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3章 等这一天很久了
范筱梵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飘雪道：“黑瘴山我自然是要回来的，李宗主既然这般挽留，我就在这里等候几位故人也好。”
说着神色微微变化，露出一副宝相庄严的神情来，却面含微笑，只是这微笑让人看着说不出的难过，仿佛心神都要被摄取了般，李飘雪的神色一变，就看到范筱梵伸出手指，大拇指和中指拈在一起，其它三指伸直了，轻轻一弹。
李飘雪想要阻止，可话还没有出口嘴就合上了，一道纤细的金光从范筱梵手指中弹出，刹那就落在了黑瘴山的高塔之上，这座高塔是黑瘴山宝物存放之地，当日简约将这座高塔伫立在这里，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保护黑瘴山，可就这么一个宝物在范筱梵的出手之下竟然不堪一击，金光穿过高塔顶端的防护圆球，高塔的护罩还没有激发就溃散消失。
李飘雪再镇静，也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范筱梵修炼的功法，想到五界通道的开启，望着范筱梵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宗主该是知道我等候的故人都有谁吧。”范筱梵的神色恢复了常态道。
“自然。”到这时候，李飘雪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简约道友已经在八千多年前飞升，我这就通知木槿道友。”说着拿出一枚传音符。
“八千年了啊。”范筱梵低语了一声，随即点头，看着李飘雪对着传音符说了几句，传音符飞走。
“请范道友到大厅一叙。”李飘雪接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不必了，我想我也用不到等多久了，正好和李宗主打听个人，张老板也飞升了吧。”范筱梵问道。
“不到百年前飞升的。”李飘雪说道。
范筱梵慢慢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恍然，李飘雪注视着范筱梵，仿佛想要做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做。
“范道友如今的实力，不仅仅是大乘期了吧。”
范筱梵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天道规则还在，修为自然还是在大乘期内，只不过李宗主知道我是佛修，当日还不完全炼化了舍利，实力就要超过同等级修士，只不过因为佛修没有趁手的法宝，但现在不同了，我真要感谢张老板。”
提到张老板三个字，范筱梵的声音也好像爽朗了些：“如果没有张老板送给我的佛祖至宝，在八千多年前简约一击之下，我也早就魂飞魄散了。”
李飘雪神色不变道：“八千多年前简道友飞升，同时范道友失踪，却原来是简道友和范道友之间有了场纠葛，也要恭喜范道友因祸得福，重铸肉身，神功大成。”
李飘雪修为虽然赶不上范筱梵，眼光还是有的，范筱梵的外貌虽然还在，可显然这个身体并非他原本的。
“之后李宗主不要埋怨我就好。”范筱梵嘴角向上扯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忽然一凛向远处望去，李飘雪神色不变，却暗自叹息了一声，他自然是没有想到范筱梵还有复生的可能，更没有想到复生之后的范筱梵实力如此可怕。
远处出现青色遁光，一闪就接近了，遁光消失，露出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修士，近万年不见，木槿的面容没有多大的变化，神情却变化了许多，以往任何事情都好像全不在意的神态消失了，眉宇中出现了些坚毅与担当。
“木道友，久违了。”范筱梵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带着挑剔，审视着木槿。
木槿徐徐落在，站在范筱梵的对面，也同样打量着范筱梵道：“恭喜范道友得偿所愿。”
“对我是值得恭喜的事情，对木道友而言就不见得了，只可惜简道友飞升了，不过我很快就会去寻找他的。”范筱梵微微仰头，眼睛向下渺视着木槿，“之前，还要和木道友了却我们之间的旧账。”
木槿点头赞同道：“自然该是如此，不过此处现在是五界通道之一，想必范道友也不打算毁了这里。”
“那我就先走一步，恭候木道友大驾了。”范筱梵丢下这句话，转身向荒域内飞去。
木槿和李飘雪都望着范筱梵的背影离开，李飘雪的面色阴沉下来，望着范筱梵消逝的背影好一会，才看向木槿，木槿的神色意外的平静，见李飘雪望过来，竟是笑着道：“这是给我时间与你话别了。”
李飘雪神色复杂，好一会才道：“他的实力绝对不是大乘后期，难道因为五界通道开启，上界也可以出现半神？黑瘴山的护山大阵他一指就可以破解掉，木道友，不然，你……”
木槿摇摇头，淡淡地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荒域的一座不高的山峰上，范筱梵负手而立，他毫不怀疑木槿会来赴约的，近万年的耻辱，他要在这一天洗刷掉。
身后传来灵力波动，他缓缓转身，木槿没有驾驭遁风，就在半空中缓缓飞行接近，他也没有撑起护罩，好像是为了节约灵力一般，风吹着他束起的头发向后飞扬，灰色长袍也向后鼓荡，看着他灰色长袍，范筱梵只觉得分外扎眼，不由想起另外一个总是这样一身长袍的修士。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她了，可就因为相同颜色相同款式的长袍，他竟然就再想起了她，心中油然而生愤懑，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
两人隔着数百米面对面站下，这样的距离对他们二人而言实际很近了，范筱梵再一次仔细打量着木槿，时隔多年，他就像当初一样，还是看不透木槿的修为，当然，如今他的实力也不是其他人能够看出来的。
两个人曾经同在一个宗门，也曾经拥有共同的朋友，可两个人之间除了无极宗的一场战斗，就几乎没有交集，不论是在下界还是在上界，他们也都知道，这一次的战斗，当是两个人之间最后的交集了。
他们之间本来是没有任何仇恨的，即便是现在，他们也都承认这一点，可他们彼此之间的纠葛却不知道在何时出现，并且根深蒂固。
是因为同一个女子吗？也不尽然。但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女子，才让他们最后站在了这里。
第2304章 时光倒转领域
范筱梵一身浅色衣袍忽然鼓胀起来，眼眸也从黝黑刹那变成了金色，他慢慢抬起了右手，拇指和中指也悄然成为金黄。
木槿沉默地注视着范筱梵，就在范筱梵眼眸化为金色的时候，他的周身也悄然出现了变化，他的双眸本来就已经是漆黑的，此时更是黑得深邃，形成两朵旋转的黝黑漩涡，黝黑与金色对视在一起，两个人之间凭空出现一声暴响，刹那出现了一个无形的风暴。
金光乍现，与黑色的漩涡碰撞在一起，一个是佛海无边以身制魔仿佛正义化身，一个是黑暗无比阴风阵阵好像地狱开启，二者激烈地对抗了一下，竟然都被对方的力量反弹了下，只视线碰撞就带来如此强烈的对抗，范筱梵神色一凛，拇指和中指拈在一起一弹，一道金色光芒急速向木槿飞去，瞬间就到了黑色漩涡和金光接触的边缘。
木槿神色不变，仿佛这一幕早就预测到了一般，双臂扬起，带着灰色长袍大袖鼓荡，无数细小的黑色漩涡就从鼓胀的袖口中飞出，急速地碰撞在一起，每一次碰撞的漩涡都融合在一起形成稍大的黑色漩涡，然后再次碰撞，就在接近于金光对峙的边缘的时候，这些黑色的漩涡几乎就汇集成为一个。
范筱梵冷笑一声，拇指和中指放下，食指轻轻一点，又一点细如牛毛的金光从指尖飞出，极快地追上了先前的金光，就好像为前一束金光增加了推动的动力一般，刹那间，金光的速度一提，无声无息地没入到黑色漩涡之中，范筱梵嘴角溢出冷笑，可冷笑还没有完全浮现到面庞上，他的面色就忽然一变。
就在金光触碰到黑色漩涡的刹那，他的眼前蓦地一黑，一团黑雾忽然笼罩住周遭，这团黑雾明明黝黑的没有一点光亮能渗透，可偏偏他却能看到黑雾中的一切，他和木槿还遥遥相对，他甚至看到了木槿眼睛中漆黑的两朵漩涡，也看到了脚下的荒域大地，更看到了他激发的那一束金光悬浮在半空。
来不及思考，范筱梵灵力一提，可忽然间，灵力就好像不听他指挥一般，提起的灵力竟然在下降消退，而眼前他激发出来的金光却正在缓缓向他这边退过来，先是刚刚激发的细如牛毛的金光，它被分离出来的一瞬，前一束金光颤动了下，仿佛失去了推进的动力一般。
范筱梵的眼睛眯了下，眼神里的金光也不觉黯淡了半分，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不顾一切要提起全部灵力，却吃惊地发现，灵气竟然完全不受他的控制，眼看着激发出去的金光倒转回来没入到他的体内，身体的灵力却没有增长半分。
“你……”他惊呼了一声，就看到前一束灵光也在倒转飞来，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木槿根本就是隐藏了实力，在出手的一刻，木槿就展开了领域，将他和他一起笼罩在领域中，而这个领域竟然是时光倒转领域。
激发的金光再次没入到范筱梵的体内，他身体内的灵力也在急速地减少，就好像他之前终于融合了佛像中所有的佛力倒转了一般，体内的灵力流水般消逝下去。
“范道友，我和你一样，等这一天很久了。”木槿和范筱梵一样站在黑雾的范围内，只要稍稍注意，就会发现木槿和范筱梵的变化截然不同，才不过是半息不到，范筱梵的修为急剧下降回到从前，面目也在一点点变化正脱离了他范筱梵的形态，而木槿，一丝丝白发悄然出现在他墨黑的发丝中。
“你……”范筱梵只说了一个你字，不得不再次闭上嘴，竭尽全力抵抗着消逝的灵力。
“这是时间功法，当初张老板将这个改良的功法送给我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看过，自然也不知道在这个功法里面还夹杂了另外一个功法。”
木槿的声音平静而平缓，好像有种让人心静的魔力一般，听着这声音只想要平心静气放弃所有的抵制，范筱梵咬着牙遏制着自己的心绪，全心全意凝聚神识，抵御着木槿声音对神识的干扰。
“没有用处的，为了这一天，我也站在了阵法之内，你所遭遇的时间后退，全都百倍的反噬在我的身上，甚至更多，我承受了这样反噬的力量，怎么还能容许你逃离时间的桎梏，容许你飞升仙界？”
木槿静静地看着范筱梵，这几息的时间，他的头发就白了一半，眼角似乎也有了些许的皱纹，范筱梵心中恐惧还夹杂着惊诧，木槿和他同样是大修士，就算阵法反噬增添了寿元，这不过才几息的时间，作用在他身上的时间也不过才月余，反噬到木槿身上的也不过十几年，作为修士，木槿的衰老也太快了。
可他不能说出一个字来，他必须全心全意地凝聚神识，不能分神说一句话。
“肉身衰老是施展时间阵法的代价，这个代价是不可逆转的，范道友，听到这个消息，你是不是会好过一些。”木槿微微笑了笑，这一笑，眉宇间竟然清晰可见一道横纹，面目也从青年一下子过度到了中年。
范筱梵只觉得身体内的灵力忽然一泻，极度空虚的感觉袭来，他守候了很久的神识也忽的涣散了，他的身体无力地摇晃了下，这是他最后冲关的倒退，他的实力与修为正在倒退回他冲关的一刻，瞬间，灵力从周身消退，化做一个金色的虚影在胸膛中，全身冷汗涔涔，固守的神识也破溃掉。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复生？”修为彻底倒转，便如流水倾泻成瀑布一般，最后的关口一旦失手，便再不可逆转，范筱梵不知道他此刻的面目已经完全转变成他夺舍的身体，他也忘记了这一点，从牙关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知道占卜术吧。”木槿询问道。
“神祇施法，尚要以身相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陨落？你拿什么交换了占卜我的命运？”
