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3章好久不见
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木槿诧异地望着他,宋辰砂毫不犹豫地飞出光罩。
天边忽然出现一道金色流光,向宋辰砂飞来,刹那间就飞到宋辰砂面前,金光中显出一张金色大弓,弓弦张开,金色利箭正对宋辰砂眉心。
仿佛有短暂的交流,金色大弓颤动了下,流光闪烁,利箭激发,没入到宋辰砂的眉心。
木槿飞来,忽然止步在护罩之外,大张的嘴仿佛正在呼喊,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
宋辰砂的身体乍然迸发出金色光芒,金光中是久违的笑容,阳光般的笑容就如金光般灿烂,接着化作金色灵光。
如果星辰是金色的,也要在这金色灵光面前黯然失色,如果焰火是金色的,也要在它面前自惭形愧,刹那,灵光没入到金色长弓中。
木槿面色忽然一变,他猛然向长弓扑去,长弓只在空中停留一瞬,就在木槿的手触碰前的刹那,向黒瘴山外遁去。
冥城内,黝黑的魂魄显出诧异来,可他只是安静地看着。
画面流转,黒瘴山之外,一个儒雅的修士正负手而立,望向黒瘴山,这修士面庞出现在画面的一刻,魂魄忽然激动地上前一步,水淸静静地看着他,也看着黒瘴山的一幕。
儒雅修士的眼睛微微眯了下,蓦地腾空飞起来,金色流光正向他飞来,其后远远的,是修士飞遁追来,半空中,儒雅修士脸上露出喜悦与庆幸,金色长弓落在了他的手上。
画面忽然消失,魂魄猛然惊醒似的望向水淸,明明是黝黑黝黑没有面部的魂魄,这一刻却好像出现极为丰富的表情。
水淸沉默地抬抬手,炼魂灯缓缓开始倾斜,魂魄终于低声问道:“我是在等我的分身吗?等在冥界合体?”
水淸的手顿了下,炼魂灯也停止了翻转,幽绿的灯光扫过魂魄的侧面,他颤抖了下,却没有躲开。
黑暗的空间重新出现图像,却是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一个中年的修士站在一座大殿上,气宇轩昂,他的身边是一个美丽的女修,仰慕地望着他,大殿下是恭谨的修士。
画面很快就转变了,这个修士的身边跟着一个极为年轻的修士,二人的面貌轮廓如出一辙,少年修士的眼神里满是依恋。
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村,中年修士为少年布置了地下洞府,少年独自在地下,时光飞逝,少年忽然离开洞府,飞到周围山村,法诀打出,山村村民在睡梦中被吸收了精气。
画面一转,回到山清水秀的宗门内,一个年轻的时候女孩崇拜地望着中年人修士,画面极快地略过,在女孩的历练和少年的修炼过程中切换着,女孩对中年人修士的仰慕与少年的孤独不断对比,一直到有一天,女孩望着中年修士的眼神陌生起来。
一幕幕的画面短暂,极快变换,可不论是水淸还是魂魄全都看得清晰明白,女孩的别离,对变成魔修的少年出手,收取了魂魄,到魂魄的追随,重新有了生命,与中年修士从名义上的师徒到敌对,到形同陌路,一直到黒瘴山内,这对父子相见却不相识。
画面忽然消失,水淸的手缓缓翻下来,炼魂灯的灯光笼罩下来,黑暗中,魂魄痛苦地翻滚在炼魂灯下,水淸转过身,视线穿透黑暗,落在遥远的妖界。
这就是成神的代价,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古人的,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神也是如此。
妖界内,在冥界接收了所有魂魄的刹那,张潇晗就看到了所有她想要看到的事情,冥界水淸的决绝,诸葛一杀的往生,九域宋辰砂的与诛仙弓的合体,一直到诛仙弓落在燕道的手上。
谁说只有神的心是硬的,是狠的,是视修士为蝼蚁,修士的心也如磐石,张潇晗猛然站立起来,双手如沟,蓦地撕开面前的空间。
空间乍然被撕开了一个豁口,张潇晗大踏步迈入其中,梓冰紧紧相随,几乎是同时跟随到这空间,天空乍然响起霹雳,张潇晗眼神一凛,就落在荒域内一个极速飞行的身影上。
“咔嚓!”惊雷忽然响起,对面的空间也乍然被撕裂,一片长袍的衣角先进入到空间内,接着,一个英俊之极的青年迈步走进来。
天下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他的俊美,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他的眼眸,他的眼神一扫,哪怕是羞花闭月的美人也要自惭形愧,他嘴角微微一牵,便会让人禁不住想要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飞行的燕道猛地站在半空中,他的前方是俊美的青年,睥睨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身后,他下意识回首,却惊呆了,撕裂虚空而来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张潇晗的视线落在对面俊美的青年身上,迟了一瞬,那青年的眼眸才落在张潇晗的脸上,四目相对,竟然都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冷漠,之后才是吃惊。
“人神?”俊美青年的声音如歌声般动听,轻轻的两个字便如天籁之音,跟着他红唇微启,轻吐两个字来,“梓冰?”
刹那间,张潇晗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名字,才要张嘴,半空中再是一声霹雳,空间撕裂,一袭白衣翩跹而入。
若是世间还有谁能配得上这青年的美貌,就只有才撕裂空间走入进来的女子,神光流动的面庞妩媚而又清纯,一双明眸摄人心魂。
青年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眼眸中轻现一抹温柔,唇角绽放出情人的微笑,让人恨不能融化在他的微笑中。
“凌夙,好久不见。”
若是视线也能够杀人,青年肯定会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凌夙的眼眸中射出愤怒,面庞的神光也似乎凝固了。
“千杳……大帝!”
再没有哪四个字被人如此咬牙切齿地吐出来,尤其是被这样美丽的女修,半空中燕道吃惊地半张着嘴,手不由紧紧握成拳头。
“经年不见,仙子风采依旧。”千杳轻语,温柔的眼眸含情脉脉。
凌夙望着千杳,忽然轻轻一笑:“我想了你三十万年啊,千杳,三十万年的日日夜夜,刻骨铭心。”
第2274章渊源颇深
“三十万年了啊,真的是好久了。”千杳的眼神忽然流转,落在张潇晗身上,“梓冰,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你的新主人?年轻的人神?”
凌夙的眼神里闪过怨毒的寒光,一句年轻的人神,好像影射着她刚刚提及的三十万年。
“张潇晗。”张潇晗注视着千杳道。
“恭喜潇晗仙子进位成神,数十万年,这是神界首位由人修进阶成神的修士,我人界本来就缺少仙子,潇晗仙子可与凌夙仙子多亲近亲近。”
千杳含笑望着张潇晗,眼神里的温和和笑意好像能直达张潇晗的心底,若是张潇晗真的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人修,真的只如她的外表一样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定会迷失在这笑意中。
但这五界之中,还有哪一个女修有过张潇晗如此的经历,还有哪个女修如张潇晗这般对神满是戒备,千杳的笑容再迷人,看起来再真诚,就算旁边没有凌夙嫉恨的目光,张潇晗也不会沉迷进去。
她的理智胜于感情,胜于所有的感情,更何况她刚刚经历了成神,失去陪着她一起走过这万年的朋友,经历了身边人为她的牺牲,此时又怎么会为美色迷醉?
