宣布北伐动员令,如同戴季陶所言,兵分三路直取湖南、江西,福建,当日北伐军就克复长沙,据说沿途百姓贪食壶浆以迎王师,民气之盛,令人惊叹

    八月,贵州、四川各路小军阀纷纷投向广州方面,吴佩孚的老巢汉口岌岌可危,吴军急从北方南下,赶回湖北,期间吴佩孚给陈子锟写了一封亲笔信,言辞恳切,请他出兵相助

    『玉』帅的信,让陈子锟心『乱』如麻,昔日虎踞洛阳的吴『玉』帅,如今疲于奔命,东征西讨,实力却越来越不如当年了,现在居然放下尊严向自己请求援助,实在让人黯然

    于情,吴佩孚对自己恩同再造,从一个伙头军提拔到军官,又公派留学美国,可以说自己的腾飞完全依靠『玉』帅的慧眼识才,如今『玉』帅有难,自当提兵相助,义不容辞

    可是于理方面,北洋已经日暮西山,天下苍生对战争已经厌倦,渴望统一,此时此刻,再做困兽犹斗,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陈子锟饱受良心纠葛之时,两封北京来信坚定了他的信念,第一封信是林文静写的,落款时间是四月,因为邮路受阻,辗转三个月才到自己手上,信上说参加三一八游行,在执政fǔ『门』口遭到枪击,背上中了一枪,幸亏子弹是先穿过一个同学的躯体,力道已经大为减弱,所以只是受伤而已,现在医院静养,请你不要挂念云云

    第二封信是宝庆写的,说林小姐受了枪伤,『性』命无虞切勿担心,张宗昌的部队进北京后滥发军票,老百姓苦不堪言,不知道多少店铺倒闭,车行的生意也不好做,当兵的坐车不给钱还打人,收了一大笔军票,形同废纸一般,跑到宣武『门』外虎坊桥的兑换所排了三天三夜的队,才兑了十几枚铜元,这日子当真没法过了

    林文静没事,陈子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宝庆的遭遇又让他揪心不已,张宗昌滥发军票,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山东就算是富庶省份,也架不住这种折腾法,东征西讨遍地兵匪,财政上没钱,就只有发行军票搜刮百姓了

    为了学生不再被屠戮,为了百姓不再被盘剥,陈子锟下定决心,拒绝援吴,还写了一封信历数军阀『混』战之恶果,葁ww.河瘛凰?⒈?乱?

    八月,北伐军破吴佩孚主力于贺胜桥,汀泗桥,直『逼』武汉,昔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北洋第三师,在黄埔学生组成的北伐军面前,竟然不堪一击,吴佩孚一败涂地,北走河南,国民革命军势如破竹,高歌猛进

    为了在第一时间获取最情报,陈子锟从军中挑选十余名干练青年军官,分赴湖北江西福建北京山东上海等地,搜集军事政治经济方面的信息,或以电报,或以快信,每周汇报一次

    ……

    九月中旬,江东省城,督办公署后『花』园,满园桂『花』飘香,枪声阵阵大煞风景,这是陈子锟当江北护军使时期养下的规矩,全家都要练习枪法,『女』眷也不得例外

    一张厚实的橡木桌子上,摆着各式撸子、盒子炮,马枪、步枪、****,甚至还有一『挺』捷克进口的最款ZB26式轻机枪,陈家人聚集在后『花』园练枪,阎参谋长、赵副官长也来凑热闹

    打了半天靶子,后『花』园芬芳的桂『花』香被呛人的硝烟代替,机要秘书刘婷拿着一份密信进来,呈『交』陈督办

    “小刘打两枪”陈子锟饶有兴致

    “不了,我怕枪”刘婷道

    “枪在坏人手里是伤天害理的凶器,在好人手里就是正义的化身,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最喜欢一句西部电影里的话,左轮枪是法官,六颗子弹就是陪审团,生于『乱』世,不会用枪可不行,尤其『女』孩子,要学会打枪,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陈子锟一番大道理让刘婷无法推辞,只好拿起一支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勃朗宁掌心雷,双手握住,对着十米外的靶子轰了两枪,自然是落空了,众人一阵哄笑,姚依蕾道:“小刘,你搞错了,越是小枪越不容易掌控,越是大枪,越是好打”

    鉴冰咯咯笑道:“枪和男人一样,越是没本事的,脾气越大,整天在家大老婆,越是有能耐的,脾气反而越小,就像咱们家大帅一样,可是个好男人呢,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不会吃窝边草”

    说着有意无意瞟了一眼刘婷

    刘秘书俏脸红了一下,只当没听见

    陈子锟打开信件一目十行看完,道:“北伐军进『逼』江西,此前坐山观虎斗的五省联帅孙传芳终于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起兵八万,云集赣西赣北终于要开打了”

    姚依蕾眼睛一亮:“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

第三十一章 阶级之战

    督办夫人开赌局,众人纷纷押宝,有的押孙传芳赢,有的押国民革命军赢,阎肃却道:“夫人,是赌一场战役,还是赌全局?”

    姚依蕾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两场胜负影响不到大局,咱们赌孙馨帅能不能保住他的五省地盘”

    阎肃道:“这个赌盘,我不参加了”

    姚依蕾奇道:“为什么?”

    阎肃两手一摊:“孙传芳胜败,全在咱们昆帅掌控之中,昆帅想让他赢,他便能赢,想让他输,他就得输,横竖都是你们两口子赢,我怎么赌?”

    众人哈哈大笑,阎参谋长虽然是开玩笑,但说的也是事实,如今中原一带战斗力最强的当数江东护**,陈子锟的抉择,将会直接影响天下格局,只要把派一个师的兵往南京方向机动,孙传芳的后方就得大乱,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到底陈昆帅会支持哪一方,谁也不清楚

    后花园内没有外人,姚依蕾索性直接问道:“老爷,你到底支持哪一边?”

    陈子锟反问:“你们说我应该支持哪一边?”

    阎肃道:“当然是支持赢的一边,咱们不是一直这么做的么”

    陈子锟道:“那是以前实力不济的时候,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咱们家底子也有了,三万虎狼之师可是很重的砝码,搁在哪一边,哪一边就能赢,这是咱们的资本,但也是咱们的责任,马虎不得,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帅的语气很严肃,众人也都收起了笑容,阎肃道:“我还是坚持中立态度,蒋介石送了一百万给我们,也是让我们保持中立罢了,咱们两头不得罪”

    陈子锟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鉴冰撇撇嘴道:“首鼠两端,岂是英雄所为,要我说,北洋已经烂透了,这天下就像是唱大戏,台上的角儿一个个的嗓子都唱劈了,老百姓也听烦了,是该换一个戏班子的时候了”

    姚依蕾道:“是这个理儿,北洋这帮人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没个意,不过南边的草台班子也未必唱得好,我听说他们是老毛子支持的,这要是换了个亲俄国的政府,岂不是越来越回去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

    忽然一直沉默的刘婷开口道:“我可以谈谈看法么?”

    陈子锟道:“尽管说,又不是军事会议,别拘束”

    刘婷道:“我认为,当下的南北战争,和此前的战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北洋代表的是老牌的军绅体系,而广州政权代表的则是兴的资产阶级,而不是夫人说的俄国人利益”

    到底是督办的机要秘,一出口就把人震着了,陈子锟道:“接着说,说说对局势的预测”

    刘婷道:“北洋腐朽,穷兵黩武,连年征战,已经失去了全社会的支持,不管是上流社会的资本家,还是中产阶级,农民,小市民,都被军阀混战折磨的苦不堪言,而军阀也缺乏继续维持下去的法理依据和资金支持,贿选总统曹锟被冯玉祥软禁许久,从1924年底开始,这个国家就没有总统了,段祺瑞是临时执政而已,现在连临时执政也没有”

    “还有,北洋各系征战多年,耗费巨万,国库早已空虚,军费占到收入的八成以上,财政上哪有这么多钱,外国人的贷款也不好借了,因为连抵押的东西都没有,北京方面任命擅长办外交的顾维钧做总理,打得不就是借洋人钱的念头么,没有钱就不能买军火,发军饷,就不能打胜仗,反观广州方面,有**的宣传和俄国的军事援助,有三民主义的意识形态,有打倒列强一致对外的口号,气势的雄壮,意义的颖,皆非辛亥革命可比,所以,南方必胜,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小女生侃侃而谈,令人刮目相看,刘婷本来就是江东大学的才女,从小饱读诗,上大学后接触进步思想,进了督办公署当机要秘,有机会接触各种情报信息,再加上天资聪颖,发出一番高论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都低头思索,阎肃在想自己是不是脑筋有些落伍了,陈子锟在想是不是要提前做出抉择,而姚依蕾和鉴冰则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重考量这位女秘的威胁性

    刘婷是标准的小家碧玉,身材苗条,个头也不高,在女生凤毛麟角的江大能算得上是校花级的人物,但在姚依蕾和鉴冰这种曾经以美貌和魅力征服过北京上海社交圈的女人相比,在气质和外形上,差距还是很大的,这也是长久以来两位夫人对她不太放在心上的原因

    但这一番对局势的评论不得不让人重评价这位女秘,男人喜欢美貌的女人,但喜欢聪颖的女人,如果这个女人能在事业上提供帮助的话,就可爱了,机要秘本来就是督办的贴身工作人员,孤男寡女的时间长了,不生出感情才怪

    一场赌局草草结束,众人各怀鬼胎的去了

    ……

    下班时间,刘婷拎着提包出了督办公署,走出百十步远,忽听路边巷口里有人轻声咳嗽,扭头看去,是个帽檐压得很低的青年男子

    刘婷看看身后无人跟踪,转身进了巷口,男子在前面领路,来到一处民居,郑泽如正坐在屋里

    “郑记”刘婷招呼道

    “刘婷同志你来了,最近工作开展的怎么样,有没有最的情报?”郑泽如问道

    “陈督办还未下定决心支持国民革命军”刘婷答道

    郑泽如点点头:“你要加强工作,把工作做的细致一些,深入一些”

    领刘婷进来的是麦平,他有些急躁的插嘴道:“工作怎么细致?刘婷一个女孩子,在敌人的巢穴中坚持工作,已经很艰难了,郑记您要体谅”

    郑泽如道:“目前的形势很严峻,蒋介石是混在革命队伍中的军阀,随时可能会对我党下毒手,我们要加强对江东护**内进步军人的思想工作,争取他们,刘婷同志的任务很艰巨,组织上很清楚,也很理解,刘婷”

    “请说,郑记”

    “组织上对你的期望很高,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一名光荣的**青年团员,你的工作是长期的,任务是艰巨的,适当的时候,组织上会认真考虑你的入党申请的”

    “是”刘婷的情绪看不出激动还是沮丧

    “好了,你去,有事随时联系”郑泽如道

    刘婷转身走了,麦平有些着急:“郑记,你让刘婷怎么深入工作,难道陪军阀上床么”

    郑泽如严肃的说:“麦平同志**员连生命都可以抛弃,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麦平气的脸红脖子粗,太阳穴上血管直跳

    “小麦同志”郑泽如用力拍了拍麦平的肩膀,“你的情绪,组织上是体谅的,可革命不是过家家,必须要有人付出,有人牺牲,你明白么?”