第2305章 陨落
给*迟雪*亲和氏璧的加更，谢谢亲~
时光流逝在二人的身上都如此明显，一个是灵力消退，修为下降，一个是寿元加速，容颜衰老，但这一刻，生命和修为全都好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原因。
“这重要么？”木槿微笑着，“重要的是我等到了今天。”
“哈！哈！！你等到了今天，可你得到了什么？在下界的时候，你就为了那个女人不肯飞升，甚至连伤了你、毁了你的人都不肯报复，到九域，你还是不肯飞升，就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再次陨落？木槿，你又得到了什么？”范筱梵的声音嘶哑着，他想要大叫，可是在领域的压制下，他无法再大一点声音。
“我从来没有想得到过什么。”木槿神色平静。
“你说谎！没有人会甘心奉献什么也不想得到的，你想要得到那个女人，哈哈，是了，她是天生的炉鼎，你也是，你们要是结合到一起双修，你损失的寿元、外貌全都会补充回来的，你追求了她这么些年，终于要得手了？是吧？真要恭喜你啊木槿，你隐忍了这么多年。”范筱梵想要大笑，可是却只能发出一阵气喘的声音。
“这是你的想法，所以，你失去了她。”木槿的眼神里带着漠视，“那时候，她那么伤心难过，我真庆幸她看清了你，离开了你。”
“你……咳咳！”范筱梵咳嗽着，每咳嗽一下，他的修为就降低了一些，到此时，他已经无望了。
“你为了什么？”他低低地说道，“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她打开的五界通道，为了阻拦你将佛族至宝带到仙界，为了阻拦你成神。”木槿摇摇头，“只要我能为她做的，我全都会做。”
“为什么？”范筱梵继续问下去，不甘地看着木槿。
“因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只有她把我当做朋友，只有她从来没有想过从我这里索求什么。”
时光飞逝，范筱梵的修为一路下滑到几乎到了尽头，他勉强抬头看着木槿，看着他灰色的长袍，好像在那件长袍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修，那么年轻，年轻得那么单纯，她只为守护一只灵宠，就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他还记得她凝聚了所有的神识冲击着她，她那个时候是结丹期的修为吧，而他已经是化神期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身体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好像还能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修站在面前，可却渐渐看不清了她的面庞。
他不知道他所依附的身躯正颓然倒下，也不知道从这个身躯内正滚落出来一颗小小的舍利，就如沙粒一般，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的神魂开始消散。
可忽然，他的神识清明了，他看不到他自己，却清晰地看到了周遭的一切：倒卧的修士，满头白发的木槿。
黑色的时间领域已经收回了，脚下的一切恢复了翠绿，木槿正慢慢地向前走来，他站在半空中，一步一步踏空而行。
他想要阻拦，可是他的身躯却不能接近木槿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木槿从地下拾起了一粒小小的沙粒，那是他的舍利啊，是带给他机缘让他修为大成的舍利，那里还有他炼化了的佛族至宝，那是他的。
他伸出手去，可是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撕扯着他正在脱离这个空间，在他被扯离这个空间的一刻，他看到漫天的劫云正在降临。
倏忽，范筱梵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内，周围死气沉沉，树木枯死，地下满是黑色的尘土，空气中飘着一丝丝死气，远处飘荡着一个个黑色的影子，都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着，那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引着他，促使着他也向前飘去。
他陨落了，这是灵魂所在的地方吗？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样的所在里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范筱梵的胸中只积淤着越来越多的愤怒。
他说不清愤怒在哪里，他明白修士的命运，也明白他早晚有一天会殒命在其他修士的手里，他不恨简约，那是他技不如人，如果当时他就完全炼化了佛族至宝，他就会反过来杀灭了简约。
但为什么，在他夺舍完全炼化了舍利炼化了佛族至宝之后，会这么轻易地殒命在木槿手里，只因为一个神祇施加给他的占卜之术吗？他辛辛苦苦蛰伏了近万年，就是为了完美地证实占卜术的准确吗？
当他站在一座巍峨高大的城墙之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虽然城墙带给他森严的威压，城门让他看着战栗，可他还是尽量挺直了他黝黑的身影，望着城墙顶端无风自荡的旗帜。
一个大大的“冥”字书写了这座城池所在的世界，这里就是冥界啊，死后灵魂所在的世界，他真的死了，陨落了。
站在城池之外良久，他不想要进去，不想要这一世的一切随着他的进入烟消云散，他不甘，可是他也知道，不论在这里站立多久，都逃不过天帝制定的规则，终于，他向城门飘过去。
侧门无声打开，他慢慢地飘了进去，进入城池的刹那，抬眼就看到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上艳红的彼岸花正在盛开，一道看不见的光芒锁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过往的一切忽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从出生开始，一幕幕流淌而过，那些他不经意的、忘记的都出现在神魂中，包括那些与他有关而他并不知道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看到他得到舍利时候的喜悦，也看到他孤独地在洞府内闭关修炼的辛劳，看到与同他一样被排斥的巫行云第一次相见，他竟然忘记了，他骨子里也是瞧不起那个凭借着采补修炼的修士。
他竟然忘记了他唯一的的朋友，忘记了他还有一个朋友。
记忆还在继续，他和巫行云漂洋过海，见到了命中注定会见到的女修，记忆一幕幕流淌着，他的身体忽然一震，他竟然不知道，这个冥城真正的主人就是张潇晗。
张潇晗，这个名字出现在心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抽搐了下，他竟然成为她统治下的冥城的魂魄，原本，这一切都是该与他一同分享的。
第2306章 佛修
时间的长短永远是相对的，刹那也会成为永恒，记忆流水般在影壁前被抽取，也流水般在脑海里回忆。
人，永远是不可琢磨的生物，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教育也可以生出不同的价值观，有些人哪怕是在生命终止之后，也不会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的，只因为在他的价值观中，他没有错。
所以才会有忘却前尘转世投生吧，让新的生命在一张白纸上重新开始。
可也有人不愿意忘记前尘，执念于前尘未了之事，他们用不甘锁住自己的怨念，不肯将一切归于尘埃。
即便是冥界，也没有道理强迫一个灵魂忘记前尘往事，只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而有些人却能轻易地放下前尘往事，哪怕对这一生的不完美也心怀遗憾，但是他们会将希望寄托在未来上，这样的灵魂是大多数的。
大多数的灵魂经过影壁回望一生之后，都是毫无怨念地离开，等待未知的下一世，少部分，会愿意放弃转世的机会，魂魄永远消散，还有更少的一部分，带着极为强烈的怨念，这样不甘的灵魂是无法转世的，因为这样不甘的意念会在他们转世的魂魄留下深深的痕迹。
于是就有炼魂灯日夜不停地折磨，只为了将他们心中的怨念炼化去。
水淸坐在冥城的大殿内，视线落在眼前的黑暗上，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他是在发呆，只有他才知道，他正在观望着所有魂魄留下的记忆。
他看到了范筱梵的记忆，在这个记忆中，他看到了更多关于那个女修的一切，他看着她拦在了小宝的身前，看到她用全部的神识抵抗，看到她面色惨白地跌落在地。
一点点的了解，和他所认识的拼凑起了一个鲜活的形象，就因为曾经从炼魂灯下的解救，他就心甘情愿为她守护着这片黑暗，水淸面无表情地望着黑暗中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一切，心如止水。
只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他会在这里再次与她相会的，他相信，即便她选择了遗忘，过往的一切还是会在她的灵魂落下深深的印痕的，就如他一样，不会被炼魂灯炼化。
可接着，他就看到了另外的一幕，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佛族至宝，眼前的影像停留在最后一幕上，他望着一头白发的木槿弯腰，拾起了那个不起眼的沙粒。
他的手动了下，可也只是动了下——那个魂魄早就被他抛之于脑后了，他的视线落在拾起沙粒的那双手上。
九域，荒域。
木槿驱散了时间禁制，站在带着沙粒的干枯的大地上，慢慢弯下腰，拾起一粒毫不起眼的沙粒。
他直起身体，抬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围拢而来的劫云，然后视线凝聚在手心的沙粒上，就是这一粒小小的沙粒，却隐藏着佛族至宝，他原本已经放弃一切的心不由动了。
劫云密布，大片大片地涌来，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很短很短了，他的手微微颤动着，风吹拂着他的白发向后飘去。
修士之身妄动神祇功法，后果在他修习时间功法和占卜术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本来已经决定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了，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玩笑，将这样一个机会放在了眼前。
“咔嚓！”细小的闪电在劫云内出现，好像一条条游龙在游走，木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阴云闪电之下他的白发那么鲜明，被狂风掀动扬起。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神情已经做了决断，沙粒——不，舍利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忽然，天空的霹雳停下了，劫云也好像失去了目标忽的消散，天空一片晴朗，天地间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孤独地站立着。
舍利被收近了木槿的身体内，这个承载着佛族数十万年传承的至宝沉入到木槿的丹田内，一瞬间，木槿体内的灵力开始流转，说不清是被舍利传承牵动，还是主动，这一刻，他体内的灵力开始了转变。