她只是露出礼貌的表情,给予一个神该有的尊重,“千杳大帝的名字如雷贯耳,与凌夙仙子比肩,一直被五界中人界修士敬仰,能够见到千杳大帝的本人,荣幸了。”
第一句说着,内心里还有些微的波澜,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平复。
不用有意查看,就能看到凌夙眼神里的一丝诧异,就能看到燕道的恐惧,直视千杳,更是没有漏下他眼神里的赞赏,这是一个只一见就不会让人小觑的神,不论是在外貌还有言谈举止中,更因为张潇晗所了解的点点滴滴。
被魔界小公主爱恋,与凌夙联手杀灭了魔界,狠心用天火灼烧了魔界帝子三天三夜,再分尸五处,这样的神,不能不让张潇晗更重视他的外表,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迷惑。
千杳微笑着,视线落在梓冰的面庞上,带着一丝询问,毕竟他刚刚是询问梓冰,梓冰一直没有作答。
嘴里却道:“数十万年前的事情了,仙子客气了。”却没有再询问梓冰,视线最后落在燕道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燕道手上那张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的金色长弓上。
“这位道友,”千杳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却夹带了一丝不容亵渎的威严,“你手中的长弓曾经是我的法器,曾亲手祭炼的,现在的你还无法发挥这个法器的威力,甚至因为实力不足而被反噬,可以将它还给我吗,我会交换给你相应的法器,不止是适合你现在的,还有你之后飞升后所用的。”
作为人界的神,上古大帝,千杳是不必这么谦和地询问一个人修,只为了收回他曾经的法器的,诛仙弓是他的法器,哪怕不是,实力天地之差,他只要一个念头,只要一抬手就足矣,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询问,提出用交换来收回自己的法器,如果不是大善之人,就是极为虚伪。
果然,燕道的面色变了下,还没有开口,凌夙就冷笑了声,嘲讽道:“三十万年了,千杳大帝还是没有变啊,对待一个蝼蚁都还那么耐心,有礼。”
说着,她漫不经心地瞟燕道一眼,真正地望着蝼蚁的眼眸,连蔑视都不存在,玉手抬起,一道空间波动向燕道袭去,燕道面色大变,却在凌夙的视线下半分也无法移动。
千杳轻笑一声,温柔地唤道:“仙子还是这么性急,数十万年了,诛仙弓易主也属当然,只是毕竟是我人神之物,被我祭炼过,用得也顺手了。”
说着手微微一抬,两种力量在半空中交汇到一起,相汇之处,乍然而起空间波动,空间仿佛都崩塌了,强大无比的能量调转方向,向张潇晗排山倒海而来。
千杳面色微微一变,就要抢上一步,张潇晗眉头微蹙,盯着推进而来的空间崩塌,梓冰忽然上前一步,站在张潇晗侧身之前,也是一抬手,三道强大的力量汇集在一起,空间崩塌刹那就被封印住。
张潇晗一动没有动地站立着,除了表情有一点点的冷然,没有其它多余的变化,仿佛不知道凌夙向燕道出手是假,诱使千杳阻拦将二人的攻击推向张潇晗是真,也仿佛不知道以千杳的强大根本就看出了这一点,他的出手与其说是拦阻凌夙,救下燕道,不如说是推波助澜,对张潇晗试探。
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人,在某些事情的做法上也超越了人,更多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道恐惧地望着几人中间被封印的空间崩塌,他在三位神的中间,是众矢之的,也最接近这个空间崩塌,强大的实力差距终于让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眼前的现实,恐惧的同时,也诞生出羡慕。
手再一次紧紧抓住诛仙弓,丰富的阅历让他在只言片语中就明白了三位神之间的猜疑与矛盾,还有张潇晗身边伺立之人的强大,唯一没有确定的就是他如何在其中独善其身。
“失礼了。”千杳含笑对张潇晗道歉,一招手,被梓冰封印的空间坍塌就飞入到他的手里,梓冰后退一步,重新站在张潇晗身后,这过程中一言未发。
“无妨,也让我见识到千杳大帝与凌夙仙子的出手,果然……让人仰慕。”张潇晗嘴角向上牵牵,“只是不好意思了,这位修士与我曾有渊源,手里的诛仙弓,与我也渊源颇深。”
她终于正式望向燕道,这是从离开玄真派之后,第一次正式与燕道相见,他们彼此了解,大约彼此不止一次在心里考虑到对方,也想象过此生不会再见,但无论如何,谁也没有想到再见是如此情况。
燕道也终于看向张潇晗,初见张潇晗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惶恐的跌倒,惊慌的眼神与面前的淡然睿智重叠在一起,那个满是依恋与祈望目光的小女孩,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雀跃不已的,将辛苦而来的收获毫不吝啬地捧到自己面前的女修,终于消失在回忆中。
第2275章 不归路
素女寻仙 第2275章 不归路
第2275章不归路
第2275章不归路
“张老板,别来..lā”一句张老板,正式将两个人彼此的身法拉开,也正式将张潇晗放在一个新的高度上,张潇晗凝视着燕道,也凝视着他手里的诛仙弓,缓缓开口:“师尊,别来无恙。”
千杳微微挑眉,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个拥有诛仙弓的修士是张潇晗的师尊,而这个师尊会称呼张潇晗为张老板,一个生疏的,承认对方地位的称呼,哪怕他再喜怒不形于色,也禁不住流露出此刻的心情。
身后忽然传来灵力波动,有修士正驾驭遁风而来,燕道的视线越过张潇晗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再黑了一些,张潇晗没有回头也知道其中的一条灵力波动是木槿的,另外一道,略微生疏。
千杳和凌夙的目光都没有变化,修士而已,不会放在他们心上的,张潇晗也没有回头,身后的遁光忽然停止,人就站在张潇晗的身后。
“都是为了这张弓的吧。”燕道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带着危险的疯狂,“张老板,这弓,你可也想要?”
张潇晗的眼眸落在诛仙弓上,这一眼不由流露出伤痛来,是什么让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师兄选择放弃了身体和生命成为一个器灵,是什么让他或者是它选择了燕道?
“师尊,这位是人界的千杳大帝,这位是神界的凌夙仙子。”张潇晗没有回答燕道的问话,只是正式介绍了千杳和凌夙的身份。
“不用称呼我师尊,我喝了你的拜师茶,却没有指点过你,在我们修仙界,自来是强者为尊,如今的我见到你,还要尊称一声张老板,或者是前辈。”燕道此话不假,这就是修仙界的规矩,别说他不曾指点过张潇晗,就是指点过,强者为尊,实力之上至上,实力相差悬殊,他也无法在张潇晗面前摆出师尊的架子。
“无论如何,当日是师尊将我带入到宗门,没有师尊,就没有现在的张潇晗。”张潇晗缓缓道。
“好,好,”燕道点点头,“就冲你这一句我带你如入师门,我就应承一句曾是你的师尊,为师万年,不曾给过你任何法器,也罢,你既然已经成神,这把长弓就衬得起你的身份,也算全了我们师徒一场的情分。”
燕道说着将手里的长弓举起来,金色长弓泛着金色流光,光影滑动,张潇晗好像看到其内闪过丝温润的面孔,这位一生一世都在为了别人活着的男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放弃自己,连转世投生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他一定是自觉欠了别人许多,辜负了师尊的期望,愧对了她曾经的爱慕与依恋,那个曾经有着阳光般笑容的温润的男子,终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千杳终于诧异了,随即了然地微微一笑,望着张潇晗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好像他祭炼过的法器落在张潇晗手里也是一个幸事。
“真是师徒情深。”凌夙嘲讽道。
张潇晗面无表情道:“多谢师尊厚爱。”然后才望着千杳,“传闻诛仙弓是天帝炼制,赠于人界帝子,上古之后诛仙弓流落人界,其后不是人修祭炼诛仙弓,而是诛仙弓祭炼人修,每一位得到诛仙弓的人修最后都被它祭炼了。”
千杳微微一笑解释道:“诛仙弓是仙器,只有神才可以驾驭,凡人修士自不量力,贪婪仙器的强大,心性与实力皆不足,强行祭炼仙器,自然会遭受反噬。”
张潇晗点头:“天地自有规则,所以才有天经地义之说,只是这诛仙弓最后一位牺牲者是我的大师兄,他本来可以不被牺牲的。”
张潇晗说着轻轻叹息声,望向燕道:“师尊,我有一事一直不解,大师兄被诛仙弓祭炼之后,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师尊的手里呢?”
燕道面色变了下,随即脸色黯然,长叹一声:“当日我从小山村内收留了你大师兄,是将他当做我的儿子看待。”
张潇晗的身后传来一阵情绪上的波动,带着压抑的灵力变化,张潇晗轻叹道:“我差一点忘记了,师尊还有一位公子在。”
“你怎么知道……”燕道失声交道。
“做师尊的儿子,是何其不幸,大师兄若还有灵智,当后悔被师尊如此厚爱吧。”
“你……”燕道脸色一黑,怒道:“我虽然没有亲自传授你什么,也将你托付给你大师兄,自问无愧于你,你如此说是何意?”
诛仙弓在燕道的手中颤动了下,分不清是燕道的愤怒还是诛仙弓的激动,张潇晗凝视着燕道,缓缓说道:“当日我离开玄真派——离开的缘由不说也罢——只想要回到仙农洞府,在半路经过一个小山村,偶然发现山民被一魔修吸气。”
燕道面容出现疑惑,张潇晗接着说道:“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遇到此事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你什么意思?”两个人好像忘记了旁边还有两位神在虎视眈眈,燕道更是仿佛忘记了张潇晗人神的身份,质问道。
“我杀了那个魔修,收了他的魂魄。”张潇晗凝视着燕道。
“你……”燕道点点头,再点点头,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千杳的嘴角出现玩味的笑容,凌夙也冷笑着,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张潇晗的话,就看谁最先挑明了。
“然后我才知道,那魔修竟然是师尊的公子,当时只觉得心底都在发凉,什么样的父亲能狠下心来让自己的儿子做个失去了神志的魔修,刚刚听到师尊的话,说是将大师兄当做了儿子看待,我的心里就再一次发凉,庆幸着师尊当日并未将我放在眼里。”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好,好!”燕道点着头,“你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知道我那孩儿的下落了,你收取了他的魂魄,他自然还在了?”
