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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常在     官运txt下载     官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动静不小

    如果仅仅是冷枫一人也就算了,冷枫的身后,还跟着崔玉强。

    终于还是惊动了县长和公安局长,说明施工现场的事态,李永昌和郭伟全出马,没有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关允和温琳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愕。

    “温琳,你也一起去。”冷枫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崔玉强冲关允微一点头,紧随其后,关允和温琳也紧紧跟上。

    一上车,关允的心思就飘远了,一个坟头引起的纠纷,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又想起冷枫才让他看过的内参以及省长陈恒峰新官上任即将烧起的第一把火,他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平坟退耕,在思想观念还没有改变的今天,想在农村顺利推广,难如登天。等文件一下,别的县市是不是尽快落实他不去猜测,反正孔县在李永昌的推动下,肯定会成为黄梁市最积极落实平坟退耕政策的第一县。

    此时的李永昌人在施工现场,正和一名粗壮汉子对峙。

    粗壮汉子名叫关支书,关支书祖坟被挖,如五雷轰顶,早就急红了眼。他本以为县委领导出面会给他一个说法,谁知才争论了几句,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一句“要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就想打发了他,没门!他才不管什么是孔县的大局,他只知道谁挖他的祖坟,谁就是想让他家断子绝孙的仇人。

    他名字叫关支书,是飞马镇关家村人氏,只是普通的村民,可不是真是什么支书,只是他的名叫关干部的老爹一心希望他长大后当上村支书,所以就给他起了一个支书的大名。不过他只上了小学三年纪就不上学了,大字都不识几个,别说当支书了,当农民都勉强。

    所以李永昌以县委副书记之尊要他站在孔县的大局上考虑问题时,他当即就回应了一句:“考虑你娘个球,让我到你家的炕头上拉屎,再睡了你的媳妇,你也别生气,也要站在大局上考虑问题,成不?”

    李永昌本身就是农民出身,知道农民工作难做,他以为凭借他身为孔县第一人的身份,走到哪里人人都会让他三分,没想到关支书出言不逊,骂他骂得这么难听,他当即大怒:“关支书,你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抓你进去蹲监狱。”

    “谁挖我家祖坟,我就日谁祖宗十八代。”关支书鼻孔一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才不管李永昌是孔县的旗帜还是孔县的平丘山,反正他就认死理,他家的祖坟不能动,一动,就断子绝孙了。

    李永昌刚从城关镇派出所出来,肚子里本来还有气,和关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没有大获全胜,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急急来处理平坟纠纷,本以为手到擒来,顺道再出出一口恶气,没想到,恶气没出,又被眼前的关支书灌了更多的恶气,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还好,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和关支书对骂,他努力克制了情绪,以和颜悦色的表情说道:“关支书,你看这样行不行,县里考虑给你一定的经济补偿,不会让你吃亏,你说怎么样?”

    “不行!”关支书眼睛一翻,“除非你家的祖坟也一起挖了,否则谁想动我家祖坟一根指头,我就和谁拼命。”

    “你怎么说话的?”李永昌快被气得跳脚了,大坝地址已经选定,不可能因为关支书一家的坟头而重新选址,不但耽误工期不说,损失也太大了,但关支书简直就是一个二百五,没得商量,他就板起了面孔,“你不怕坐监狱?”

    “怕你娘个头!”关支书红了眼睛,他本来就一直手中拿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棍子,突然就扬起棍子,朝李永昌头上来了一记。

    李永昌一弯腰,一歪头,躲得十分狼狈,却还是没有躲过去,正被一棍敲打在头上。

    刚刚还在关允面前不可一世的李永昌,现在已经狼狈不堪了,旧伤未去,新伤又至,前段时间因为用水纠纷被砸了一砖的脑袋上的伤才好,现在倒好,头上又被人打了一个大包!

    一棍中头,李永昌只觉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差点没有当场晕倒,关支书下手也太狠了,丢人丢大发了,一怒之下他也顾不上县委副书记的身份了,当即抬腿一脚就踢在关支书的肚子上。

    关支书被李永昌一脚踢中肚子,他牛劲上来,发疯一样轮圆了胳膊将棍子舞得呼呼生风:“谁敢惹我,我和他拼了,大不了老子一命换一命!”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关支书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李永昌的随从人员中又没有警察,都吓得躲到一边,不敢上前。

    危急时刻,到底还是亲人连心,眼见关支书的大棍又要落到李永昌的身上时,王车军挺身而出,挡在了李永昌的面前,后背被棍子扫中,疼得他惨叫一声,一个踉跄向前一扑,一下就摔倒在地。

    关支书疯了一样继续向前一冲,举起棍子就朝王车军的脑袋砸去,这一下要是砸中了,王车军不死也得受重伤。

    人群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程度,李永昌也是惊吓得魂飞天外,万一王车军有个好歹,老姐还不骂死他?但要他挺身而出救下王车军也不现实,别说他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索,就算有,也不敢冒险上前,再说头上被打了一棍,现在耳朵还嗡嗡直响。

    眼见王车军躲无可躲之时,突然就从斜刺里冲出一人,他既不救人,也不替王车军挡下一棍,而是蹲下身子,伸出右腿一绊——要的就是巧劲儿——关支书被绊个正着,当即身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人一摔倒,就打不住王车军了,几个工作人员才得了空子一哄而上,将关支书按在地上。

    王车军逃过一难,惊魂未定,回身一看,原来使出巧劲救他的人正是关允。

    周围人群刚才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了,关允及时赶到,只轻轻一伸腿就轻巧地解救了王车军,顿时引起了围观者的哄堂叫好。

    无数掌声和口哨声送给了力挽狂澜的关允。

    关允淡然一笑,身子向旁边一让,人群分开,当前一人一步迈出,顿时四下一片鸦雀无声——冷枫一脸冷峻现身场中!

    冷枫的身后,跟着公安局长崔玉强。崔玉强的身后,是十几名警察。关允一出手,冷枫一露面,立刻震惊了全场。

    相比一手捂头的李永昌的狼狈,以及爬在地上脸朝下屁股朝上的王车军的熊样,关允的潇洒出手和冷枫的震憾出场,犹如神兵天降。

    尽管关允救了王车军,李永昌和王车军对关允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意,却还对关允大出风头怀恨在心,更对冷枫和崔玉强同时现身现场,心怀疑虑和不满。

    尤其是李永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以前崔玉强和冷枫别说从来没有走在一起的时候,崔玉强还和冷枫的关系十分疏远,但今天崔玉强紧跟在冷枫身后的一幕,时值刘宝家案件还没有最后定性之际,崔玉强在如此敏感的时机和冷枫同行,绝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举动。

    李永昌不相信仅仅是巧合。

    冷枫上前亲手扶起王车军,安慰说道:“车军受委屈了。”又来到李永昌面前,察看了一下李永昌的伤势,“李书记受累了。”

    “玉强同志,立刻派人护送李书记和王车军去医院,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医生救治,再派人维护现场秩序……”一系列的命令传达下去,冷枫的表情依然冷峻,但和他以前只是冷峻而漠然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在冷峻中透露出指挥若定的自信,而他平时的冷峻表情,在关键时刻却变成了不怒自威的威势。

    李永昌不想走,他一走,大局就由冷枫掌控了,谁知道冷枫会怎么处理关支书,又会怎么处置平坟事件,一切都不再按照他的意图前进,但不走也不行,头疼得要命,双眼直冒金星,实在是撑不住了。

    王车军更是又惊又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顾得上怨恨地瞪关允一眼,就被几人架上了汽车……李永昌和王车军一走,冷枫就来到关支书面前。

    关支书被人按住之后耍泼皮无赖,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冷枫就蹲在他的面前,严厉地说道:“我是县长冷枫,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县委县政府会充分考虑到村民的正当利益,但打人就是不对了。打人是犯法的行为!”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谁挖我家祖坟,我就和谁拼命。”关支书斜了冷枫一眼,“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什么都好说!”

    都以为冷枫会严肃地和关支书大讲道理,不料冷枫一拍腿站了起来:“你先治安拘留,你家祖坟先保留,怎么样,这个结果你还满意不?”

    “真的?”关支书也一拍屁股想站起来,站了一半被两名警察又按了回来,他一下就摔了一个屁股蹲,却毫不在意,又问,“你说话算话?只要不动我家祖坟,你关我一个月都成。”

    冷枫没再理关支书,一挥手,两名警察就将关支书押了下去,他一步迈到椅子之上,拿过高音喇叭,第一次以县长的身份正式介入流沙河大坝的第一个纠纷。

    所有人,包括郭伟全在内,都一脸紧张地仰望站在高处的冷枫,不知道他会怎样全权处理今天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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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背后的变故(求票求支持)

    冷枫手拿高音喇叭,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没有说话,他登高望远,远处是初具规模的施工现场,高大的支架,各种重型卡车以及临时帐蓬,都为孔县的秋天带来了勃勃生机和希望。再近一些是波涛滚滚的流沙河,因为前一段时间一场大雨的缘故,河水丰沛,还有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白色的鸟身和泛绿的河水相映成趣。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个平原小县的秋天是这么的静美。

    孔县人民是一群知足而又安居乐业的百姓,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美,并没有太多的**。他上任以来,孔县几乎没有发生过一起**,就连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的上访,在孔县也极少见,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多年,但依然没有吹绿孔县的大地,孔县百姓大多都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意生活有太大的改变。

    流沙河大坝放到别的大县富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项目罢了,在孔县,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打破了孔县几十年的平静,也打乱了孔县百姓平和的生活,同时,更搅动了县委的局势。

    冷枫对孔县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很喜欢孔县平和的气息,宁静的环境以及勤劳而知足的百姓,也正是考虑到孔县自身的特点,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出发点考虑问题,孔县的经济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还是按着农业县的步伐稳步增长,要么彻底打破旧秩序,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

    平心而论,冷枫在冷峻的外表背后,其实有一颗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心。他初来孔县之时,也曾想大刀阔斧地要打破孔县的旧秩序,改变孔县百姓安于现状的保守观念,彻底扭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思想,变农业小县为工业强县,等等,他为孔县设想了种种改变现状的思路,但到最后,却全部锁成了抽屉,没有拿出一份来落实为执政思路。

    孔县人性格温和,开拓精神不足,喜欢平静而知足的生活,骨子里缺少冒险的精神,如果只凭借他的一腔热情想要不顾实际情况强行改变现状,或许只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最后冷枫决定,真正站在孔县人民的角度而不是唯政绩论为出发点考虑问题,最适合孔县人民的道路就是维持现状,稳步增长。

    孔县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也是政治生活中的常态,他可以不唯政绩论成败,别人不行,上级领导也不会同意,所以,不管他怎样努力,还是阻挡不了流沙河大坝上马的脚步。

    也是,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政见就不同。他是真心为孔县百姓着想,在李逸风的认知中,上马流沙河大坝何尝不也是为了孔县的明天更美好?

    他想稳步前进,李逸风却想大刀阔斧,最后谁主沉浮,谁对谁错,只能靠时间证明了。不管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从政治立场来讲,冷枫其实也希望流沙河大坝项目大获成功,他不是宁愿拿百姓当赌注也要自己笑到最后的官僚。

    但就眼前的平坟事件来看,他又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乡亲们,我是县长冷枫……”围观的人群中,至少有几十人是附近的村民,有人拿了铁锹,有人手持木棍,有人举着斧头,形势十分严峻,濒临一触即发的边缘,处理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引发群殴事件,一旦有了人员伤亡,事态就严重了,冷枫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流沙河大坝项目在选址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坟地的问题,是县委县政府考虑不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宣布,大坝项目暂时停工,等出台一个让乡亲们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之后,再重新开工。”

    冷枫的一番讲话,当即震惊了郭伟全!

    怎么就……停工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常委会研究才能决定,至少也要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商量之后才有权宣布,冷枫虽是县长,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完全就是公报私仇!

    郭伟全当即冲冷枫的背影喊道:“冷县长,停工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话未说完,已经被潮水般的乡亲们的叫好声淹没了。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老百姓被乡镇和县里的干部欺压多年,干部们不是张口骂人就是抬腿踢人,哪里见过如冷县长一般摆事实讲道理的县领导?都以为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得闹大,得抓不少人进去,不想最后停工了,村民都惊呆了。

    关允和崔玉强对视一眼,心思各异地点了点头,对于冷枫宣布停工的决定,关允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冷枫的下一步。

    崔玉强却是猜不透冷县长宣布停工的真正用意,他带来了十几名警察,再加上施工人员,控制了局面完全没有问题,冷县长不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他肯定不是被吓着了,那么冷县长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配合刘宝家事件?

    不管崔玉强怎么想,冷枫宣布完决定之后,跳下椅子,将喇叭交给郭伟全,不听郭伟全说些什么,一挥手,上车走了。

    两名警察将关支书带上了警车,关支书还乐呵呵地冲人群挥挥手:“没事,没事,反正管饭,我就当住几天不要钱的宾馆了。”

    人群爆发一阵或善意或嘲讽的笑声,在笑声中,村民们各自拿起手中家伙,四散而走了,现场只留下了一地的狼籍和呆立不语的郭伟全。

    郭伟全愣了半晌,忽然如梦方醒一般一下跳了起来,一脚踢飞了冷枫刚才站立的椅子,由于用力过大,椅子竟然被他一脚踢得散了架,他还不解恨,又上前补了两脚。

    都是什么事儿?一个小小的坟头,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民,屁大的事情也要停工?冷枫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公报私仇,就是要让大坝项目中断,好证明他当初反对上马大坝项目的英明!

    好一个阴险无耻的冷枫!

    郭伟全尽管很想拿起高音喇叭,大喊一声“开工”,忍了忍,还是忍下了,他不能公开反对冷枫的决定,毕竟冷枫是县长,他再是常务副县长也不能公然违背政府班子一把手的命令,官场规矩必须遵守,否则就会落人口实,被人诟病。

    发泄了一通之后,郭伟会又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县委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商议一下解决之道了,相信李逸风不会任由冷枫借机掌控了大坝项目的大局。

    随后,郭伟全交待了项目负责人几句,指出工程虽然暂时停工,但思想上不能懈怠,该进行的工作继续进行,只等开工的命令一下,就立刻全速投入建设之中。

    等郭伟全走后不久,又几辆警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现场,为首的警车上面下来一人,正是钱爱林。

    钱爱林一脸紧张和不安,在现场转了几圈,问了几句情况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了,上了车,沉闷地说了一声:“开车。”

    “去哪里,钱所?”司机小刘问道。

    本来以钱爱林的级别不够资格配备司机,但为了解决亲戚的工作,他以城关镇派出所是大所为由,特批了一个司机名额。正是因为司机小刘是他的亲戚,他平常对小刘很少发火。

    今天却突然无名火起:“去哪里?能去哪里?回所里!”

    小刘莫名被骂,气就不顺:“不是要去县委?”

    “去县委干什么?当二百五?混蛋。”钱爱林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句,又一脚踢在车座上,“妈的,被人当猴耍了。”

    小刘挨了骂,不以为意,他也知道钱爱林心情不好,并非是冲他发火,又问:“谁敢拿钱所当猴耍?反了他了。”

    “没谁,就是关允那个臭小子。”钱爱林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小子特太地道了,阴得很,刚才在所里梗着脖子,连李书记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又跟着冷枫后面狐假虎威,指不定关支书闹事就是他的指使……***,别落我手里,要是有把柄被我逮住了,我整不死他!”