一丝丝金光从舍利内渗透出来，很快丹田就被染成金黄，流转的灵力也逐渐成为金色。
木槿垂下眼皮，仿佛是为了拦阻眼神里泄露的金光，他的手也不觉有些痉挛。
仿佛有巨大的能量从他的身体内泄露出去，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空气都不再流动，时间也好像停滞了，唯有木槿雪白的发丝在一点点转为灿烂的金色，在宣告着时间并没有静止。
同一时刻，上仙域的上空忽然再次迸发出璀璨的明亮，高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凭空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中，上仙域震动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空洞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作用，在空洞出现的一刻，就有数十修士飞上去，可他们全都被拦阻在空洞之外。
上仙域的安宁被正式打破了。
峒箫也终于再次出现在张潇晗的面前，好像前一天还与张潇晗见过一般，也不曾有过什么不快的交流，还是那么温文尔雅风淡云轻。
“上仙域最近有很多宴会。”两个人是在峒箫的小客厅见的面，这个小客厅的布置很是简单，倒是几个疑似沙发的东西让张潇晗有些感触，坐下来，却已经忘记当初的感觉了。
“不是单纯的宴会吧。”张潇晗向后靠靠，一身长袍坐在沙发上的感觉有些不适应，沙发该是让人放松的，慵懒的，还要翘着二郎腿，可在峒箫面前，这样不文雅的姿势她可做不来，也不习惯了，又直起来身子。
“不像？”峒箫扬眉问道。
张潇晗苦笑了下：“这东西坐不习惯了，我都已经忘记从前的身份了。”
峒箫神色不变，“其实凡人世界和我们当初的神祇世界还是很想象的，我们也有很舒适的座椅，我们的生活也比凡人还要奢侈。”
“因为神祇都拥有强大的神经，强大的毅力，就如你可以毫不在意地提起过去，于我来说是不敢想象的。”既然峒箫那么熟悉她关于前世的一切，不自觉她就用上了前世的一些语言词汇。
“如果你也回想了三十万年，就不会在意了。”峒箫是真的不在意了。
第2307章 这么说好么
“张老板开启了五界通道，上仙域原本也只有神祇和神祇的后代才能进入，不过现在五界凡界又诞生了新的神祇，所以，上仙域也不会再只有神祇后代可以居住了，有大机缘的修士都能进入。”峒箫收起了寒暄，进入了正题。
“我不也是从凡体进阶到神祇的吗？怎么没有开启这个通道？”张潇晗疑惑道。
“张老板还不算是真正的凡体。”峒箫沉吟了下，“张老板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有确定自己到底是为凰准备的炉鼎，还是凰的七情碎片之一，不论是哪一种，你都不算做真正的凡体。”
炉鼎这个词和七情碎片之一都让张潇晗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峒箫都能坦然地说起三十万年前的事情，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敏感，沉静了一会道：“我有两个疑问。”
“请说。”峒箫道。
“其一就是我的身份，你知道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我的怀疑，因为对上古时期捕风捉影的一点了解猜测的，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张潇晗先说了自身的事情。
峒箫点点头，“对上古时期的事情，你了解得确实不多，不过说捕风捉影就过了。”他沉吟了下，似乎是为了考虑怎么说才能让张潇晗更接受些，“你还记得那个香囊吧。”
“香囊？”张潇晗疑惑了下，随即眼睛微微睁大，“那个储物袋？”
峒箫点点头，“是。”
张潇晗怔了下，“你叫它香囊？”张潇晗反手拿出储物袋，不相信地再看看，灰扑扑的，连一个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香囊。
“这是凰炼制的第一件法宝，虽然当日凰的修为并不高，但凰是很念旧的人，这个香囊一直贴身存放，一直到陨落，所以，香囊应该是残留了凰的神念，才会将与她有缘的人带到这个世界上。”峒箫解释道。
张潇晗再看看手里的香囊，她是真的相信了峒箫的解释。
“所以，张老板进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沾染到了凰的气息，所以，不算是凡体成神。”峒箫接着道。
张潇晗想了想，“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我在域外战场内成神，要受到天意如此打压？”知道峒箫不了解这段经历，张潇晗就简单说了说。
张潇晗说得简单，这种烈焰焚身，涅槃重生的苦楚峒箫是亲临过，而又在从张潇晗身上剥夺不死之意的时候再让张潇晗承受过这般苦楚，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涌起了一阵阵的不安，感同身受的痛楚，同为魂修，他压制的感情也不觉被张潇晗读到了。
“我们都是魂修……”张潇晗苦笑了下，“这种感觉真不是很好，我看着你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感受到你的感觉。”摇摇头，“其实也没有多难过的，不是有句话么，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知道无可避免，也就熬过去了。”
张潇晗越是说得风淡云轻，峒箫的心里就越是难过，张潇晗和他本不是一样的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将她摆在神祇的位置上，她实际就是以一个凡人修士的姿态迎接命运的不公。
峒箫还是收敛了心内的情绪，平和道：“我想是因为你身体内有不死之意的原因。”
张潇晗眉毛微微抬起，无须峒箫再多说就明白了。
不死之意是帝子峒箫身上的，却留在了张潇晗的身体内，哪怕是暂时停留，天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才要降下恐怖的雷劫，不是为了让她在雷劫中殒命，而是为了打散她身上的不死之意，可之后，张潇晗却利用雷劫的力量激发祭炼了不死之意，连同凤凰之火，在肉身被焚毁的过程中不断融合不死之意又涅槃重生，反反复复，其实当时她身上若是没有凤凰之火，不死之意也早晚会溃散的，就如之前峒箫面临的天意。
“难怪，我之前一次次的进阶，都那么轻易。”张潇晗轻轻说道。
“而至于你到底是凰的炉鼎还是分身之一，这……”峒箫慢慢摇摇头，他也不过是帝子，若张潇晗真是凰的分身，哪怕只是分身，地位也远在他之上，他不可妄言。
张潇晗却笑了笑，是真正不在意的笑：“如果是炉鼎，我这一世从知晓的时候就在致力摆脱这个身份，这个信念已经成为了我修炼的唯一目标，如果是凰的分身……”
张潇晗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她想起来燕道，想起了夜未央，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沉默了良久，张潇晗才慢慢道：“我曾经以为分身就是为了主体的存在而存在的，分身不该诞生自主神识，虽然我面对分身的时候也曾说过，我理解分身的感受，理解分身想要成为自我的感受，但我也忽然成为了一具分身，以前的理解就好像是一个笑话。”
张潇晗的身体慢慢向后靠了靠，显出悠闲的样子，她的心里也其实并不是很压抑，“现在我明白了，身份只是一个说法，无论如何，我都停不下来的，所以，第二个问题……”
张潇晗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必要再有什么问题了。”
峒箫沉默，他深深理解张潇晗的感觉，他也本来如此，想要安安稳稳地就在上仙域内做一个修士，平日里耀武扬威，不用担负太多的责任，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逼迫着他不得不重新站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说说接下来的打算了，人界凡体成神，这神祇很快就会通过天空的通道降临吧，这位上神该是你和千杳都要争取的。”张潇晗放轻松了语气道，“不过以你我魂修的身份，千杳竞争不过你我吧。”
峒箫也笑起来：“还别说真是如此，哪怕是利益驱使，在张老板面前，都会不由就折服的。”
“怎么是我？不是你我？”张潇晗诧异道。
峒箫笑起来，“我对张老板的仰慕……”峒箫的笑意忽然加深了，“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张潇晗呆了一下，忽然也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道：“峒箫，你既然读了我的记忆，该知道前世很讲究隐私的，你这么说好么？真的好么？”
——感谢Focuslight亲打赏的和氏璧，还欠着亲好几个加更呢，惭愧。
第2308章 人总是在变的
先前曾有过的不甚愉快地交谈全都抛到了脑后，两个人同是魂修，彼此都自然对对方有种亲近的感觉，峒箫人又是很随和，大约神祇都是有很深城府的，在真正的上流社会中度过了那么些年，想要有意营造轻松愉快的氛围是很容易的，况且峒箫又是那么了解张潇晗。
“好吧，需要我做什么？”张潇晗是最会煞风景的，这么愉快地氛围也会让她一句话就破坏掉。
峒箫并不介意，如果张潇晗能顺着这样的氛围与他聊下去也就不是张潇晗了，他的身体也向后靠靠，不愧是神祇，贵族出身，这般向后慵懒地靠着也有种贵气。
“也不用特意做什么，知道你想开了我也就放心了，哦对了，有没有兴趣一起弄几个神格玩玩，这玩意比一般的宝物好玩。”
张潇晗有些好笑，瞧着峒箫的样子很漫不经心，一时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就是为了好玩？”
峒箫笑道：“我这个人嘛，现在热衷给人添麻烦，千杳正在寻找神格，虽然初期出现的神格品质都不特别好，不到大规模爆发的时候一个个找起来也麻烦，但只要能让千杳心烦，——正好我最近也无聊。”
提起添麻烦，张潇晗就想起了自己，她可是自带麻烦熟悉的，尤其在近些年来，谁和她接触久了都摆脱不了麻烦，闻言点头道：“呆着也是呆着，不过你要是与千杳撞上了会怎么样，你现在……”
张潇晗打量了下峒箫，峒箫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左天翔的外貌了，肤色略微发黑，却是健康的黑色，眼神锐利明亮，头上还有一个尖角，虽说看着不是很习惯，却觉得与他的外貌很相称。
“我是肉身才恢复，千杳他应该是封印才打开，好歹我也神念修炼了多了数十万年，当初落败，千杳也是集合了其它四界的力量。”峒箫哼了声道。
“那好。”张潇晗点头却忽然皱眉道：“话说，千杳怎么也是人族的，与我也没有过交集，按说我该联合千杳对付你的，奇怪了。”
峒箫笑起来：“你这个性子可和千杳处不来，他太工于心计，野心也太大。”
张潇晗扬扬眉毛，“站在千杳的角度，他貌似没有做错什么吧，你修习了修魂功法，这个功法往好里说就是给人以亲和的感觉，让人不由去亲近，可在你们神祇的角度，修习得这个功法的神祇会有可能想要去控制其它四界，尤其还是帝子修习，千杳不过是想法设法将五界落于你手上的可能扼杀了，只是一旦出手就容不得手软，非得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峒箫眉毛也扬起来，“所以，千杳这么做是为了五界的和平，是大仁大义了？”
张潇晗耸耸肩，“至少在以为他不这么做，你就会反过来做和他同样的事情这点上，如果你当时魂修大成，你会不会也将其他四界的帝子杀掉，将他们的版图划归到你的手里？”