张潇晗沉默着,面无表情地望着燕道,迎接着燕道不加掩饰的怒火,“玄真派一直是玄黄大陆五派之首,师尊的修为在当日也是大陆中首屈一指,师尊当日的风采还历历在目,师尊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您的儿子修炼魔族功?” 第2275章 不归路
第2276章 等了十几万年
张潇晗凝视着燕道,眼睛里带着痛心,她一直没有回头,没有去看燕青山一眼,那个曾经保护过她的青年,以魂魄的方式,从憎恨到理解宽容,从被动到主动守护。
她曾经习惯了燕青山的陪伴,依恋过燕青山的保护,她的心里一直在为他愤愤不平,等着有一天能替他质问一声,可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却没有一点点的开心和得偿所愿。
燕道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望着张潇晗的目光好像要将她吞吃了般,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个是曾经的师尊,一个是现在的人神。
“你在质问我?哈哈,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若你承认我是你的师尊,你无权质问,除非你用你人神的身份压制我,可这样,你又何必喊我一声师尊,我该称呼张老板你前辈,不不,是上神?匍匐在地吧。”燕道的表情扭曲地看着张潇晗,几欲疯狂。
“那么我呢?我可以问一声吧,当日您身为五派掌门之一,送我那本你自己不曾修炼的功法,让我心甘情愿,为的是什么?”
燕青山的声音在身后传来,燕道猛然一愣,向燕青山望去。
“当日母亲正在闭关,您告诉我我出关之时,也是母亲出关的时候,我修为有成,母亲也会为我骄傲自豪,您告诉我说我的体质特别,正适合修炼那部上古功法,到我出关的时候,甚至可达到元婴,您还告诉我,凡人如蝼蚁……父亲,您真的不知道那部功法修炼了之后,我神识渐迷,逐渐失去了神志,只知道杀戮?”
“你……”燕道的声音颤抖了下,“你是青山?”
“刚刚我介绍了自己,我是叫做青山,万年之前,我还有一个姓氏。”燕青山一字一字说道。
“真的是你?我的孩儿?”燕道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好像有精光闪烁般欣喜。
“您还没有告诉我,为了什么?”燕青山缓缓说道。
“为了什么?”燕道的声音有些飘忽,表情意外的诡异,“青山,你可知道我好后悔当日送你离开我身边,如果我肯留你在身边,以门派外门弟子的血肉供奉你,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张潇晗微微蹙眉,直觉到燕道的话里有话,脑海中忽然闪过燕道的剑阵,当日在下界,他的剑阵就几乎可以战胜修为最高的修士,在上界剑阵却销声匿迹了,那剑阵难道就只是用在其他修士身上?
她的心陡然一跳,如果这剑阵还可以用在他自己的身上,如果剑阵本来就是用在自己身上,张潇晗心中一凛,就听到燕道哈哈笑道:“果然是有天意的。”
笑声忽然一停,“幸好我没有放弃过,幸好。”
“这就是你们人族的修士,师尊不像师尊,徒弟不像徒弟,父不父,子不子。”凌夙鄙夷道,“千杳,这就是你的子民,你掌管的人界修士。”
千杳淡然道:“三十万年前我已经自我封印,这三十万年世风日下怕也不止人界,当日为了五界,人族修士大多陨落,人界也被一块块隔开,上古功法零散分散,被曲解也属正常。”
说着微微叹息一声:“若我还是被封印,自然无法,今日我看到了,自然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燕道,这把长弓,我收回了。”
“收回?”燕道摇摇头,分明没有把千杳放在眼里,“神就可以无视五界规则了?神就可以不将天意放在眼里了?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几万年。”
千杳的眼里终于流露出不屑,手微微一抬,燕道的速度却比千杳还快,眼前一花,诛仙弓就正对着千杳拉起来。
“哈哈,真精彩啊,一介人修竟然敢将诛仙弓对着人界的王!”凌夙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千杳就算涵养再深,这一刻面色也是一变,锐利的眼神直射向燕道,燕道双手已经拉开了诛仙弓,一支金色的箭矢就在弓弦上出现。
千杳张开手,先前落在他手里的被封印的空间忽然被推出,几乎是同时,诛仙箭也被激发,张潇晗心念微动,身前的空间忽然出现波动,将她和梓冰、木槿、燕青山全笼罩在波动的空间中。
诛仙箭矢与千杳激发的空间撞击到一起,刹那间爆发出金色的光芒,这力量超过宋辰砂曾经太多,哪怕是在空间波动中,张潇晗也觉得金光刺眼,身后的木槿和燕青山全都闭上了眼睛。
千杳冷哼一声,手透过耀眼金光向燕道抓过来,就在手伸入到金光的刹那,忽然闷哼一声,金光中忽然出现了一条金色蛟龙,千杳的手正伸入到蛟龙的口中。
燕道一击得手,转头向张潇晗望过来,诛仙弓一抬,正对的好像就是张潇晗,张潇晗眼神一凝,分明看到诛仙弓对着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燕青山,她脚步一错,就拦在了燕青山之前。
曾经的无数次,燕青山挡在了她的身前,这一次是她,以神的身份和身体,拦在了燕青山的身前。
诛仙弓张开,金色箭矢正对着张潇晗的眉心,箭矢已然激发,金色的箭头越来越近。
张潇晗直视着金色箭矢,身前的空间波动忽然向前推去,箭矢在接触到空间波动的刹那,忽然再次化作金色蛟龙,一股巨大的威压强行穿透空间,金色蛟龙挤入进来。
张潇晗的身前再一次出现空间波动,又一层空间护住了他们周身,外层空间忽然炸裂,张潇晗的耳边传来金龙震耳欲聋的怒吼。
“轰!”千杳身前也忽然传来爆炸的轰鸣,身后燕青山忽然痛叫一声,张潇晗反手一抓,就将燕青山抓在手里,又是一道空间波动拦在了四人身前。
“张潇晗,你拦得了今天一时,拦不住一世,就像你拦不住宋辰砂一般。我的好儿子,为父会再来找你的。”燕道的声音逐渐远去,爆炸的金光完全消失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这一次的笑声是凌夙的,她好像看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连仙子的仪态都无暇顾及。
千杳面色不变,瞧着燕道远去的方向若有所失,似乎没有听到凌夙嘲讽的笑声,接着看向张潇晗身后的燕青山,眼神里慢慢出现了然。
三人中似乎只有张潇晗全然不懂,她好像又回到了飞升初期,对新的世界完全不了解,但这一次她拥有了与之匹配的力量。
千杳向张潇晗点点头,再向凌夙也点点头,身形缓缓模糊,竟然就此消失,凌夙向张潇晗望了一眼,也和夷桢一起消失,张潇晗缓缓撤下身前的空间阻拦,望着二人消失所在。
身后是难耐的沉默,张潇晗能感觉到木槿和燕青山灼灼的目光好像要灼烧透她的后背,她无法回头,仿佛回头之后他们也将消失了一般。
“现在该怎么样称呼你,张老板,还是神?”木槿的声音终于响起。
张潇晗慢慢转身,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再见就仿佛是几万年,前尘往事仿佛隔世,张潇晗的视线落在木槿身上,也落在燕青山身上。
“木槿……”她低低道了声,只觉得相顾无言。
“他在我的神魂中下了禁制,如果你刚刚没有拦截,我的神魂便会离体。”燕青山沉声道。
“他……是仙界一个大能的分身,本体已经陨落了,魂魄该回到了冥界,但是分身还在,该无法转世。”燕道离开,她是再也不肯喊他一句师尊了,再见面,她也不会喊一声。
“黒瘴山的瘴气忽然消失,水潭内出现光罩。”木槿道。
“五界通道已经正式打开了,未来可能会有许多意外事情发生,黒瘴山处人界与魔界的通道也已经打开了,木槿,如果必要,就放弃黒瘴山吧。”张潇晗考虑了下道。
“是。”木槿答应着。
“青山,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的神魂再一次被祭炼,你和我走吧。”这话已经是在与木槿诀别。
木槿面无表情地望着张潇晗,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张潇晗了,也没有人如他一样感觉到张潇晗的疏远,人与神之间的差距正在逐渐拉开,他还没有飞升到仙界,张潇晗已经成神。
“潇晗,我们还有再见的可能吧?”木槿轻声问道。
“如果我是你,就选择再也不见。”张潇晗摇摇头,她注定要站在高处的,她不需要木槿的追随,需要的是比肩,可惜在五界,她再难找到可以比肩的修士,或许最后一刻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梓冰了。
她最后看一眼木槿,在木槿的眼神里看到了伤痛,这世界唯一了解她的人,也是唯一理解他的人,就这样相隔愈来愈远。
张潇晗缓缓转身,望着面前大地心内茫然,这大地幅员辽阔,她却找不到容身之所,五界已经没有她能存在之处了,可五界之外,又哪里是她安身之所呢?
她在心内轻叹,挥手布下空间,身后传来木槿低声询问:“不去黒瘴山看看吗?”