    话才说完,手机却响了。

    本来大坝项目工地现场出事,没人通知钱爱林,不过钱爱林在听说李永昌又被打破了头时,顿时顾不上再研究刘宝家三人怎么处置的问题,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现场。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真有一套,这么说,借一个坟头的问题强行让大坝项目停工,是关允和冷枫要联手反扑了?钱爱林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好像从抓了刘宝家三人之后,事情就全部不顺了。

    关允被压了一年多抬不起头来,冷枫也是,两个在县委没什么势力的人一联合,就能翻云覆雨了?

    正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就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正正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爱林,刘宝家三个人……放了吧。”是李永昌的声音。

    “李书记……就这么放了,不是白抓了?”钱爱林还不知道在表面上大坝停工的背后,还发生了什么令他胆战心惊的变故!

第六十四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放还能怎么着?你天天管饭?当祖宗一样供起来?放人!”李永昌的声音压抑着说不出来的愤怒,他又强调了一句,“马上放!”

    钱爱林再不聪明也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令李永昌忌惮的事情,正要问个明白,李永昌却又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尽快把你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别自己屁股不干净还想往别人身上抹黑,小心别先被别人黑了。”

    电话断了,钱爱林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话,不知所措。

    回到所里,钱爱林左思右想,越想越不踏实,李永昌的电话虽然有提示,但他却还是没有完全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就拿起电话打到了县委办秘书科,准备从王车军嘴里套套口风。不料打了半天没人接听,不由他更是纳闷了,秘书科是县委办很重要的一个科室,基本上不会有没人值班的时候,怎么王车军、关允和温琳三个人都不在?

    三个人都不在的话,就证明出大事了,钱爱林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不知何故,后背突然就一阵发凉,主要是孔县的局势变化太快了,让已经习惯了四平八稳的生活节奏的他一下适应不过来。

    放人,赶紧放人,钱爱林终于意识到了事态严重,迫不及待亲自要到后面的看守所放人。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毕竟不是老农民,关押他们的地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看守所,而是城关镇派出所的单身宿舍。

    应该说,钱爱林还是没敢把事情做绝,对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还留了面子,不但安排的地方很舒服,有床有桌子有电视,而且也没有采取任何关押措施,三人可以随时出入房间,还可以在院子里散步,当然,就是不能走出派出所的大门。

    说是拘留,其实和羁绊差不多,或者说是软禁。

    钱爱林才一迈步,刚走到院中,还没有向里一拐走到单身宿舍的大门,就听到派出所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跳,一群人——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之多——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派出所的大门,有几名警察想拦,被直接冲撞到了一边。

    钱爱林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为首的三人,正是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的家长,三个家长的身后,跟着一帮怒火冲天的人群。

    糟了,事情都凑一块儿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他决定要放人的时候才来,不是明摆着让他没面子下不来台吗?钱爱林一缩脖子,假装没看见,就想溜走,却被最前面的刘爱国看个正着。

    刘爱国是刘宝家的父亲,是县城老街有名的一霸,当年他号称老街滚刀刘,意思是他和滚刀肉一样难惹,谁惹了他,他绝对和你没完,保准让你后悔一辈子。

    “老钱,跑什么跑?穿上这一身警皮就不认识我是谁了?忘了你以前掉到粪坑里,谁搭了一把手把你拉了上来?人不能吃里爬外,更不能忘恩负义!”刘爱国的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当众揭露了钱爱林以前的糗事。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滚刀刘却偏偏就是一个当面打脸当众揭短的主,如果不是他现在年纪大了,他才不管钱爱林是什么所长,早就大耳光打了过去。

    钱爱林嘿嘿一笑:“老刘哥,这事儿不能怪我,宝家他们几个在陈氏火烧店打架,打坏了东西,打伤了人,现在伤者还在医院,我不抓人,没法交待呀,我毕竟是所长……”脸上陪着笑,心里却暗骂滚刀刘真不是个东西,当众揭短,太损。

    一边说,钱爱林一边使了个眼色,让跟在他身后的民警赶紧去调集人手,万一滚刀刘发疯起来冲击派出所,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要能脱身才行。

    “胡说八道!”刘爱国骂了一句,“谁不知道你钱开眼只认钱不认人,宝家是从小爱打架,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再惹事了,要是昨天的打架是他先动的手,我的脑袋割下来让你当球踢。要是不是,你脑袋割下来给我当尿壶,敢不敢打赌?”

    “……”钱爱林算是遇到棘手的角色了,他从基层民警干起,一直混到孔县第一大所的所长,不知有多少大流氓小混混栽在他的手中,但面对滚刀刘,还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老刘哥,咱不扯别的,就说宝家的案子,我刚才经过详细调查取证,已经确认是一起误会,这不,我正要亲自去放人,你就来到了,真是太巧了。”

    刘爱国的身后是雷汉实和李张,分别是雷镔力和李理的父亲,二人只是站在刘爱国身后,冷笑连连,尤其是雷汉实的一双虽然不大却不时放出精光的眼睛,让钱爱林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这是?好歹他也是堂堂的城关镇派出所所长,下一步就要提县公安局副局长了,面对几个一没权二没钱的平头百姓也怵了?不应该,太不应该!忽然,后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十几名民警赶到了。

    钱爱林一下又有了仗势,再怎么着他也是公职人员,是堂堂的公安民警,他挺直了腰杆,试图在气势上压刘爱国一头,不能显得他太无能了。

    “是呀,真是太巧了。”刘爱国对赶到的十几名民警视若无睹,大马金刀地向前站了一步,“钱爱林,放人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不但要放人,还得向宝家几个人赔礼道歉!”

    钱爱林终于冷笑了:“老刘哥,你带人冲进派出所,本身就是犯法行为。刘宝家几个人打架,不管是不是他先动的手,打坏了东西打伤了人,是事实,他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拘留他十五天都没问题。你们也是,非法集会,冲撞执法机关,也可以拘留你们……”

    话未说完,人群之中一个鸡蛋飞来,正中钱爱林面门,鸡蛋一碎,蛋清蛋黄就糊了钱爱林一脸。

    钱爱林怒了,一抹脸,大喊一声:“哪个王八蛋扔的鸡蛋?”

    “扔的不是鸡蛋,是王八蛋!”人群有人答了一句,顿时引发了一阵哄笑。

    钱爱林恼羞成怒,冷冷地说道:“刘爱国,有事说事,别挑事,要是闹翻了脸,谁都不好看。”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万一刘爱国带领的一群人真要冲进派出所一顿乱砸,他相信他身后的十几名民警都拦不住。

    县城老街的人,就凭身后几个小民警,没人敢拦。

    不料也不知刘爱国是怕了钱爱林,还是有别的原因,反正钱爱林一发狠,刘爱国倒让步了:“好,钱所发话了,得听,赶紧放人,我们接到宝家、镔力和李理,就走。”

    钱爱林有点不敢相信刘爱国的话,刘爱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滚刀刘可不是白叫的,他眼睛眨了眨,见刘爱国表情认真,确认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他忙顺坡下驴:“老刘哥等一下,我去放人。”

    “慢着。”刘爱国向前一步,拦住了钱爱林的去路,“放人之前,有件事情要先说清楚,宝家三个人打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说个明白,别一句误会就想糊弄过去。”

    “这个……”钱爱林咽了一口唾沫,想了一想,知道话不说清楚,刚才的较量还得重新上演一遍,他可没有底气面对滚刀刘和他带领的一群县城老街的人,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经调查,事情是由于吃饭时的碰撞引发的误会,年轻人年轻气盛,一句话不对付就打了起来……要不是当时宝家几个人出手太狠,打得几个人都昏了过去,我又正好赶上了,职责在身,也不会带他们来所里了。”

    “哦,这么说,都是误会了?是别人先动的手?没有宝家的责任?也不是人为陷害宝家三个人?”刘爱国又问。

    “是,是。”钱爱林连连点头。

    “好,我等着放人了。”

    钱爱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忙快步如飞赶向了后院,后院单身宿舍区,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正悠闲地打着扑克,雷镔力显然是输了牌,脸上沾满了纸条,三人不时还大笑几声,哪里像是在享受拘留待遇,完全就是在休假。

    “宝家、镔力、李理,家人接你们来了,赶紧走了。”钱爱林嘻嘻哈哈一笑,推开房门,将桌子上的牌一收,一手拉起刘宝家,一手拉过雷镔力,又招呼了李理,“走了,我送你们。”

    “钱所,你就别忙活了,我们兄弟几个还真不走了。”刘宝家挣脱了钱爱林的胳膊,一屁股坐回了原位,“这里有吃有喝又不用工作,哥儿几个还可以天天凑在一起打牌,舒服得很。出去还得上班,还得看领导眼色,哪里有现在潇洒?不走,说什么也不走。”

    外面几十号人在等着接人,这边刘宝家又耍赖不走,正是应了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钱爱林只好说好话:“宝家,论辈份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告诉你,今天你还真得赶紧走人。”

    好说歹说总算请动了刘宝家,又将刘宝家三人亲手交到刘爱国等人手中,等刘家国一行领着刘宝家几人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时,钱爱林总算长出了一口气,刘宝家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还好,总算没有出大乱子。

    钱爱林才回到办公室,电话就急促地响了,接听之后,里面传来李永昌无比愤怒的声音:“钱爱林,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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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即将上演的较量(推荐票)

    “怎……怎么了?”钱爱林结结巴巴问道,吓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他认识李永昌少说也有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李永昌发这么大的火。

    当然,以钱爱林的见识,一辈子没出孔县,而且孔县平静了几十年没有大事,他一惊一乍也再正常不过了,还有一点,在他的潜意识里,小小的孔县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李永昌在,挥手之间就会全部摆平。

    “怎么了?”李永昌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了,想好了,就赶紧去把事情抹平了,别让人把你当成靶子。我要开会了,回头再说。”

    “李……”钱爱林还想问个清楚,不料李永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他就晕了,要说他耍横充愣还行,冲老农民耍流氓或是收拾几个小混混,也是拿手好戏,但让他去理顺政治关系,用智慧去思索人生,就太难了,不能想,一想就头疼。

    钱爱林就还是不明白到底他怎么就成了靶子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让人抓住把柄,除了一个集资的问题,但集资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他也不是不还钱,更不是骗人钱,而是替亲朋好友盘活资金,多赚一些利息而已。

    除此之外,他身上就真没有什么让人当成靶子的事情了,钱爱林想了一通之后,反倒轻松了许多,认为李永昌过于小题大做了,在孔县,李永昌自称老二,没有敢当老大,还能出什么事情?肯定没事。

    一想通之后,反倒无事一身轻了,刘宝家几人送走了,等于是他的麻烦送走了,左右无事,还是到县街后街找李寡妇寻寻乐子去,好久没有品味李寡妇的细皮嫩肉了。

    钱爱林去寻欢作乐了,李永昌坐在县委常委会会议室内,脸色阴沉,心情低沉,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李逸风和旁边的冷枫,正要鄙夷地从鼻孔中冷哼一声,不料牵动了头上的伤势,一下痛得他差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真他娘的倒霉,头上先砸一砖后挨一棍,怎么风水变了?他一直顺顺当当在孔县纵横了几十年,别说头上挨砖了,就是碰也没人敢碰他一下,但自从关允在县委提拔之后,他忽然就发现运势大变,不但处处被动,而且没有了以前指挥若定的顺利,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更让李永昌郁闷的是,他在工地现场挨了一棍之后,回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医院替他包扎的大夫都认识他了,看他的目光就如见鬼一样——正当他心情郁闷地回到县委之后,听到了另一个更让人心情郁闷的消息,工地暂时停工了。

    李永昌差点冲动之下就找冷枫问个清楚,还没等他去找冷枫,冷枫却主动找到他了,告诉了他一个消息,关于大坝停工的问题,马上召开常委会研究。

    肯定要上常委会研究,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冷枫一个人决定,李永昌正想冷冷地质问冷枫为什么自作主张就停工了大坝项目,冷枫再是县长,也不能越俎代庖,凌驾于大坝项目领导小组之上,不料没等他开口,冷枫却又冷漠而漫不经心地多说了一句:“有记者非要来孔县采访非法集资的事情,多亏了关允在报社有朋友,暂时挡住了记者。”

    一句话如当头一棒,正中李永昌的头顶,和关支书的一棍打得他头疼欲裂不一样的是,冷枫的一棍是闷棍,打得他有口难言,头不疼,心口痛,胸闷气短,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枫原来不止是冷面冷言,原来还有阴冷无比的政治手腕,难道以前对冷枫的看法是错误的?李永昌蓦然想到冷枫向他提及非法集资的时机正值上常委会讨论大坝停工项目的前夕,难道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再联想到冷枫特意抬出关允,就更让李永昌心里发堵又发毛,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关允的崛起和关允掌控了局面,冷枫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关允要成为孔县的重要人物了?

    冷枫却不会回答李永昌的任何疑问,他只管抛出问题,永远不会说出答案,转身就走。冷枫一走,李永昌就立刻打了一个电话给钱爱林,希望钱爱林能聪明一点,及时将事情的后遗症处理干净,但即将上会了,他电话里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不过他相信钱爱林能听明白他的暗示。

    紧急召开的常委会,是常委会扩大会议,除了各个常委之外,还有大坝项目相关的施工人员和公安局长崔玉强也列席会议。李逸风坐在首位,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人,心潮澎湃,心思浮沉,期待已久的孔县的大戏,终于要登场了!

    目光落在李永昌身上,李逸风心中闪过一丝浓浓的不快,不由又想起了孔县的局势。

    孔县中层以下的干部,十个里面有六个是李永昌的关系,另外四个要么是通过别人间接受惠于李永昌,要么他不是孔县人,只在孔县中转一下,然后跳出孔县。

    也就是说,只要是孔县人,只要想在孔县站稳脚跟,谁……都绕不过去李永昌!土一点的说法就是李永晶是孔县的土皇帝,新潮一点的说法就是李永昌是孔县的教父。

    不管是哪一种称谓,事实就是,在孔县,除了需要书记和县长出面宣布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基本上都可以由李永昌一言而定!

    李逸风尽管和李永昌是合作的同盟关系,但在人事调整的大事上面,他来孔县将近两年了,还没有任何作为,别说各县直机关大小头头和大局局长的宝座不由他说了算,就连提拔副科、正科等虚职,也要李永昌先草拟名单才行。

    更遑论李逸风根本指挥不动公安系统的专政力量了。

    李逸风在和冷枫的对抗中,需要借助李永昌的势力,而且李永昌在孔县盘踞几十年,盘根错节,影响之大,不可能绕过,更不可能连根拔起,只能选择合作。市里并不将李永昌调离孔县,相信也是因为李永昌在市委有人撑腰的缘故。

    从根本上讲,李逸风当然想搬开李永昌,相比之下,李永昌对他的牵制比冷枫更大。冷枫可以随时调离孔县,李永昌却如平丘山一样一直矗立在孔县,高不可攀又阻挡阳光。但李逸风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孔县就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水泼不进,雨打不湿,就如一只蜷缩着身子的刺猬,想下手,却没有漏洞。

    现在,漏洞终于来了!

    漏洞是谁?就是钱爱林。

    钱爱林抓了刘宝家,到底背后发生了什么,李逸风不得而知,而且他也没有向王车军问个清楚,直觉告诉他,刘宝家事件的背后应该有李永昌的影子,那么问王车军实情,王车军会说真话?肯定不会。

    用王车军当通讯员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县委办秘书科只有三个人,关允不能用,温琳是女性,李逸风一向避免女性秘书角色在他身边,最后就只能选择了王车军。其实在当时他已经决定指名要关允了,但李永昌说了关允许多坏话,再三提出反对意见,他只好放弃了。

    放弃关允,表面上是他从善如流,实际上是他和李永昌暗中较量的第一局以失败而告终,此事,一直在李逸风心中深藏,从不向外人透露。

    除了王车军是他的心病之外,还有一人一直让他如芒在背,不是别人,正是崔玉强!