峒箫思忖了下，还是诚实地道：“至少在当时没有那么想过，不过之后就不好说了。”
“现在呢？”张潇晗问道。
“现在？”峒箫在沉吟了下，“人总是在变化的，谁知道我今天的决定明天会不会改变呢。”
张潇晗点点头，叹口气道：“成大事者无不心狠手辣，千杳的做法确实是狠，比如我了解到他布下的大阵，镇压梓冰的石碑，在神界，集合了四界修士的神魂凝聚的可以跨界的巨人，还有他在魔界的隐忍，对绫夙仙子的利用和禁锢，即便他胸中是为了五界，为了全天下，可我还是亲近不起来。”
“这就是你心中自然而带的正义感，这些年来的经历，也没有磨灭你的良知，换做你站在千杳的位置上，你就不会如此做的，你不会以千万修士的寿元性命，来圆你一个为五界设立新规则的梦想，也不会以牺牲整个魔界为代价，全这个世界还在。”峒箫凝视着张潇晗，安然道。
“你知道……”张潇晗失声道，“所以你最后放弃了？”
峒箫摇摇头，“不完全知道，但是在天火降临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魔族是被放弃的，我只是不甘而已。”
峒箫的话显然没有说全。
“人活着总是要有个追求有个目标的。”张潇晗有些意味深长。
“当然。”峒箫了然地笑笑。
“哦，对了，有两个朋友你大约还想见见，有一个在闭关，另一个嘛。”峒箫略微停顿了下，“已经来了，在客厅内，我们一起去看看。”
上仙域的朋友？张潇晗有些了然，又看看峒箫此刻的样子，峒箫笑笑，头顶忽然模糊了下，那根尖角就隐去了。
张潇晗耸耸肩，和峒箫一起站起来，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客厅，一眼就看见客厅内的一个宽大的椅子上正窝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灵果大口大口地啃着，感觉到动静抬头，与张潇晗四目相对，灵果还塞在口里，人却傻了般一动不动。
峒箫和张潇晗随意坐在椅子上，冉英的眼珠子跟着张潇晗的身影转过去，“咔嚓”一下狠狠地将灵果咬了一口，这一口恶狠狠的，分明是将张潇晗当做手里的果子了。
峒箫不动声色地看冉英一眼，这一眼明明很平常，冉英却是一个激灵地跳起来，正襟危坐，口里的果子也来不及嚼就咕噜咽到了肚子里，到不用担心噎着，灵果大概还没有滚到喉咙里就被灵力炼化了。
“都认识的，不用我介绍了吧。”峒箫慢条斯理地再看一眼冉英，似乎对冉英端坐起来的样子很是满意。
“冉道友，久违了。”张潇晗淡笑着。
冉英看看张潇晗，再看看峒箫，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神情也委顿起来，抓着手里啃了一半的灵果瞧瞧，长叹一口气，“你们两个又凑到一起了，奇怪，我就说哪家的小姐能让左道友这么维护。”
听冉英的称呼，张潇晗不由瞄一眼峒箫，却见峒箫的面容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左天翔的外貌上。
第2309章 冉英被吓到了
管家走进来给张潇晗和峒箫都送上灵茶，冉英的眼珠子又跟着管家转了一圈，直到管家离开，峒箫端起灵茶抿了一口才道：“刚还打算带着你一起的，看样子你是不大愿意了。”
“带我一起什么？”冉英下意识问了一句，然后就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我还不是冉家的少主，神格……”
峒箫将灵茶放回到茶几上，“有了神格，冉家少主的椅子就小了吧。”
冉英又差点跳起来，他看看峒箫，又狐疑地看看张潇晗，当初张潇晗一招就将左天翔制住毫不容情的狠辣浮现在脑海里，如今这么人畜无害地坐在他面前，他怎么都觉得张潇晗比峒箫还可怕。
毕竟这些年来的相处，峒箫并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他的事情，除了最初逼着他签订了契约，而之后契约也解除了，还帮了他不少的忙，比照真正的左天翔对他是好多了，也让他在家族中的位置稳当了，甚至还敢肖想着真正少主的位置。
他也不是没有对神格动过心思，自打知道神格出世之后，谁不动心？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冉家的人也都盯着神格，他不可能指望家族为他获取神格，他也没有指望很快就能得到神格，但峒箫的话让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毫不怀疑峒箫会做到这点的。
“家父是不会将家主的位置传给我的。”冉英脱口而出。
“哪怕你追随了神祇？”峒箫笑眯眯地道。
“神祇？”冉英的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峒箫，又看看张潇晗，这两个人的实力都在他之上，他什么也看不透，可要说峒箫是神祇，他根本就不相信，张潇晗呢，她是神祇？
“你一个二流世家的末端，确实接触不到上流世家的隐秘，不然，冉家的家主还敢这么轻慢你？”峒箫哼了声。
当日在安家发生的一切，还局限在当日参加宴会的二三十个世家家主的范围内，峒箫这些日子还游走在各个宴会中，也都只是表象，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宣扬峒箫和张潇晗神祇的身份，只是简单地示好，同时派出家族子弟开始寻找神格。
冉家也就是勉强挤进二流世家的，按说冉英抱上了左天翔的大腿，冉家应该顺杆爬上来，也给冉英一个在冉家不错的地位，可以往左天翔真的在的时候，冉英也真没有把左天翔当做真正的靠山，他二人之间，他更像是给左天翔解闷用的，等到左天翔的壳子里换了峒箫的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冉英有时候和峒箫没上没下的说话，也是投其所好，峒箫要是一冷下来脸，他还真哆嗦。
所以，当日在安家发生的事情冉家不知道，真要是知道了，冉家的家主还真就不敢轻慢冉英了。
可冉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峒箫是神祇？张潇晗是神祇？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
“左道友，你是神祇？”冉英迟疑地问了句，要是没有张潇晗在旁边，他不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和峒箫说话的。
“不像？”峒箫挑挑眉。
冉英上下打量着左天翔，摇着头，怎么看怎么不像。
“这位像不像？”峒箫向张潇晗努努嘴。
冉英的视线随着落在张潇晗身上，张潇晗正微微蹙眉，显然对峒箫这样态度不是很喜欢。
冉英的心里就格棱了下，将神格出现和神祇出现两个事情联系了下，又想到左天翔的那个水晶小世界，张潇晗现在他根本看不透的修为，这也没有过多少年，张潇晗的实力就高到他也看不透了？
大乘之上是半仙，然后是金仙，再之后是大罗金仙，就算张潇晗这么点时间就进阶到大罗金仙了，也不会是神祇啊，或者她有了什么机遇，直接就进阶神祇了？
他面色晦暗不明，却忘记了他还死死地盯着张潇晗上下打量，忽然就听到峒箫的声音：“嗨，没完了啊。”
他忽然一激灵，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在做什么，看到张潇晗表情到没有什么变化，急忙又看看峒箫，峒箫的眼神好像充满了玩味。
“左道友，可别消遣我了。”眼角注意到手里还拿着灵果，干脆就塞到嘴里，掩饰他的尴尬。
峒箫哈哈笑了声：“张老板，你吓到冉道友了。”
冉英也尴尬地笑笑。
张潇晗也有些尴尬，她和峒箫能聊得很好，是因为独处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是放松，她也没有将峒箫当做帝子看待，可当着外人，她有些拿捏不好尺寸，尤其是这种相对也算是私密轻松的氛围，可她与冉英毕竟不熟，做不到玩笑，偏偏峒箫的语气就是玩笑。
“不是不是，我就是刚刚奇怪来着，张道友是怎么进入到上仙域的。”冉英说着就怔了下，神色就狐疑起来，看看张潇晗再看看峒箫，再看看张潇晗，面色就变了。
“这回信了？”峒箫揶揄道。
“张……张道友进阶神祇了？”冉英瞪着张潇晗的眼睛渐渐大了，然后又看看峒箫，似乎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可又觉得峒箫不该如此态度对待神祇一般。
“啧，你又不是第一天看到神祇。”峒箫摇摇头，身体忽然好像出现了一层涟漪，涟漪退去，他的身材高大了几分，面容也完全改变，成为一个带着尖角肤色微黑的高大修士。
冉英是知道峒箫夺舍左天翔的，夺舍之人也只能顶着原主的外貌，除非遇到大的机缘，可峒箫忽然就恢复了自身的容貌，还是这么奇怪的，冉英就是再有心理准备，也被惊诧住了。
手里啃得只剩下一口的灵果咕噜掉在地上，地上昂贵的地毯就被染上了一点点红色的汁水，冉英全没有注意到，他呆呆地看着峒箫，脑海内翻天覆地。
“你是魔族的修士？魔界的神祇？”冉英喃喃道，“魔界不是灭亡了吗，魔族的神祇？谁？”
峒箫歪在椅子上瞧着冉英，嘴角上翘，好像对冉英的吃惊很有趣的样子，张潇晗瞧着二人截然不同的表情有些好笑，冉英的吃惊是正常的，峒箫这个样子就不那么像帝子了，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才是峒箫真正的一面？
第2310章 上仙域密地
给*迟雪*亲和氏璧的加更，谢谢亲~
冉英这一天赖在了左家没有走。
左家府邸的客房很多，冉英以前也没有少在这里留宿，不过以前说是留宿，大多是和原本的左天翔或者峒箫喝酒作乐，这一次可是不折不扣地留宿。
冉英心中很乱，大抵是那种惊喜交加的感觉，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房内，将未来所有可能出现的好的坏的全都思虑了一遍，他知道他是被拴在峒箫一起上了，峒箫叫上他，只怕也不是想要他帮多少忙，还是提携的成分大。
心里就又患得患失起来，觉得无以回报。
上仙域大多的地方都是风和日丽，但修士们常去围猎的地方各种环境也都存在，有火山岩浆喷涌的，有浓密瘴气环绕的，也有常年累月从天空飘下带有腐蚀性雨水的，更有幻象常在的——进入到那里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幻象，一不留神就会被幻象迷惑住难以出来。
幸亏，上仙域的修士们是不会陨落的，他们的肉体不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会自动愈合，元神也不会溃散掉，最多修为下降，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每隔一段时间，上仙域各世家就会举办大型的狩猎，世家子弟无不是跃跃欲试，甚至有家主也进去冒险——反正最坏的后果就是身心都受到伤害，修为下降，或者被困在里面一段时间。
当然，每一次大型狩猎，都有人身心受到伤害——断手断脚的，也有人修为下降，掉落了几个层次的，还有人失踪。
上仙域每年都有修士失踪，数量还不少，每年也都有失踪的修士回来，提起失踪之后发生的事情，有人沉迷在其中，觉得那幻境简直就是人生一大快事，有人却提起来怕得不得了，觉得世间再没有比那幻境中更可怕的事情，但不论是沉迷的还是怕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能记得他们的感觉，失踪期间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印象，也就是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失踪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
失踪的人数总是高过回来的，并且二者在数量上的差异是一个极大的比例，但因为总有人回来的，并且上仙域的修士是永远不会真正陨落的，所以时间长了，大家对失踪的修士并不很在意，并且，失踪的修士中，也少有一家之主或者少主之类的，不是没有，是很少。