“五界的一切都在我的心念中,看与不看没有任何分别。”低吟中,张潇晗和梓冰还有燕青山的身影渐渐原地消失,就好像不曾出现般。
周身是空间传送的时空涟漪,好像眨眼间,又好像经过了很久,空间涟漪忽然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无尽的黑暗。
张潇晗的心里却陡然轻松,仿佛回到了家里一般,她正站在冥城外,正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水淸从大门内迎接出来,一袭白衣,风采依旧,冥城的黑暗掩不去他面庞的神光,孤独寂寞也遮不住他心态的淡然。
“张老板。”水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空灵,神态一如既往的安逸,望着张潇晗的眼神一如既往地专注,就仿佛昨日才见过。
很自然的,水淸与张潇晗并肩而行进入冥城,虽然来过多次,但张潇晗的视线仍忍不住在影壁停留片刻,彼岸花越发灿烂,栩栩如生。
身后,燕青山瑟缩了下,影壁发出强烈的召唤,他的神魂忍不住就想要飞到影壁内,忽然从水淸的背影飘来一点神光,没入到燕青山的身体内,神魂瞬间就稳定了,燕青山跟在水淸的身后,转过影壁。
“青山,这里你也算熟悉了,五界中,大概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你随意吧。”走过影壁,站在甬道上,张潇晗对燕青山道。
这里燕青山是熟悉,毕竟他差一点成为冥王,如果他遵从了张潇晗的心意。
他点点头,默不作声向侧院走去,去的方向正是神魂被炼魂灯镇压所在。
“水大人,你还好吧。”张潇晗才与水淸正式招呼。
“我很好,这里很安静,在这里我很心安。”水淸道。
“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这里?为什么你们都选择离开我?”这话张潇晗想要问转世的诸葛一杀,想要问被祭炼了的宋辰砂,可最后只有选择了黑暗的水淸才能听到她的询问。
“因果轮回,我忘不了在冥城的初见,忘不了张老板从炼魂灯下的搭救,让我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神界,并非是为了报答,只是为了一个因果,一个心安。”就站在甬道前,水淸徐徐回答。
“你们都心安了,我呢?”大概是在冥界的原因,有黑暗可以在表面掩盖张潇晗的表情,或者是这里最直面死亡,张潇晗心内的脆弱在这里全都表露出来。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是我们的宿命,要了结的因果,与张老板无关。”水淸轻言道,“能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是种幸运,我,诸葛一杀,宋辰砂,我们每个人都在对自己负责,张老板何必要因此愧疚。”
这道理张潇晗不是不懂,可这世界间之事,又哪里是懂就可以了解的呢,她沉默地沿着甬道向前走去,站在第一座大殿之前。
“梓冰,这里,你可熟悉?”张潇晗凝视着黑暗大殿问道。
“数十万之前,我曾随凰多次来过。”梓冰神态安详道。
第2277章 凰也如此
梓冰很自然地提起了凰,并不避讳水淸,“凰经常到这里,说在这里可以让她宁静。”
三人缓缓走进第一座大殿,张潇晗环视四周,黑暗让她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你呢?”
梓冰安然道:“天族人很少有情绪上的波动,我们会随着主人的情绪调节自己。”
“可你现在是自由的。”张潇晗说道。
“没有一个天族修士是完全自由的。”梓冰平静道。
张潇晗摇摇头,“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没有人禁锢你的行动,怎么会不自由。”
话这么说着,人却有些发怔,梓冰固然自认为不是自由的,她难道就是自由的?水淸就是自由的?这五界修士又哪里是完全真正的自由?自由永远是相对不是绝对的,她也就是在这冥界里偷得片刻的自由。
只是这样的想法她不会说出来,也没有人可以倾述,不知道什么时候,厌倦的感觉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内心,从无休止的奋斗一步步走向期望的高度,人已经到达了这个高度,意义却不负当初的存在了。
她还没有站在最高处,就已经逐渐体会到凰的感觉,相比凰在冥界的安宁,也是为了逃避某种不得不存在的责任。
她的身上本来没有责任,她本来无需这样,一路走来,最初的坚持逐渐成了习惯,本心也逐渐成为了惯性,更有周围人的推动,无形中的压迫。
她多么想放弃这些,只做回她自己,现在想来,哪怕是刚刚穿越之初的在张家,也是幸福的,至少那个时候的她满腔热忱。
这些想法在她脑海里转了转,就被她强行压制了,这些年来,她早就学会了掩饰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忽然她脑海里划过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呵呵,她在心里冷笑了下,面对这句话,大约一千个人也会有一千个解释的,所谓高处,所谓不胜寒。
她的心里却渐渐一片冰凉。
“五界既然已经相通,五界万事都在冥界掌握中吧。”张潇晗问道。
水淸点头道:“天下万事,只要是已经发生的,都逃不过因果,下界、上界、仙界万事,只是没有神的记忆,神不归冥界掌管。”
在张潇晗的预料之中,她神魂带上面具,也只能看到五界,包括在五界中她了解的神,可以看到凌夙,却找不到千杳,大约是她并不知道千杳也在人界内。
心念微动,神念在冥城内扩散,魂魄们经过往生壁往生,回忆前世总总,将记忆永久地留在冥界,化作一片空白往生,也有神魂被拘禁了,囚禁在各种囚室,也有魂魄连往生都放弃了,甘愿化作虚无,永生永世的消失。
神念中,她也看到了燕青山的身影,他正站在侧院的囚室前,那里的每一座小院,都有一盏炼魂灯,日日夜夜灼烧着魂魄的身体——在冥界内,所有魂魄都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对自身命运的掌控,本来,大家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吧。
水淸抬手在面前那一划,黑暗中出现空气波动的涟漪,三人面前出现一幅影像,先是浩瀚的森林,然后逐渐被推远,张潇晗认出远去的是下界的妖兽森林。
玄真派的山门出现,外门、内门,行走匆匆的修士们,图像忽然一转,出现一座宽敞的居室,一个张潇晗从来不曾看到的女修满面愁云靠在梳妆台前,梳妆镜里映出她半个身影。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燕道走进来,温柔的望着那女修,而在同一刻,女修的面容上露出刹那的恐惧,燕道开口,影像并无声音,张潇晗却知道燕道说的是什么。
“夫人又在担心了。”燕道是带着抚慰说的。
女修收起表情转身,用后背对着燕道。
燕道走上去,手搭在女修的肩上:“我给了你一切能给的殊荣,不仅是玄真派,整个玄黄大陆,谁不知道我燕道对夫人唯命是从,除了门派大事,事事都是夫人做主。”
女修一言不发,燕道微笑着,透过梳妆镜温柔凝视着女修。
画面跟着一变,这是一间简朴的石室,一个少年盘膝打坐修炼,眉眼与燕道和那女修依稀相似,是少年的燕青山了,石室大门被推开,燕道走进来,瞧见燕青山的时候不由就微笑起来,仿佛看到的是一块珍宝。
如果不了解,当然会以为燕道是望着珍宝般的儿子,可了解了,看到这样的微笑,任张潇晗心都冷酷了,也只觉得心寒,这目光分明就是看着一块珍宝,并非儿子。
“父亲,从早晨的时候,我就觉得血液在沸腾,我修炼有成了吗?”少年的青山望着燕道,眼睛里闪着喜悦。
张潇晗只觉得心一痛,这样的画面她不忍看下去。
水清好像知道她的心思,画面出现涟漪,再出现是一座小小的山村,一个小男孩在山林里用脏兮兮的手在地上挖掘出一根野菜,囫囵塞到嘴里,远处,一个温文尔雅的修士走来,视线不经意扫过男孩,忽然转头,眼睛里露出喜悦,跟着飘然而知,无需言辞,只从男孩的惊喜中就能猜想到他们说的是什么。
修士的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接着在男孩的头上画着繁复的图案,张潇晗缓缓闭上眼睛,夫人、儿子、徒弟,一个人能将至亲残害到如此,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呢?
画面消失,张潇晗的神念重新投入到燕青山站着的小院前,燕青山凝神望着小院里辗转在炼魂灯下的魂魄,良久良久。
“其实,做一个无所不知的神久了,也觉得没有多大的意义,无外乎见多了人生百态,人也好,修士也好,甚至神也好,都是一个利字驱使。”水淸轻叹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前世今生,都是至理名言,就不知天帝创下这个世界的时候,所为的可也是一个利字。
“可谁能逃得过宿命?”张潇晗缓缓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前世那些避世的人,他们进入到深山里,完全脱离人类社会,是不是就因为看穿了人生百态?