    身为一把手,可以和县长不和,也可以接受副书记对他的阳奉阴违,但却不能接受公安局长不听从他的指挥。公安局长是专政力量,作为书记,人事大权不掌控在手,专政力量又不能如臂使指,就太失败了。恰恰李逸风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在孔县只顾和冷枫较量了,在人事大权和专政力量两个方面都没有抓在手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他和冷枫谁是鹬蚌,反正渔翁是李永昌。

    其实李逸风一直将对李永昌的不满压在心里,在他权衡了利害得失之后,还是将和冷枫的较量放到了第一位。但实际上他心中一直没有放弃对李永昌的反攻倒算,没有一个一把手可以容忍一个三把手在头上作威作福,尽管李永昌表面上对他还算恭敬,但暗地做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孔县的大事小事,有几件事情由他说了算?

    机会呀机会,官场之中,虽然谁都不想将胜负大事交给运气,但有时又不得不承认,运气不到,时机不来,那么僵局就不能打开。李逸风又微一侧身看了冷枫一眼,对冷枫及时送到的一份大礼而心存感激,同时,他心中对关允的感觉又多了复杂的情绪。

    表面上看,停工是冷枫宣布的,僵局是冷枫最先打破的,实际上,最主要的支点还是从中周旋的关允!李逸风甚至想,如果当初他任用了关允担任他的通讯员,会不会早就突破了被动的局面?

    轻轻咳嗽一声,李逸风发言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的与会人员大吃一惊。

    “同志们,冷枫同志做出的暂时停工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决定,我个人意见是,在没有协商解决好平坟问题之前,工程无限期推迟!”

第六十六章 第一次混战

    “哐当”一声,郭伟全的圆珠笔掉在了桌子上,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显得他很没城府,又非常失态,就连李永昌虽然也很震惊,却还是厌恶地瞪了郭伟全一眼,并示意郭伟全别太没形象了。

    其实李永昌心中的震惊,不比郭伟全少。

    大坝项目是李逸风一心推动的项目,冷枫未经县委研究决定,就擅自决定停工,李永昌就一心认定此举必定会引发李逸风的强烈反弹,他已经做好了李逸风一点火他就放炮的准备,也好一报刚才冷枫对他暗藏杀机的威胁。

    谁知……李逸风也同意停工,李永昌脑子一下就不够使了,李逸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的政绩工程被人强行停工了,不但不生气,不一拳打还回来,还说什么要无限期推迟,他脑子是不是短路了?

    李永昌在孔县混迹官场少说也有20多年了,迎来送走了多少任书记和县长,还真记不清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今天这样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李逸风怎么就和冷枫一个鼻孔出气了?

    李永昌想不明白不要紧,李逸风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强调说道:“人死为大,在农村,祖坟不仅是先辈的归宿,也是后代的脸面,我就想问问在座各位,如果你们的祖坟,不,就说先辈们的骨灰盒被人动了,你们心里会怎么想?基层工作,就是农民工作,做不好农民工作,所有的工作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大坝项目的选址工作是大事,怎么当时就不细心一些,为什么没有想到平坟的问题?我想个别同志需要反思一下工作方法,农村工作看似没什么大事重要事,其实不然,农民无小事,他们挣扎在生活的底层,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是大事,一分一毛都要算计,我们要体谅到农民的不易。”

    李逸风侃侃而谈,讲了一番站在农民立场上的讲话,他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感情深沉而投入,声情并茂,说到激动处,还配合手势用力挥舞,显然,他是有感而发,动了感情。

    李逸风的讲话也让冷枫微微感慨,尽管冷枫并不赞同李逸风的政治理念,但他敬重李逸风的为人,知道李逸风来孔县,确实也想为孔县人民做出实事,比起只知道维护自己利益身为孔县人都不为孔县着想的李永昌,李逸风还算一个合格的政客。

    只是,冷枫并不赞成冷枫的政治手法,也不认同李逸风为孔县规划的思路。不过没办法,他和李逸风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对于李逸风认可他暂时停工的说法,冷枫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微微吃惊,随即一想不由心中大慰,李逸风审时度势,要借东风,要紧紧抓住机会了。

    冷枫的目光落在了崔玉强的身上,见崔玉强没有抬头,似乎很用心在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他暗一点头,崔玉强乱写乱画,心乱了。

    李逸风的话打动了冷枫,打乱了崔玉强的心境,却没有让李永昌回头,当然,如果李永昌因为李逸风一番慷慨陈词就回头是岸,他就不是李永昌了。

    “逸风同志,我对停工有不同的看法。”李永昌发言了,他的表情很严肃,“坟地的问题,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我是孔县人,最有发言权了,平坟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老农民闹事,无非就是想多要点经济补偿。选址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平坟的问题,确实是我的失误,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李永昌自嘲地一笑,用手一指自己的头:“因为一个流沙河,我的头上受了两次伤,相信孔县谁也没有我对流沙河感情深厚了,我以付出两次受伤的惨痛代价证明了我对孔县的热爱,对流沙河大坝项目的用心,而且我在孔县工作的时间超过了20年,在孔县生活超过了40年,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孔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也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孔县人的性格,所以,只因为一个坟头就停工,我觉得小题大做了。我打包票,我出马的话,一天之内解决坟头问题,争取明天下午就恢复施工。工程停工一天,就是不小的损失。”

    冷枫暗暗摇头,李永昌的话,句句在理,或许出发点也是急于复工,不想承受因停工而造成的经济损失,但他的话说得太气势,明显是以孔县的太上皇自居了,口气很大,语气很狂,态度很是盛气凌人,等于是说,孔县没有他出面解决不了的困难。言外之意更是暗示,不管李逸风也好冷枫也罢,都是外来者,对孔县的了解只限皮毛,远不如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孔县人,所以,停工的决定,不但仓促而且不合理。

    郭伟全听了李永昌霸气外露的话,微微点头,暗暗一笑,李书记剑刺李逸风,枪挑冷枫,以一人之力力拼县委一二把手,不愧为孔县的太上皇。

    在座各位,都微微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尤其是崔玉强,不再埋头写写画画,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永昌一眼,目光又穿梭在李逸风和冷枫的脸上,想从中寻找一丝可以探究的表情。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冷枫千年不变的寒冰表情,依然不动如霜,而李逸风听了李永昌隐含刀光剑影的话,居然……不动声色,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崔玉强困惑了,冷枫一向表情如冰也就算了,李逸风被李永昌当众挑战权威,身为一把手没有丝毫表示,也太软弱了,还是……李逸风私下和李永昌达成了什么共识,要演一出双簧?

    “我附和永昌同志的意见。”郭伟全又一次迫不及待地发言了,“永昌同志为了大坝项目呕心沥血,付出了一般人无法想像的辛苦和血汗,劳苦功高,而且他是土生土长的孔县人,对于孔县的情况,比谁都了解得清楚。一个坟头是小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或许逸风同志和冷枫同志都在大城市待久了,对怎么对付刁民没有经验,对付一些胡搅蛮缠的老农民,不能软,只能硬,他们就是欺软怕硬,你和他们讲道理,他们和你比拳头。你和他们比拳头,他们就求饶了。”

    郭伟全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双眼几乎放出光来,他环视四周,俨然已经以县委班子重要人物自居了。

    实际上,常务副县长在常委会排名虽然不会特别靠前,通常也不会十分靠后,而且在国家越来越注重经济发展的今天,政府班子的分量在常委会中的分量有增加的趋势,而且郭伟全身为大坝项目领导小组的第二负责人,他刚才的发言也算符合身份。

    只不过,郭伟全的突击提拔属于政治斗争的产物,他进入常委会的时间还短,而且在县委资历不够,他的发言再高谈阔论,也不会引起在座各人的重视,还有一点,他太紧跟李永昌的脚步了,刚才的发言,几乎就是李永昌发言的翻版。

    桂晓杰就不无鄙夷地看了郭伟全一眼,冷冷地说道:“伟全同志,作为基层干部,首先要从认识上尊重农民,不尊重农民,怎么做好农村工作?你也是农民出身,一口一个老农民,要是让你的长辈听到了,他们会不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忘本?”

    “你……”郭伟全气得七窍生烟,“桂晓杰,你不要人身攻击。”

    “我怎么人身攻击了,你骨子里看不起农民,不就是对全国农民人身攻击了?”桂晓杰不甘示弱,对郭伟全怒目而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李逸风将水杯重重地一放,“在座的各位,向祖上数,三代以上都是农民。农民怎么了?农民是养育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农民辛勤的付出,哪里有我们的饭吃?我祖上也是农民!”

    一番话说得郭伟全无话可说了,梗了梗脖子,又缩了回去,他的目光跳跃时,正好和冷枫冰冷的目光对视,一下就如坠冰窖之中,直觉一阵寒意袭来,差点让他打了个寒战,不由心中愤愤地想,怎么都和他过不去,他一心扑在大坝项目了,难道也错了?又一想,李逸风是不是吃错药了,是他一心要上马大坝项目,现在好不容易上马了,被冷枫强行勒令停工了,他不还击也就算了,还和冷枫一个鼻孔出气,难道说,背后有什么阴谋不成?

    郭伟全的心思和李永昌一样,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李逸风的长远用心,从省城空降的干部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可以提前知道省市的政策变化,就有了先人一步的眼光和先发制人的手腕。相比之下,作为县里土生土长的干部,不管是孔县还是别的县,李永昌和郭伟全与李逸风和冷枫,在境界上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李逸风又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大坝项目暂时停工,等省里下发了平坟复耕的文件之后,再提复工事宜。”他宣布完决定之后,大手一挥,以前所未有的气势说道,“散会!”

    一举震惊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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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孔县变局(力求推荐票)

    可以说自从李逸风来孔县上任以来,不管大会小会,还从来没有如此强势过,他一言而定,终于拿出了县委一把手的气势,将所有的反对意见全部压了下去,而且还是不容置疑的最后拍板。

    话一说完,李逸风起身就走,不顾会场上面面相觑的各个常委一脸愕然而不知所措的表情,转身推门而去。

    李永昌和郭伟全对视一眼,都惊呆了,什么省里文件,怎么一回事?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听到风声?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境界决定眼光,层次上的差距,让李永昌和郭伟全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情,和李逸风玩手腕,原来还差了几分。

    李逸风初展手腕,预示着孔县的局势,再次陡然一变,由刘宝家事件引发的以钱爱林为导火索的孔县人事变局,以及以大坝项目停工引发的李逸风和李永昌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为孔县的大变,埋下了深远的伏笔。

    李逸风一走,冷枫也站了起来,简单解释了几句:“省里近期会出台一项政策,是关于平坟复耕的相关规定,具体规定怎样,现在还不太清楚,赶在了大坝项目的节骨眼上,还是等一等好,万一和省里的政策起了冲突,也不好向上面交待。行了,散了。”

    一号二号一走,不想散会也得散了,人哗啦就走光了,只剩下了李永昌和郭伟全还坐着不动,崔玉强也留在了最后,站在了李永昌面前,迟疑了片刻,想说什么却只是摇摇头,也走了。

    人都走了,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让人心里没着没落,郭伟全大气也不敢出,他见李永昌脸色阴沉如水,心里也是敲锣打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孔县怎么了,眼见一切都要步入正规的时候,突然之间就风云突变,让人辨不清方向了?郭伟全想不通其中的变故,只好求助的眼光看向了李永昌。

    李永昌也想不通,但多少比郭伟全清楚一点,孔县的局势,失控了。先不提省里文件的事情,只说李逸风突然之间和冷枫有联手的趋势,就让李永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李永昌身为孔县的土皇帝,表面上和李逸风合作压制冷枫,实际上他追求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借李逸风之手打压冷枫,让冷枫在孔县没有立足之地,再利用他地头蛇的地利人和的优势,将李逸风玩弄于股掌之间,然后最终实现一二把手不和,他名为三把手实为孔县真正掌舵人的目的。

    当然,李永昌也心里有数,李逸风对他也有提防之心,始终在寻找突破口,也好树立一把手应有的权威。因此,他在和李逸风的合作中,处处设防,事事留上一手,暗中对李逸风围堵,就是防止在冷枫被压制之后,李逸风趁势崛起执掌了大局。

    还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但李逸风和冷枫被他摆布得团团转,还成功地顺带将关允也压得抬不起头来。可以说,他左手糊弄李逸风,右手拳打冷枫,再脚踢关允,将一切可以威胁他在孔县至高无上的地位的隐患全部扼杀在了萌芽状态,确保他在孔县依然可以呼风唤雨,高枕无忧。

    但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似乎局势不再掌握在他的手中,慢慢有了微妙的变化,正朝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今天的常委会,开得莫名其妙,也开得让他胆战心惊!

    到底形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了?李永昌仔细一想,对了,应该就是从关允提拔了副科之后,或者说,是从瓦儿来了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关允一扫以前的颓势,不再夹着尾巴做人,而是突然就展现了智慧的一面,甚至还敢在他面前摆摆威风。

    关允……李永昌的目光望向了门外,门外几株高大的杨树已经有树叶被秋风吹落,秋天就要到了,他心中蓦然一阵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天而起,一个关允就想搅乱孔县的局势?没门!

    李永昌多少猜到了李逸风借题发挥的用意,冷枫现在掌握了钱爱林集资问题的主动权,关允也横插一手,想从中渔利,而李逸风是要紧紧抓住大坝项目的主动权,然后最终可能是要将钱爱林的集资问题合二为一,逼崔玉强表态,从而打破人事问题上的僵局。

    等于是说,冷枫制造事端,关允从中周旋,李逸风想抓住机会,借机抓权,最终三方受益,只有他一人受损。

    “想得美!”想通了其中的环节之后,李永昌拍案而起,“伟全,回头领导小组的工作少安排一些给车军,让他最近多在县委跟着李书记身边。”

    郭伟全会意,知道让王车军时刻跟随在李逸风身上,明是跟班,实则监视。

    “还有,银行的第一笔贷款到帐没有?”

    “到了。”

    “把好关,每一笔款的流向,你都要做到心中有数,没有车军的审核和你的签名,一概不拨款。”

    “是,放李书记放心,工程款的问题,我一定会严格把关。”

    “还有,你准备一下,今晚和我一起去一趟市里,拜会一下蒋书记。”李永昌终于露出一丝得意,“有人拿事先知道省里的文件的优势来压我们一头,我们难道不会直接去市里请动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流沙河大坝项目放到全市,也是有影响的大项目,请动蒋书记来视察工作,也说得过去。”

    郭伟全点头一笑:“李书记英明,县官不如现管,拿省里的名头压人,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请动市委蒋书记出面,看李逸风和冷枫还能怎么着。”

    李永昌默然一笑,没有说话,他的用心比郭伟全深远多了,他想请动蒋雪松出面来孔县视察工作,一是想抬出蒋雪松向李逸风和冷枫施压,让二人知道,在黄梁市的范围之内,就算是省里空降的干部,也得老老实实入乡随俗,因为二人的考核和升迁大权,全掌握在蒋雪松手中。

    另外,李永昌也隐隐听说,蒋雪松非常不喜欢关允,对关允的副科提拔也是耿耿于怀,至于蒋雪松为什么不喜欢关允,他并不知道内情,但无妨,他只需要知道蒋雪松对关允非常不感冒就行了,请蒋雪松来,除了敲打李、冷二位之外,还要借蒋雪松之手,再狠狠压制一下关允。

    李永昌算是看明白了,孔县不宁,关允的破坏作用首当其冲。如果能将关允打发出了县委就再好不过了,省得他再在中间掺和搅事,不但让冷枫想打翻身仗,就连李逸风也跃跃欲试,想从中分一杯羹了。

    都别想了,孔县是他的孔县,谁也别想从他手中夺走孔县的控制权!