现在并非是世家组织的狩猎，可是在几处环境恶劣所在，却有不少世家子弟守在附近，领队的都是各世家的佼佼者，跟随的也都是世家子弟中实力强悍的，他们彼此偶尔也会互通一些消息，当然，能够互通的，都是没有信息的消息。
这一天，一处被誉为上仙域禁地所在，悄然飞过来四人。
这一处禁地从外表上看与一般的森林没有什么不同，高耸的大树可以粗到两三人合抱，遮天蔽日，其内是暗湿的青苔，还有各种不喜阳光的灌木，间或有一大片土地上没有大树，却是因为会出现沼泽，泥浆翻腾，不断冒出黑色的气泡，让本来该满是日照的所在也阴气阵阵。
上仙域没有几处禁地，能被称作禁地的都是环境恶劣只有异兽才能生存的所在，好在这样的地方也专门划归给异兽一般，少有异兽离开去骚扰人类，反而是偶尔有修士对上仙域生活无聊之后跑到这里来寻求刺激。
这一片禁地的面积十分巨大，虽然在上仙域整体面积上看，禁地是不该这么巨大的，可是每一个进入到这里的修士都会发现，不论深入到这里多远，都找不到尽头，并且，在森林外围看着就很是高大的树木，一旦他们进入其内，树木就再高大了数倍。
当然这里是有阵法存在的——上仙域本身就存在巨大的阵法，随着人口的增加土地不断扩散，所以每一个人都对禁地看不到尽头习以为常，也对进入其内愈加恶劣的环境深以为然。
峒箫、张潇晗、梓冰和冉英四人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左家的，梓冰撕裂虚空，四人很快就来到这处禁地，张潇晗和梓冰对这里并不熟悉，倒是冉英看到是面前的漆黑森林露出了然来。
张潇晗打量着森林，如今她体内没有任何灵力，肉身却强悍得堪比精铁，还奇怪地拥有另外一种不明的力量，只凭神念控制这种力量，可以轻易掌控修士。
不过也因为失去了天眼，她也看不到隐藏起来的阵法，不过她还有一个谁也不清楚的隐秘的能力，就是她的元神可以带上那面薄如蝉翼的面具离体，而这一刻，世界是静止的。
“这里是我们上仙域密地之一，”知道张潇晗和梓冰对上仙域并不熟悉，冉英就热情地介绍道，“里面据说有各种精怪，不但有草木精怪，还有一种影子精怪——据说是一些东西的影子也修炼化形了，不过还没有修士见过这些东西。”
和张潇晗、梓冰相处了几天，梓冰一直冷着面孔，只有对着张潇晗的时候才会多些表情，张潇晗也试着将冉英当做一般朋友看待，她本来就自带亲和力，这样几天之后，冉英对张潇晗也不是很有惧意了，甚至有些膜拜的感觉，毕竟张潇晗是神祇，峒箫也是，他还曾经做过峒箫的契约奴仆。
听冉英介绍影子也可以修炼化形，张潇晗有些奇怪，不过连她都能成神了，影子也能修炼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就侧头看看梓冰和峒箫，眼睛里带着询问的意思。
“世间万物都可以修炼化形，一些金石铁木也都有了智慧，影子修炼化形，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峒箫道。
张潇晗知道“金石铁木”四个字有部分指的是前世的机器，是她脑海里那些科幻电影的片段，也不去纠正峒箫——谁知道过了这万年，人类有没有制造出有情感能思维的机器人的，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冉英所说的影子化形。
忍不住看了下自己的影子，一想到这个因为日光形成的东西有一天会从地上蜿蜒地爬起来，宣布诞生了灵智脱离了她，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第2311章 影随身行
与张潇晗也算是相处了一天，对张潇晗的感觉冉英有些糊涂，印象里张潇晗是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可这一两天接触虽然不多，瞧着张潇晗却不像之前的那个人了。
相比较张潇晗，他更觉得害怕的是跟在她身边的梓冰，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又多出了一个人，啊不，是神祇，冰冷冷的，眼神一直不大友好地看着峒箫，偶尔张潇晗跟他说几句，他态度是毕恭毕敬的。
峒箫对梓冰的态度他更是说不出来，说是尊敬吧，梓冰却一直站在张潇晗的身后，显然把自己放在侍从的位置，峒箫却是站在张潇晗身边的，说把梓冰当做侍从吧，对梓冰说话的语气显然比对张潇晗还要正式一些。
不过冉英觉得三人中，还是峒箫最好相处些，虽然峒箫也并没有将他看得平等，但一位神祇肯和你喝酒说笑，也肯提携你，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提了一句话头，见峒箫接过去，立刻就明智地退后些不参与了，当然他还是注意着另外几人的交流，见到张潇晗的表情，很对她自己影子有可能诞生灵智不情愿和费解，甚至还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觉得不可思议。
“影子化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什么影子都能化形的。”峒箫不那么实心实意地安慰了句。
张潇晗收回视线看着森林道：“我就是奇怪，影子化形走了，那，难道以后某一种物体就不会再有影子了？影子的本质是因为身体遮住了光，没有了影子，这个物体的身体是不是在光线下就是透明的状态了？”
冉英楞了下，下意识瞧瞧峒箫和梓冰的反应，梓冰仿佛在思索，峒箫也扬扬眉毛，——这位被叫做张老板的人说的话也有意思，影子化形离开身体了，身体就要在光线下透明了？
他不禁也瞧瞧自己的影子，以前只觉得影子跟随着身体是天经地义了，可张潇晗这么一说，似乎还有一层意思在这里——没有影子，是不是原主也失去了什么。
“影随身行。”峒箫说着，身体忽然虚化，凭空消失，几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就听到声音从虚无中传来：“我的身体还在，如果触摸，是能触摸到的，但神识和视线都无法看到，影子也不会出现。”
几个人的视线都跟着落到地上，此时正是阳光正足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影子都在，只有峒箫的，随着身形的消失影子也不见了。
说话间，峒箫的身形又渐渐出现，影子自然也由淡渐渐加深，峒箫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微微蹙眉：“我隐去的，可能就是能出现影子的部分。”说着抬头看着张潇晗。
张潇晗也在蹙眉，前世这方面的知识她实在有限，而今世在她的认知里，是无法完全用前世的知识解释的，比如这种虚化，前世该叫做隐身，是将组成身体最重要的东西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所以眼睛才看不到，神识也无法察觉，但身体本身还在，不是真的成为周围环境中的一部分。
她是知道生物是由细胞构成的，非生物是由分子原子构成的，可细胞与分子原子融为一体——张潇晗觉得她的思维有些混乱，这些东西的深奥与灵力的来源修为的提升同样让人费解。
“等我们抓住一个化形的影子再说这些。”峒箫道，接着瞧着森林，“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吗？”
不待张潇晗回答接着道：“上仙域一直在有修士失踪，也有修士失踪后回来，但失踪后又回来的修士失去了失踪时候的记忆，不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回忆起来，包括搜魂，神识碎片查看。”
张潇晗还没有觉得什么，冉英吃惊地叫道：“神识碎片查看？怎么可能？”
峒箫瞄一眼冉英，冷笑道：“为什么没有可能，一个有永久寿命的人群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猎杀妖兽已经不足以刺激了，自来同类相残才是最能让人满足的，看着同类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可以为所欲为。”
冉英张张嘴：“有什么意义？已经有无尽的寿元了。”
“所以才想要知道为什么？你的修为如果达到了大罗金仙后期，难道你就不想要再突破？你的祖上是神祇，你就没有想过进阶神祇的可能？上仙域有几处密地不为人知，既然有无尽的寿元可以挥霍，就不想要知道真相？”峒箫一连串地问道。
“包括神格的来历，为什么以前没有神格，而在神祇到来之后，神格开始出现？还有，天空这个巨大的通道有意味着什么，冉道友，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从来没有想过？”
冉英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想过，只是……”
“只是你不会搜魂，不会粉碎同类的神识，不会将他们变成白痴，可你保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如果你的身体内可能诞生出一颗神格，你可以用你的身体、寿元来交换一个神格，你保证你冉家的家主不会牺牲你？”
冉英闭上嘴，他不是废材，自然知道峒箫所言是可能的，
峒箫瞄一眼冉英，冷笑道：“为什么没有可能，一个有永久寿命的人群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猎杀妖兽已经不足以刺激了，自来同类相残才是最能让人满足的，看着同类在自己的手掌心中，可以为所欲为。”
冉英张张嘴：“有什么意义？已经有无尽的寿元了。”
“所以才想要知道为什么？你的修为如果达到了大罗金仙后期，难道你就不想要再突破？你的祖上是神祇，你就没有想过进阶神祇的可能？上仙域有几处密地不为人知，既然有无尽的寿元可以挥霍，就不想要知道真相？”峒箫一连串地问道。
“包括神格的来历，为什么以前没有神格，而在神祇到来之后，神格开始出现？还有，天空这个巨大的通道有意味着什么，冉道友，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从来没有想过？”
冉英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想过，只是……”
“只是你不会搜魂，不会粉碎同类的神识，不会将他们变成白痴，可你保证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如果你的身体内可能
第2312章 怎么选择
“可……可大家都是同类，这种做法不是被禁止的么？”冉英有些激动。
张潇晗诧异地看了冉英一眼：“上仙域禁止修士之间争斗？”
“不，不是争斗，是这种提炼神格，这和吞吃修士元婴有什么区别，你们修士之间难道可以随意抓了别人的元婴祭炼吃了？”冉英还是知道修士之间也是禁止这种互相吞噬元婴的，说道。
“当然明面上是不允许的了，不过也总有人这么干过。”张潇晗很平淡地说道。
“你……你也干过？”冉英不由问道。
张潇晗瞄冉英一眼道：“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还固守着那点可怜的道义？”
一瞬间冉英好像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杀伐果断不要命的张老板，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你们也会把上仙域的修士祭炼成神格？”
“首先我还不了解这种手段，其次，在必要的时候，我不觉得下不去手。”张潇晗乜斜着冉英，看到冉英的脸色渐渐发白。
“左道友，上仙域的修士都这么……仁慈？还是都会极为严格地遵守着道义？要是他们知道了神格就是失踪修士被祭炼出来的，是不是都宁肯不成神？”张潇晗问道，在冉英面前，他们都还称呼峒箫为左道友。