    麦平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抽了几口,蹲在地上把自己的头发挠得像个鸡窝,半天才站起来,声音有些干涩:“郑记,我服从组织决定”

    “这才是好同志”郑泽如笑了,再一次拍了拍麦平的肩膀

    ……

    陈子锟的政遇到很大阻力,从大学里招募的那些专员只会夸夸其谈,人情世故都很欠缺,到了县里,乡里,被那些乡绅地主耍的团团转,工作根本无法开展,唯有派到南泰县的农业专员郑泽如很有成绩

    南泰是陈子锟发家的地方,群众基础很牢靠,大帅的政治举措,地方士绅自然是拥护的,而郑泽如的能力也是这批专员里最强的,陈子锟特意派他去,就是想把南泰县建成全省模范县

    郑泽如不但把南泰县的政办的有声有色,还把江北军垦废弃的鸦片田利用起来,征了一批民夫去种麦子,在江湾建起房子,取名江湾村,成立农民互助组,按需分配粮食、油盐酱醋

    “把农民军事化管理起来,有点意思”陈子锟看到报告后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有另一件事引起他的惊慌和震怒

    江东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居然私自发起游行示威,队伍都开到督办公署门口自己才知道

    上次的游行是自己安排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这回可是大跌眼镜,一千余名年轻的学兵,赤手空拳列队来到公署门前请愿,群情激奋,纷纷要求陈大帅出兵参战,消灭军阀,打倒列强,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公署房间的玻璃都震得乱颤

    这些口号倒没什么,陈子锟自己也经常在通电上使用这些激进的字眼,可未经自己准许就发动学兵游行,这事儿太让他震动了,幸亏是无武装游行,要是把军校里的步枪子弹都取出来,来个全副武装的游行,公署卫队可未必挡得住届时再有人一蛊惑,年轻的学兵脑子一热,什么事干不出来,要知道公署后宅可住着家眷呢,还有自己一岁零三个月的宝贝女儿

    想到种种后果,陈子锟惊出一身冷汗来,赶忙亲自接见学兵们,换上戎装走出大门,赵玉峰大喝一声:“全体都有,立正”

    学兵们条件反射般的立正敬礼,陈子锟面色严峻,登高一呼,“打倒列强,打倒军阀”

    学兵们立刻跟着喊起来:“打倒列强,打倒军阀”

    赵玉峰很突兀的嘶哑着嗓子喊道:“陈大帅万岁”

    学兵们略一迟疑,也跟着喊起来:“陈大帅万岁”

    这样一来,挡在公署门前的卫队士兵们紧绷着的神经才略微放松,枪口也低垂下去

第三十二章 要不把他们全毙了?

    喊完口号之后,队伍中一个刀条脸男子大声道:“大帅,何时出兵,请给我们一个具体的时间表”

    陈子锟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这是一张生面孔,大概是招募的学兵

    面对大帅凌厉的目光,这名学兵竟然丝毫无惧,还迎着目光看过来,再一次重复:“我们请大帅给出一个具体的出兵时间表”

    陈子锟厉声道:“你是谁你口中的我们又是谁我是江东省军务督办,陆军上将,你是什么军衔,我需要向你负责么”

    一连串的质问,没有让那学兵退缩,反而高声道:“您是我们爱戴的大帅,我们是您的学生,拿出时间表,不是对谁负责,而是对您自己负责,对人民负责”

    一群学兵跟着响应,陈子锟有些恼羞成怒了,带兵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失控的局面,而且失控的是自己麾下最嫡系,最精锐,最信得过的军校生,这让他很是沮丧,很是懊恼

    “大帅,何时出兵”刀条脸再次质问

    “大帅,何时出兵”一千名学兵跟着齐声喊道,声音震耳欲聋,一双双热切的眼睛让陈子锟如坐针毡

    妈来个把子的,老子啥时候出兵需要向你们交代么,陈子锟暗暗嘀咕道,不过脸上依然保持着冷静与严峻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百余名骑兵呼啸而来,清一色的白色束袖关领军上衣,蓝色马裤,高筒黑皮靴,恰希克军刀,莫辛纳甘龙骑兵步枪,歪戴着的军帽下是乱蓬蓬的黄头发陈子锟的俄国雇佣兵,龙骑兵连赶到了

    陈子锟终于松了一口气,别看骑兵只有百余名,绝对镇的住阵脚,别说是赤手空拳的学兵了,就是带枪的队伍,碰上骑兵也只有被砍瓜切菜的份儿,不过自己是宁死也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

    骑兵的出现让学兵们略微慌神,不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还是起了作用,他们岿然不动,并不做出防御姿态,龙骑兵连没有接到陈子锟的命令,也只是远远的站着,战马嘶鸣,杀气腾腾

    紧跟着,省城警备司令部的宪兵队和第七混成旅的一个步兵营也赶来了,将学兵们团团围住

    公署门前成了兵的海洋,一片片全是卡其色

    赵玉峰带着四个勤务兵,抬着一张大桌子过来,陈子锟跃上桌子,让所有人都能看见自己,大吼一声:“妈了个巴子的,干什么都干什么”

    鸦雀无声,只有哥萨克们胯下的顿河战马打着响鼻

    “一个个的都不听招呼了是,我下命令了么,让你们来了么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军令,擅自出动一个班以上的士兵,就是哗变”

    依旧没人说话,士兵们都被大帅的怒火震慑住了

    发了一通飙,陈子锟的邪火降了点,道:“宪兵队先撤了,这里没有违反军纪,没你们的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帅没准备责罚任何人

    宪兵队整队撤离,紧跟着步兵营也收起家伙走了

    “江东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兵们,全体都有,立正”陈子锟大声道

    “啪”一千人发出整齐的声音

    “向右看齐”

    “向右转齐步走”

    在大帅的口令声中,学兵们列队回学校去了

    陈子锟这才跳下桌子,骂了一声,道:“赵玉峰,给老毛子队的弟兄们每人发五块钱,妈了个巴子的,关键时刻居然是他们最顶事”

    ……

    一场风波化解,陈子锟紧急召开军事会议,把上校以上军官都喊来了,可是想骂人却又无从骂起

    江东军官学校的校长是自己兼任的,教务处长是阎肃,以往招募学兵都是从军队里选拔优秀士兵,从大学里和社会上招兵,是自己的决定,军队里混进了别有用心的人,怨不得别人

    阎肃站起来自我检讨:“陆军学校里有党人,是我的责任,学兵受了蛊惑围堵公署,我难辞其咎,请大帅责罚”

    省城警备司令陈寿和宪兵队长也做了检讨,大家都痛心疾首,请大帅责罚

    陈子锟心情好了许多,老兄弟们还是忠于自己的

    “大家不要都苦着脸,我也没说要责罚谁,真要论起责任来,我这个校长才是真的难辞其咎,都拿个主意出来,这事儿该怎么办”陈子锟道

    陈寿道:“那还能咋办,枪毙呗,谁煽动学兵围公署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逮起来毙了,清静”

    阎肃道:“不妥,学兵们一腔热忱,不过是被党人利用了而已,真要杀人,肯定伤了大伙的心,毁了一批学兵不要紧,大帅的一番苦心可就付之东流了”

    陈寿道:“参谋长,那你说咋整?”

    阎肃道:“清军,把党人从学校和军队里清除出去,不管是哪个党的,咱们江东军都不留,客客气气把他们礼送出境,不伤和气”

    “我可以说两句么?”列席的俄国雇佣兵上校,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举起了手

    “说”陈子锟大手一挥

    “我想讲一个故事,是我听来的,但是我可以确信,这个故事是完全真实的,对此我敢用我母亲的名字起誓”

    大伙儿的情绪都调起来,眼巴巴的听二柜讲那过去的事情

    安德烈的故事陈子锟曾经听过,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的水兵枪杀军官的经历,布尔什维克们将所有的军官一批批的押到堤坝边,像屠宰牲畜一般把他们全都杀掉,俄国内战时期,布尔什维克实行配给证制度,连女人都配给,凭证可以和贵族女人睡觉

    沙皇一家,被他们象狗一样枪毙,最小的公主还是个孩子,军官先生们,这就是布尔什维克,这就是**,我的故事讲完了

    安德烈点燃烟斗,叭叭的抽着,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被他的故事吓着了,老毛子的皇上,竟然死的这么惨,咱清朝的皇帝待遇可强多了,这**,真狠

    “要不,把他们全毙了?”赵玉峰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子锟脸色阴晴不定,内心也在翻江倒海

    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陈子锟刷的扭过头去,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双喜,走廊拐角处淡蓝色衣袂闪动