    “好了,你先去准备一下,我先请示一下蒋书记。”李永昌摆摆手,郭伟全忙一点头,心领神会地走了。

    李永昌起身步出门外,从会议室一步迈入院中,感受到秋天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微微眯了眼睛。他在孔县快一辈子了,再有十年八年就到人大养老去了,他的最终梦想就是退居二线时,到人大担任一届主任就光荣退休了。

    目前看来,想要顺利实现他的梦想,还要排除几个不小的困难,李逸风他动不了,冷枫他也赶不走,那么最有可能被他拳打脚踢的人,就只有关允了。

    好,就让他集中精力好好收拾收拾关允,看关允还能嚣张几天!

    关允此时却没有感受到秋天的凉意,相反,他正处在小小的兴奋和紧张之中。

    常委会扩大会议后,关允先去了冷枫办公室,商议了一下下一步,虽然他现在和冷枫之间还达不到亲密无间的程度,但对话比以前轻松多了,许多话题也可以敞开说了,在讨论了大坝停工项目和复工的可能性之后,又进一步探讨孔县以后的局势。

    “钱爱林放人了。”冷枫淡然地看了关允一眼,“情况变化有点快。”

    关允微一点头:“人是放了,但事情不一定就完结,其实人放出来更好,梁子是结下来,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不会就这么算了。”

    “打打闹闹的事情就不要有了,阳谋,不要阴谋。”冷枫摇头说道,“要打得对手口服心服,才显出真本事。”

    一瞬间,关允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章惇,从处事手法上看,冷枫确实和章惇有相似之处,但从人生追求上看,还不好将冷枫和章惇做一个对比。人生追求决定境界,境界决定手段。但愿冷枫不会如章惇一样一旦得势就将对手斩尽杀绝。

    “请县长放心,宝家他们现在做事,很有分寸了。”关允小心地问了一句,“事态会发展到什么地步?我是孔县人,我希望孔县能平稳过渡。”

    冷枫皱了皱眉:“从我本意上讲,我也希望一切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但有两个问题我左右不了,一是李逸风想收多少权,二是李永昌的反应会有多激烈,如果李永昌一强烈反弹,李逸风就又收回了手,事情还是会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关允笑了,笑得很自信:“不会,李书记不会早早收手,而且到时他想收,恐怕也收不回来了。”

    冷枫微微一怔:“怎么说?你有了什么锦囊妙计?”

第六十八章 高参之路

    关允并没有什么锦囊妙计,但老容头肯定有,孔县的局势从开始时的迷雾到现在的明朗,都走不出老容头的三寸不烂之舌,根据他的细心观察和对老容头话里话外的暗示的理解,孔县的矛盾由来已久,必定会寻找一个突破口将多年的积怨发泄而出。

    而现在,机会正当时。

    老容头说过,他要搬着马扎看大戏,那么孔县的大戏肯定会如期登场。

    而且根据他读史的分析,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李永昌纵横孔县的时间也太久了,想必也是到了盛极必衰之时。

    但凡事总要有一个突破口才能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突破口就在钱爱林身上。

    “锦囊妙计不敢说,但肯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关允话说一半,就闭嘴了,一是有些事情他在暗中做了就行,不必非要向领导汇报清楚,二是有些背后的事情,领导假装不知道最好。

    看破不说破,是官场的规矩。再者,没有一个领导会喜欢太聪明的下属,他也不想在冷枫面前过于表现出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冷枫是何许人也,见关允不说破,他就不问了,就问到了别的方面:“听说……你还爱好书法和古诗?”

    此话一出,关允顿时心中一跳,上次也是老容头刚说出陈恒峰,冷枫就让他看了内参上关于陈恒峰的专访。而书法和古诗的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具体去做,冷枫又无巧不巧地问到了,真是怪事,怎么好像冷枫和老容头之间心意相通一样?

    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关允不好再深入猜测下去了,点头说道:“上大学的时候就比较喜欢写字和读诗,毕竟学的是中文。”

    “提高自身的文学修养是好事,就我所知,不少市委和省委领导,都有爱好书法和古诗的……”冷枫起身,难得地拍了拍关允的肩膀,“小关,你是一棵好苗子,希望你一路走得顺利,不要像我一样走了一段弯路。”

    冷枫走过弯路?关允脑中的念头一闪,联想到了他冷枫背景中的秘密,就不敢多想了。涉及到了领导**,领导虽然提了,是对他的信任,但他可不敢多问,只是谦虚几句,就离开了冷枫的办公室,准备回秘书科。

    才出西院,还没有来到东院,正走到内门时,迎面走来了李逸风。

    和冷枫平常冷面冷言不同的是,李逸风一般时候总是一脸平静,有时还会有微微的笑意,给人的感觉是平易近人之中微有威严,应该说,李逸风比冷枫更有官威,任谁见了也会认为李逸风会比冷枫官运更亨通。

    但为什么老容头总说冷枫会比李逸风官运更长久?官场之中,冷面冷言的人通常亲和力不足,不够团结别人。人在官场,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打出一片天地,而是需要一个团体整体协作,以冷枫的为人,能团结多少同盟,又能让多少亲信追随?

    不知何故,关允不由想多了,对老容头关于冷枫的判断起了怀疑的想法。

    “关允。”李逸风平常见到关允,都是等关允主动打过招呼之后,微一点头就算回应了关允,今天却罕见地主动冲关允打了个招呼,“你有时间没有?”

    关允一愣,心想怕是李逸风有事找他,就说:“有时间。”

    “好,你跟我来一下。”李逸风当前一步,负手而行,关允跟在他的身后,一路绕过花坛,穿过县委办公区的后门,来到了县委后院。

    县委后院位于办公区的南边,是一片空地,原先种植了许多树木和花草,后来没人打理就渐渐荒废了,县里也没钱修整一下,就一直荒废至今。放眼望去,除了杂草就是杂草。正是秋初的季节,又因为前一段时间一场大雨的缘故,个别地方草深过膝,再有不知名的虫鸣和沙沙的风声,在荒凉之中,倒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味道。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我没事的时候会常来这里走走,有时候满眼的荒凉会让浮躁的心沉静下来。”李逸风双手叉腰,迎着阳光而立,他双眼因为太阳的光芒而闭了一半,此时的他,比坐在会堂之上首位的县委书记时的身份,真实了许多。

    “我在县委的时间也不短了,还真没注意到这里。有时候也许真是容易忽略身边的风景……”关允也感慨地接了一句,此时的李逸风少了官味儿,多了文人气息,他也就不再一板一眼地应答,也拿出了他中文系高材生应有的水平,“李书记能忙里偷闲,有这样的雅兴,很让人敬佩。”

    “关允,你京城大学哪一届的毕业生?”李逸风笑了笑,突然就问起了关允的年份问题。

    “我是95届的毕业生。”

    “京城大学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出来的学生都是各行业的精英,你在县委,屈才了。”李逸风忽然就感慨地叹息一声,“条条大路通罗马,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我说,你要是去京城或下江,肯定可以大展宏图。”

    怎么和温琳一个腔调?关允心里一惊,难道说夏德长又有什么动静了不成?不对呀,夏德长的任命还没有宣布,就算夏德长正式走马上任,他初到省城,光是复杂的人事关系就足够他应付一段时间了,他哪里会有时间腾出来手对付他?

    那……李逸风的意思是?

    李逸风笑了笑:“关允,你别多想,其实是有这么个事情,省社科院有我一位同学,他是社会政策研究所所长,想带一个硕士研究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社会科学院是政策研究机构,表面上看是学术机构,没有什么实权,实际上是不少从政人士的曲线升迁之地,尤其是社会政策研究所,主要研究方向是社会安定研究,社会结构与阶层分析研究,友好型社会理论与实践研究,以上研究方向,和省委政研室的研究方向有重叠之处,实际上,社科院的不少研究成果都会和政研室互通,甚至会被政研室直接借鉴。

    在外界的印象中,升迁最快的人是秘书,因为秘书时常跟随在领导周围,是领导的智囊。其实不然,秘书从事的只是文秘工作,负责领导的日常活动安排,大秘书会起草发言稿,还算不上领导的智囊,事实上,政研室的主任,才是真正的主要领导的智囊角色,或者称之为高参。

    政策研究室是各级党委的智囊机构,是党委的直属机关,专为各级党委研究政治理论、政策及草拟文件,并为党委的决策提供参考性意见,说白了,就是个幕僚机构。其实各个政研室中不乏人才,更不缺少外放之后担任要职的高官。不夸张地说,政研室里面的人物,个个都是理论上的高才。

    如果能将理论联系实际运用到极致,那么肯定就会是了不起的官才。

    关允心中暗暗不解,他和李逸风之间交往不多,更谈不上有交情,突然之间李逸风想送一份大礼给他,是何用意?诚然,如果他真能跳出孔县,到省社科院跟随导师,边研究政策理论,边攻读硕士,等两年后出师,或许机缘巧合之下,他还真有从社科院跳到省委政研室的可能。

    如此,也不失为一条迂回通向官场的坦途。

    不过……关允很清楚其中的凶险之处,万一从社科院跳不出来,就有可能一辈子做学问去了。而且就算能从社科院跳出来,就算机缘巧合能到省委政研室,也要有领导赏识才行。万一遇到一个不合眼缘的领导,不欣赏他的观点,不采纳他的理论,他就会在政研室闲置。

    想成为领导身后的高参,也不是一条好走的光明大道。而且纵然真有慧眼识珠的领导赏识,或许会一直跟随在领导身后,一辈子只充当高参的角色,而没有执政一方的机会。关允的梦想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实现心中的蓝图,执政一方,造福一方百姓,用自己的能力和实力证明自己的理想抱负。

    “这个……太突然了,李书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关允露出窘迫之色,手足无措地说道,“我现在已经适应了孔县的气候和环境,还想借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在孔县大干三年……”

    李逸风看了出来,关允其实十分镇静,他的手足无措是故意露怯,他看破不说破,微微一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又转身就往回走,“瓦儿总是提起你,关哥哥长关哥哥短,她其实挺傲的性格,也有点孤僻,通常不会将一个人这么放在心上,你能让她念念不忘,可见你很有亲和力。亲和力,也是为人处世一项必不可少的基本功。”

    此话似乎有所暗示,有影射冷枫之嫌,关允假装没听出来,笑道:“其实瓦儿早就看了出来,她说我会体贴人照顾人,她一见我就觉得我有哥哥一样的亲切,肯定是因为我有一个妹妹的缘故。瓦儿很聪明,确实是我有一个妹妹。从小照顾妹妹,事事让着她,习惯成自然,我一见瓦儿就将她当成了妹妹。”

    李逸风慈祥地笑了,眼见走到了东院和西院的交界处,他忽然站住,问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关允,你提个意见,如果我和冷县长对换一下办公室,你觉得怎么样?”

    关允立刻心头一紧,果然,李逸风要大做人事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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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李逸风的长远伏笔

    书记抓人事,任何书记在任上都会有调整人事的想法,想法最后能不能落实成为举措,就看书记对一地的掌控力度和政治手腕了。

    一个聪明的书记,不是说一定不插手政府事务,而是要尽可能不直接插手政府事务,只紧紧抓住人事大权就可以确保地位稳固了。人事问题是所有问题的重中之重,谋事在人,所有事情的主体都是人,不管事情有多大,只要用对了人,都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关允此时站在李逸风的对面,离李逸风不过半米之遥,可以说自从他分配到县委办以来,还从来没有和李逸风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谈过话。

    李逸风将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一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举动。但在官场之上,有时候只有象征意义并无实际意义的事情还必须去做,就如花花轿子众人抬一样的道理,四人抬轿子和八人抬轿子在乘坐上没什么不同,但八人抬就比四人抬身份高了许多。

    之前,李逸风的办公室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听从了王车军的建议。如今,他又想从东院搬回西院,却来征询他的意见,风水轮流转,关允也有春天。

    关允却没有兴奋和喜悦,他清楚一点,刚才李逸风为他指出了另一条可行的道路,绝对不是随口一说,官场中人,哪怕只是一个县委书记,也不会做无用的事情,有空闲,他还不如和老领导通通电话,联络一下感情。

    那么李逸风就是提了出来,他的真正用心关允无从猜测,说不定是为了埋下一个长远的伏笔。

    但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关允犯难了。

    “李书记,搬回西院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和冷县长一提,他也会同意。”关允就抬出了冷枫。

    “我正要和冷县长商量一下,这不,先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是孔县人,对于东院西院的说法,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还真没什么讲究,在孔县,坐北朝南的房子是正房,东房和西房,都算偏房。”关允讨巧地回答了问题,东院和西院的房子其实都是坐北朝南的房子,他的回答,其实是答非所问。

    李逸风明白了什么,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转身走了,留给关允一个可堪回味的背影。

    关允也笑了笑,转身回了秘书科,李逸风当年从西院搬到东院,是因为他比较在意细节,听从了李永昌和王车军的建议,也是为了显示他压冷枫一头的用意,但现在要重新搬回,就是十分耐人寻味的暗示了,是向县委宣告,他要和李永昌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看来,李逸风真要紧紧抓住孔县即将变动的机会了,好事,大好事,关允兴冲冲地推开秘书科的门,又是只有温琳在,王车军不知去了哪里,他径直坐回到座位上,对正在磨指甲的温琳说道:“听说了没有,大书记想搬回西院。”

    因为县委有两个李书记,有时私下说话,就以大书记代表李逸风。

    “搬就搬呗,不关心。”温琳懒洋洋抬头看了关允一眼,“领导爱怎么折腾是领导的事情,身为小兵,只有无条件服从的命。哎,我告诉你呀,刚才接到了金一佳的电话,她说三五天之内就会来孔县,初步投资意向是一百万。”

    话一说完,温琳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关允,直着眼睛,一言不发。

    关允吓了一跳:“你的眼神太吓人了,怎么这样看我?”

    “一百万呀,你一个创意就拉来了一百万的投资!要是算到招商引资的业绩里面,你在县委就又露面了。我就不明白了,你也是长了一个脑袋一张嘴两个胳膊两条腿,怎么好像处处比我聪明,比我有眼光?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一个平丘山就值一百万?你承包了三十年可是只花了三百元,我真服了你了。”温琳震惊的是如果一百万的投资真能落到实处,轰动效果比上马流沙河大坝还要惊人。

    而且金一佳直接提出关允的承包合同以入股的形式参预经营,并不是直接买断。她算了一笔帐,以入股的形式参预经营,如果前景看好,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关键是,还会源源不断。

    关允笑了:“其实我的本意是我们自己承包经营,但正好夏莱来了,又介绍了风险投资过来,我们就省省心,只负责一些幕后工作就行了。”

    “可是……”温琳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金一佳说,我们一方也需要出一个人具体参预到经营中,要负责一摊子事情。我也知道风险投资来了之后,肯定需要一个当地人负责方方面面的协调工作,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辞职下海。”

    “谁要你辞职下海了?你就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就行,一手抓经济发展,一手做好通讯员工作,我相信你的能力。”关允鼓励温琳。

    温琳眉开眼笑:“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就好。”温琳开心了,收起了指甲刀,拿起杯子喝水,喝了一半又急忙放下杯子,“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了。”

    此时天色已晚,黄昏将至,现在出发,一个小时到黄梁市,正好赶到饭点上,关允明白了,李永昌和郭伟全是去市里求助了。

    李逸风和冷枫似乎和市委的关系都一般,印象中,孔县大概有十几年没有市委一二把手来视察工作了,自从李逸风和冷枫上任之后,市委领导来孔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也可以理解,一是孔县是穷县,没什么值得惊动市委领导大驾的事情,二是李逸风和冷枫是省里空降的干部,市委对省里空降的干部多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问题是,李永昌和郭伟全去市里,能请动谁出面?关允猜不透,官场上的事情,许多时候都是明一半暗一半,李永昌在孔县多年不倒,固然与他在孔县根深蒂固的关系网有关,也和他在市委有强硬的后台不无关系。

    不管了,李永昌能暗中活动,李逸风和冷枫也可以联手抗衡,以李逸风和冷枫的实力,如果真的联手的话,不信没有和李永昌一战之力。孔县的局势已经箭在弦上了,眼下,就看谁最先射出第一箭了。

    “晚上你没事吧?”关允笑眯眯地问温琳。

    “干吗?”温琳假装一脸警惕,“你想请我吃饭?”