“应该有一部分修士会这样坚守道义，认为必须有绝对的道德感，就好像凡人中宁可饿死也不会吃掉同类的尸体这样。”峒箫回答道，“不过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吸收神格的，并且会自觉忽略掉神格的来历。”
张潇晗点点头，“我佩服这样的人，宁肯放弃生命也会遵从心中的道义，不过冉道友，在成神或者被祭炼成为神格，让别人成神之间，你选择什么？”
冉英犹豫了，如果是陨落，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可是没有陨落，只有自己成神和以己之身让别人成神，他还做不到那么伟大。
“所以，有些仁慈是没有必要的，大概上仙域会因此混乱一段时间，所谓乱世出豪杰，直到出现一位大能，带领上仙域其余的修士，或者是神祇，建立新的秩序，呵呵，新的秩序之一，一定是将神格抓在自己的手里，严格地控制住。”
这种改朝换代的事情上仙域没有，张潇晗却在前世的历史课本中看得多了，前世各块大陆无不是这般过来的，利益驱使一切。
峒箫点头道：“不错，所以，要么将这块大陆所有修士抓在手里，要么就被别人抓在手里，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也只能走第一条了。”
冉英默然，他没有想过那么多，他最大的想法就是在家族中好过些，最好能抱住左天翔的大腿当个真正的少主，可是忽然间就接触了从来没有接触的隐秘，世界忽然向他敞开了大门，他却并没有准备好。
冉英默不作声地跟着几人飞进了森林，眼前立刻就幽暗起来，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快就环绕周身，想起这处密地很多修士失踪，会被炼制成神格，不由激灵了下，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脚下。
头顶的树叶密不透风，连阳光都透不进来，脚下自然也没有了影子，可没有了影子影子就真的不存在了吗？他下意识又伸手摸摸自己，看到梓冰正瞧着张潇晗的背影，眼神专注，可再看，梓冰的视线却移开了。
森林树木高大，树木与树木之间的距离也很远，他们在其中飞行很是轻松，峒箫好像知道明确的目的，在前边领路，方向一直没有变，张潇晗跟在身后不远，他和梓冰落在最后。
他感觉不到三人身上的灵力，也就尽量收起自身的灵力，沿途不时感觉到有妖兽潜伏附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妖兽并没有近前，大约这三位神祇有特别的方式可以压制妖兽。
越往里飞行，越有种压抑的感觉，冉英是第一次到这种密地里来，原本不知道神格因为什么出现，对这里并不抵触，现在他心里矛盾着，一方面觉得张潇晗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是修士，是神祇的后代，怎么能做这样违反道义的事情呢。
在矛盾中，他们飞过了一片森林，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一片沼泽，沼泽上黑气瘴瘴，黑水中也不时翻出一个个气泡出来。
几个人停在半空，峒箫看着张潇晗说道：“这片沼泽中有种异兽叫龙鳄，数量还不少，很是凶猛，能撕裂一般修士的护罩。”
张潇晗“哦”了一声：“不是修士是不会陨落么，要是被龙鳄吃了会怎么办？”
峒箫笑起来：“我怀疑不能陨落也是相对的，你看左天翔不也是陨落了吗？”
张潇晗扬扬眉毛：“元神化形？还是灵魂化形？肉体消亡魂魄仍在元神仍在，然后……”她四处看看，眼前并没有她熟悉的可以被祭炼成傀儡的东西，仍然接着道：“以草木为媒介，以精血炼制出肉身，于是也就是永生了？”
峒箫哈哈笑起来：“张老板的思维真敏锐，这大约是一种方式吧，不过能进入到这种密地的修士怎么也要金仙后期，龙鳄还吃不了。”
张潇晗耸耸肩，“说不定肉身被吃掉了，正好残留的影子就可以化形了，对了，那些失踪了又出现的修士还有没有影子了？”
张潇晗也就是随口一问，峒箫和冉英就都蹙眉思索了下，冉英是没有那个机缘见到失踪又出现的修士，而峒箫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要是诚心的，影子也可以隐藏起来的。”冉英忽然说道。
张潇晗点点头，“我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
峒箫摇摇头：“出去之后还真要打听打听。”接着瞧着张潇晗道：“你这随口就一说的，我们见到了却没有想过。”
“只不过是因为你们总是见到了，习以为常了，才不会想到。”张潇晗视线转回到沼泽处，微微蹙眉，神念就释放出去。
神念没有任何阻拦地进入到沼泽内，沼泽内的一切清晰地反射到识海内，黑水与泥浆混合在一起，其内也有黑色的植物大片纠结在一起生长，神念触及到几只庞然大物，外形与鳄鱼相似，却有比鳄鱼大了数十倍的身体和凸起的腹部和后背，难怪叫做龙鳄。
第2313章 五行神晶
“是在这片沼泽里找还是飞过去？”张潇晗问道。
“沼泽低下有点不错的小东西。”峒箫说道。
“哦。”张潇晗点点头，却不是那么感兴趣，现在的她对什么兴趣都不是很大，实力到了一定程度，对法器的依赖越来越小了，除非是类似诛仙仙器那样的法器。
想到诛仙仙器，又想到了宋辰砂，忽然又想到来自梓冰身体内的几样宝物，为了开启五界通道也全都没有了，到头来只剩下一个乾坤鼎，还好这乾坤鼎是天帝炼制的，是其它任何仙器都比不上的，除了诛仙仙器吧。
脑海中一瞬间乱糟糟地想了一圈，就听到峒箫接着道：“你可能能喜欢。”
张潇晗自己都还不知道喜欢啥，闻言有点好奇，神念就看到沼泽深处翻腾起来，接着好像有些东西闪烁。
龙鳄也被惊动了，沼泽里开始有黑水慢慢翻腾，一顶顶隆起的黑色的后背从泥水中慢慢出现。
张潇晗几人都收敛了自身气息，站在沼泽边缘上空，龙鳄都没有发觉，但是居住所在的平静被打破了，龙鳄们就焦躁起来，它们不断在泥水中翻腾着，泥浆被翻起来，掩饰了峒箫对沼泽底的搜寻。
峒箫对神念的驾驭驾轻就熟，神念已经可以凝聚成实体，就好像耙子一样在沼泽的底部搂了一遍，张潇晗这一次看得清晰，沼泽的底部泥浆内是一个个犹如食指一个指节大小的晶体，颜色不尽相同，有的密密地叠加在一起，有的稀松地散落着。
峒箫的神念化作一只大网，将这些不同颜色的晶体拢了一些提溜上来，离开沼泽水面的时候再撒上灵水清洗了，送到张潇晗面前。
张潇晗伸手接过，将几十粒差不多同样大小不同颜色的晶体悬浮在手掌上看了会，神念也依附在上空查看了，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这里是上古战场之一。”峒箫说道。
“这里上古时期不是神祇生活的地方？”张潇晗道。
“所以这些东西是神祇陨落后留下的，肉身被毁，元神被灭，只留下这些证明那些神祇曾经存在过。”峒箫接着道。
冉英好奇地看着张潇晗手掌上悬浮的晶体，不由问道：“这就是神格？”
峒箫先前说过，神祇陨落了，可以被炼化成神格的。
峒箫摇摇头：“不是神祇陨落就化为神格，还要经过炼化，这些晶体沉寂良久了，他们生前的实力也不高，当时炼化，也只是品质不高的神格，现在其内的神意多半消散了。”
冉英“哦”了一声，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感觉。
张潇晗盯着这些晶体道：“神祇也有五行之分？”
“这个自然，世间万物都离不开五行，哪怕是变异灵根，也在五行之内。”峒箫道。
张潇晗点点头，将这些晶体笼在手里，明明晶体的数量有几十，聚拢了要超过张潇晗的手掌大小，但是她很是自然地将晶体收拢了。
“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冉英本来觉得上仙域内没有什么是他不了解的了，可是从神格出现之后，他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潇晗道：“神祇摒弃了灵力修为，体内是更为纯净的气息，也抛弃了元婴，以精华取代，上仙域这里也不是真正的仙界，缺少神祇修炼的东西，如果用于你们一样的灵药灵丹修炼，消耗巨大，就等于掠夺修士的修炼资源，这里残存的是神祇毕生的精华，和修士的元婴类似，吸收了可以增加修为。”
张潇晗有意耐心地给冉英解释，看着冉英的面色发白发青又接着发怔，就道：“如果你得到神格吸收进阶了，这东西也可以让你实力提升。”
冉英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峒箫笑道：“张老板你告诉他这些做什么？这些东西我们几个现在是最需要的。”
张潇晗收起了这些晶体，也笑着道：“让冉道友充分认识到他是在和什么样的神祇站在一起——龙鳄不吞吃这些东西吗？”
“我们把它们叫做五行神晶，也按照五行分类。”峒箫将名字说了，接着道：“只有神祇的神念能感知到，再就是视线了，这些神晶品质虽然不高，也聊胜于无，我们就清理清理。”
张潇晗答应了，梓冰自然也无不从，只有冉英跟在他们身旁，在神晶离开水面的时候才能看到。他听到关于神晶的介绍，用途不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想到他们上仙域的修士有一天也会被炼化成为神格，不免悲哀，可看到张潇晗几人全不在意的样子，又觉得他的想法是不是不对，这些上古神祇都陨落了，不可能复生，神晶被吸收了也当然可以吧。
可神晶就相当于元婴，如果给他一个陨落修士的元婴吸收，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可忽然又想，元婴和神晶是不同的，元婴是修士的第二个生命，肉体消亡之后元神所在，和神晶是不一样的。
就这么患得患失的，一会想通了，一会又给反驳了，见到峒箫三人不断移动，竟然没有惊动一只龙鳄，都收获了大把的神晶，收获的神晶可不是以百千为单位的，仿佛有数十万，心中又是咋舌，上古时期究竟有多少神祇，只这一处战场就陨落了数十万之多。
“对了，这里既然是上古战场，知道这里就不是你一人了，还会有人来吧。”张潇晗想起了千杳绫夙，就问峒箫道。
“我到盼着能遇到。”峒箫哼了声，停停又道：“上古神祇战场不止一处，不过，张老板，你说要是吸收了他的神晶，或者将他炼制成神格，如何？”
这个他不说名字张潇晗也知道指的是谁，不由瞧一眼梓冰，梓冰却是面无表情好像没有听到，她想想道：“任何一个神祇都可以被祭炼成神格？”
峒箫道：“理论是如此的，实际上，祭炼神祇需要强大的实力，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有一天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冉英听得糊里糊涂的，梓冰和张潇晗却全听得懂，张潇晗耸耸肩道：“怪不得梓冰你只是被封印镇压了，还有……”梓冰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绫夙的名字对冉英来说是如雷贯耳，她自然不能说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第2314章 夺舍异兽
冉英听着张潇晗隐去人名，心里有一刻不是那么舒服，他还是被这几位神祇排斥在外，可不舒服也就那么瞬间，他明白，几人能没有防备他说到现在，还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的。
有时候防备也是一种保护。
但心里还是在想，他们说的是谁？
“我是创造出来的，可炼制不出神格。”梓冰忽然说道。
张潇晗诧异地一扬眉毛，冉英也惊诧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梓冰，不懂得神祇怎么也会被创造出来。
张潇晗的诧异很是短暂，随即就微微蹙眉道：“那你必然也是炼化了神格——”她拖了一个常常的尾音，显然不是为了神格二字，而是又想到了什么。
“这是自然了。”峒箫说道，毕竟，如果梓冰的是被创造出来的，创造的过程他是不会了解的。
张潇晗蹙眉思索了一阵，可有些东西不是她思考就能了解的，她实际上想要了解天族被创造出来的过程，可是当着梓冰的面她无法询问。