    “报告大帅,紧急军情”双喜一并脚跟,奉上战报

    室内一片肃然,打仗了,军校那帮小屁孩的事情自然就搁置起来了,阎肃念了战报,原来是一股亦兵亦匪的武装从豫东流窜而来,进入江东省界,已经烧杀抢掠一个县城,百姓伤亡无数,十余个村子化为焦土,上万民众被匪军裹挟,竟然朝着省城方向来了

    会议室内顿时炸了窝,陈子锟的江东军是干什么起家的?清一色的活土匪,玩了一辈子鹰,居然被小家巧啄了眼,这还了得,陈寿当即请命,愿带一旅人马肃清土匪

    “不把这帮瘪犊子全都五马分尸,我名字倒过来写”陈寿发出豪言壮语,别人也都纷纷请战,得亏盖龙泉率军驻扎省界,要不然还得闹腾的猛些

    陈子锟道:“这种流匪危害极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偏机动性很强,很难围剿,咱们不出兵则以,出兵务必要将这股流匪剿灭在江东境内,要不然贻害无穷,这回杀鸡要用牛刀,航空队负责侦查,骑兵团负责包抄,主攻力量嘛……”

    大伙儿都眼巴巴看着他,期望能派自己上阵,如今江东军中三个师实力差不多,但最强的还是老牌劲旅,陈子锟的嫡系人马,负责省城防务的第七混成旅

    花落谁家,不得而知

    陈子锟拍板道:“让陆军学校的学兵旅打头阵”

    高级军官们愣了一会,才纷纷高挑大拇指:“大帅,高”

    ……

    江东陆军军官学校脱胎于江北陆军成学堂,实际上是培训士官的随营学校,学习的大多是步操、枪炮射击、土木工事等科目,升级为正规的陆军学校后加入国文、数学、英文、格物等课程,但尚无政治课,学员一千余人,编成一个学兵旅的建制

    大批学生的加入,让江东陆军学校迅演变成一座朝气蓬勃洋溢着爱国主义精神的军事学校,热血男儿聚集在一起,政治和军事是永恒的话题,党人的渗透就变得容易多了,如今一千名学兵中大半都分别入了国共两党,或者双管齐下,两党皆入

    陈子锟口头上革命,行动上却迟迟不见具体举措,军校生们在党人带领下徒手有游行,向陈大帅施加压力,行动并未成功,还适得其反,现在军校的岗哨已经被宪兵接管,武器库也被锁上了

    学兵中的党员积极分子聚集在宿舍里,围坐在学生会长魏长清身边,也就是那个向质问陈子锟的刀条脸,听他的指示

    “同学们,同志们,我们的行动过早的暴露了党在军校中的力量,陈子锟已经露出他的反革命面目,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魏长清压低声音道

    “武装暴动”学兵们握紧拳头,义无反顾的嚷道

第三十三章 死的都是国共两党的人

    魏长清宿舍里有十几个人,是他掌握的核心力量,但都是刚入学几个月的学兵,在学兵旅里没有担任任何职务,没有职务就没法调动部队,就没法暴动

    “就凭咱们几个人,力量是不是太单薄了么?”有人提出质疑

    “是,学兵旅中大部分人是忠于陈子锟的,我们很难说服他们”又有人担忧道

    魏长清自信满满道:“我们可以用清君侧的名义,说陈子锟被坏人蒙蔽,这样就能发动大多数人了,军校武器库里有一千多条步枪,足够咱们用了,到时候占领督办公署,学习巴黎公社的前辈,和反动军人打巷战,陈子锟的铁杆力量只有花钱雇来的白俄兵,第一师和第二师都是穷苦百姓组成,我们可以争取他们的支持”

    “然后呢?”有人问

    “然后……总会有办法的,要相信组织”魏长清坚定的说道

    大家都严肃的点点头

    “好了,解散”魏长清打发了众人,只留下最铁杆的两个助手

    “老魏,暴动这么大的事情,要不要请示特委?”一个助手问道

    “来不及了,再说,郑记一定会赞成的,这件事我负责,不用再讨论了”魏长清不由分说,下了定论

    ……

    当夜,军官学校宿舍,凄厉的哨音打破了宁静,睡梦中的学兵们一骨碌爬起来,条件反射的快穿上军装,蹬上军鞋,系上腰带,快步出了宿舍列队集合

    外面火把熊熊,魏长清面目狰狞站在前面,腰里别着一柄刺刀,环视众兵,厉声道:“陈督办身边有坏人,蒙蔽了他的眼睛,身为军人,我们应该做什么”

    他身后一帮举着火把杀气腾腾的学兵跟着喊:“兵谏兵谏”

    魏长清道:“冲进军火库,武装起来,包围督办公署,弟兄们,跟我来”说罢拔出刺刀,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想象中一呼百应的局面没有出现,学兵们纹丝不动,震惊的看着魏长清等人

    魏长清又喊了一声:“弟兄们,跟我来”

    依然没有人动,火把熊熊火光照耀下,是一张张迷茫惊愕的面孔,白天的游行已经让他们隐隐觉得不安,现在又有人要兵舰,大帅可说了,没有军令的情况下出动一个班都是哗变,难道魏长清要领着大家哗变?

    说大帅被坏人蒙蔽了眼睛,这可有点胡扯了,大帅又不是那种昏聩老人,而是不到三十岁年富力强的战将,谁能蒙蔽他?打死这帮学兵也不相信

    “叫唤什么呢”一声厉喝传来,学兵旅长陈双喜在十几名全副武装马弁的簇拥下来到现场,马靴锃亮,领章鲜红,英气勃勃的面孔,让人肃然起敬

    双喜是陆军中尉,同时也兼着学兵旅长的差使,他是土匪出身,性格直爽,为人仗义,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在学兵中极有威信,是魏长清没法相比的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回答旅长的问话,只有火把哔哔剥剥燃烧的声音,魏长清悄悄将腰间的刺刀藏到了身后

    双喜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到魏长清身上,轻蔑道:“想干什么?冲军火库?大半夜的想玩枪?别急,有你们玩的,全体都有听我口令,立正”

    齐刷刷脚跟并拢的声音

    “稍息,命令学兵旅明晨五点半集合,领取枪械子弹,火赶赴剿匪战场”

    要打仗了大家的心情沸腾起来

    双喜扫了一眼魏长清:“学兵也是军人,念你们都是大学生投笔从戎,平时纵容点也就算了,上了战场谁敢不听军令,就一个下场,枪毙”

    说罢,带着马弁们转身而去,走出军校大门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外面排列整齐的宪兵队

    魏长清觉得背上汗津津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还想着武装暴动,真是可笑至极

    次日一早,学兵旅集合完毕,校方并没有发给他们惯常练习用的老套筒,而是从大营军火库里拉出一车车印着洋字码的木箱子,里面装的是崭的美国造M1917式步枪,每人发三十颗子弹,一把刺刀,两颗手榴弹

    领取枪械的时候,魏长清手里被人塞了张纸条,他藏在队伍里偷偷看了一眼,竟然是特委记郑泽如写来的,对他的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勒令他不许妄动

    魏长清脸色铁青,将纸条嚼碎吞了下去

    ……

    从豫东杀过来的这股流匪有一千余人,成分非常复杂,有镇嵩军、国民第二军的残部,也有红枪会成员,甚至还有多年前的白狼余部,这些人马纠集在一起,倒是一股战力极强的武装,在吴佩孚的挤压下,败而不溃,进入江东境内,烧杀抢掠,县城保安团和各乡民团根本无法抵挡

    军队开到一个被流寇洗劫过的村子边,村落已经不复存在,所有房屋付之一炬,只剩残砖断瓦,井里填了死猫死狗,屋里是被残杀的老弱,流寇只裹挟青壮男女,其他人对他们来说就是负担

    学兵们将村子里的尸体收拢埋葬,血腥味和尸体的惨状让很多人呕吐不止,第七混成旅的老兵们是义愤填膺,骂不绝口,以往他们为匪的时候,无论是绑票还是劫道,都讲究个规矩,正所谓盗亦有道,这伙流寇简直就是畜生,全军上下都憋着一股劲,把流寇歼灭

    流寇裹挟大批百姓,行踪忽左忽右,忽东忽西,若是步兵追踪肯定要被他们转晕,可江东军有航空队,数架飞机轮流侦查流寇行踪,及时报告地面部队,机动性最强的哥萨克骑兵出击堵截,将流寇截住,恰希克军刀上下飞舞,当场砍死二百多土匪,其余的退入附近一座堡垒负隅顽抗,骑兵缺乏攻坚能力,只好在附近游走,防止流寇突围

    步兵们紧跟着就杀到了,将堡垒团团围住,这座堡垒名为朱家寨,原本是当地豪强为防土匪兵祸而建立的寨子,没想到却成了流寇对抗官军的屏障

    寨子有壕沟,有土墙,有木栅栏,易守难攻,再加上土匪枪法精准,江东军攻了几次都被打退,第七混成旅的老兵们就不再上了,说等大炮来了再说

    炮队还在几十里外,江东军装备了不少75口径的克虏伯野炮,轰击这种土木堡垒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时间不等人,寨子里传出女人的尖利惨叫和流寇们肆无忌惮的野蛮笑声,夹杂着一两声枪响

    学兵们义愤填膺,纷纷请战,可带队剿匪的陈寿却不同意,说大帅交代过,你们都是大学生,命值钱,见见血就行,打仗,还是俺们上

    军令如山,学兵们只得按兵不动,可是每过一分钟,寨子里就有无辜百姓被流寇杀死,身为军人却无能为力,这让他们极其的愤怒,但陈师长也是一番好意,冒然往前冲,那不是给土匪当靶子么

    天上下起雨来,雾蒙蒙一片,乡间土路变得泥泞不堪,炮队迟迟不来,陈寿正在着急,后方通讯兵来报,说炮队陷入泥泞,一时半会到不了

    消息传出,学兵们加愤懑

    寨子里的杀戮还在继续,百姓还在遭殃,而江东军却仍在等待炮队支援,突然间,一个士兵站了起来,没拿枪,抱着一束手榴弹,撕心裂肺喊了一句:“弟兄们,跟我来”说着向前猛冲而去