    “猜对了,一起去和宝家、镔力、李理吃个饭,庆祝他们光荣出所。”

    “什么光荣出所,真难听。”温琳微有失望之意,“我以为你会单独请我,没想到,一大帮人在一起,多没意思。不过……好吧,正好一起商量一下平丘山的开发。”

    关允嘿嘿一笑,当即就打了电话,约了刘宝家。

    和温琳并肩走出县委大院的时候,正是日落西山之时,又是一个微风习习红霞漫天的傍晚,秋天最美的季节,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来临。

    温琳的耳朵被夕阳一照,在细小的绒毛的映衬下,红通通的,几近透明,她的耳朵长得好看,耳垂很大,从面相上讲,耳大有轮是福相。

    而且温琳的鼻子长得也好,鼻子虽不小巧,却和眼睛搭配得十分协调,鼻若悬胆,不受饥寒,从面相上讲,鼻子主财,鼻子长得好的人,多半有财运。

    由财运又联想到了官运,关允又暗暗打量了温琳一番,想从中观察温琳有没有官运,其实他并不懂什么相面之术,就是听老容头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性格和运气,全在脸上,如果有一双慧眼,可以一眼看穿一个人的一生的命运。当时他听了嗤之以鼻,将老容头的话当成了封建迷信和歪理斜说,不过最近老容头对局势的分析越来越准确,他突然心好奇心大起,想试着将老容头的话用在温琳身上对比一下。

    “看什么看,没看过呀?”温琳被关允看烦了,推了关允一把,“你的目光色眯眯的,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冤枉,天大的冤枉。”关允叫屈,“温琳,你的想法以后能不能正常一些,不要总是过分引申男人的目光,有些男人看女人,会浮想联翩,而有些男人看女人,只是单纯的从美的角度欣赏。”

    “哟哟,说得好像你多高尚一样,关允,你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青春期的冲动每五分钟就来一次。”温琳拢了拢头发,她和往常一样束了马尾辫,不过额头有几缕头发总是不听话地乱跑。她拢头发的姿势最是诱人,每每都让关允沉迷。

    不过对于温琳对他的诬蔑,关允还是据理力争:“你是女人,男人的青春期冲动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你的青春期冲动,几秒钟一次?”

    温琳脸红了,扬手就打关允:“叫你胡说!我是女的,你得让我几分,不能事事都和我计较,听到没有?”

    关允嘻嘻一笑:“听到了,温姐。”

    “谁是你姐?少套近乎。”温琳噘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呵呵一笑向前跑了几步,她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细腰盈盈一收,如满月一般的臀部圆润而饱满,确实是一个生在乡村却天生丽质的女子。

    到了美食林饭店,刘宝家三人已经到了,关允和温琳一到,刘宝家立刻起身来到关允面前,说道:“关哥,换个地方,有点情况,王车军在楼上。”

第七十章 聚会

    “王车军?”关允也微微一惊。

    “就一个王车军也没什么,关键是钱一天也在楼上吃饭,我心里不舒服。”刘宝家说话间,还往楼上看了一眼。

    “好吧,换个安静的地方。”关允理解刘宝家的心思,都是年轻人,虽然被钱爱林关了一天的事情不大,但心里关还是过不去。钱一天是钱爱林的侄子,在县城开了几家台球厅和录像厅,身后有一群跟班,每天都在县城耀武扬威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

    温琳一撇嘴:“王车军和钱一天怎么混一起了?钱一天是什么货色,王车军和他一起,也不怕掉了身份?”

    李理嘿嘿一笑:“温姐,你说王车军又有什么身份?”

    温琳会意地一笑:“也是,王车军本来就没什么品味,他不和钱一天混一起才不正常,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温琳的话引得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哈哈一笑,刘宝家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几人走出美食林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楼梯的拐弯处,正站着一脸阴沉的王车军和双眼冒火的钱一天。

    几人又重新找了一个地方,离孔县一中不远的太行饭店。太行饭店名字很大气,其实饭店本身不大,孔县县城也没有几家太像样的饭店。

    好在干净整洁,有上好的烤羊排和烤鸡腿等特色菜,还有天然井水泡制的豆腐,如果再来一盘流沙河出产的草鱼做成的焖鱼,配上刚出炉的羊脂饼,就绝对是无上美味了。

    几人点了几样特色菜,又要了几瓶啤酒,关允坐在了首位,温琳紧挨关允坐下,李理挤眉弄眼,第一句话就说:“温琳越来越像嫂子了。”

    “碎嘴,再胡说,我拧烂你的嘴。”温琳扬起筷子打了李理一下。

    李理揉揉头,委屈地说道:“我没胡说,我说的是实话,你问问宝家和镔力,看他们怎么说?”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够坏,一起使劲点头,刘宝家只是笑而不语,雷镔力却直来直去地说道:“其实我就觉得,让温琳当嫂子没什么不好,她又好看人又好,和我们又都认识……”

    一番话夸得温琳这么大方的人都不好意思了,她含羞一笑,低下了头。

    不料雷镔力话头一转,又说了一句:“而且温琳屁股圆,好生养,肯定一生就是男孩。”

    “噗……”的一声,刘宝家一口啤酒全吐了出来,正正吐了李理一身,李理正在啃一个鸡腿,被刘宝家一喷,手下意识伸到眼前去挡,鸡腿就脱手飞出,无巧不巧就落在了雷镔力的脖子里。

    雷镔力憨厚地笑了:“干吗这么激动,我不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李理,你的鸡腿扔我脖子里,你太过分了。”

    温琳已经快笑岔气了,她只当雷镔力的话是对她的赞美,女人天生有生养的机能,能生养是女人的天职,不能生养才是女人的可悲,而且以她的性格,才不会在意雷镔力当众说出她屁股圆的浑话,再说,她其实对自己的屁股很满意。

    温琳笑得乐不可支,雷镔力几人闹得不可开交,只有关允一人一边微笑,一边又吃又喝,不多时就吃饱喝足了,拍了拍肚子说道:“做人要学会韬光养晦,在你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我吃饱喝足,这就叫闷声发大财。”

    “得瑟。”温琳白了关允一眼,“行了,你是吃好喝好了,下面我们开始吃喝了,我们吃喝,你来讲讲平丘山开发的进展。”

    关允哈哈一笑,伸手一摸温琳的头:“知我者,温琳也。”

    温琳头一摇,想躲开关允的魔手,却没躲过,被他摸个正着,不由恼道:“乱摸什么,小心我赖上你。”

    李理就跟着起哄:“你们眉来眼去郎情妾意,干脆就真成了好事算了,省得……”话未说完,暗中被刘宝家拉了一把,后面的话他就咽了回去。

    李理心思快,猜到了其实刘宝家还是更喜欢夏莱,愿意夏莱和关允最后走到一起,他上次见了夏莱之后,也坚定地认为夏莱才是关允的绝配。又一想,算了,替别人乱操心什么,估计关哥心里早就有了决定。

    关允咳嗽一声:“说正事了,平丘山的开发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现在已经有风险投资准备为平丘山的开发投入一百万……”

    一百万?刘宝家三人面面相觑,一下都震惊了,太夸张了,太吓人了,几百元的承包费用就能换来一百万的投资,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最高境界,服了,真服了,关哥到底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有一套。

    等几人震惊过后,关允才又微微一笑:“先别想投资一百万我们能赚多少,估计暂时没有眼前的利益,目光要放长远一些。我们不要买断,只要股份,而且还要参预经营,我的打算是,宝家负责外围的联络工作,包括公安、工商等,前期一定要铺平路,才好让投资商放心。镔力负责保安工作,不要让县城的大流氓小混混都来啃平丘山,李理负责协调工作,哪里有麻烦,你就去哪里解决。”

    “嗯!”刘宝家三人一起点头,心中热血沸腾,孔县即将迎来巨变,平丘山的开发如果成功,或许就是他们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年轻的心总是向往成功,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虽然人在孔县,心却志存高远。

    有这样的好消息,当然得多喝几杯了,刘宝家一时兴奋,拉着雷镔力拼了几瓶酒,喝了有三分醉意。李理倒是没多喝,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的缘故,他充当起了刘宝家和雷镔力守护者的职责。

    又喝了几杯,刘宝家终于提到了钱爱林的事情:“关哥,钱爱林的事情,搞定了,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有。”

    关允心领神会地一点头:“上次闹得阵势够大,钱爱林一紧张,估计说话就口不择言了。”

    刘宝家嘿嘿一笑:“就他能有几把刷子?跟我斗还行,跟我家老头子斗,还差得远了。”

    温琳听出了什么:“你们算计钱爱林了?”

    刘宝家嗤之以鼻:“算计他?他还用算计?一身脏泥巴,随便掉一块就是事儿。要不是他算计我,我还懒得答理他。既然他算计我了,我就不能让他好过。”

    温琳撇了撇嘴:“算计来算计去,你们男人,活得真累。”

    “这叫有仇不报非君子。”刘宝家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散了,关哥,我和镔力、李理去兜兜风。”

    “好,我就回宿舍了。”关允看了出来刘宝家似乎对温琳小有意见,也没点破,就挥手散了聚会。

    夜晚的微风吹动,吹得温琳的头发飞散开来,她走路又喜欢晃来晃去,一甩头,头发就打在了关允的脸上,秀发飘香,沁人心脾。

    走了一会儿,关允发现不对,说道:“你怎么不回家?”温琳已经错过了回家的路,没有拐弯,再往前走,就到县委了。

    “我不回家住了,住宿舍了。”温琳眼神复杂地看了关允一眼,“我到你宿舍坐坐,有话想和你说说。”

    关允吓了一跳:“这么严肃?有什么大事你先透露一下,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去你的,一惊一乍,就会逗人。能有什么大事?就是想和商量商量我的下一步……”温琳抬头看天,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当空,县城的夜空,有城市的夜空无法看到的洁净和辽远。

    到了县委单身宿舍区,四下一片寂静,现在是秋收大忙季节,县委的单身年轻人大多晚上都回家帮忙了,关允的宿舍虽然有四张床,其实一直就他一人住。

    县委的条件还是比乡镇好不少,下面乡镇的单身宿舍不够住,县委的基本都空着。

    温琳的单身宿舍在西面,关允的在东头,中间隔了长长的距离。温琳以前没来来关允的宿舍,进来后打量几眼,又嗅了嗅,不由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房间不但收拾得挺利索,而且也没有臭脚丫子味儿,行呀,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干净。”

    “习惯了,不收拾干净自己住不舒服。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关允一边说,一边腾空桌子,铺上宣纸,磨上墨,提笔运字,开始练字了,“我练练字,你说你的事。”

    书法和古诗是可以陶冶情操,但在陶冶情操之外,更有以文会友的深意,关允的书法不能和老容头相比,他的字圆润有余,力道不足,气势也稍逊。书法之道其实和人生阅历大有干系,有时候阅历不到,就无法体会书法之中蕴含的精髓之意。

    “呀,你的字写得还真不错。”温琳凑了过来,头几乎抵住了关允的耳朵,下巴就压在了关允的肩膀之上,“没想到,你还真有几把刷子。咦,你写的是一首诗——丹桂飘香时,燕落茉莉枝。玉簪洁如玉,鱼沉芙蓉池——谁的诗?”

    关允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写完之后,将笔一扔,自我感觉良好:“古有郑板桥诗书画三绝,今有关允诗书两绝,怎么样?”

    话才说完,忽然眼前一暗,本来灯光点点的县委单身宿舍,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停电了。

    停电也就算了,宿舍前面的院子中的大树上,还传来渗人的猫头鹰的叫声,在漆黑无边的夜里,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啊!”温琳吓得惊叫一声,一头扎进了关允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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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三好学生关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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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今天没有温琳过来,关允打算练一个半小时书法,再读半个小时古诗,然后再上床睡觉。但温琳有话要说,而且看样子还真有难下决断的大事,他就先想写上几笔字,静静心,也好认真听听温琳到底说些什么。

    没想到就停电了。

    孔县的电力一直就成问题,经常性停电,好在县委通常不会停电,不过单身宿舍和县委不是同一条电路,停电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关允和温琳认识的时间不短了,高中时就认识,但不熟,不过知道对方,毕竟当时都是学习上出类拔萃的尖子生,互相仰慕也正常,再说当时的温琳就有孔县一枝花的美称。

    毕业后意外回到孔县,又和温琳不期而遇,成了同事,接触之后,少年的记忆复苏,温琳曾经戏称她和关允其实是青梅竹马,关允就想呀想了半天,最后终于确定确实是他童年时就曾经和温琳住过一个大院,也在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但由于时间太短,后来忘得差不多了。

    能由青梅竹马修成成果,算是男女之间了不起的缘份了,关允突然温香暖玉扑满怀,感受到怀中女子熟悉的清香——对温琳的体香和洗发水的香气,他天天和她一起办公,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由自主就抱紧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不怕,有我。”猫头鹰的叫声按照民间说法,不吉祥,关允怕不怕先两说,在温琳面前,必须拿出男人气概来保护她。

    “你管用吗?”温琳头顶在关允怀中,外面的猫头鹰又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她又惊叫一声,回身一脚踢住了房门,“我最怕猫头鹰叫了。夜猫子进宅,好事不来,猫头鹰是不是找你来了?”

    关允乐了:“胡说八道!再敢乱说,扔你到门外边。”

    温琳双手紧紧抱住关允:“就不!我抱死你,看你怎么发坏?”

    “我挠你痒痒。”关允手伸到温琳腰间,轻轻一挠,隔了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

    温琳最怕痒了,扭动身子反抗。她扭动身子反抗也就算了,双手却不松开关允,结果身子就向外一仰,二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关允紧紧压住温琳,秋干气燥欲火上升,又是如此秋风撩人的夜晚,再加上身下的人儿人胆大腰如酥眼如媚,他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里还把持得住?一伸手就伸进了温琳的衣服里面,触摸到了她光滑细腻的皮肤。

    滑过小腹,继续往下一探更神秘之地的时候,温琳一伸手阻止了关允继续下行:“不行,不许摸。”

    关允很听话地收回了手,却又不老实地摸到了上面的山峰,这一次温琳没有阻止他,任由他揉捏,用力狠了,她还忍不住痛呼一声:“轻点儿,笨蛋。”

    “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关允低吟一声,声音中压抑不住冲动和渴望,“温琳,我……”

    温琳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强忍着不让关允突破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但关允的一句诗顿时让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今生只有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如此优美诗句在此时此刻从关允嘴中说出,有着极具杀伤力的致命的攻击力,她溃败了。

    “好吧,我就称了你的心,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温琳身子松驰下来,不再反抗,任由关允开始剥她的衣服。

    “关哥,关哥!”