“你是想要知道梓冰炼化的是谁的神格吧，相当于哪一个层次的神祇？”峒箫笑着道。
张潇晗就顺着点头：“是啊，甚至还想知道，我这个所谓的新进阶的人神，要是被人盯上了，大约会奉献出来什么品质的神格。”
冉英再次露出不敢想象的表情，张潇晗提起她自己有可能的后果，也那般的风淡云轻全不在意，她心里真的没有在意？
“估计真要是动起手来，没有人敢炼化你。”峒箫摇摇头，“再说了，也没有人能真的伤害到你吧。”
张潇晗耸耸肩，“因为我的紫气？哦，忘记了，该是天族传承，这么说应该标准些——梓冰，你要是吸收了我的神格，这一界还有人能是你的对手吗？”
梓冰冷冷地看着张潇晗道：“没有人敢将你炼化了。”
张潇晗再耸耸肩，“总有人的——好吧，我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吗？”
“不必了，”峒箫说着，几个人就继续向前飞去，“我也不清楚梓冰吸收的神格生前是谁，但我想，实力该是比肩……”峒箫没有说完，只是抬头看看天空。
张潇晗心中有些震动，能让峒箫避讳的，也就只有天帝了，比肩天帝，也就是说其他类似天帝一样的存在了。
她不觉得峒箫的说法夸张，而是觉得很有可能，这世界既然有一个天帝和凰，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天帝和凰，就如神祇与修士的区分，不同境界而已，每一个层次都不会只有一个人的。
就如在前世的宗教传说中，东方西方各有不同的流派，有自己的神，他们显然是该站在同一个高度的，所以，这样高度的神祇之间也许会发生战斗。
张潇晗一时想得就多了起来，微微出神，忽然，就感觉到脚下的沼泽忽然剧烈地反动起来，就瞄了一眼，神念看到，沼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泥浆中急速穿行，好像在追及着他们一般。
是一只巨大的龙鳄，体长百米有余，高度也有二三十米，黑色的泥浆掩饰不住它眼神的凶狠，一条厚重钢铁般的尾巴微微拍打着泥水，只是单纯的游动，就有种穷凶极恶的表象。
张潇晗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刚要收回神念，忽然感受到某种微妙的感觉，一时并无法说清，神念不由又在这头巨大凶恶的龙鳄身上徘徊了下，那种微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可是仔细品味，却无法捕捉到。
“觉察到了？”峒箫道。
张潇晗摇头：“说不清楚。”
冉英瞧着他二人，终究是忍了忍，没有释放神识，峒箫却对他说道：“冉道友，你神识看看。”
冉英看过去，神识一接触到龙鳄，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神识倏地收回，面色就变了，张潇晗不解地看看冉英，她可不认为冉英会被一只巨大龙鳄惊吓到，可冉英的面色已经不是惊吓那么简单，脸色逐渐发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峒箫的手在冉英的肩膀上拍拍，略带同情——修士之间是不会出现这样亲昵的动作的，没有一个修士会容许另外一个修士触碰自己的身体，大约只有道侣才会有这样亲昵的动作，但是冉英竟然没有躲避，也好像没有感觉到，或者是无可躲避吧，他瞪着眼睛看着追及过来的龙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张潇晗没有询问，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彼时他们已经站下了，就在沼泽的上空，脚下这只龙鳄越追越近，其它的龙鳄早就隐没躲避了。
“他可能不是自愿，不过他现在就是头异兽。”峒箫道。
张潇晗的眼睛眯了下，久违的记忆忽然出现在心里，那是她以为已经毁灭了的试验，可忽然，她觉得她幼稚了，她怎么会简单地以为那是九域某些修士恶意想要做的事情，这样违背人伦的事情，九域的修士，上界的修士，是怎么想到的，研究起来的？
心内有什么东西继续倒塌，她真是幼稚了，只有食物链上一层的才会对食物链下一层如此残忍，就如前世的人类会用动物做各种实验并不认为违背道义，但是在同类之间却是完全禁止的。
“不，没有人会自愿。”冉英咬着压根道。
“并非没有人，最初，就是有人自愿放弃人族弱小的肉身，甘愿进入到肉身强悍的异兽身体内，形体终究只是外物，实力，超出同类甚至超出所有一切生灵的力量才是他们想要获取的，就好比……”峒箫看一眼张潇晗，谨慎地措辞道，“将自己的元神安置在傀儡内，也就是不同物种之间的夺舍而已，区别就是自愿和非自愿的。”
夺舍、傀儡是这世界的语言，峒箫看着张潇晗，是因为想到了张潇晗记忆里的某些东西，关于她前世的。
“怎么可能……”冉英嘴里说着不可能，可是声音里没有半分的坚决，反问带着浓浓的伤感、悲哀，他分明是相信的。
“是啊，怎么可能，可为什么不可能？”张潇晗也轻声说道。
第2315章 是平等的
脚下的泥浆忽然翻腾起，先是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后背，跟着黑色后背扩大，好像一个小山丘的后背完全从泥浆中升腾起来，然后是龙鳄百米多长巨大的身躯忽然就从泥浆中腾空而起。
张潇晗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泥水淋漓的异兽，但凡是修炼过的，都是很注意身体的清洁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环境中，总是会将自己打理得干净些，毕竟修炼就属于开了灵智，可这只龙鳄都升到了半空，山一般的身躯面对着他们，不但泥浆淋漓，大张的嘴里还**滴答，以至于张潇晗竟然有种错觉，仿佛见到的不是龙鳄而是异形的感觉。
眉头不由就再次蹙起，身体也不自觉向后退了一些，那龙鳄却是欺软怕硬一般，立刻将凶狠的眼神对准了张潇晗。
“这样的，进入到这样异兽身体内的修士，你还会把它当做同类？”峒箫这话分不清是与张潇晗说的还是与冉英说的。
“他该还记得自己是个修士吧。”张潇晗轻声道。
“这，谁知道呢，他要是想要驾驭这个身体，必然要融合龙鳄的记忆，两个记忆长时间交融在这样一个身体内，时间长了，是修士还是异兽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峒箫审视着龙鳄道。
“他怎么能忘记自己是修士？”冉英叫道。
“保留异兽所有的生活习惯，并且按照异兽的生活习惯生活，你以为还留着修士的记忆会快乐？”峒箫冷笑道。
张潇晗忽然知道峒箫的意有所指了，那些失踪了又出现的修士，他们只记得失踪期间是快乐的或是难过的，却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分明就是即便是快乐的，失踪期间的过程也是不堪回首的，他们一旦恢复了修士的身体，就会选择彻底遗忘，或者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而是脱离异兽身体的瞬间，就将那一部分记忆也遗留到异兽的身体内。
“现在，你出手还会有顾虑了吗？”峒箫话音刚落，龙鳄就先出手了。
巨口张开，露出森森的白色利齿，一条同样黑色的舌头从巨口中倏地弹出来，不知道是修士的元神进入到异兽的体内灵智就下降了，还是张潇晗给龙鳄的感觉是最弱的，这条黑色的舌头弹向了张潇晗。
张潇晗的眼神在快速卷来的舌头上瞄了一眼，黑色的舌头上还滴答着**，随之而来是腥臭的味道，张潇晗的神念已经在舌头上扎了下。
“嗷——”一声巨吼，龙鳄的舌头被贯穿一个巨洞，倏地收回，山般的身躯横冲直撞过来，身上的鳞甲在泥水中还能看得清厚重阴冷。
长尾好像是钢铁铸造而成，也甩了过来，横扫几人，空间忽然出现微妙的波动，仿佛是出现了错觉，长尾扫来，明明是从几人身上横扫而过，可是又分明没有触碰到几人，冉英大睁着双眸盯着龙鳄凶狠的双眼，看着这个山一般巨大的身躯从面前转过。
空间微妙波动在龙鳄离开的瞬间消失，冉英忽然出手了，抬起了右手在半空中化作一把利刃，锋利的刀刃在阴暗的光线中森然向龙鳄的脖颈处斩下。
一声让人牙齿都要酸掉的碰撞出现，龙鳄的身上出现一连串的火光，那是两种极为坚硬的东西碰撞的结果，龙鳄嚎叫着身体坠落了下，猛然在半空中翻腾，长尾再次甩过来，同样，微妙的空间波动将他们彼此隔绝。
冉英的长刀再次出手，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就是一刀斩下，但第二刀比第一刀的气势还要强大，力量也要超出很多，对着的位置还是先前那一刀斩落所在。
“铿——”这一次撞击的声音沉闷了许多，伴随着嚎叫，一道黑色的汁液忽然从长刀落下的位置喷出，长尾直接向长刀拍击而来，而长刀的刀刃就卡在了龙鳄脖颈的鳞甲上。
冉英的身体忽然向龙鳄扑过去，在龙鳄长尾拍击到之前就落在了它的脖颈之上，龙鳄一击拍空，身体在半空中还是翻腾了下，冉英右臂化作的长刀却是一拖，又是一道黑色的汁液飞溅而出。
张潇晗在心内叹息一声道：“难道融合了异兽的元神，便真的忘记了自己曾是修士，只会遵循异兽的本能了？修士的神识都是多么强大，意志也坚韧，怎么会放弃自我呢？”
峒箫冷笑了声道：“难道异兽的神识就不会强大？天下万物生灵都是天生平等的，谁规定人族就要高贵其它种族许多？谁又规定妖兽就是天生要被人族猎杀的，妖丹被人族锻炼的？”
“这是自然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妖兽也有修炼的，也有吞吃了人族元婴的。”张潇晗反驳道。
峒箫乜斜着张潇晗，似笑非笑道：“张老板真的认为人兽是平等的？”
张潇晗语塞了下，扪心自问，她还是觉得人族有优越感的，看峒箫这么问，分明是将魔族与人族划分为两个种族。
她想起传说中天帝对人族的偏爱，想起诛仙仙器就是为了人族能制约其它四族而炼制的，想起千杳联合四界灭掉了魔界，想起天帝对峒箫毫不犹豫的牺牲。
她可以义正辞严地说天下万物是平等的，可她分明不是这么看的，她还是认为人族要高贵许多。
她的犹豫显然伤了峒箫，峒箫的面色沉下来。
冉英已经斩开了龙鳄的脖子，龙鳄却一时不死，还在拼命挣扎，冉英也终于用上了灵力，裹着右臂向龙鳄的腹部掏去。
“这是教育、生长的环境决定的，平等也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有些东西是无法用生命来衡量的，种族之间本质上是平等的，但因为战斗，征服，所以就不可能出现真正的平等。”张潇晗看着冉英的动作，缓缓说道。
“张老板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峒箫接着问道。
冉英的手已经伸进了龙鳄的腹部，龙鳄翻腾嚎叫着，张潇晗停了一瞬道：“我认为，天下万物在本质上都是平等的，都是一个由生到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争取获得更多活的更舒适，更久远的资源，有的物种走得长久些，就自认为高出其它物种一等，比如我们，而如果是这些龙鳄先得到了神格，进阶为神祇，眼前的局面就是相反的。”
第2316章 本来好好的
冉英的手深入到龙鳄的腹部掏出了巨大的黑色妖丹，妖丹内一只黑色的小小龙鳄在游走，同时，忽然从龙鳄的头部飞出来一个光点，那是一点元神。
峒箫眼神一瞄，元神周围忽然出现些微的空间波动，好像有个无形的囚笼忽然将元神禁锢起来，元神急切地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左冲右撞，却无法冲撞出去。
龙鳄的身体沉重地坠下去，沼泽溅起了大片的黑水，冉英面色黑沉地将妖丹收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被禁锢的元神。
峒箫瞄一眼冉英道：“想要看看神格是怎么炼制成的吗？”
冉英怔了一下，明显犹豫起来，峒箫伸出手：“妖丹。”
冉英后退了下：“他还活着。”
峒箫扬扬眉毛，“那又如何？他先前还想要吃了你。”