没有谁可以自以为有权利改变别人的命运,没有人可以干涉别人的路,可有太多的人想要干涉别人,也有太多的人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的好。
所以很多时候神都是高高在上,冷眼看人间百态,任凭凡人在时间挣扎。
大约这就是神与凡人的区别,凡人自以为是,神俯瞰众生。
她是不是也该如此,冷眼旁观,做一个真正的神,如前世被供奉在庙堂之上的神。
“宿命就是宿命,天道轮回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既然生在这个世界里,就无法摆脱,”水淸微微出神,却仍继续道,“任何一个世界也都该是如此的吧,我在这里,也忍不住想要看到张老板的曾经,可我也只看到了张老板的这一世,甚至之前的算作前世还也是这一世都不知道。”
眼前的空气再出现涟漪,一间简单的房间内,木床上盘坐的张清九面容忽然出现扭曲,跟着忽然张开了双眼,眼神里一片茫然,视线逐渐有了焦距,低头看去,正是张潇晗魂穿到这个世界最初的一幕。
这一幕似乎就在昨天,也似乎已经很远很远了,前世的一切恍然出现在脑海里,高楼大厦,宽阔的道路,两侧的店铺,急匆匆的人群,这中间曾经有她——什么时候,她已经淡忘最初的想法,不再考虑前世今生的渊源,不再考虑这里与地球之间的联系,哪怕她成神的刹那,知道她将拥有毁天灭地甚至更强大的力量,都没有想到这点。
“前世的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们的世界是凡人的世界,每个人都只有不足百年的寿元,十五岁之前都是孩子,十五岁之后算作少年了吧,二十岁就是成人了,在三十岁之前,大部分人都会有了后代,如果不是生病,这一生最美好,身体最强壮的时间会持续到六十岁,而六十已经算作衰老了,如果我没有到这个世界里,我也是如此的,在哪个世界里,我们都知道时光匆匆,大多数的时间我们都在工作中,为了赚取可以让生活稍微轻松些的花费。”
张潇晗慢慢地回忆着,前世今生,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区别也只是生存的过程,有的人一生都在为了生存奋斗,有的人很快就开始了生活,这一世不过是将前一世的时间成倍增加,过程成倍地延长,意义都是一样的。
而她,这万年来也一直苦苦挣扎在生存中,哪怕如今成神,也还是在生存的过程中。
“前世也有人勘破了世间的一切,将美好的一切寄托在成神上,于是遁入深山以求避世,大约是期望来世拜摆脱凡人的痛苦,也有人一生都在谋求权力,致力于万人之上,也有人一生一世都以为他人服务为宗旨,从中找到自己的快乐,但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谁也不知道哪个世界从何处来,我当日也是如此。”
张潇晗缓缓说着,内心里想到的却是比说出来的多了无数倍,她生活的前世被叫做现代,而之前,经历过的叫做古代,在之前的,又被划分种种,比起今生的世界,从整体上看要丰富精彩得多。
这个世界是天帝创造的似乎不假,前世的世界呢,难道茫茫宇宙中会有很多位天帝,创造了很多世界,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没有要完全了解的欲望了。
如果她陨落了,还要来生吗?她被脑海里出现的问题惊呆了。
大约是不想要了,经历过前世今生,她已经不想要背负太多的责任了。
“凰也曾经这般难过过。”梓冰忽然说道。
张潇晗慢慢转头,投向疑问。
“每一次凰都会到这里,独自坐了很久,再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与之前一样。”梓冰解释道。
“这是你第二次主动提到凰了,是因为我这个身体最终要为凰准备的吗?”张潇晗终于问了出来。
到现在,提起这一点她已经足够心平气和了,心内甚至没有了不甘与愤怒。
“您与凰很像,又不像,在你的身上我看到凰的许多影子,又有许多凰没有的东西。”梓冰本该露出疑惑的表情的,可他只是平静地望着张潇晗。
张潇晗摇摇头,“凰会知道她要做什么的,说来我本就是个凡人,身体成神了,内心里却还是住着一个凡人的灵魂,无法做到凰的高度,有一点也许是相同的,都将这里当做放松的安宁所在,不同的是,凰在这里是寻求片刻的宁静,我却是来找寻心灵的支撑。”
在内心,我远远没有凰强大。张潇晗默默在心里加上这一句。
燕青山的视线从炼魂灯下移开,向大殿处望过来,张潇晗也望过去,看到他转身疾步走过来。
“多少人梦想成神,拥有神的力量。”水淸道。
“神也是人,千杳也是神,凌夙也是神,神的世界不过是凡人世界的另外一个翻版而已。”张潇晗迎着水淸的视线,“不同的人站在这里,面对转世轮回,会有不同的想法,离开这里,生活会依旧,没有人能永远逃避,我如此,凰也如此,也许天帝也如此,还有你,水淸,我实在是不想你为我背负某种责任。”
“谁又能真的随心所欲。”水淸淡淡的道,“就是谋个心安,对自己心安。”
燕青山走过来,站在他们之前,几个人都望过去。
“我对炼魂灯下的那个魂魄有种自然的亲近。”燕青山先看看张潇晗,然后对水淸道:“我差一点成为冥城的代理城主,在你到这里之前。”全是解释对这里的熟悉。
水淸点头,“你看到的是仙界的修士,在等待自己的分身。”
燕青山微微侧头,“他的分身,想必不想要很快到来吧。”
燕青山并不想要水淸的答案,也没有必要真的要答案,他甚至都没有询问曾经的过往,他是真真切切死过一次的人了,和水淸一样。
第2278章 告别过去
燕青山没有问夜修文的分身是谁,谁也没有给他介绍,关于分身的话题似乎就这么过去了,那个被炼魂灯折磨的魂魄也好像被遗忘了。
冥界的生活单调乏味,读取修士的思维是唯一的乐趣,但不论是水淸还是张潇晗都对此毫无兴趣,很多时候张潇晗都坐在大殿内望着五界,从下界到上界到下仙域,看人间百态,偶尔,她会动用神力,也就是她的神念小小地干预下,可很快她就觉察到这么做的不公平。
比如从妖兽的嘴里救下修士,对修士来说,她是救命恩人,但对这个妖兽来说,她便是破坏了妖兽的机缘,有时候甚至是反过来置妖兽于死地。
站在人的立场上,她这么做无可厚非,可她现在是神,不仅是人界的神,还是五界的神,神是不该偏心的。
还有人界的所谓大凶大恶之人,虚伪狡诈之徒,在张潇晗曾经的观念中,这样的修士都是该被毁灭的,而她未成神之前,遇到这样的修士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比如说曾经的燕青山。
但站在神的角度,她看到的事情就不一样了,比如说上界的一个大修士,专门对落单的修士杀人越货,站在死于他手里的修士角度来说,杀人者便是最大的恶人,人人得以诛杀,可要是将每一个遇难的修士前世今生都看过来,便发现,这些修士的死似乎就是命中注定的,他们有的在修炼初期错过了机缘,有的不肯努力,还有的心存侥幸,正是他们一步步走来,将自己推上了危险的死亡之路。
而那个杀人的修士,在修行之路上却是坚韧不拔,唯有的,就是弱肉强食——如果将修士的身份换作妖兽,吞吃人族修士,便不觉得他是恶人是该死的了,只因为修士击杀妖兽,妖兽吞吃修士是天经地义的。
不可避免的,张潇晗换了一种思维方式考虑问题,前世的佛家将就众生平等,对神来说,修士与妖兽甚至草木相比也都是平等的,不同种类的生灵互相杀戮天经地义,妖族之间的杀戮也合情合理,为什么人族之间的就不可以呢?