    关允才解开温琳的扣子,外面就传来了李理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喊。

    “关哥,你在吗?小妹出事了!”

    小妹?关允激情迅速退去,从床上一跃而起,伸手一拉温琳,温琳配合默契地从床上起身,迅速整理好了衣服,还顺势拿过火柴,点亮了蜡烛。

    “在,快进来。”关允见烛光下的温琳脸色红润可人,虽然从衣服上看不出什么,但从神态上明显是有过激情,本想掩饰一番,一想算了,他和温琳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怕李理猜测什么。

    再说,小妹出事是大事,他心急火燎地拉开了房门,冲了出去:“小妹怎么了?”

    “嗯?”李理正要开口说话,一抬头发现温琳也在,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就当没看到温琳,急急说道:“小妹被几个小混混拦住了,小混混非要拉小妹出去,小妹不肯,小混混就耍横,不让小妹走……”

    关允一听就急了,一把拉过李理:“马上跟我去一中。”

    “我也去!”温琳从屋里冲了出来,顺手抄起关允用来练习臂力的臂力器,“敢碰小妹一根手指,我打不残他。”

    几人风风火火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孔县一中是全县最好的中学,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都是全县的尖子生。初中部还好,农村和县城的女孩营养不良,还没有发育好,高中部就不行了,女生个个出落得饱满如田地里的小麦,结实、匀称并充满了乡村风情的美感。

    再有县城长大的女生,在乡村风情之外又多了几分洋气,就更出落得让人心动了。其中在城乡结合地带长大的女生,有着城市女生的礼貌和美感,又有乡下姑娘的健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是一道令人目眩的风景线。

    县城老街有许多半大小子,初中辍学之后,不务正业,天天在县城晃荡,在青春期萌动和荷尔蒙的催动之下,就知道天天追逐异性。孔县一中是适龄美女最集中的地方,于是,孔县一中的门口每天都会有大流氓小混混拦截过往女生,吹口哨,用言语挑逗,或是直接拦住不让走,等等,就如苍蝇一样,来了一拔又一拔,怎么也清理不干净。

    家长对此大有意见,县公安局也组织过几次重点打击,但收效甚微,而且县城老街的少年一茁接一茁,层出不穷,打下老的,新的又前仆后继,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也就都习惯了每天放学之时门口一群吹口哨穿花衫的无良少年。

    容小妹虽是生活在城乡结合部的女孩,但她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让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洁,明净的额头,清澈的双眼,素净的容颜,就如一朵牡丹一样的她在孔县一中,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不少人都将容小妹称之为孔县一中建校以来最有气质最美丽的女生。

    也正是容小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的气质,再加上她有一个在县委工作的哥哥的缘故,县城老街许多混混虽然对她垂涎三尺,却几乎也没人敢拦她。

    关允、温琳和李理一行三人赶到孔县一中的时候,一中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聚集了至少几十人围观。人群之中,容小妹站在正中,傲然而立,脸上挂着泪水,虽是一脸的不甘和不屈,但眼泪汪汪的样子楚楚动人,还是让人心生怜惜。

    容小妹的身前,站着两人,一人刘宝家,一人雷镔力,二人并肩而站,将容小妹紧紧护在身后,谁想碰容小妹一根手指,就得先从二人身上踏过!

    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对面,也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钱一天——钱爱林的侄子,号称钱无赖,另一个……居然是王车军!

    冤家路窄,王车军敢和钱一天沆瀣一气对容小妹无理,关允勃然大怒,分开人群来到场中,大喝一声:“小妹不要怕,我来了。”

    关允的身后,紧跟着李理和温琳,义勇小胖子李理此时收起了平常嘻嘻哈哈的神情,一脸严肃,目光冷冷地落在王车军和钱一天身上。

    王车军醉眼朦胧,已经有了七分醉意,一见温琳出现,立刻双眼放光,嘿嘿地笑道:“温琳,我……”

    温琳立刻回应了他一个冷若冰霜的眼神:“别理我,丢人!”

    王车军的身后站着一个跟班,花格衬衫,分头,应该是钱一天的手下,钱一天在县城开了不少台球厅和歌厅,手下的小弟很多——他一步向前,伸手就抓温琳:“你怎么和军哥说话的……”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已经挨了一个嘴巴,温琳又一举手中的臂力器:“再敢伸出你的狗爪,小心打你骨折。”

    花衬衫跟着钱一天一向威风惯了,觉得县城就是自家的后花院,该怎么横行就怎么霸道,却上来被人当众打了嘴巴,顿时大怒,伸出双手就朝温琳胸前抓来:“妈的,敢打老子,老子摸死你!”

    温琳没想到花衬衫这么无耻,她手里拿着臂力器,想还手也来不及了,想后退,动作不够快,眼见就要被人摸胸遭受平生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时,关允出手了。

    “我靠!”

    关允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从不骂人打人,但三好学生的身份并不表明他不会打架,实际上,无数人都被关允蒙蔽了,真正知道关允蔫坏的只有刘宝家三个人。

    如果再非要强调一句的话,刘宝家的打架招势和三人之间天衣无缝的分工合作,都是出自关允的手笔!

第七十二章 无敌组合

    关允骂了一句脏话,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别看他文文净净,像个白面书生,但就如武侠小说中所说的一样,真正的高手从来都是真人不露相,想当年,关允和刘宝家、雷镔力、李理四个人在流沙河边捧着武侠小说研究武功,曾经有过多少次彻夜未眠的经历,数都数不清了……谁都有过难忘的青葱岁月!

    花衬衫眼见一双魔爪就要落在温琳的胸上,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到了眼前,他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一只拳头扑面而来,正中鼻梁。

    鼻梁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鼻梁中拳,不用多大力气,就会让人痛苦不堪,失去抵抗力。关允一击即中,花衬衫当即如遭雷击,一下委靡倒地,双手捂着鼻子,疼得“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关允打了人,顺手将温琳拉到身后,低声说道:“动手的时候,让男人来,你照顾好小妹就行。”

    温琳含情脉脉地看了关允一眼,对刚才关允的出手心中温暖如春。每个女人都渴望爱她的男人在关键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刚才关允护她的一刻,脸上闪耀的毅然决然的光芒,让她甘之若饴。

    关允一拳打退花衬衫,钱一天没怎么震惊,倒吓了王车军一跳。在王车军印象中,关允一向就是礼貌有加,用他的话美好一点形容就是温文尔雅,恶俗一点形容就是伪君子,怎么也有怒发冲冠的时候?

    钱一天都有了八分醉意,鼻子红通通的,很是滑稽,他一见关允露面了,一点也不露怯,还向前一步,将衬衣往裤子里塞了塞,露出了满嘴的黄牙:“关允来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你说一下,我看上你妹妹了,可是她不识抬举,不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让我没法收场。要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我以后在县城还怎么做人?有人出主意,说要请动我叔,我说算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钱一天年纪轻轻,却体重已经超过了100公斤,胖得不成人样了,长得满脸青春美丽疙瘩痘,鼻毛经常露在外面,还有一口黄牙,就凭他的尊容,别说容小妹会看他一眼了,他给小妹提鞋都不配。

    都什么东西,还敢说看上小妹了,真会抬高自己,还搬出钱爱林吓唬人,真以钱爱林在孔县是一个什么人物?关允冷冷一笑:“你刚才怎么和小妹说的?”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钱一天自认还不是怂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有后台,又有钱,看上谁家妹子是谁家的福气,他向前一步,挺了挺肚子:“关允,我没怎么和她说,就是想拉住她的手,领她去兜兜风,她甩开了我的手,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傲气,太傲气。再怎么着,我在县城大小也是个人物,不提我叔,就是我……”

    “你不算个什么人物,别太高抬自己了。”关允不客气地打断了钱一天的话,他可以忍受一年来在县委左右不靠边的委屈,但无法容忍别人对小妹一丝的冒犯,况且今天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不但要为小妹出一口气,还要借今日之事让县城老街所有混混都知道容小妹不容任何人有任何非分之想!

    钱一天被关允冷喝一句,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关允却不给他机会,又追问了一句:“哪只手?”

    “什么哪只手?”钱一天恼羞成怒,关允这么不给面子,就让他十分恼火,说话也带了几分火气,他伸出右手,“这只手,怎么了,你还想怎么着?关允,你以为你提了一个副科,就能在孔县呼风唤雨了?要不,请我叔叔来说说理?”

    “我还巴不得钱爱林在场!”关允冷哼一声,突然身子错后一步,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犹如冰水一样寒意袭人,“动手!”

    话音刚落,李理的身子就动了。

    李理人称义勇小胖子,他身材虽胖,但动作却十分灵活,一弯腰,肩膀向右一晃,一下就撞在了王车军身上。王车军猝不及防被李理撞个正着,身子一歪,就朝旁边倒去。正好,倒在了被关允一拳砸中鼻子的花衬衫身上。

    李理一动手,钱一天的跟班就纷纷围了上来,以李理为主要攻击目标,要将李理团团围住,结果就是……他们上当了,李理的动手不算动手,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雷镔力紧随李理的身后,悍然向前迈出一步,他身材高大,力大无比,一步迈出,有势不可挡之威,吓得钱一天一哆嗦,以为雷镔力要撞他,急忙向旁边一躲。

    躲了一半,没全躲过去,还是被雷镔力的肩膀扫了一下,他虽然胖,却是虚胖,和雷镔力的健壮不能相提并论,只一撞,就将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子就朝关允歪了过来。

    关允顺势一让,人是让开了,脚下却慢了一步,他伸出右腿——和当时在工地上绊倒关支书的手法如出一辙——暗中下了绊子,钱一天被雷镔力一撞,再被关允一绊,哪里还站立得住,身子猛然就朝前扑去。

    眼见钱一天就要正面摔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一个狗啃屎之时,一直等候机会的刘宝家终于出手了——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一拉钱一天,表面上看是为了挽救钱一天于水深火热之中,也确实,他一把拉住了钱一天,并且顺势将钱一天从即将摔倒的边缘拉了起来。但他拉的地方不对,正抓在钱一天的右手小拇指上,而且拉的方向也不对,逆向一拉,伴随着微不可察的“咔嚓”一声,再伴随着钱一天的痛呼之声,钱一天的小拇指断了!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工夫,王车军被撞倒,钱一天手指被折断,形势为之陡然一变。

    县城老街的一帮人,不管是年纪大一些的老混混,还是新生代的小混混,都听说过刘宝家的大名,知道刘宝家是县城老街近十几年出来的最能打的一个。当然,不少人也听说过雷镔力,雷镔力天生力大无比就不用说了,是天生优势,别人无法与之相比,所以比较下来,人人最佩服的还是刘宝家,因为刘宝家力气不是最大,招势不是最好,但他出手又快又狠,时机总是把握得最准,经验又最丰富,刘二飞的外号就叫得特别响亮。

    除了刘宝家最能打之外,刘宝家与雷镔力、李理的配合而形成的打架三人组,也在县城赫赫有名。通常情况下,两个人能打过李理,三个人敢和刘宝家一拼,四个人能放倒雷镔力,但六七个人也不敢对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的联手出手,都清楚,打架三人组的联合,孔县无敌。

    如果让刘宝家说,他会说,其实最能打的人不是他,是关允。而打架三人组之所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以三当七,背后全是关允的功劳。

    如果让关允自己说,关允并不会承认他最能打,论打架技巧和经验,他比不上刘宝家。论力气,他比不上雷镔力。就是论灵活和把握出手的时机,他还比不上李理。但他是一个凡事爱动脑子爱琢磨的人,而且心细,思维缜密,事事都要演算一遍才会出手。再根据他多年披星戴月阅读武侠小说的收获,加上无数次观摩刘宝家和人对打的实战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打架一门技术活,并不是说力气最大就一定最后获胜,而是谁的时机把握得最好,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

    人体有许多薄弱部位,就如雷镔力一样,虽然力大无比,但如果先被对方一拳封了眼睛或是打了鼻子,他就会失去战斗力至少几分钟。在打架时,几分钟就已经决定胜负。

    其实如果在以前,关允还不会将打架一事上升到理论高度并引申到官场上解读,后来他在县委受到冷落和排挤,心中慢慢就想通了一件事情,其实官场中的较量和打架有几分相似之处,如雷镔力一样天生力气大者就是大有来历之人,如刘宝家一样打架经验丰富者就是基层工作经验丰富,政治斗争水平高的人。而如李理一样既不是天生大力,又打架经验并不是十分丰富,却能在关键时刻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义无反顾者,就是官场中不可或缺的坚定的追随者。

    但以上三种类型的官场中人,都欠缺一点,就是智慧。

    在关允看来,打架不但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项高智慧的较量,并非只是简单的拳拳到肉的暴力。孔县无敌的打架三人组,就是关允利用智慧将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三人各自的优势充分放大之后,进行了重新分工和排列,并得以在对战之时,第一时间抢先先机并且赢得最终胜利。

    关允并不是最能打的一个,但他绝对是最能将智慧运用到打架之中的一个,刚才的一出,就是他和刘宝家三人多年练习形成的默契,不用开口,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各就各位,知道下一步该谁出手该谁还手该谁狠手的无敌组合的再次出击。

    钱一天一摔倒在地,围攻李理的钱一天的几个跟班立刻转身朝关允围了上来,要为钱一天报仇,他们一动,雷镔力就又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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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虚实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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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说刘宝家是打架三人组中的将才,那么关允就是坐镇中军帐的帅才。没有关允居中指挥若定,刘宝家三人联合可以对付七八人没问题,但如果关允在场,不需要他出手,只需要他当前一站,刘宝家就能信心倍增,打架三人组的战斗力就会上升几个等量级,对付十几人不在话下。

    千军也好,三人也好,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灵魂人物,一个灵魂人物的存在,会让一个团体士气大涨。

    刘宝家三人在饭店和关允分手之后,说要去兜兜风,其实刘宝家心里还是放不下钱一天,他以前就和钱一天有旧仇,再加上刚刚被钱爱林关了一次,就一直记恨在心。今天见到钱一天和王车军在一起,他就知道二人肯定不干好事,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又悄悄返回了美食林。

    不料钱一天和王车军已经不见了,问了别人,有人说看到钱一天和王车军去孔县一中了。

    看看时间,正是夜自习快要下课的时候,不用想,喝得醉醺醺的钱一天和王车军又去一中调戏女学生了。

    要是平常,刘宝家才懒得理会钱一天去一中调戏谁家姑娘,但今天他气不顺,就想看看钱一天怎么个坏法,就和雷镔力、李理一起来到了一中,才到一中门口,就发现钱一天和王车军领着一帮跟班围住了一个女孩,走近一看,他顿时火冒三丈,竟然是容小妹。

    雷镔力更是怒火冲天,低头找了一块砖头就要一砖拍倒钱一天。不过刘宝家吸取了上次打架的经验教训,冷静地一想,觉得还是先让李理通知一下关允为好,让关允来决定是打还是谈。

    刘宝家和雷镔力及时出面阻止了钱一天对小妹的得寸进尺,钱一天既不走,也不敢对刘宝家大打出手,也就是刘宝家出面能震住钱一天三分,换了别人,钱一天身后领了七八个跟班,早就将刘宝家和雷镔力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了。

    不止钱一天认为关允来了就来了,也不敢对他怎样,就连王车军也是认定关允不会动手,没想到,关允只一露面,三句话后,就动手了,不但动手,而且下的还是狠手!