    寨墙上的土匪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开枪,躲在田埂后面的上千江东军也惊呆了,这谁,这么不要命

    冲上去的是江东陆军官校的学兵,他一马当先的向前狂奔,一直跑出去几十米,后面的人才醒悟过来,一片呐喊,学兵们挺着刺刀从临时挖成的战壕里冲了出来,黑压压一片杀向朱家寨

    流寇们开火了,子弹在地上溅起一团团烟尘,最先冲出去的那名学兵竟然冒着枪林弹雨奇迹般的冲到寨墙边,将手榴弹束投了过去,投弹的时候胸前中了十几发子弹,打得他倒飞出去

    手榴弹束炸响了,寨墙破了一个大口子,流寇们还在射击,一个个学兵倒在冲锋的道路上,陈寿急眼了,这些学生娃娃可是大帅的宝贝疙瘩,他拔出指挥刀大喝一声:“上”

    第七混成旅的全体士兵也不讲什么打仗的章法了,装上刺刀,怒吼着排山倒海般冲过去,上千人踩踏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流寇们胆战心惊,哪还有胆子抵抗

    流寇被全歼,一个都没逃掉,陈寿下令将所有土匪浇上煤油点天灯,为死难百姓和牺牲士兵报仇

    ……

    战后数小时,陈督办抵达朱家寨战场,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烧肉的味道,空旷的打谷场上,停着数十具尸体,都裹着白布,排的整整齐齐

    陈寿和双喜领着陈子锟来到一具尸体前,轻轻掀开白布,露出一张刀条脸来

    “他是魏长清,闹事的那个家伙,攻打朱家寨,他身先士卒炸开寨墙,身中子弹十八发而死,是条汉子”

    双喜指着那一排排尸体道:“大帅,冲在最前面的基本上都死了,他们全是**员和国民党员”

    陈子锟立正,慢慢举手到额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身后的副官马弁们也都肃然敬礼,打谷场上,一片萧瑟

第三十四章 押宝就下重注

    流寇被歼灭了,但江东军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牺牲了三十五名学兵,重伤五十人,但也挽救了上万百姓的性命

    葬礼在三日后举行,这是一次即为隆重的军人集体葬礼,江东军全军戴孝,出动了三十五辆马拉炮车来运载牺牲学兵的棺材

    告别仪式设在公署前的广场,就在不久前,学兵们还在这里集会谏言,请大帅出兵铲除军阀,而今竟然举行的是他们的葬礼,正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细雨霏霏中,第七混成旅和学兵旅的官兵身着军装,臂带黑纱,笔挺的挺立在雨中,陈子锟上将在台上宣读悼文,气氛肃穆悲壮,令人沧然泪下

    礼仪官拔出佩刀,大喝道:“鸣枪”

    七十二名礼兵举起步枪,朝天射击,拉栓,再射,枪声惊飞屋檐下栖息的飞鸟,忽闪着翅膀飞向灰蒙蒙的天空

    远处一条巷口里,郑泽如和麦平摘下帽子,默默致哀

    烈士们的遗体由家人领走安葬在祖坟,或者由政府出钱,埋在军人墓地,经此一役,军校学生们加忠于陈大帅,也空前的团结起来

    督办公署,高级军官会议,陈子锟环视众人,道:“诸公,我意已决,出兵支持国民革命军”

    阎肃道:“大帅,三思,广州军在江西吃了败仗,局势还不明朗”

    陈寿也道:“押宝咱们也不能乱押,我觉得参谋长说的对”

    陈子锟道:“我问你们,参加了党派的学兵,战斗力如何?”

    陈寿道:“那真不是盖得,就跟这条命不是爹娘养的一般,玩命”

    陈子锟道:“我终于明白,吴玉帅在贺胜桥、汀泗桥是怎么败的了,国民革命军是有信仰的军队,战斗力和北洋军不可同日而语,就算败了一两场,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虽然局势还不够明朗,但等看明白了再下注押宝,还有意思么?”

    众人都点头称是

    陈子锟道:“混战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消停了,既然国民革命军有能力统一全国,咱们就给他雪中送炭一把,阎参谋长,你拿一个方案出来”

    阎肃道:“我早做了预案,派第二师进逼江苏,威胁孙传芳后路,第一师摆在北面,防范直鲁联军南下,不必动真格的,就能减轻广州军的压力”

    陈子锟摇摇头:“不行,既然要押宝,就要下重注”

    阎肃道:“昆帅的意思是,真格的动手打孙传芳?”

    陈子锟道:“打不打不重要,关键要有一个正式的名义”

    众人不解

    陈子锟环视众将:“我决定,正式投向广州国民政府,改旗易帜,江东护**改为国民革命军”

    “不可”阎肃急忙劝道,“昆帅切莫如此,咱们是正宗北洋直系余脉,就算投入南方怀抱,也是个后娘养的,最好的出路就是保持南北割据现状,咱们以江东为基础,慢慢发展,假以时日,夺取天下也未可知”

    听到夺取天下的字眼,在座的大将们都露出兴奋的目光,不过身为省府秘长的柳优晋却暗暗摇头

    “柳秘长,你有话说么?”陈子锟注意到他的表情

    柳优晋道:“说句实在的,阎参谋长的法子,对于咱们确实是最佳办法,眼下群雄逐鹿,奉系经过内耗,也不那么强了,吴玉帅廉颇老矣,孙传芳和国民革命军激战江西,实力损耗也很巨大,直鲁军张宗昌之流,土鸡瓦狗而已,不在话下,放眼全国,昆帅也是首屈一指的上将军 ”

    众人纷纷点头,虽然柳优晋的话略微有些夸张,但陈子锟的实力在中原一带,确实是无出其右者

    “可是”柳优晋深吸了一口气,众人顿感不妙,什么事就怕可是二字

    “对咱们是最佳办法,对中国来说,就是徒增二十年内乱,得利的是洋人,吃亏的是老百姓”柳优晋悠悠道

    众人沉默了,良久,陈寿道:“当初落草为寇,就想吃口饱饭,现在我是吃上肉了,喝上酒了,可村子里的乡亲们还是那副吊样,吃糠咽菜的温饱不济,如果咱们投向南边,天下能得太平,我愿意”

    盖龙泉道:“我也愿意,反正都是升官发财,有昆帅领着咱们,还怕吃亏不成”

    两大军头就投了赞成票,阎肃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算了,为了天下苍生,就舍弃这次机会”

    江东军政大员们一致通过,改旗易帜,投向广州国民政府,通电一出,举国震惊孙传芳江西前线阵脚大乱,连吃败仗,北方震动,直鲁军迅派出两个师沿津浦线南下,在徐州一线布防,防备江东军进攻

    而江东省内有识之人却都松了一口气,陈大帅终于明确方向,彻底倒向南方,江东军便不会和革命军发生战争,百万苍生逃过一劫,可喜可贺,至于北洋军的威胁则不在考虑之内,江东军的实力,他们都清楚的很

    江东陆军官校的学兵们对大帅投奔革命是最开心的,军心无比振奋,要不是碍着军规,怕是又要兴奋的上街漫步了

    仲秋,冯玉祥自苏俄归来,获得大批苏援军火,在绥远五原就任国**军总司令,国民革命军得北方两处强援,声威大震,大败孙传芳五省联军,此役孙部精锐尽失,从此一蹶不振

    ……

    江东护**改称江东国民革命军,陈子锟废北洋军务督办职务,自封江东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掌管江东省军民两政,北洋政府任命的刘禹政省长正式下台,省政府改为图馆,原省府与督办公署合署办公

    陈子锟以国民党老牌党员,孙文卫士,总理扶棺人的身份正式倒向南方,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般,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孙传芳治下的浙江省动荡连连,省长夏宣布反孙,被弹压后,浙军各部纷纷和北伐军接洽,陈子锟的老熟人,浙军第一师师长陈仪倒向北伐军,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19军军长,虽然后被孙军镇压,但孙传芳的统治已告终结,风光不再

    直鲁联军虽然开到徐州,但并未开江东军开战,表面上是因为陈子锟和张学良、张宗昌有结义兄弟的情分,实际上是直鲁军忌惮江东军的战力,又有飞机又有白俄雇佣兵,江东军虽然只有三个师,但尽是虎狼之师,小觑不得

    张学良连派私人代表前来会晤,希望陈子锟能回心转意,陈子锟反倒写了一封信,劝张学良投效革命,双方唇枪舌剑斗的都是幕僚的文采,枪炮子弹却没派上用场

    而身在江西的蒋介石也给他的结义兄弟陈子锟写来亲笔信,盛赞他是革命功臣,随信奉上汇票五十万元正,以作军资

    这笔钱来的正及时,陈子锟改旗易帜后受到极大军事压力,不得不暂时放弃精兵政策,征募了两万壮丁,把军队扩充到五万人,养兵就得花钱,养活一个大头兵的费用,军装被服盐菜林林总总,一年要一百二十块钱,三万兵就是三百六十万,五万兵就是六百万没算错,而江东省一年的财政收入,只有区区九十万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陈子锟当上督办之后才明白军阀为什么刮地皮,种鸦片,为什么中国内乱不止,全在兵祸

    军阀为了维持统治,不得不招募兵马,招了兵又养不起,只能放养祸害百姓,兵越来越多,种地的农民就越来越少,大批青壮年从事破坏性的战争,兵败之后又沦为土匪,中华大地上,遍地烽烟,遍地兵匪,遍地鸦片,国家能富强才怪

    江东省是个农业省,淮江经常泛滥,导致收成不佳,工商业也不发达,自从禁种鸦片后,养兵的钱就主要依靠上海的鸦片税了,这也是陈子锟无论如何也要在上海驻军的道理

    实行政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因为在农业上下功夫见效最快也最明显,投资铁路、工厂的话,数额大,周期长,战乱期间各种原材料、机器设备、工人都无法按时到位,牵一发动全身,把有限的资金砸在里面就完了

    农业专员们办事不力,不仅把陈大帅的政办砸了,还得罪了当地的士绅们,中国古来政权只到县一级,县以下的统治靠乡绅和宗族的力量,还真得罪不起他们,不过南泰县的政办的真不赖,郑泽如这小子不愧是交通大学的高材生,群众工作搞得有声有色,这次进省城述职,陈子锟倒想问问他,是愿意当农业公署的督办,还是愿意下去当个正儿八经的县长

    一九二六年就这样在遍地烽烟中渡过,灾难深重的华夏大地迎来了的纪年

    江东省,江东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也就是从前的督办公署,签押房的门轻轻叩了两下,刘婷一袭淡蓝长裙进来道:“总司令,郑专员到了”

    “请”

    郑泽如风尘仆仆的进来,满脸激动,和陈大帅打过几次交道,他倒是一点也不见外,兴奋道:“总司令,好消息,重大胜利”

    陈子锟奇道:“没开战哪来的胜利?”