是因为文化差异,她还是把自己当做人,没有当做神。
在发觉这一点后,她便不再干预五界之事,渐渐的,她适应了自己神的身份,将自己完全脱离开人族。
这中间,她也忍不住找到了燕道,换种角度,对燕道的感情也越发复杂起来,他是作为分身出现在下界的,存在的使命就是为了诛仙弓,所有他至亲之人的存在也是为了壮大神魂,不被诛仙弓吞噬,这一切在他出现在下界的时候就注定了。
那么,即使看不到诛仙弓内的宋辰砂的神魂,她也猜出宋辰砂被诛仙弓祭炼之后落入到燕道手里的原因,宋辰砂欠下燕道的一条性命,他必然要护住燕道一次,而之后,那就是各安天命了。也是合情合理的,当然,他的存在违背了人族世界的善恶标准,但追究其根本,错的源头在夜修文。
所以,夜修文的神魂会被收入到魂幡中,连通过冥界影壁转生的机会都没有,还要在炼魂灯下苦苦挣扎,等待着分身合体。
这一切最终用两个字就解释了,因果,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
张潇晗也想起前世,多少人在神佛面前祷告,期盼着神佛的眷顾,有的是信徒,坚信神佛会眷顾,有的全然不信,只相信自己,这么再看,前世今生都是一样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种下什么因,就得到什么果,神佛不是不在,他给了每个生灵该得到的机会,就看自己的把握了。
她没有看到千杳和凌夙,想必这二人去了神该去的世界,也许是上仙域,也许是为了不被自己看到,张潇晗知道,她离开五界的时间接近了,属于她的在五界的因果,已经结束了。
她也没有查看木槿和简约,他们终于完全成为她生命中的过客,她将是他们生命中的点缀,偶尔回忆中的一抹惘然。
她也想到了自己,她究竟是凰的炉鼎,还是凰分裂的一点神魂,七情六欲中的一块碎片?她能看明白五界生灵的命运,却看不明白自己的,而越是接近真相,她越是迟疑了。
在她的沉默中,燕青山离开了冥界。
陨落过,又在冥界见多了生死,在黒瘴山闭关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张潇晗,燕青山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了却一份因果,没有义无反顾,也没有壮烈,燕青山回到人界的一刻,燕道就感觉到他神魂中的印记。
父与子再一次相见,宛如仇人,而他们也确实是仇人吧,杀母之仇,祭炼自身的仇,求而不得的仇,相见的一刻,就是厮杀的一刻。
大修士的厮杀,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燕道神魂强大,强行入侵燕青山的识海,想要直接封印他,却不知道燕青山吞噬了数不清的魂魄,最初在魂幡内以魂魄的形式就诞生了神智,神魂的强大早就超出了这一界所有的修士,也超出了燕道,识海在被入侵的那一刻,燕青山反客为主,直接粉碎了燕道入侵的神识,燕道猝不及防,再祭出诛仙弓,诛仙弓却再也无法拉开。
宋辰砂只报得燕道的一次恩情,因果已经了却,诛仙弓化作金色流光远遁。
没有任何悬念,燕道的神魂回到了冥界,至此,这一界,张潇晗也再无可留恋之处。
从普通凡人到修士,从修士到神,从安于生活到谨小慎微到奋斗不止,到今天的俯瞰众生,张潇晗终于再一次蜕变。
能和她比肩的,只有放弃了人的身份,甘愿替她守护冥界的水淸,能够陪伴着她的,也只有天族的梓冰,还有的,就是陷入沉睡中的小不点。
小宝、火狐也成为了过去,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冥界重新恢复了安宁,只有水淸孤独地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墙之外的黑暗,当守护成为他的信念的时候,孤独同时成为了他的选择。
他的心里从来不曾诞生过奢望,只要能站在这里,让冥界永远成为她疲惫时候的避风港,他就足矣。
黑压压的魂魄不断涌来,在城门前拜伏,水淸的视线却只在遥远的黑暗,他寂寞,却不觉得孤独,雪白的长衣和他一起沉寂着,一动不动。
下仙域的虚空泛出涟漪,张潇晗和梓冰出现在半空中,两人的身影才一出现,面前的虚空忽然裂开,两人同时迈步,消失在半空中。
上仙域,峒箫懒洋洋地坐在他那个华丽丽的起居室内,手里把玩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隐隐有华光从水晶球内出现,水晶球内的景致不断变换着。
“主人,冉英少主求见。”一个侍者无声无息地走进来,谦恭地说道。
“请到餐厅去。”峒箫盯着水晶球微微出神,“将昨天打来的麟虚兽收拾了,做一桌全兽宴。”
“是。”侍者躬身答应着退下去,峒箫手一翻,水晶球就消失了,身上划过水波纹似的涟漪,衣着一变,华丽中透着高贵雅致,他的神情却有些出神,好像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瞬,脸上便出现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柔情,在走出起居室的时候,笑容就替换成常态。
走出起居室,是一条高大的长廊,长廊两侧是华美的壁画,壁画之间是精美的壁毯,连拱形的棚顶,也有大幅壁画,还有作为点缀的发光的宝石,会随着主人的心念变换亮度。
峒箫行云流水般走过,从长廊正中的楼梯走下去,脚下的地毯柔软,不过要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峒箫的鞋子并没有落在地毯上,他只是做出行走的样子,人漂浮在地毯上。
楼下又是一个很高大的大厅,同样的金碧辉煌,舒适的高背椅子围成了一圈,峒箫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另外一座大厅,大厅正中一条不是很长的方桌,冉英仿佛百无聊赖地站在一个壁画前。
“我就没有见过比你更会享受的修士了。”感觉到峒箫进来,冉英说了一句后转身,瞧着峒箫华丽的服饰眉毛挑了挑,露出赞赏。
“人界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人生苦短,正要及时享乐。”峒箫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率先做到餐桌旁。
冉英的眼神黯淡了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走过去,刚坐下,就有侍者走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纯白色餐盘,盘子上是一瓶华美的琉璃瓶,还有两个透明的水晶杯。
杯子被分别放在二人身前,接着琥珀色的液体被注入到杯子内,只有浅浅的一个杯底,接着侍者就带着琉璃瓶离开了。
冉英伸手端起酒杯,在鼻端嗅嗅,接着摇晃了下杯子,让水晶杯壁上挂上一点点琥珀的颜色,再嗅嗅,才浅浅地品了一口。
“呸,什么人生苦短,苦短的是我们,与你有什么关系。”冉英啐了峒箫一口,嘴也撇撇。
峒箫也端着酒杯,在手里晃晃,却没有如冉英那般嗅嗅,直接送到嘴里,喝了大半道:“那个很会惹麻烦的人快到了。”
“谁?”冉英随口问了句,端着酒杯的手忽然一僵,不愉快的记忆瞬间涌入心头,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留给她的玉符不见了,应该是被分解了,这么些年不见,我还真有些想她。”峒箫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在提到“她”这个字的时候,笑容里不觉浮现一抹温柔。
冉英放下了酒杯,没有吱声。
侍者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收了二人的酒杯,另有侍者过来,重新换了红色的灵酒,菜肴流水般端上来,很快桌面就满了,却还有一盘盘的佳肴放置上来,每一盘也都放置在桌面上了,并不嫌拥挤。
二人对这现象司空见惯,待侍者离开,峒箫道:“也不会那么快,你放心,张老板不记仇。”
冉英哼了声:“飞升了?没有来找你?”
“找我就奇怪了。”峒箫不介意道,“她那个性子,怕是命都要没了,也不会找任何人。”
冉英的面色还是很难看,拿起面前的餐具取了一口食物,麟虚兽的肉鲜美得仿佛入口即化,他却品不到一点味道,曾经的一幕出现在脑海中,再看看面前这个熟悉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慵懒偏偏又精致的男人,鲜美的麟虚兽肉也好像苦涩起来。
“还记着契约?”峒箫笑了声,也尝了一口餐盘内的肉,满足地叹息一声:“你已经很幸运了,这我还是和张老板学的,你要为左天翔报仇,我随时恭候。”
冉英哼了声,盯着峒箫的眼睛,略带恼怒道:“你请我来到底是为了这餐麟虚兽肉,还是为了那个女修?”
峒箫做了个请的手势:“自然是请你吃肉了,也是提醒你,我猜这番张老板前来,身份上会有些变化,我们上仙域很快就要热闹了。”
“你和张老板到底都是哪里的怪物?”冉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他们修士也本来没有必要靠食物为生,不过是满足口腹之欲而已。
“你肯定不会愿意知道真相的,难得我们可以朋友般的相处,还是不要破坏这些了,尤其是在这么鲜美的麟虚兽肉面前。”峒箫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冉英狐疑地审视了峒箫一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再次品尝着麟虚兽肉,却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肉,连酒都忘记喝了,想要忘却的记忆涌上心头,心内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面前的不是左天翔,是曾经逼迫了他签订契约的夺了左天翔肉身的人,他们本该是仇人的,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却无法把他当做仇人,而在不久之前,他甚至还主动解除了契约,且不论在契约之内还是之外,也不曾羞辱过他。
作为一个朋友,面前的修士无疑是他见过最合适的,恰如其分的尊敬,适当的帮助,不索求回报,偶尔他甚至生出庆幸,庆幸原本的左天翔被夺舍了。
第2279章 峒箫与云逸
峒箫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对麟虚兽的烹饪,“我们都知道麟虚兽最嫩的部位是脖子上的软肉,你来尝尝。”
峒箫指着一盘被切得如纸一般透亮的肉,示意冉英,冉英夹了一片,肉被片得极薄透亮,纹理清晰可见,入口带着酒香和蜜的甜香,冉英品尝了一会道:“用蜂蜜和甜酒腌制之前,还用木系灵力去了其中的腥味,还有一味调汁是什么?”
峒箫笑笑,略带得意:“这你就没有尝过了,是小龙鱼的血炼制的调鲜汁,为的是将软肉微弱的腥气化解了,其实还有一味调汁,不过无色无味,将所有的调汁味道淡化一点点。”
冉英乜斜着峒箫,“你以前都是做什么的?瞧你的排场,大富大贵都不足以形容,可你又这么精于享乐,连最难处理的麟虚兽的颈肉都能处理得这么鲜美。”
峒箫也夹了一片肉送入到嘴里,却微微蹙眉,摇摇头:“还欠一点,他们处理得到底不够。”
手一抬,一个侍者无声无息走上前,微微躬身,峒箫吩咐道:“将小龙鱼的胆汁取来。”
侍者躬身答应着退下去,冉英盯着峒箫,叹气道:“你也有储物空间。”
说话间侍者重新走进来,雪白的托盘上是一小蝶青绿的液体,峒箫伸手拿过碟子,“这才叫做排场,什么都自己做了,要这些仆从做什么?”