    李理冲撞王车军,将王车军撞倒,其实是保护王车军,作为县委副书记的外甥,又是县委书记的通讯员,他的身份可不是钱一天一个流氓混混所能相比。

    李理的出手只是虚招,随后雷镔力的出手,则是虚实结合了,虚,是要将钱一天撞倒,好让刘宝家痛下杀手,实,则是在等刘宝家得手之后,他再大打出手。

    刘宝家得手了,钱一天的几个跟班勃然大怒,转身要对关允和刘宝家还手时,雷镔力身子原地一转,又重新冲撞了过来,这一次和从侧面冲撞钱一天时就大不相同了,而是正面冲撞在了钱一天的三个跟班的后背之上。

    雷大力体沉力大,下盘功夫好,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一击之下,顿时将三个人撞得横飞出去。雷大力一击得手,李理身子一转,也如风卷残云一样加入了战团,他左一撞,撞倒一人,右一推,推开一个。转眼工夫,钱天的七八个跟班在雷镔力和李理的扫荡之下,就倒了五六个。

    剩下的两三人还没有来到关允近前,刘宝家一拳打倒一个,又侧身一脚踢飞一个,剩下最后一个已经吓傻了,双腿发抖,迈不动脚步,裤裆已经湿了一片——他平常欺负的都是小鱼小虾米,哪里见到如刘宝家三人一样拳拳到肉真正打架,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

    七拳八腿之后,结束了战斗,王车军只吓得心惊胆战,躺在地上干脆就没起来,起来只有挨打的份儿,不如装死。钱一天断了手指,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知道捂着手指坐在地上,眼泪、鼻涕和汗水一起出来,弄得脸上跟五花肉一样恶心。

    刘宝家、雷镔力、李理三人动手完毕,各自归位,分站在关允周围,俨然将关允包围在中间,成犄角之势保护关允不受一丝威胁,任谁都看得出来,关允虽然并没有怎么动手,这场战斗的主角和指挥官,其实是他。

    关允抬头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有学校的老师,有学生,也有老街其他的小混混,他又看了倒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帮无良少年一眼,朗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老街的人都听着,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不,你们会比钱一天更惨,因为你们谁也没有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叔叔!”

    关允的话掷地有声,话一说完,看到远处警车的警报灯闪烁,知道是钱爱林终于赶到了,他淡定地回头对小妹和温琳说了一句:“你们先走,剩下的事情,由我处理。”

    小妹已经恢复了镇静,她擦干了眼泪,坚强地说道:“哥,你小心点,万一顶不过,就别硬撑,不吃眼前亏,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回来。”

    好一个小妹,小小年纪就有了长远的目光,知道隐忍的重要性,不由让关允对她刮目相看。

    温琳冲关允吐了吐舌头:“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了,你太厉害了,以前还觉得你不太男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你隐藏得真深,刚才你真威风,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

    “你才知道呀?我哥可厉害了,我早就觉得他有朝一日一定能一飞冲天,他现在是潜龙在渊,不用多久就会是飞龙在天了。”容小妹无限仰慕地看着关允,“他是我的英雄。”

    温琳悄然一笑,赞同容小妹的说法:“其实呀,他也是我的英雄。”话一说完,脸莫名红了,关允领会了其中的暗示,也是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琳和容小妹刚走,钱爱林就赶到了。一身警服并且带领了十几名警察的钱爱林威风凛凛,一到现场,就将人群包围了,展现出他一个派出所所长在平头百姓面前高高在上的地位。

    “怎么了,都怎么了?”钱爱林大声嚷嚷,分开人群,一脸威严,“谁在聚众闹事?谁在打架斗殴?谁敢在一中的门口……”

    话说一半,发现坐在地上的钱一天捂着右手,脸已经扭曲变形了,他顿时跳了起来:“谁干的?谁***下的狠手,滚出来,老子今天非得灭了他不可。”

    “是我……”伴随着一声淡然的回答,刘宝家人影一闪,来到了钱爱林面前,“钱所,你今天想怎么灭了我?”

    钱爱林是谁通知过来的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来了,肯定会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偏向钱一天的立场。

    钱爱林本来一见侄子的惨状就急火攻心,抬头一看是刘宝家,顿时心里一颤,莫名就气焰低了几分:“宝家……怎么是你?”

    “怎么能不是我?”刘宝家气焰嚣张,“钱所,今天的事情,我承认是我先动的手,来,有本事带我走,钱一天的小拇指也是我废的。刚才就算你在场,我也照废不误!”

    挑衅,明目张胆的挑衅,钱爱林担任所长以来,没有任何一人在他面前闹了事还敢如此嚣张地说话,本来有心看在刘爱国的面子上忍让一下,没想到刘宝家打伤了人还敢这么狂妄,钱爱林勃然大怒:“好,你承认是你打了人,我就成全你……铐上,带走!”

    “慢着!”关允镇静地向前迈出一步,“钱所,在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先不要带走人。”

    钱爱林斜了关允一眼,极度轻蔑地说道:“关允,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我以受害者家属和县委办秘书科科长的双重身份!”关允直视钱爱林的双眼,他虽然才20多岁,和钱爱林40多岁的人无法相比人生阅历和经验,但他的气势丝毫不输钱爱林半分,甚至,还隐隐直压钱爱林一头。

    于公,关允比钱爱林级别高,于私,钱一天冒犯容小妹在先,于公于私他都不理亏,自然心里底气十足,况且,既然今天将事情闹大,敢当着钱爱林的面承认废了钱一天一根手指,就是不怕和钱爱林撕破脸皮。

    就如上次冷枫对关允所说的一样,要阳谋,不要阴谋,虽然打打闹闹有违冷枫意愿,但是对方挑事在先,也并非关允所愿,好在关允记住了一点,要打就打得对方口服心服,他要在钱爱林面前露露本事,同时,也要正式点燃钱爱林事件的导火索。

    也是时候了,相信李永昌和郭伟全的黄梁市之行,会有一定的收获,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孔县的变局,有了新的变动,还有一点,李永昌在常委会之后就立刻动身前往市里,证明他的反弹十分强烈,并不想放弃在孔县庞大的利益。

    孔县今年的秋天,必定会有一场秋风苦雨。

    “受害者家属?什么受害者家属?”钱爱林将心一横,感觉受到了平生莫大的屈辱,侄子手指被废,关允几个小年轻嘴巴上毛都没有长齐,就想骑到他的脖子上拉屎,真以为他是吓大的,就用手一拍腰间的手枪,恐吓说道,“你们聚众闹事,打伤路人,信不信我连你这个科长也一起抓了?”

第七十四章 逼退(力求推荐票!)

    “我信。”关允看了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眼,依然不慌不忙,“上次刘宝家被你抓走,我就对王车军说了一句,你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车军还不信。现在车军也在场,你问问他,如果你连我也带走,你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王车军早从地上装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已经站了起来,躲在人群之中,不敢露面,也不想走,想暗中观察事态发展,不料却被关允点名,他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勉强一笑:“关允,今天的事情,我看就算了。钱所,都是朋友,各退一步,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不太好。”

    钱爱林目光阴阴地看了王车军一眼,王车军和钱一天关系不错,他心里有数,钱一天现在倒在地上,王车军不但没事儿人一样,还打圆场和稀泥,他心里就对王车军有了意见,认为王车军不够朋友,没有担当,就不满地说道:“车军,人倒了一地,就你没事,有本事啊。”

    王车军心中暗骂钱爱林笨猪,都什么时候了,还鼠腹鸡肠计较这些,没看出来关允摆的是龙门阵,准备了一个大陷阱,以他对关允的了解,如果关允不是准备充分,早有了应对之策,才不会这么淡定,而且说到底今天的事情还是钱一天有错在先。

    王车军心中暗暗后悔,怎么就一时酒后失态,跟钱一天来一中转悠了,他是什么身份?堂堂的县委书记的通讯员,还要和老街的流氓混混一样在一中门口吹口哨调戏小女生,传到舅舅耳中,也会被骂一顿。

    主要还有一点,在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是,他是被关允刚才冷静而冷漠的出手吓到了,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别看真正动手的是刘宝家三人,实际上指挥若定不发一言的关允才是策划者。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调戏关允的妹妹。”王车军很光棍地撇清了自己,也是在暗示钱爱林,见好就收,事情是由钱一天先引起的,理亏,而且他也看清了形势,不能陷到里面,否则容易沾一身脏水。

    钱爱林明白了几分,王车军的舅舅是他最大的仗势,现在王车军明显向后退,他就知道事情不好收场了,就回身对关允说道:“车军既然这么说了,要不这样,先送一天去医院,关允你和车军留下来,把情况说明一下,宝家几个人,也先别走,补充一下情况说明……”

    话没说完,钱一天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脚就朝刘宝家踢去:“妈的,害我断手指,刘宝家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刘宝家岂能让他打中?一让就闪到了一边,回了一句:“我也日你祖宗十八代!”

    一句话说得钱爱林脸色铁青,他虽然不能算是钱一天的祖宗,却是他的叔叔,钱一天的祖宗也是他的祖宗。

    钱一天没打中刘宝家,转身就又来踢关允,他算是想明白了,刚才关允绊他一下就是信号,所有一切都是关允在暗中操作:“关允,**……”

    话没出口,关允一扬手一个耳光就打个正着:“钱一天,我再敢闹腾一下,就算钱所长在,今天也要再打到你口服心服!”

    钱爱林怒了,当面打他的侄子和当面打他的脸没有区别,他猛然掏出手枪,伸手去推关允:“关允,你再敢动手,信不信我就开枪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连王车军也吓得脸色惨白!

    “有种你就开枪,想动关哥,得先打死我!”刘宝家一闪身来到关允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钱爱林的手枪,“不过我敢说,钱所,你枪一响,我的两个兄弟拼了命不要,也要把你和钱一天当场打死。”

    有兄弟舍身相救,关允当欣慰矣。

    “还有我!”

    “还有我!”

    雷镔力和李理一前一后都挡在关允身前,将关允挡得严严实实,都毫不犹豫愿意牺牲自己而让关允活命,如此兄弟情义,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令现场无数人为之动容并且感动。

    王车军目光闪烁不定,心思浮沉,关允有这么好的三个兄弟,他嫉妒得要死。人的一生,权力固然重要,但生死相依的兄弟情谊,也是一生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关允这小子,太幸运了。

    关允轻轻分开三位兄弟,挺身站在了钱爱林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钱所,收起枪,你的枪里没子弹,吓唬不住人。还有,李二狗、翟大坏虽然跑到了直全县,但他们逃跑之前,都说了实话,陈氏火烧店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钱爱林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关允,被关允的一番话震惊得耳朵嗡嗡直响,李二狗和翟大坏就是在陈氏火烧店挑事的四人之二,内心一阵阵后悔和恐慌,更让他差点站立不稳的是,刘宝家也冷冷一笑接了一句:“钱所,李金莲的家门,你最近可是没有少去,脚印留了不少,照片估计也有。”

    李金莲是钱爱林在县城后街的相好李寡妇。

    关允和刘宝家的话就如两记重拳,一拳打中了钱爱林的左脸,一拳打中了右脸,钱爱林呆若木鸡愣了片刻,默默地收起了手枪,还挤出了一丝笑容,一挥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人群一下轰动了,等钱爱林和几名警察灰溜溜拉走钱一天之后,猛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不少一中的高中女生,双眼放电一样紧盯着关允不放,一瞬间,关允的形象在孔县一中女生的心目中,无比高大完美了起来。

    关允一句话吓退钱爱林,刘宝家三人在一中门口爆打小混混,一夜之间传遍了县城。到第二天,更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县,尤其是关允掷地有声的一句“以后谁再敢来一中胡闹,钱一天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的警告,让全县城的混混为之胆寒。

    事后有人不服,认为关允说大话吹牛皮,照常来一中门口招摇,结果就被人打得连滚带爬,满地找牙。从此以后,为害了一中多年的顽疾终于得以治愈,再也没有小混混敢来一中门口调戏妹子为害良家姑娘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等人群渐渐散去,就连关允、刘宝家等人也消失在暮色之中,王车军才一个人迈动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回了县委。今晚的变故,让他大受打击,不仅仅是关允强势出手,压得钱爱林当众丢人不说,还全面溃败,而且关允身边的三个追随者对关允太忠心耿耿了,第一次让王车军感到了自身的孤单。

    一个好汉三个帮,谁不想身边有几个追随的好兄弟?王车军一向自从除了学历不如关允以外,他的身高和背景都比关允强太多了,现在才发现,其实和关允相比,他还有欠缺的地方,就是太势单力薄了。

    光有一个舅舅还不行,关键的时候,还是需要几个朋友挺身而出才行,刚才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为关允挺身而出的一幕,说实话,他真是感动了。感动之余,更是嫉妒得不行。

    也不知道舅舅在黄梁市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王车军被夜风一吹,又清醒了不少,他更加认识到,今天的事情不同寻常,关允在县委隐忍了一年多,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即使现在翻身了,也还刻意保持了低调,他认识关允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关允当众盛气凌人,逼迫得堂堂的城关镇派出所所长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走人……背后,肯定有文章。

    难道是想拿掉钱爱林,让崔玉强重新站队?王车军也不白在县委混了一年多,对县委的局势了解得还算透彻,想明白了其中的环节之后,他就想等明天一见到舅舅,就得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关允回到宿舍,又练习了一会儿书法并且读了几遍古诗才睡下,睡前又想起温琳找他本来有事要说,却不成想先是停电闹出了旖旎事件,然后又因为小妹,他和钱爱林真刀实枪上演了一场大戏,最终温琳还是回家去住了,没说成事情。

    次日一早,县委之中就开始有风声流传,说是昨晚钱爱林在孔县一中门口拨枪对准县委一名副科干部,当着一中无数老师和学生的面,影响十分恶劣,孔县一中全体师生对钱爱林的行径十分不满,准备联名向县委、县政府提出抗议。

    八点多,李永昌迈着淡定自信的步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温琳已经打好了热水并且清洁了房间,他淡淡地看了温琳一眼,想起昨晚在黄梁市一切顺利的进展,心情大好,说道:“温琳,昨晚我在市里见到你大姨了,她一切都好,让你不用挂念她。”

    “谢谢李书记。”温琳清楚李永昌是在向她暗示他昨晚去市里了,言外之意就是他在市里的关系很硬,虽然现在县委形势有变,但他还是会屹立不倒。

    “对了,有这么一个事情,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个机会……”李永昌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琳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蒋书记的秘书明年下半年要外放,从现在开始,市委办就开始为蒋书记物色新的秘书了,我觉得你的条件挺不错,可以争取一下。”

    温琳一下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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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怎么接招(很需要推荐票)

    九十年代时,还没有男领导不能配女秘书的规定。

    温琳却没有李永昌期待中的惊喜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我不太合适,谢谢李书记的好意。”

    “怎么就不合适了,不要看轻了自己,我就觉得你很不错嘛。”李永昌试图说服温琳,“机会难得,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行不行。再说叶部长又在市里,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温琳虽然不明白李永昌如此热心为她着想是什么用意,但她自认和李永昌没什么交情,李永昌对她也一向一般,天下不会掉馅饼,肯定背后有讲究,更何况,她的志向已经悄然有所改变,昨晚她本想和关允商量一下的事情是,她想跳出官场了。

    “不如让车军去更好。”温琳努力笑了一笑,“李书记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先回秘书科了。”

    李永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摆了摆手,等温琳走后,他又摇头笑了:“丫头片子,还想跟我耍心眼?”话音刚落,又听到传来了敲门声,王车军急急进来了。

    “舅舅,昨天晚上出事了。”

    李永昌是今天凌晨回到的县委,还没有听到发生在孔县一中的大事,他正沉浸在对县委局势下一步的规划之中,却没想到,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打乱了他的精心部署。

    “什么?”听完王车军的叙述,李永昌怒了,扬手打翻了桌子上温琳刚倒的一杯热水,骂道,“钱爱林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没脑子。”

    “怎么办,舅舅?”王车军一脸紧张。

    “不怎么办,相机行事。”没什么文化的李永昌就突然冒出了一句文雅词,或许又怕王车军听不懂,又强调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影响大局为前提,主要看李逸风和冷枫的反应。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牺牲了钱爱林了。”

    “我也觉得钱爱林不能再保了,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王车军目露凶光,“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一点儿。”

    “就算卸磨杀驴也不能由我们动手,这个难题,得交给崔玉强。”李永昌低头一想,“车军,你一会儿通知一下崔玉强,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最近李逸风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变化?”李永昌又想起了昨晚和蒋雪松一起吃饭时的谈话,心中更加多了几分自信。

    “还好,老样子,没看出变化。”

    “没看出变化就是有变化了,冷枫用冷面冷言来掩饰他的手腕,李逸风用一成不变来迷惑外人,东风和西风,都有两下子。”李永昌叮嘱王车军,“工程暂时停工了,你最近少去工地,多围着李逸风身边转,争取尽快摸清他的心思。”

    “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蒋书记有意从下面区县的秘书中选拔一个秘书,他的秘书要外放了,我昨天和他吃饭的时候,推荐了温琳。”

    “温……琳?”王车军差点跳起来,“舅,能跟在蒋书记身边当上大秘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怎么不推荐我?”