    郑泽如挥舞着拳头:“革命群众收回了汉口英租界”

第三十五章 终于参战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陈子锟很是吃了一惊,因为郑泽如的信息渠道比自己还要畅通和迅捷,至于英租界被收回他倒是不太惊讶_&&

    “哦,郑专员,说说怎么回事?”陈子锟的吃惊并没有写在脸上,而是风轻云淡的表情

    郑泽如兴高采烈的叙述了汉口革命群众在党的领导下强行进入租界,驱逐英**队和巡捕,武汉国民政府顺势收回租界管理权的经过

    “收回租界,是革命的巨大胜利是划时代的象征,从此以后,中国人民势必在党的领导下,逐步废除不平等条约,铲除军阀,还华夏大地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郑泽如以一记有力的挥手结束了叙述

    陈子锟点头赞道:“能让英国人屈服,当真了不起,来人呐”

    刘婷走了进来:“总司令,什么事?”

    “买一挂,不,市面上的鞭炮有多少买多少,到处放一放,告诉老百姓这个好消息,淮江报要出号外,要套红,你去办”陈子锟并未说明是什么好消息,而刘婷竟然点点头,转身便走

    陈子锟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猜的没错,**渗透工作做的真好,自己的机要秘都是他们的人了,怪不得消息比郑泽如来的还慢,兴许在刘婷这儿就被扣下了

    不过别管是**还是国民党,这些年轻的党人工作干的真没话说,自己的家底子是一帮土匪大老粗,在旧式作战模式下光靠枪法精准和不要命还能派上用场,可是现如今机关枪野战炮铁甲车和飞机用的越来越多,光凭血肉之躯一腔勇悍还能有多大市场?国民革命军都是青年学生,一腔热血玩起命来比大老粗还舍得,还能掌握武器的运用,炮兵铁甲车,步炮协同都得靠知识才能运用起来

    既然人家活儿干得漂亮,自己就不得不忍着点,谁叫自己名义上是个老牌党员,革命前辈呢

    郑泽如没有述职的意思,反而向陈子锟讲起了武汉国民政府的事情,江西会战后,广州国民政府北迁,俄国总顾问鲍罗廷成立中央联席会议,以莫斯科归来的徐谦为主席,行使最高权力

    “武汉政府的主张是,提高党权,反对军事独裁,打倒军阀,在这个基础上统一革命势力,由国共两党联席会议讨论合作办法,指导民众运动,共同承担责任,正式承认**的对等地位和共产国际的领导……”

    陈子锟摆摆手:“我是粗人,听不懂这个,来点实在的硬货”

    郑泽如愣了一笑,随即笑道:“总司令是粗人,那我们就都是文盲了,这样,我给您一份清单,你考虑一下”

    说着,很随意的从陈子锟桌上拿了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递过来,陈子锟定睛一眼,两眼冒火

    纸上列着如下钱物:一千零九十万卢布,莫辛纳甘步枪三万一千五百支,子弹五千一百万发,机关枪二百七十挺,大炮六十尊,炮弹五万八千发,飞机十架

    还真是大手笔有了这笔巨款,这些军火,陈子锟能横扫华东

    “这是给我的?”陈子锟笑吟吟问道

    郑泽如摇摇头:“这一份不是,这是冯焕章先生获得的苏援,国民军能够东山再起,席卷西北,仰仗的就是共产国际的力量,假如昆帅愿意的话,您获得的援助,只会比这个多”

    说罢,双目炯炯看着陈子锟

    陈子锟知道郑泽如误解了自己眼中的火苗,那不是贪婪的火花,而是愤怒的火焰,外国人资助巨款和军火给中国人打仗,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态,陈子锟清楚的很,当初段祺瑞政府的西园大借款,借了六亿日元用于内战,难道日本人真的想让他统一中国,绝不是,日本人想的只是中国越来越乱,只有一个泥潭中的中国,才符合他们的利益,眼下苏俄人仗义援助,难道老毛子就是善男信女吃斋念佛长大的?大公无私拿出家底子帮中国人反帝反军阀,打死他都不信

    陈子锟冷笑一声:“郑先生是代表武汉国民政府,还是代表共产国际?”

    郑泽如和他坦然对视:“我代笔自己,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陈子锟笑的寒冷了:“你首先代表的是共产国际,然后才是zg,然后此是一个中国人”

    郑泽如好整以暇:“随总司令怎么说都行”

    陈子锟道:“那么,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你们开出高价来,需要我干什么?”

    郑泽如道:“很简单,支持武汉国民政府”

    陈子锟笑了:“国民政府这才刚打到长江就分裂了,刚才你说的反对军事独裁,打倒军阀,我听着味儿不对,好像不是针对张作霖孙传芳之流,而是针对你们自己的总司令蒋中正”

    郑泽如道:“总司令是明白人,何去何从,您自己选择”

    陈子锟道:“武汉一摊子,南昌一摊子,冯玉祥在西北又是一摊子,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斗,分出胜负再来找我,对了,再告诫你们一件事”

    “请讲”

    “我那盟兄弟冯焕章,可是翻脸不认人的枭雄,他拿了你们的枪炮卢布,转脸就能把你们党人从军队里踢出去,你信不信?”

    郑泽如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陈子锟道:“那些政治上的事情我不管,南泰农业政你办的很好,这一段时日,江北的赋税增加了50%,形势非常喜人,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当南泰县长,二是当农业政公署的督办,你挑一个”

    郑泽如略一考虑,道:“南泰是您的起家之地,工作自然开展顺利,办成模范县并非我一人之功,即便当了县长,百尺竿头也难进一步了,所以我还是替您负责农业政”

    陈子锟道:“好,你这就上任,退下,顺便把刘婷叫进来”

    郑泽如站起来,拿起帽子给陈子锟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出去,走到门口,陈子锟又说了一句:“小郑,政治残酷,少碰为妙”

    微微停顿了一下,郑泽如没有回头,“谢谢大帅提点”

    过了一会儿,刘婷进来了,眼神清澈无比:“总司令,您找我?”

    陈子锟道:“汉口方面有电报来么?”

    “好象有,我还没来得及译出来”刘婷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好像?电报的事情你以后不用负责了,交给赵玉峰”

    刘婷迟疑了一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嗫嚅道:“总司令,我……”

    陈子锟道:“没什么了,你下去”

    刘婷紧咬着嘴唇,眼中似乎有泪,悄悄退了下去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是学生们在庆祝收回汉口英租界,陈子锟站在窗前倾听着他们的欢呼声,心里却惴惴不安,英国是老牌帝国,怎么能甘心情愿的把租界拱手相让,尤其是被一个苏俄支持的政府所收回,搞不好一场风波就要来临

    ……

    果然,继汉口租界被强行收回后,九江英租界也被愤怒的革命群众收回,英军被迫撤出,同时各国调集一百余艘战舰云集长江中下游,上海传来的消息说英国大肆增兵,陆军和海军陆战队达到一万人之多,形势极其紧张

    而国民党的内部斗争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共产国际支持的武汉国民政府占据上风,掌握兵权的蒋中正处于劣势,为了取得江浙的财政支持,国民革命军白崇禧、何应钦部自江西、福建 进攻浙江、上海;程潜、李宗仁沿江东下,进攻孙传芳的老窝南京

    孙传芳在江西损兵折将,丢掉福建地盘,又连遭背叛后,索性轻车简从跑到天津,向张作霖低头认错,张雨帅既往不咎,前年还打得血头血脸的五省联军和奉军,转眼就好的穿一条裤子了,还成立了安**,张作霖担任总司令,孙传芳就任第一方面军军团长

    孙传芳让出江苏,专心防守浙沪,张宗昌率部南下,大军云集,战争一触即发

    江东军亦做出反应,以第二师第三师防御安**进攻,陈子锟亲率第一师及第七混成旅、学兵旅等精锐,会同国民革命军共同进逼浙沪

    领兵东进的是陈子锟七年前在广州结拜的兄弟白崇禧,昔日桂军的下级军官已经成长为国民革命军的高级将领,两兄弟虽未谋面,但电报已经互相打了很多封,相约在南京会师,把酒言欢

    江东军兵分两路,北路由阎参谋长带领,东路陈子锟亲自挂帅,大军浩浩荡荡开出省城大营,陈子锟身披斗篷,骑着一匹白马,在卫队的簇拥下上了一座小山包,赵玉峰递上德国造八倍蔡司望远镜,陈大帅接了,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的军队

    纵队行进在大路上,打头的是第七混成旅的兵,举着陈字大纛,高唱着北洋第三师的军歌,虽然他们是土匪出身,但向来以北洋正统自居,哪怕改换了国民革命军的旗号,头上戴了青天白日,依然如此

    第七混成旅后面是学兵旅,这支年轻的军队是陈子锟的拳头部队,高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军歌前行,一队哥萨克骑兵端着长矛呼啸而过,掀起阵阵烟尘,两架飞机嗡嗡的从头顶飞过,众人手搭凉棚抬头张望,隐约能看见飞机肚子下面悬挂的五十磅口径炸弹

    “有点意思”陈子锟将望远镜递回,得意洋洋的问道

    “岂止是有点意思,简直就是天兵天将下凡,您就是托塔李天王”赵玉峰谄媚道

    陈子锟哼了一声:“我倒宁愿是孙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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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与皇家海军死磕到底

    赵玉峰知道说错了话,却只是学大帅的美国派头耸耸肩而已,昆帅性格豁达,从不计较这些细碎,不过太粗心大意也不是好事,上回把人家刘秘给惹哭了,眼睛红了好几天呢

    忽然远处马达轰鸣声传来,一辆美国造哈雷戴维森军用摩托车拖着滚滚尘烟从省城方向而来,转瞬开到小山包下面,穿着皮大衣戴着风镜的骑手从车上翻下来,连滚带爬上来报告道:“大帅,紧急军报!”