手托着小蝶的底部,碟子上的胆汁忽的冒出一股青绿的烟雾,胆汁瞬间就变得雪白,接着上边又出现一层白雾,胆汁的温度迅速降低,接近冰点。
这一手对哪个修士都极为简单,峒箫也不是炫耀,他将处理过的胆汁均匀地洒在肉片上,胆汁一落在肉片上就迅速被吸收了。
峒箫接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冉英狐疑地夹了一片放入口中,原本的酒和蜜的味道几乎没有了,替代的是绝对的没有品尝过鲜美的味道。
“你怎么想到的——要是炼丹,还有情可愿,只是食材的处理……”冉英这么说着,还是再夹了一片肉品尝,边吃边摇头。
峒箫笑着放在嘴里一块肉道:“你我不愁修为,不愁寿元,炼制的灵丹自己需要有限,唯有这口腹之欲,真真切切地是满足自己。”
冉英叹息一声,“我以为以前的左天翔就会享受了,可和你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你不单单是享受,还是带着品味的独特的享受,举手投足,包括你大宅的侍者,奢华,对,全透着奢华。”
峒箫又笑了,想起曾经,这怎么能算作奢华呢,不过他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
两个人就谈论起昨天的狩猎,品评着几位年轻的新贵,冉英道:“安媞昨天一直跟我提起你,她仰慕你很久了。”
峒箫端起灵酒晃晃,浅尝了一口才道:“谁是安媞?”
冉英晃晃头:“别告诉我你没有注意到她,她一头红发那么鲜艳,和我说起你的时候,好几个年轻人的眼神都要生吃了我一般。”
峒箫不在意道:“还真没有注意,——哦,是了,那个猎杀了一头独角火鹿的女修?”
冉英盯着峒箫的眼睛,忽然笑起来:“你不是在等着张老板?”
峒箫的眼神透着玩味,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嘴角歪歪:“上仙域太过无聊了,安宁的时间也够久了,好好享受吧。”
“那你不收几个女修,把你对待我的这些拿出一半出来,哪个女修不对你死心塌地。”
峒箫嗤笑一声:“对她们?还真没有兴趣。”
“什么样的有兴趣?”峒箫不提张潇晗,他也不再提。
“别总说我。”峒箫审视了冉英一会道:“呵呵,再耽误你一会,你就该回去了,让我想想,送什么样的贺礼给你。”
冉英诧异道:“什么贺礼?”
峒箫微笑着:“结亲的贺礼,现在,你家正在张罗着你的亲事,我也不留你了。”
冉英瞪了一会眼睛,叹口气道:“所以我才躲到你这里来的,你说,我本来应该对你提防的,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可怎么就提防不起来。”
冉英郁闷地喝口酒,他看不透峒箫,明明这个人曾经试图控制他,强迫他签下了契约,可之后将契约解除了,自己反而更信赖他了。
峒箫耸耸肩,盘算着这个动作真心是不雅观,可张潇晗做起来的时候,那种无可奈何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怎么不劝我?”冉英问道。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当然你自己做决定了。”峒箫很自然地道。
“所以我才喜欢和你在一起,舒心,不用考虑太多。”冉英端起酒杯喝了最后一口,“我的缔结道侣的仪式上,要你家酿制的这种灵酒。”
“好。”峒箫一口答应。
满桌的灵餐并未全都吃完,这也是峒箫餐桌上的礼仪,不是灵餐的数量太多,味道不足,而是他们本来没有必要吃东西的,所有的都是浅尝则已,要得是享受,他们也不需要灵餐提供修炼的灵力,大约吃得最多的就是灵酒了。
峒箫站起来,对珍贵的麟虚兽的兽宴全不在意,在他离开餐厅后,有侍者悄无声息地走进去。
回到房间换了一身稍微淡雅点的衣服,峒箫走出房间,来到房间之后的一座花园中,这是一座占地面积相当大的园林,正中间是一座圆形的水池,水池中间是一朵宛如真正鲜花的雕塑喷泉,水池向四周发散出八条小路,每一条路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尽头都是一座高大的建筑,他常住的是最雄伟的,其他的就各有用途了,其中一座专门陈列着收藏,左家子弟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手段,每年从中竞取到一些合适的宝物。
峒箫站在喷泉之前,享受了一会凉丝丝的带着水汽的清风,然后走到草坪上,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瞧着蓝天白云一会,右手手指微动,心内轻叹了声。
从一个多月前,他就占卜不出张潇晗的命运了,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张潇晗达成夙愿,成神了。
他将自己摆出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除非是他肯以损伤身体为代价,不然占卜术对张潇晗就没有一点作用的,不仅是张潇晗,还有千杳。
想到千杳,峒箫的眼睛闭上,掩饰了他眼神内的冷漠,三十多万年前的一幕重新出现在脑海里,他的神魂都仿佛还在灼烧。
他放任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虚幻的痛苦中,好像只有这痛苦才能让他不会忘记过去的那段记忆,本来他已经打算忘记了。
花园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峒箫没有睁眼,浑身虚幻的疼痛却立刻全都消失了,每日例行的对云逸的折磨又开始了。
每天都要忍受两次被剖开肌肤挖去内脏的痛苦,再忍受内脏生长时候的麻痒煎熬,还要被穿透固定在山石上,无时无刻不在肉体的疼痛中,这个男人的毅力让峒箫也钦佩。
峒箫站起来,很快就出现在云逸面前,云逸的胸膛敞开了一个大洞,献血淋漓,其内甚至露出了骨骼,他虚弱地闭上眼睛,满身大汗,头也无力地垂下,被洞穿的身体封锁了灵力,他无法减轻自身一点点痛苦,只能凭借着毅力生生地挨着。
峒箫沉默地站着,看着他的身体内部的肉芽开始缓缓生长,看着云逸被盯住的手臂微微动了下,献血顺着钉住的伤口流下,云逸些微的挣扎停下。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云逸的头抬起来,眼睛也睁开,在峒箫的预料中,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没有看到半分痛恨,有的只有平静与淡然,云逸比他想象的还要超脱。
“你知道我不是左天翔,对你的家族,我也没有半分毁灭的想法,为了你那个不将你当做至亲的母亲,值得吗?”峒箫终于问了出来。
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这个男人的答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满足两个所谓至亲对他的痛恨、威胁,他竟然也承受了。
“既然那是他们想要的。”云逸面无表情,如果不是身体不断渗出的冷汗,根本看不出他正在承受痛苦。
峒箫盯着云逸的眼睛,云逸将眼睛闭上,避开峒箫的注视,面前的男人带给他的压迫感强于他身体遭受的痛苦,正因为这个男人不是原本的左天翔,也没有对他的仇恨,所以他才不愿意在他面前赤身裸体地承受挖去内脏的痛苦。
“你的家族注定要毁灭的,如果你还在这里,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至于你的选择,我不做干涉。”峒箫说完,毫不犹豫就转身,云逸猛的张开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说,望着峒箫的背影渐渐远去。
他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脆弱,好像不胜肉身的痛苦,刚刚生长出来的心脏砰砰跳动着,透露出他内心的心绪不平,他为之守护的家族,为之舍弃了自己尊严、自由,甘心承受痛苦的家族,真的就要毁灭了。
身体逐渐闭合,云逸身上的冷汗也消失了,他定睛看着脚下的草地,好像是很久,其实只是不多时,云逸的手脚忽然一挣,骨骼发出渗人的断裂声音,他已经脱离束缚,献血顺着撕裂的皮肉还没有流到地上,肌肤就已经开始愈合了。
云逸拿出了一件长袍不紧不慢地穿在身上,然后慢慢地向花园走去,这个时间,那个夺舍的男人只会在花园中闭目养神。
峒箫好像知道云逸会过来,草坪上已经摆上了罩着雪白桌布的餐桌,精美的餐具也摆在上面,这个男人比左天翔还要精于享乐。
“请坐。”峒箫自己没有站起来,云逸平静地坐在峒箫的对面。
“很久以前,我也认为为了某些事情,可以牺牲自己,嗯,适当的,后来我渐渐发现,没有人在意你的牺牲,当然,我做出牺牲的时候也不是全为了他人,多半是因为感动了自己,以为这样做体现了某种……嗯,价值。”
峒箫做了个手势,有侍者上来,为二人送上碧绿的灵酒,云逸认识这种酒,上仙域只有少部分家族有能力挥霍得起,包括他云家在内,也只有家主才有机会喝上一点,此刻就被峒箫随随便便地拿过来,好像平常的饮品,而峒箫确实也只是将它当做平常的饮品。
“当我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的时候,我反思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因为时间足够,足够到我将出生以后的事情回忆若干遍,不仅是我的,还有他人的。”峒箫端起酒杯,品尝了一口,“思考有助于我宁静心情,可以让我站在另外的角度看待过往,尤其是在又一次变故之后。”
云逸也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温润的感觉顺着灵酒入腹,新生的五脏六腑被这种温润的力量滋养着,隐约的虚弱瞬间就被冲淡了,他克制着自己放下酒杯,面前的男人一举一动都那么雅致,他不想给他贪婪的印象,虽然这杯酒都是给他准备的,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温阳他的脏腑。