    “迷糊,我能推荐你吗?”李永昌自得地笑了,“我推荐温琳是卖叶林一个人情,最后各区县报名的时候,叶林还要把关,如果她通不过,就不可能调到市委办。”

    “可是……”王车军还不明白。

    “蒋书记很在意个人名声,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绝对不会用女秘书。”李永昌微微一笑,目光深远地望向窗外,“我推荐了温琳,叶林到时候会好意思不推荐你吗?”

    王车军会心地笑了:“舅舅真高,要是我有舅舅一半的本事,现在估计也能飞出孔县了。”

    “你以后肯定会超过我,早晚也会飞出孔县,但也不必非要急着飞出孔县,孔县虽小,五脏俱全,而且孔县的局势很复杂,你要是在孔县能站得高看得远,等以后你出了孔县,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底气了。”

    王车军点点头,认可李永昌的说法,别的不说,单是孔县从省城空降的一二把手就足以让孔县的局势复杂难辨了。

    王车军就在李永昌的办公室,用李永昌的电话打给了崔玉强。崔玉强接到电话,说是马上就到。

    崔玉强和李永昌会面要谈到钱爱林的命运,以及崔玉强在县委局势中的立场,王车军就不好旁听了,转身回了秘书科,关允不在,只有温琳一人在托腮沉思。

    “温琳,昨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王车军见温琳神思渺茫,一脸落寞,落寞是因为思念谁,他心中的妒火就点燃了,想起昨晚关允和温琳就在一起,越想越觉得温琳和关允发生了什么。

    温琳漫不经心地看了王车军一眼,根本就没接他的话,而是说道:“王车军,我要恭喜你了。”

    王车军不解:“恭喜我什么?”

    “你舅舅又要为你安排更远大的前途了,祝你前程似锦。”

    王车军愣住了,刚才和舅舅对话时,听舅舅的口气应该是温琳并没有听出什么,没想到,真是小瞧了温琳,温琳原来这么有政治头脑?他不由多打量了温琳几眼。

    不看还好,一看就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失手打落手中的水杯。

    温琳的脖子上明显有一处吻痕,虽然藏在衣领深处,但一向喜欢顺着女人衣领向里看的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肯定是关允干的好事!

    蓦然,王车军心中的感觉就如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一样,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瞬间将他潮水般淹没,好一对狗男女,他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等着,等着……

    到底要让关允和温琳等着什么,他已经想不出来什么恶毒的语言来形容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车军,怎么了?”关允正好进来,伸手扶了王车军一把,将王车军扶到座位上,“是不是受了风寒?”

    王车军不是受了风寒,是受了心伤,他不领情地推了关允一把:“我没事,不要你管。”又觉得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就说,“关允,温琳,我提醒一下,虽然县委没有明确规定一个办公室不能谈恋爱,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做出影响工作影响自身形象的事情。”

    要是平常,温琳非得一顿快语如珠还回来不可,但这次只是脸微微一红,低了头,不说话了。还是关允脸皮厚,呵呵一笑:“车军你多心了,我和温琳没谈恋爱。”

    不等王车军再说什么,关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今天说话办事都注意点儿,刚才冷县长发火了,火气很大,拍了桌子,找李书记去了。李书记也生气了,立刻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现在估计快讨论出结果了……钱爱林,不好过关了。”

    “冷县长发火了?真的,我还没见过冷县长发火,以为他一直冰若冰霜,原来冰人也有火气?”温琳嘻嘻一笑。

    “嘘……”关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安心工作,少说,多做。”

    温琳白了关允一脸,埋头做事了。王车军却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一个小时后,从书记办公会传出风声,冷枫坚决要求严惩钱爱林,李永昌替钱爱林开脱,崔玉强列席了书记办公会,没有表态,李逸风最后拍板,暂停钱爱林工作,停职反省。

    按说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处置,不值得上书记办公会讨论,但孔县无大事,小县的弊端就是任何事情都会发生在书记的眼皮底下,被书记看得一清二楚,书记就会事事插上一手,如此一来,下面副职的权力就被大大削弱了。

    冷枫借机想拿下钱爱林的举动,在不少人的意料之中,毕竟钱爱林和关允起了冲突,出于对关允的爱护和维护县长的尊严,拿一个派出所所长开刀,彰显县长的权威,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李逸风的态度令人不解,许多人都以为李逸风也会抓住机会,力主拿下钱爱林,同时借钱爱林撬开崔玉强和李永昌之间的联盟,却没想到,李逸风在关键时刻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而是采取了一个让钱爱林停职反省的折衷方式。

    就不由县委许多想借机看戏的人大失所望,同时也暗暗猜测,莫非是哪里出现了变故?到底是崔玉强态度摇摆没有决定是倒向李逸风还是李永昌,又或者是另有其他的原因?

    一天后,一则传闻让县委众人恍然大悟——市委书记蒋雪松将于一周之后亲临孔县视察工作,是孔县近十年来,第一位来视察工作的市委一把手!

    原来如此,原来是李永昌请动了蒋雪松来大壮声威,怪不得李逸风没有在钱爱林的事情上坚持,怪不得崔玉强在钱爱林的事情上也没有正面表态,怪不得李永昌态度强硬地为钱爱林开脱!

    不过更让众人期待的是,蒋书记来孔县视察工作,肯定要视察流沙河大坝项目,现在大坝停工,难道说等蒋书记来孔县的时候,大坝还不会复工?

    也有人猜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李永昌请动蒋雪松来孔县视察,是想利用蒋雪松的工作视察,逼李逸风和冷枫让步。

    李逸风和冷枫要怎样接招?

    还没见到李逸风和冷枫有什么举动,三天后,省里关于平坟复耕的文件下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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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东风西风要变旋风

    (恭喜菩提就是树荣升为《官运》第八位盟主!)

    和冷枫所说的一样,省政府下发的平坟复耕文件,要求3年内完成全省农村公益性公墓全覆盖,火化率100%,逐步取消旧坟头,不再出现新坟头……等等,政策规定,要求各地市根据省政府文件精神,再根据当地情况具体落实,并提出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要充分考虑到农民的情绪,并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诚然,平坟是好事,几千年来不知有多少万坟头矗立在田间地头,占用了大量的良田,在耕地面积日益减少的今天,坟头确实侵占了大量的农田,或许一个坟头没多少,但全国如果统计一下,面积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不用说全国,就是孔县的坟头,粗略计算一下就有几千座,全部平掉之后,恢复耕地至少上万亩!

    万亩良田,一年可以出产多少粮食,可以增加多少创收?

    文件一下发,李永昌顿时喜出望外,省委省政府的文件简直就是及时雨,这下好了,李逸风和冷枫还有什么理由压着大坝项目不开工?他当即找来郭伟全,一合计,准备联名向李逸风提议召开常委会研究讨论平坟复耕政策落实问题,以及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开工日期。

    郭伟全坐在李永昌办公室的沙发上,喜形于色:“好事不断,李书记,局面就要全面打开了,等落实了省里的文件精神,然后大坝复工,再在蒋书记视察工作之前让钱爱林复职,等于是节奏又重新掌握在了手里。”

    “什么叫又重新?”李永昌自信地一笑,“孔县的节奏从来就没有被打乱过,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制造麻烦,又能怎么样?说到底,孔县还是孔县人民的孔县。”

    “说得是,李书记就是孔县人民的民心所向,是孔县的代表。”郭伟全不无谄媚地奉承了一句。

    “哈哈,伟全,你太高抬我了,我不过是孔县的儿子,想为孔县百姓做一点儿好事,毕竟,孔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以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管他身后是洪水滔天,只要自己有前程就行,我还要在孔县一直生活下去,要在孔县养老,谁也没有我对孔县的感情深啊。”李永昌的话,既是暗示他永远不会放手对孔县的掌控,谁也别想绕过他而掌控了孔县的局势,同时也像是一次深情的演说,要将自己的形象升华并且无限拔高。

    “崔玉强最近……”郭伟全也意识到了李逸风有意借钱爱林事件逼崔玉强表态,以此收权,但崔玉强忽然就又谨慎地收回了脚步,难道是李永昌背后又警告了崔玉强,他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崔玉强最近工作忙。”李永昌只是含糊其词地说道,“他对钱爱林问题的处置是正确的。”

    郭伟全就多少明白了几分,知道李永昌在背后肯定敲打崔玉强了,就不再多问了,基本上可以断定,孔县局势,又完全向李永昌一方倾斜了。

    随后,先是召开了书记办公会研究落实省政府平坟复耕文件精神。

    参加书记办公会的与会人员除了李逸风、冷枫之外,还有李永昌、桂晓杰和郭伟全。在副书记还没有减副的时期,尽管规定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不能用书记办公会代替常委会,但由于党委班子在常委会所占的比重过大,基本上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等于是常委会的决定了。

    毕竟,书记和县长以及几名副书记都点头了,就占了常委会一半的比例,也就是说,今天书记办公会讨论通过的决定,就相当于最终决定了。

    李永昌环视一下李逸风并不宽大的办公室,心情无比舒畅,从李逸风一来孔县就处在他明里暗里的摆布之下,也正是在他的一手推动下,李逸风和冷枫势不两立,在孔县上演了一场又一场刀光剑影,就连李逸风在哪间办公室办公,也得他说了算,这是何等的权势!

    现在李逸风和冷枫想折腾事情了?想不听他摆布了?可以,出了孔县,随便。但在孔县境内,别想了,不按照他的意志来,就算是县委一号,也不行。

    李永昌心中豪气冲天,哪怕就是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也别想绕过他!

    众人到齐后,李逸风就说:“今天召集同志们来开会,有两件事情,一是省里下发的平坟复耕的文件,要具体研究一下怎么落实,二是借省里推动平坟复耕的东风,研究一下大坝项目的复工问题。”

    果然,两项议题全是围绕坟头和大坝,李永昌微微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停工了,可以复工,能有什么?也就是他头上挨了一棍而已,更显得他劳苦功高,为孔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过在讨论之前,我先宣布一项决定。”正当李永昌沾沾自喜之时,李逸风突然又抛出了一个意外插曲,“经过我和冷枫同志的友好协商,决定将办公室对换一下。”

    李永昌脸上的微笑顿时凝固了,不止是他,就连桂晓杰和郭伟全也全部惊呆了,这……这又是哪一出?好好的,怎么又要对换办公室,不是才换了办公室不到一年?

    桂晓杰和郭伟全惊呆也算正常,李逸风当初和冷枫对换办公室的内情,他们并不清楚,而李永昌就不只是惊呆了,而是心中一阵莫名恐慌,是的,他慌乱了,尽管他自信满满不认为李逸风和冷枫联手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真正意识到李逸风和冷枫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共识,还是不免信心动摇了。

    他再自信在孔县有几十年的根基,但面对一二把手的联手,也清楚政治上的事情,有时候确实是权力意志不可抵挡。李逸风和冷枫交换的不是办公室,是意见,是达到了某种妥协的信号,想当初是他摆布了李逸风如他所愿换了办公室,现在李逸风事先没有征求他的意见,连王车军也毫不知情,就直接做出了决定了,很明显,李逸风是在借此向他宣告,他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了。

    李永昌的情绪就一下低落了。

    “平坟复耕的政策,是好政策,市里近期也会有相应的文件下发,或许别的区县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等一等再制定具体的落实政策,但孔县等不及了,因为大坝项目的问题,正好和平坟复耕政策相顺应,我个人意见是,具体落实工作,由伟全同志主抓。”李逸风说完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后,不等别人发表意见,就直接提到了议题,可见,对换办公室的事情,已经定了,不容讨论。

    李逸风话一说完,目光就看向了冷枫。

    冷枫就接过了话头:“孔县的情况特殊,大坝项目涉及到大概十几个坟头,处理不好,说不定会和省里的政策冲突,逸风同志提议伟全同志主抓平坟行动,我没意见,不过伟全同志不是孔县人,对孔县的风土人情可能不够了解,我认为有必要成立平坟行动领导小组,由永昌同志担任组长,负责指导工作,伟全同志主抓具体落实。”

    桂晓杰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永昌和伟全同志身上的担子,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永昌和伟全正好负责大坝项目,大坝项目和平坟行动不冲突,可以同时交叉进行。”冷枫做了解释说明,目光淡然地看了桂晓杰一眼,他心里清楚桂晓杰有意见,身为副书记重大事情总被排斥在外,但也没办法,也不是有意排挤桂晓杰,而是另有原因。

    桂晓杰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是明显流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李永昌的自信又恢复了,怎么样?孔县大事小事,还是绕不过他,离开他,孔县的事情就玩不转,他就当仁不让地说道:“既然县委县政府这么信任我和伟全,多压点担子也没什么,都是为了工作嘛。回头我和伟全拟一个草案出来,再报常委会讨论通过。”

    郭伟全也点头附和:“我表个态,一定不会辜负县委县政府的重托,切实落实平坟复耕的文件精神。”

    第一个议题就算定下了,李逸风点点头,又问:“关支书的问题和关家村的坟地征用的协商,处理得怎么样了?”

    关支书一直被看管在拘留所,李永昌最近忙,也没顾上吩咐钱爱林特意照顾关支书一下,钱爱林也正好被一堆杂事折腾得够呛,也忘了好好请关支书吃一顿板面,结果关支书还真悠闲地住起了免费旅馆,管吃管住的日子还挺滋润。

    大坝项目的地址正好坐落在关家村的地界,原本以为就几个坟头,结果关支书被抓之后,关家村一下冒出了十几人声称大坝压住了自家的祖坟,在工地上又抢东西又闹事,幸好停工了,否则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

    郭伟全出面和关家村做工作,村支书也出面协调,最后初步达成了共识,每家每户补偿五十元,算是暂时平息了坟头事件。

    “进展顺利,关家村的村民已经接受了补偿条件,大坝项目随时就可以复工。”李永昌答道。

    李逸风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随后李逸风站了起来:“好,我宣布,大坝项目即日起正式复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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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运介绍:
官运之道,三分运气,五分背景,七分运作。时运有高低,官运有浮沉,但若是悟性通达,运作通透,时运必然好运,官运自然亨通。已完本作品《官神》、《人间仙路》。
官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官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官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