    赵玉峰接了,转递给陈子锟

    陈子锟笑道:“莫不是参谋长旗开得胜,这也太快了”展开信纸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大帅,怎么了?遭人埋伏了?”赵玉峰小心翼翼的问道

    “英国轮船在淮江中浪沉我运粮船一艘,财货人员伤亡惨重”陈子锟恨恨道

    赵玉峰有些傻眼:“洋人的船,那怎么办?”

    陈子锟道:“去年四川就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我是不会让万县惨案在江东重演的,来人”

    “有”全副武装挂着两把盒子炮的双喜高声应道,赵玉峰如今是副官处长,双喜才是陈大帅的贴身副官

    “传我的令,让水警总队的曾蛟带弟兄们把闯祸的英国船扣了,要是扣不下,让他提头来见”

    “是”双喜转身便走,又被陈子锟叫住:“再传一道命令,把炮团拉到江边预备着,万一扣不下,就开炮轰山炮弹道弯曲,打船不给力,多派野炮,去”

    “是”双喜跑下山传令去了

    赵玉峰忧心忡忡道:“大帅,真要和英国人开打?”

    陈子锟道:“奇了怪了,英国人又不是三头六臂,凭什么打不得?我这回就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备马,我回省城亲自指挥”

    “可是,这头怎么办?”赵玉峰慌了

    “不是有师长旅长们管着么,按部就班就行,打英国人你们不行,得我亲自来”陈子锟已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掀起一路黄尘

    赵玉峰挠挠脑袋:“妈呀,大帅要发飙,这事儿整大发了,来人呐”

    “有”

    “送封信给阎参谋长,只有他才能劝得了大帅”

    ……

    陈子锟火回到公署,损失数据已经报来,浪沉帆船一艘,两千担军粮沉入江底,押船士兵十五人淹死,船工亦有三人淹死,可谓损失惨重,而这一切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只因英船骄横,仗着吨位大,马力强,横冲直撞才造成惨剧

    水警总队长曾蛟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嗓门很大:“大帅,您要对英国鬼子动手了?”

    “我不是下过命令了么,怎么还来问”陈子锟一皱眉,这小子都当了水警总队长,依然大大咧咧,警服扣子敞着,大冷的天里面居然啥也不穿,露出张牙舞爪的纹身来

    曾蛟从腰后拿出两把峨眉刺拍到桌子上道:“大帅,弟兄们受英人的气已经很久了,这事儿用不着我出手,队里有几个弟兄比我水性还好,他们已经赶过去了,要是让英国人的船跑了,我拿峨眉刺自戳双眼以谢天下”

    陈子锟这才露出笑意:“你打包票,我自然相信,不过也得小心,英国轮船不比中式帆船,劫下来也不会开”

    曾蛟满不在乎道:“不就是机器船,蒸汽轮机么,弟兄们玩过,熟得很”

    说话间,双喜来报:“大帅,英国船扣住了,已经停在省城码头”

    陈子锟道:“把船长水手都给我抓起来,好好审问,再发一封电报质问英国领事,让他赔礼道歉,这事儿军队不适合出面,曾蛟你去办,以水警的名义”

    众人摩拳擦掌的去了,陈子锟揉着太阳穴,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想抽烟,一摸身上,没带

    敞着的屋门被轻轻叩响,刘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壶咖啡,一盒茄力克香烟,她深知陈子锟的习惯,思考军国大事的时候少不了咖啡和香烟

    陈子锟叼起一支香烟,刘婷帮他擦着火柴点燃,把茶杯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去年英舰炮击万县,造成百姓上千伤亡,实在得不偿失,如今我再次扣押英船,万一英舰炮击省城,岂不是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这番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刘婷

    刘婷回转身来,道:“总司令是留美的,和杨森之辈不可同日而语,有理有节,进退有度,英人又能如何?”

    陈子锟苦笑道:“话是这样说,汉口九江的英租界被强行收回后,大英帝国跟打了鸡血一般,真想找茬呢,这回我是撞枪口上了,不过装看不见我也做不到,事到如今只能硬上了,可惜咱们没炮舰,全部炮兵加一块,火力也抵不上半条巡洋舰,没有硬实力,说话硬气,只能挨揍”

    刘婷道:“我听说……有一种防御型的武器叫水雷”

    “水雷?那玩意咱们可没装备”陈子锟摇摇头

    刘婷笑了:“总司令,这个,可以有”

    陈子锟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开怀大笑:“好,你去置办水雷,咱们和英国人死磕到底”

    ……

    江东省并无英国领事馆,负责江东事务的是英国驻南京的领事馆,接到英船被扣押的消息后,英国领事向江东省军政当局发出通牒,限令二十四小时内释放船只和水手,否则将采取断然措施

    三艘英国驱逐舰开进了淮江,直扑江东省城,百姓担心万县惨案重演,携家带口逃离省城,令陈子锟大为光火,将炮兵沿江岸摆开,构筑阵地,测量标距准备开战

    水警总队旗下有数艘小火轮,吨位很小,仅仅装备机关枪而已,根本无法与英舰抗衡,而陆军最大的火炮口径不过是75毫米而已,无论火力还射程都不能和英舰的127毫米舰炮对抗

    对于中**队的实力,英国人了如指掌,三艘驱逐舰大摇大摆开到省城水域附近,发现江船稀少,水面上有黑色球状物体若隐若现,水兵用望远镜观察,惊呼道:“水雷

    舰长闻讯,亲自察看,果见水中一黑黝黝巨大物体,外表有触角,极似水雷,顿吃一惊,下令减慢行,同时放下小艇探看,水兵们坐着橡皮艇划到那水雷前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原来不是什么水雷,而是一颗竹篾子编成的大球,外面刷了一层黑漆,远远看起来倒像是水雷模样

    舰长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中国人就喜欢故弄玄虚,居然搞这套把戏吓唬皇家海军,真是贻笑大方

    驱逐舰再次开足马力,肆无忌惮的淮江中前行,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水雷”,一颗竹篾子水雷被船头碰到,竟然炸响了,将驱逐舰的舰首炸出了一个大洞,虽然无人伤亡,但给皇家海军造成的心里震撼比爆炸大

    中国人竟然真有水雷

    舰长不得不重做出部署,小心翼翼的前行,用副炮射击水雷,击中了五颗水雷,其中有一颗发生了爆炸,形成高高的水柱,装药当量不是很大,但而且是中国传统黑火药,对于轻型驱逐舰来说,吃上几颗也是致命的

    皇家海军终于明白,这是中国人的土造水雷,而且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虽然科技含量低,但足以迟滞英舰的机动

    忽然岸边一阵炮响,埋伏已久的炮兵团开火了,第一次是警告性射击,75口径的山炮炮弹在英舰航道前方激起一股股水柱,射击的还挺准

    江东军展示的武力和决心让英国驱逐舰编队的司令明白,江东不是四川,陈子锟也不是杨森,但英国皇家海军的荣誉不会在区区淮江抹上污点

    岸边打出旗语,要求英舰退出淮江水域,英舰以旗语回答,声称享有合法内河航行权,不受中**方管辖

    三艘驱逐舰上的火炮都装填完毕,瞄准南岸准备轰击,岸上的江东军也完成了作战准备,只等大帅下令,便炮击英舰

    天边嗡嗡声传来,两架双翼飞机由远及近,水兵看见机翼下涂着的江东军标识,急忙准备迎战,可驱逐舰上的防空火力少得可怜,一时间极难应付

    好在飞机并未扫射投弹,而是威慑性的从驱逐舰上空掠过,高度之低,以至于掀起的风吹掉了水兵的帽子,有人清楚的看见飞机师的面目,居然是个西方白人

    英舰终于意识到江东军是有备而来,只得打出旗语,建议和平解决,同时慢慢撤出战区

    “英国佬夹着尾巴跑了”岸边炮兵阵地发出一阵阵欢呼,士兵们憋着一股劲要给洋人一点颜色看看,但军官们却捏了一把汗,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真打起来,一分钟内炮团就得全军覆灭

    英舰暂时退却了,英国领事特使气势汹汹的来了,探视了在押的英国船员后,面见江东军总司令陈子锟,向他提出严正抗议和最后通牒,必须无条件释放船只与船员,否则将面临大英帝国的怒火

    “我很愿意给您算一笔账,将军阁下”特使矜持而冷冽的说道,“外国海军在中国水域共驻有一百七十一艘军舰,在这支庞大的外国舰队中,,英国拥有七十六艘军舰,美国三十艘军舰,日本四十八艘,法国十艘,意大利四艘,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各一艘,您一定要对大不列颠保持敌意的话,这些军舰都会将炮口瞄准您,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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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二等秘书约翰牛

    ?前来给陈子锟下最后通牒的是大英帝国驻南京领事馆的二等秘书约翰.沃克,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虽然极力掩藏还是『lù』出马脚的一口伦敦东区贫民窟的口音,个头倒是蛮高,足有六英尺,快赶上陈子锟了,脸上因为『jī』动而导致一颗颗青『chūn』痘涨的通红。3∴35686688

    领事馆只派了一个缺乏经验的低级外『jiāo』官来和陈子锟『jiāo』涉,无疑在他们眼中陈子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军阀而已,对于这种折辱,陈子锟根本不在乎,但是沃克外『jiāo』官的咄咄『bī』人和盛气凌人却『jī』怒了担任翻译的刘婷,不禁对他怒目相向。

    沃克很猖狂的翘起了二郎『tuǐ』,他研究过陈子锟的背景,知道他是留美学生出身,高级知识分子,中国报纸对他吹嘘的很厉害,但是见到真人不过尔尔,留着一丛不伦不类的三绺胡须,看起来像是关帝庙里的泥像,哪有半分洋派人物的风采。

    陈子锟淡然看了看嚣张的英国外『jiāo』官,对刘婷道“你休息一下。”随即清清嗓子,用标准的剑桥口音道“沃克先生,我也很乐意给你算一笔账,1775年在美国列克星敦小镇,英国陆军少校佛朗西斯史密斯和约翰皮特凯恩率领八百名士兵,面对的是七十名衣衫褴褛的带枪农夫,他们之间的差距,似乎比我们今天的差距更大,但是您知道结果如何么?”