“可那时候他神智不清，现在他已经脱离了龙鳄的身体。”冉英是第一次这么当面顶撞峒箫，他无法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修士元神被炼化成神格，再被他或者是其他修士吸收。
“好。”出乎意外的，峒箫轻易留答应了冉英的请求，眼睛在往那元神看了一眼，空间禁制忽然消失。
冉英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元神，眼睛里有一抹轻松，然后看着峒箫，却见到峒箫的嘴角有丝玩味的笑容，不以为然，刚要开口，异变陡生，就见那脱离了牢笼的元神忽然向冉英激射过去，瞬间就没入到冉英的头部，冉英的表情愕然起来，接着就是愤怒，然后就是狰狞。
三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站在半空的冉英，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峒箫忽然说道：“这就是你以为的高出其它生灵的人族。”
张潇晗沉默片刻道：“哪个物种能进化到最高等级，可以掌控世界，哪个物种就高出其它种族，站在食物链最顶端才是掌握其它物种生杀大权的，并非人族是最高级的，但在这个世界和我的前世，显然人族是最后的胜利者，秩序、道德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如果有一天妖兽的实力忽然上涨，成为这一界的主宰，人族也只能俯首称臣，其实这样的危机……”
张潇晗停顿了下，前世的人类为此写了不少科幻，说机器人有了智慧，反过来控制人类，还有就是在数百万年前还是多少万年前，地球是恐龙的时代，那个时候人类可能还没有出现，出现也只是在食物链下端，只是这些她无法说出来，其实也没有必要。
“也算不上危机，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谁其实也不比谁高贵些，一路到现在，我的双手也满是血腥，又哪有资格评论天下生灵。”张潇晗自嘲道。
“张老板认为梓冰也是与我们平等的吗？”峒箫忽然看一眼梓冰，然后问道。
张潇晗诧异了下，不由也看着梓冰，梓冰也望过来，表情还是平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可分明却隐藏着什么。
张潇晗思索了下，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看到一丝失望好像在梓冰的眼睛中出现，接着说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和你们平等。”
峒箫诧异道：“何出此言？”
“我又有什么权利评论这些，也许我也是一个分身，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张潇晗神情略微漠然，收回视线，看着还在挣扎的冉英。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立场不同而会有各种答案，就是再公正也要带有个人的偏见，除非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才有权利驳斥任何人的说法。
在场的四个人，有三个是身份奇怪的，一个是被从另一个世界拉过来的，还不知道自己的神魂到底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原本的凰，一个是曾经是帝子，可神魂却是被天帝放弃和打压恨不得消灭的，还有一个本身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只不过诞生了自我神识，只有冉英是一个正常的修士，可这个正常的修士却是这四人中最弱的。
张潇晗知道峒箫为什么提及这个话题，他不是真的认为人族才是这一界最强大最高等的生命，只是因为天帝对他的抛弃，不仅一次。
冉英的挣扎没有太久，他面色的狰狞终于慢慢消逝，三个人安静地看着他，可心里的想法却全都不一样，又过了一会，冉英眉头蹙起，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人。
“现在，你还认为你的坚持是正确的？”峒箫挑眉问道，完全看不到之前与张潇晗对话的阴郁。
冉英盯着峒箫，好像峒箫是个陌生人一般，好一会才道：“你都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可以想象。”峒箫的回答简单扼要。
冉英的眼神说不出的痛苦，他知道峒箫是对的，事实证明，峒箫也是对的，他仁慈地想要放过这个曾进入到异兽身体内的元神，可这个元神却要夺舍他。
“上仙域本来好好的。”说了这一句之后，冉英忽然又顿住，他想起修士的失踪是在神格出现之前，不能将这一切怪到峒箫张潇晗的头上。
“上仙域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峒箫说道，“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们不过是没有得到神格的神祇后代，凭什么拥有无尽的寿元，自来有得必然要有失，任何事情都离不开因果，只是你们没有想到，以为你们天生就该如此安逸。”
冉英默然，峒箫用上仙域的修士元神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忽然间就让他明白了修仙界的残酷，是的，这世界怎么会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呢，他们凭什么拥有无尽的修炼资源，无尽的寿元？
“我们，我们上仙域所有的修士最后不是被祭炼成神格，就是吸收这些神格后被控制在你们神祇的手下，成为你们彼此间的牺牲品吧？”冉英平时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但是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命运，他是被峒箫挑中的，绝不可能摆脱峒箫加于他身上的命运，既然无法摆脱，这话说与不说后果就都是一样的。
“可能吧。”峒箫残忍地说道。
第2317章 还不够吗
冉英有些失魂落魄，如果就此殒命，可能只是一时的愤怒，可他这一个时辰见到的经历的，完全颠覆了他十几万年生命中看到的、接触到的，他并非不谙世事，只是没有想到将要面对的是这般残酷的现实。
四人接着向前方飞去，没有人再纠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冉英远远地落在后边，看着前边三人拿出了五行神晶吸收，那些晶体的主人曾经是他们的同类，低阶神祇，可他们吸收着同类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提升自己的实力，却毫不在意。
这就是神祇，如果他也成为神祇也会是这样的？可如果他不成为神祇，最后就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一枚晶体。
这一片沼泽面积足够大，可再大也应该有到了尽头的时候，可以他们的速度一连飞了五六个时辰，还在沼泽的范围内，脚下的景物似乎都没有变过，冉英虽然有些失魂落魄，也觉得不对劲了。
想了想还是追上去问道：“左道友，我们是不是进入到阵法中了。”
“是一个扩充阵法，我正在找阵眼，找到就能飞出去了。”峒箫不在意地道。
冉英点点头，还是落后了几分，这几个时辰的飞行，也让他有点想通了。
冉英提问得有些早，就在他问过不久，峒箫就找到了阵眼，招呼着冉英一起飞出某一处空间，眼前的景色立变，他们正在沼泽的边缘，眼前一座高山拔地而起，他需要仰望，也看不到高山的山顶。
“战场只有一处，还是有多处？”张潇晗问道。
“自然是多处了，上古时期的一场战斗，就是用神祇和修士的生命堆积出来的。”峒箫随意道：“梓冰道友也多次见识到这样的战斗。”
梓冰也点头道：“先是修士组成的阵法，抽取修士的功力集中到一起，然后就是低阶神祇组成阵法，包括傀儡，高阶神祇游走在阵法边缘，或者成为阵眼，两方的修士神祇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是高阶神祇出手。”
张潇晗摇摇头道：“我以为神祇之间的战争不会祸及修士，就如修士之间的战斗不会祸及凡人——损失了这么多的修士和低阶神祇，五界岂不是元气大伤。”
“就是要元气大伤才好。”峒箫冷笑一声。
张潇晗怔了下，想起神界的传闻，天帝吸收五界的力量增加自己的实力，竟然不知道该做何想。
“这里被叫做密地，如今阴气瘴瘴，阳光都无法穿透，上古时期并非如此，这一处沼泽本来是一座大湖，湖水清澈蔚蓝，可惜战斗中殒命的神祇数不胜数，戾气无法消散，才让这里成为如今的模样，还有这座高山，也曾经是翠意盎然，风光秀美，可这里也封印着五界数万神祇的神魂，他们可不是普通的神祇，都是神祇中的贵族。”峒箫仰望高山道。
“大家都以为神祇高高在上，神祇的世界是天下最美好的，每一个修士最早的梦想就是修炼飞升进入仙界，以为进入了仙界就有无尽的寿元，每天都是风花雪月，下界飞升到上界，虽然失望，但以为还会有仙界，于是再努力，飞升到仙界却发现并非是真正的仙界，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遗憾，抱憾终身，可惜啊，神祇的世界美好终究是想象，光鲜的背后也有遮盖的肮脏。”
峒箫说着向前飞去，张潇晗缓缓跟在后边，感觉到峒箫心潮澎湃，无法安静。
“这里是帝子陨落的地方吧。”梓冰忽然说道。
张潇晗不禁惊讶地看着峒箫的背影，峒箫如此激动立时就有了原因，她不由想起阴河下石壁的壁画，可忽然又有些怀疑，上古战场不是在魔界吗，难道这里也有魔界的一部分。
好像知道张潇晗心底的怀疑，峒箫接着道：“不错，这座高山本来就是在魔界的，只有魔界才会有如此高大的山峰，也只有这样的山峰才配得上魔族伟岸的身材。”
“那那一片沼泽呢，曾经的大湖？”张潇晗问道。
“那是妖界的，妖界最美得一座湖。”峒箫答道。
“五界的战场都被封印到这里？可我在神界分明也看到了被封印的战场。”张潇晗说道。
“战场怎么会只有一处？魔界没有了，其它四界不也没落了吗？曾经无边无际的各界，不也被七零八落地分割了吗？甚至连修士都被划分了三六九等，享受不一样的修炼资源。”峒箫忽然回头看看张潇晗，嘴角全是嘲讽的微笑，他没有再说什么，可张潇晗分明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些都是人族的千杳做的，是张潇晗以为的五界最高级别的生灵，是天帝最为宠爱的人族帝子做的。
即便峒箫在三十万年的囚禁中想开了，面对曾经陨落的所在，面对曾经的仇人再次咄咄逼人，也不会选择退缩了。
“大约这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和原本的生命之间的区别。”梓冰忽然说道。
张潇晗再想起梓冰脱离封印之后的一幕，与峒箫此刻千差万别，又不仅想到了自己，她只是知道自己将会是凰的炉鼎，就如此愤怒，甚至有毁了自身也不会为人炉鼎的打算。梓冰说得对，被制造出来的生命和原本的生命本来就是不同的。
“左道友，你，你是魔界的帝子峒箫？”冉英一直不明所以地听着三人的对话，到这里还听不出来，也就不是上仙域的修士了。
“不错。”峒箫说着，身形微微模糊，原本就挺拔的身体忽然就伟岸起来。
“帝子……”冉英喃喃道，“竟然是帝子。”这一天他接连受到的刺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那我们上仙域的修士，怎么会全是人族，不该是五界所有各族神祇的后代都有吗？”冉英忽然问道。
“那就要等你见到你们人族的千杳大帝，向他寻找答案了。”峒箫的语气带着嘲讽。
张潇晗叹息一声：“无论是哪一种生灵修炼到一定程度，都化形成人族的模样，这样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