    沃克被他这一手搞愣了,大学里素来以善辩著称的他竟然张口结舌,只听陈子锟继续道“1783年,美国独立,从你们大英帝国的北美殖民地,变成了一个独立自由的国家,时至今日,美国已经可以和英国分庭抗礼,我想您不反对我的观点吧。”

    “但是,阁下,我不认为您的高论对我们目前的争端有任何联系。”沃克依然强硬无比。

    陈子锟笑了“小子,你不明白历史前进的巨轮不可阻挡么,我承认你有很多军舰,很多大炮,但你们能挡得住一颗颗向往自由的,火热的心么?你可以轰击我,可以打败我,但是你不能阻挡中国的进步,贵国的货轮在淮江中野蛮航行,撞沉我国船只,造成伤亡损失,我国警方依法扣留,被告住在条件舒适的看守所里,有充足的食物,还有免费提供的律师为他们辩护,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一个文明国家的标准,而你们,居然派来军舰威胁,请问,谁才是野蛮落后的?是您,还是我?”

    沃克找到一个空子,『sè』厉内荏道“阁下,我必须提醒你,英国船只有贵国内河航运权,英国亦有治外法权,你们不能逮捕我国国民。e^看”

    陈子锟鄙夷道“你们和谁签订的卖国协议?我承认了么?”

    沃克道“那阁下想怎么处理?”

    陈子锟道“不是我想怎么处理,而是按照法律处理。”

    “办不到!”沃克**丢下一句话,他才不怕陈子锟,他背后是大英帝国和炮舰。

    “你必须妥协,因为上帝站在我这边!”陈子锟比他还要强硬。

    “您等着面对皇家海军的大炮吧!”

    “在觉醒人民的愤怒面前,什么大炮都不值一提!”

    沃克说不过他,以退场表示抗议。

    “来人呐,送一送约翰布尔先生。”陈子锟语带双关道。

    这是一场正式外『jiāo』会晤,公署里没有专业外『jiāo』人员,都是从各办公室『chōu』调的懂英文的大学生前来帮忙,听陈总司令义正词严一番驳斥,他们都觉得打心眼里提气。

    大帅是没当外『jiāo』官,要不然哪还有顾维钧的饭碗,大伙都这么想。

    ……

    二等秘书约翰沃克回到了旅馆,吃过了饭开始写日记,这是他良好的习惯之一。

    “今天和江东省的军事统治者谈判,这几乎不像是在和中国人谈判,而像是在大学里答辩,或者和俾斯麦谈领土问题,陈子锟和大多数中国人不同,我经常不得不被他的雄辩和极富穿透力的视角多折服,有时候我甚至会想,难道英国势力撤离这片大陆的时间表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外面隐约传来喧哗之声,沃克推开窗子一看,只见大街上人『cháo』汹涌,传单雪片般满天飞,标语上写着触目惊心的大黑字,他虽然不认识但也可以猜到,无非是打倒帝国主义之类的煽动『xìng』的口号。

    过了五分钟,二等秘书才醒悟过来,游行队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英国绅士的风度,有条不紊的整理着自己的皮箱,忽然随从阿贵闯了进来,结结巴巴道“不不不,不好了。”

    “镇定,我的朋友。”沃克安抚道,但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了,他可听说过不少义和团的故事。

    “警察来了。”阿贵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粀ww.?

    话音刚落,一队黑制服的警察就上了楼,带队巡官道“英国佬,俺们奉命来保护你,麻利的进屋去,免得被杂物砸到。”

    沃克听不懂,还以为是来逮捕自己的,正要强烈抗议,阿贵拉拉他的衣角,用洋泾浜英语告诉他,警察是来保护的,沃克这才放下心来,进屋关上了窗户。

    外面声『làng』一『làng』高过一『làng』,“打倒帝国主义!”“惩办肇事英船!”“英国炮舰滚出去!”

    “这大概就是中国人民的愤怒了。”沃克想道,假如此刻淮江上有一艘驱逐舰的话,只要开上一炮,就一炮,这些愤怒的学生就会像鹌鹑一样老实。

    但是大英帝国的驱逐舰被困在几十里外,远水不解近渴,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来斡旋,使中国人屈服。

    学生示威持续了两个小时,用烂菜叶和臭『jī』蛋攻击了沃克所住的旅馆外墙,并未有其他过『jī』行动,等学生们散了之后,沃克带着阿贵出了旅馆,踩着满街的传单和标语,前往码头附近的太古洋行和美孚石油公司探视,幸运的是,江东的反帝情绪没有『bō』及到这些做生意的人,他们并未受到冲击,但也有暂避一时的打算。

    接着,沃克又去了水警总队的牢房,再次探望被扣押的船员,除了英籍船长和大副等高级船员外,普通华籍水手已经释放,船长等人住在有阳光和干净被褥的房间里,饭菜质量对法国人来说或许难以忍受,但对英国人来说已经算是可以的了。

    水警当局还指派了一个免费的律师给惹下大祸的船长,一切都按照正规途径处理,沃克和船长谈了话,再次确定他没有受到虐待才放心离去。

    “沃克先生,快点把我从这儿『nòng』出去,我都快闷死了。”船长满不在乎的说道。

    出了水警总队的大『mén』,沃克看到一大群中国人跪在『mén』口,披麻戴孝,旁边还摆着『huā』圈,他知道这是中国人办葬礼时的排场,听阿贵解释说,这些人是被淹死中国人的家属,跑来求政fǔ帮他们出头的。

    沃克冷冷的看着他们,这群卑贱的黄皮猴子,一个黑瘦的『nv』人居然敞着怀在『nǎi』孩子,她的孩子也一样黑瘦猥琐,真的像只猴子,『nv』人的身边还站着三个高低不同的孩子,脸上都有菜『sè』,衣服上补丁摞补丁,阿贵说这些孩子的爹,也是全家唯一的劳力,在这次灾难中死去了。

    “愿上帝保佑他们。”沃克匆匆离开,回到旅馆,天『sè』已晚,他洗了个澡便睡觉了,躺在『chuáng』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个『nv』人呆滞悲哀的目光似乎刺痛了自己内心深处某个最柔软的角落。

    沃克坐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身世,从小生活在雾气笼罩的伦敦东区,这里产业工人聚居,妓-『nv』、犹太人,赌棍、酒鬼层出不穷,父亲老沃克是造船厂的工人,很早就死于工伤事故,是母亲,一个爱尔兰瞎眼『nv』人,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供大儿子约翰上了大学,出人头地。

    被派到远东来,是挑战也是机遇,沃克告诫自己道,不要被中国人的可怜之处『méng』蔽了眼睛,他们随时能从孩子的襁褓里拿出毒『yào』和尖刀,绝不能怜悯他们,明天就通知领事馆,让皇家海军继续给陈子锟当局施压。

    ……

    沃克辗转难眠的时候,司令官邸也在彻夜亮灯,听闻和英人发生武力冲突,阎肃急忙从前线赶回,得知英舰已经被吓退的时候,阎参谋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就怕省城变成火海,咱们实力不行,没法硬拼。”

    陈子锟道“咱们实力不济,但是有智慧,说来全靠刘秘书了,妙计退英舰,当属首功。”

    刘婷脸红了“哪里,是总司令指挥有方。”

    陈子锟道“你别谦虚,这事儿还真的奖励你,我本以为你说的是制作假水雷吓阻英舰,你怎么还搞出真水雷了?”

    刘婷道“这种水雷古来有之,我小时候在爷爷的书房里『luàn』翻,曾经在一本兵书上看到过此类水师武器,缸内盛粗火『yào』,上搁一碗,碗内放火炭,以薄灰覆之,水流而下,遇船撞击失去平衡,火炭打翻引燃火『yào』,爆炸损毁敌船。”

    陈子锟道“博闻强记,善于运用,刘婷,让你当机要秘书有点屈才。”

    ~

第三十八章 水底龙王炮

    ?刘婷得了夸奖,粉脸略红,竟有些娇羞小儿『nv』状,陈子锟心道此『nv』虽然貌不如姚沈二位夫人,但却有一种道不明的知『xìng』美,可惜兔子不能吃窝边草,若是收了房,岂不少了一个能干的秘书。首发

    阎肃道“刘秘书果然博览群书,你看的这部兵书大概是明代的《武备志向》,记载有不少海防水师火器,可惜后来清朝时期列为**,中国的热兵器也停滞了一段时间,这些几百年前的落后武器,只能袭扰敌军,但却无法造成根本『xìng』的伤害。”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很恳切的问陈子锟“大帅,莫要成骑虎难下之势。”

    陈子锟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阎肃道“既然如此,只能硬上了,安排工兵多构筑几个假炮兵阵地,让英国人『mō』不清楚咱的虚实,故布疑兵,真真假假,摆个空城计。”

    刘婷『chā』嘴道“阎参谋长,既然你知道《武备志》,那一定知道水底龙王炮了。”

    阎肃想了想,忽然笑了“小刘,真有你的,这个行。”转而对陈子锟道“没法子,还得土法上马,刘秘书说的这个水底龙王炮,是一种浮在水底的飘雷,用牛『niào』泡装上火『yào』,以雁翎管和羊肠通气,香火引燃,如果把黑火『yào』换成黄『sè』炸『yào』,原始香火引信换成雷管,只要『yào』量上去,效果一定很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陈子锟双目炯炯。

    “不过要以水『xìng』好的人将水底龙王炮拖到英舰底下才能派上用场,九死一生的活儿。”阎肃一声叹息。

    “无妨,水警总队有的是『làng』里白条。”陈子锟道。

    事不宜迟,当夜就组织人力物力进行水底龙王炮的生产,这东西属于进攻型武器,不像竹篾子水雷那样需要很多,几个就够英国人喝一壶的,但是质量要求很高,所有人都动员起来。

    刘婷跑回家翻箱倒柜,爹娘被她吵醒,『róu』着惺忪睡眼爬起来问啥事,一听『nv』儿说要找兵书制造武器对付洋鬼子,刘存仁『jīng』神立刻上来了,点亮煤油灯帮着翻,从故纸堆里将一份明朝天启年间木刻版的《武备志》找了出来,披上大褂,陪着『nv』儿送到公署。

    阎肃召集了一帮能工巧匠,省城的皮匠、木匠、手艺人,军队里的工兵、修械所的技师,江东大学的物理教授,机械学校的讲师,全都汇聚一堂,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何况是这些各行各业的能人,大家知道这玩意是对付英国佬的,更加投入,群策群力,以明代水底龙王炮为基础,用了一夜的时间,研制出了新一代的水底龙王炮。本章由为您提供]

    这种新型龙王炮,用塑胶防水,雷管引爆,防水『xìng』和可靠『xìng』更佳,而且省掉了羊肠导气管,更加隐蔽了,水警总队的好汉们也被召集了来,曾蛟将水『xìng』最好的兄弟组成三个编队,每队两个龙王炮,时刻待命。

    次日上午,约翰沃克到省城电报房给南京领事馆发电报,电报内容很快被送到司令公署,但没人能破译英国人的外『jiāo』密码,不过这个当口也不需要破译了,依着英国佬高傲的脾气,肯定要打仗了。

    阎参谋长迅速做出部署,沿岸炮兵撤离主阵地,转移到备用阵地,原阵地内依然有用树木伪装的大炮和草人,旗帜等。

    英国驱逐舰编队原本三艘舰,一艘遇上水雷舰首受损,不得已撤回南京,余下两艘在下午两点整悍然开炮,127毫米炮弹呼啸着落在江东军的炮兵阵地上,炸起一团团烟尘和树干草人。

    炮兵团立即展开反击,所有山炮野炮一同开火,75口径克虏伯,57口径格鲁森,甚至60毫米迫击炮也加入了轰击,英舰属于吨位较小的驱逐舰,并非装甲厚重的巡洋舰,面对密集炮火轰击,一边还击,一边躲避着土造水雷左右机动,尽量向北岸靠,但是又遭遇北岸高地上的马克沁重机枪的扫『shè』,打得水兵们不敢冒头,舰长急忙下令分出侧舷副炮轰击北岸。

    淮江两岸炮声隆隆,『jī』战正酣,江东军的战斗机前来助战,飞机是陈子锟的命根子,不敢拿来玩命,只是高高飞过,投下两枚小炸弹,在军舰附近炸出两个高高的水柱来,虽然没有造成伤害,却把英国水兵吓得不轻。

    『jī』战一下午,双方互有损伤,英舰暂退。

    傍晚,沃克外『jiāo』官闯到陈子锟的官邸,向他提出最强烈抗议,要求赔偿损失,惩办擅自开炮的军官。

    陈子锟凛然道“是贵方先挑起的冲突,造成我方极大伤亡,我还没找你抗议,你倒先来了,正应了中国一句老话,叫恶人先告状。”

    沃克怒不可遏“阁下,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中国内河航行的全部英**舰都会开到淮江里来,把您的城市炸成一片废墟,这就是『jī』怒英国人的下场。”

    陈子锟冷笑“拭目以待,送客!”

    战争的气氛在省城继续蔓延,有钱人家都跑的差不多了,外侨也在撤离之中,沃克倒是一个很负责的外『jiāo』官,因为江东没有外国领事馆,那些荷兰比利时意大利的侨民也找他帮忙,沃克竭尽所能的为他们联系船只车辆离开省城,但他不得不面临一个难题,就是没有中国人愿意帮助他们。

    ……

    当夜,省城东五十里江面上,两艘弹痕累累的英国驱逐舰停泊着,他们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十余名水兵受伤,现在正等待着援兵的到来,只要巡洋舰一到,中国人就将尝到苦果。

    舰上的探照灯来回扫『shè』着江面,船舷两边有水兵持枪巡逻,遇到任何可疑物体都要『shè』击,中国人太狡猾了,不得不防。

    零点,两岸寂静,江面上一条船也没有,这几天一直顺流而下的水雷也绝迹了,忽然一声爆响,驱逐舰一千五百吨的巨躯一颤,紧跟着又是一声响,相隔不远处的另一艘军舰也发生了爆炸,警报声响起,水兵们麻利的从铺上跳起来,有条不紊的进行损管工作。

    舰长铁青着脸查看了军舰受损位置,在侧线水线以下,幸亏没挨着弹『yào』库轮机舱等要害位置,经过紧张的抢险,破口已经堵上,但船体却倾泻了15度。

    “舰长,领事馆急电!”通讯兵递上电报,舰长看了之后,深吸一口气道“撤离!”

    两艘受伤的英舰拖着倾斜的残躯拉着黑烟向下游去了,岸边几个浑身黑黝黝的汉子咧着嘴笑了。

    “龙王炮,好使~”

    ……

    沃克外『jiāo』官在旅馆的中式『chuáng』上睡的很不舒服,一夜无眠,凌晨才沉沉睡去,早上又被喧闹声吵醒,爬起来到窗边一看,满大街的中国人兴高采烈,似乎在庆祝什么。

    把阿贵叫来一问,才知道中国人在欢庆水战胜利,英**舰夹着尾巴逃跑了,据说是陈大帅用了某种诸葛亮传下的古老武器,偷袭了军舰,教训了英国佬,若不是大帅有好生之德,这两艘英舰一条命都剩不下。

    沃克大为震惊,大不列颠的军舰竟然会败给落后的中国人,他实在不能相信,不过中国人的高兴可不是装出来的,当天的淮江报还套红出特刊,刊登了英舰拖着浓烟逃走的漫画。

    “有你们好瞧得。”沃克恶狠狠的想到,大英帝国在对付落后国家的策略上,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布尔战争就是先例,哪怕你再骁勇善战,能打得赢一次两次,但胜利终归属于大不列颠。

    第一天过去了,沃克预想中的多国联合舰队没有出现。

    第二天过去了,英国巡洋舰也没来复仇。

    第三天过去了,连一艘驱逐舰的影子都没有。

    沃克觉得不对劲了,他来到旅馆前台问有没有自己的电报,招待员斜了他一眼,懒洋洋从柜台里拿出一封电报拍在柜台上“拿去。”

    一看日期,竟然是三天前的,顿时怒火万丈,质问为什么不及时把电报送到自己房间,招待员很没有礼貌的说“你又没问,我凭什么给你送去。”

    沃克知道,现在全江东都弥漫着排外情绪,不是理论的时候,咕哝了一句,拿着电报回房间,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本狄更斯的小说,逐字翻译出电文来,看的他目瞪口呆。

    领事馆通知,长江流域各城市均发生排外事件,军舰奔赴各处保护英产,撤退侨民,大英帝国在华武装力量捉襟见肘,无暇顾及江东,让沃克速回南京另有任务。

    愤怒、沮丧、失落、着急、惶恐的情绪一『bō』一『bō』冲击着约翰沃克的心,让他有一种末日降临的感觉,难道真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大英帝国撤离中国的时间表开始倒计时了?

    汉口和九江的英租界被中国人强行收回,反英『làng』『cháo』一『làng』高过一『làng』,但这一切都不是一天之内形成的,从遥远的鸦片战争,到最近的五卅惨案,沙基惨案,英国人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咽。

    一时间,沃克突然觉得陈子锟说的话很有道理,历史前进的巨轮是谁也挡不住的,数十万北洋军队不能,大英帝国的炮舰不能,自己这个小小的英国领事馆二等秘书更不能。

    沃克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喝了,呆呆做了一下午,最后选择接受现实。

    ……

    第二天,沃克带领最后一批西方侨民撤离省城,江面上已经没有外国轮船了,所有的中国船只都不愿意搭载他们,哪怕出再多的钱也不行。

    倔强的沃克选择走陆路,他让阿贵『huā』钱雇了几辆骡车,和侨民们一起踏上赶往南京的道路,为了防范路途中可能出现的劫匪和『luàn』兵,侨民们装备了为温彻斯特猎枪,沃克也把行李箱深处的韦伯利转轮手枪取了出来,装满子弹『chā』在腰间。

    骡车行进在江东大地上,沿途尽是中国人好奇而冷漠的目光,侨民们和沃克都有一种走在美国西部的感觉,到处是危机,到处是敌人。

    才走了五十里,拉骡车的人就不干了,吵嚷着非要加钱,沃克正和他们争吵,十余辆卡车从旁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呛人的烟尘,沃克拿手帕捂住鼻子看过去,车上尽是戴着钢盔拿着刺刀枪的士兵,吓得他赶紧扭回脸来。

    哪知道车队竟然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大兵们骂骂咧咧的跳下卡车向这边走了过来。

    吵嚷着要加钱的车夫们不敢喧哗了,侨民们吓得瑟瑟发抖,『fù』『nv』们抱紧了孩子小声啜泣,男人们惊恐万分,束手无策。

    约翰沃克深吸一口气,整整领带,勇敢的迎了上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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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介绍:
又一个光辉灿烂的大时代, 一个英雄与枭雄,狗贼与奸贼的疯狂世界。 那是一段遗忘的历史,也是一段凝结的追忆。 我很期待,因为我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国士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国士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国士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