侍者接着端来了各种餐点,峒箫做出随意品尝的手势,自己也每一样都尝了,云逸夹起一块点心,明明鲜美,却食不下咽。
“后来我觉得我想明白了,尤其是夺舍之后,人……嘛,既不是为了别人活着的,也不是为了感动自己,更不是为了感动别人,知道吗,我曾读取了一个女修的记忆,在漫长的孤独中,读取别人的人生,其实有很多感悟,最让我感触颇深的就是她活着的目的。”
峒箫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手里的绿色液体,好像在绿色液体中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
忽然他轻笑了下:“好像没有明确的目的,却一直有大的方向,不论过程如何,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偏离,却从来没有偏差过。”
峒箫笑起来,看着云逸:“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呃,可以让你有力气等待下一次的酷刑。”
第2280章 如果不愿意
峒箫说得轻松,云逸开始听着还思索着峒箫说这些话的意义,可峒箫很快就转为调侃,云逸微微一怔。
他不太适应峒箫这种说话的语气,从小他就生活在严谨的环境中,少有玩笑,更不用说他现在的地位。
就像与冉英的聊天一样,峒箫几句话将自己想要说的说过之后,就换了轻松的语气,谈论起上仙域的狩猎、宴会,新近出现了哪几种烹饪美食的方式,还与云逸讨论了炼制灵丹,对某一种灵丹的炼制提出些看法。
峒箫并不擅长炼丹,但这个不擅长是相对人界神祗的,就如他所说的,三十万年的孤独足以让他回忆所有的事情,包括已知的丹方,炼制灵丹的过程。时间是最有效的学习手段,足够的时间可以完成任何想要完成的事情,在峒箫还是神袛的身份下,轻描淡写的一句点播,在他人就是千金难求的。
云逸说得很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中就将面前的食物都吃掉了,只觉得时间过去的极快,峒箫所说的还没有全都理解掉,只是明白,峒箫在以他的方式劝说自己,不必再进行无谓的牺牲。
峒箫离开之后,他没有马上回到锁住他的地方,而是站在水池的喷泉前沉默着,就如峒箫所言那般,回忆着自己的过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神也迷茫起来,他是家族送到左家的人质、牺牲品,泄愤的工具,他也为了家族、为了他的父亲母亲的安心甘愿牺牲,哪怕左天翔的本体已经不在。
他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苦难换取家族安宁的准备,可忽然有一天,这位被夺舍的左天翔告诉他,他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他不该为了其他任何人牺牲自己。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多少次痛苦的煎熬中,他问过自己,可从来没有过明确的答案,他已经分不清他的牺牲是为了成全自己,还是为了成全家族。
这一次,直到天黑,直到高空传来急切的鹰的鸣叫,管家也没有过来强制他回到后山,他仰望这渐黑的天空,心头的压制在渐渐减少,直到鹰的鸣叫开始焦灼,到最后的失望消失。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水池边,一直到天色从黑到亮,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还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超过被鹰啄食身体更可怕的呢?
无数次,他被钉在山崖上凝视着天边,看着旭日东升,满心绝望,而这一次,他甚至带着期待的心情凝视着红日,原来红日的东升是这么美好,这么值得赞叹。
他还没有完全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也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他就这么站着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到管家无声无息地在他的身后站立了片刻,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上仙域,是完全脱离五界的一块大陆,它不是下界,也不是上界,甚至也不是修士传统意义上的仙界,它的地貌就是一块漂浮在空中的大陆,在高高的云层上。
没有修士能飞得这么高,对修士来说,上仙域永远都是不可望也不可及的,上仙域的存在只是满足了修士的幻想,给了他们一个不可能的期盼。
生活在上仙域的修士,才是真正的被神袛眷顾的,足够的修炼资源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加大陆的幅员也不断辽阔,足矣让他们延续着上古时代修士的生活,当然,任何社会都不可避免出现地位的高低分歧,资源再丰富,也会诞生贪婪者,渴望站在权力最高峰的修士,原本的左天翔就是其中的一员。
峒箫夺舍之后,吸收了左天翔的全部记忆,曾经的身居高位,作为魔界的帝子,他尝尽了神袛的荣华富贵,地位的一落千丈,从帝子到元神囚徒,也让他的心念超越了曾经,富贵与权势真如过眼云烟,再看上仙域修士之间的尔虞我诈,就有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但峒箫也明白,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曾经的神袛,他这份淡然,在面对千杳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否能保持,在得到他曾经的骨肉的时候,还能不能维持住。
“主人,安家送来请帖。”管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是一枚精美的灵玉炼制的请帖,请帖四角雕刻着绿草鲜花,中间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灵兽,正是安家的守护神兽的形象。
峒箫歪在躺椅上,正拈起一枚灵果,眼神向请帖上瞄一眼,想到冉英说的,漫不经心地伸手接过来,手触碰到请帖的刹那,眼神忽然有瞬间的锐利,接着就隐没了,灵力一送,请帖中的神兽就吐出了一串文字。
峒箫嘴角牵出一点笑意,将请帖收了,“告诉安家,明日我准时赴宴。”
管家恭谨地答应了退下,峒箫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他怎么能感觉不到管家恭谨的外表动作下内心的怀疑呢?这怀疑不是一点点出现的,而是在某一天,在他对冉英提及了一个功法的改进之后突然出现的。
如今,这份怀疑越发强烈了,就在昨天,达到了巅峰,管家终于确定了他的怀疑。
真久,也真够执着的,峒箫笑意继续扩散,从他夺舍之后,就没有再碰左天翔的侍妾一下,对左天翔原本的子女没有轻慢也谈不上怎么关心,他也没有有意伪装,可对他产生怀疑的竟然只有这个管家,还是在他最终解放了云逸之后。
很快峒箫就将管家的怀疑丢掉了,无聊地将还没有吞下的灵果丢掉,随手占卜了下,刚要站起来,眉峰一凛,神念内忽然出现急迫来,某种东西正在召唤着她。
那是骨肉的召唤,是分离的血肉渴望与神念统一的召唤,沉寂了数十万年的心念瞬间就失去了平衡。
峒箫猛然站起来,身形一闪就离开了房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室外,无需辨别方向,只遵从着心念的召唤,面前的虚空忽然出现裂口,他的身影落入到虚空内。
一步就是跨越了数百万里,身后撕裂的虚空还没有合拢,峒箫就站住了,就在数百米开外,一个年轻的女修和一个英俊的男修并肩而立,微风吹去,女修发丝飞扬。
简朴的灰色长袍难掩女修的风姿,微微扬起的衣袍一角给女修单薄的身影添了一层写意,凝目望来,眼神里是略微的诧异和了然。
“张老板,你比我预想的要快多了。”峒箫笑起来,他自然是看不到他的笑容有多么温和。
“在下仙域了却了一些过往,也是才将答应峒箫道友的事情做到。”张潇晗淡淡道。
峒箫微微颔首,才将视线转向梓冰,仿佛老友再见到般,“梓冰道友,没想到你也解除封印了。”
梓冰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没有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预想的神色,峒箫打量着张潇晗,心内忽然生出苦涩来,他掩饰着心内的想法道:“先到我的府邸一叙。”
虚空再次被撕裂,三人先后从被撕裂的虚空出来,一座巨大的建筑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平整光滑的石头砌成的外墙,雕刻着巨大的上古异兽栩栩如生,每一扇窗口都被精美浮雕环绕,初见时恍然以为是看到了前世的某种风格的建筑。
“这是原本的左天翔的府邸,内部我略微改造了。”峒箫做个请的手势,张潇晗很自然迈步上前,与峒箫并列,梓冰稍微后退半步跟随。
十几阶台阶上,是镶嵌着宝石雕花的石门,张潇晗忍不住笑了下,浮夸的奢华总是好笑的,可她的笑容略一出现就凝在面上,门上的哪里是普通的宝石,分明是各种难得的矿石,被炼制了镶嵌在石门上,构造了某种阵法。
“这个也是左天翔做的,我觉得有趣,就稍微改动了些。”峒箫瞧着大门也笑道。
梓冰诧异地看了峒箫一眼,峒箫和他认识的完全不同了,这几句话看不到任何曾经相同的地方。
说话间就步入了大门,瞬间的高大宽敞和装饰让张潇晗不由仰视了下,如果这里是一个宗门的议事大厅,或者是曾经帝子的府邸,张潇晗也不会被震撼,这里明明只是一个上仙域家族的普通会客所在,却堪比议事大厅,这已经不是夸张的奢华了。
张潇晗环视四周,笑道:“我也算有阅历的人了,这半刻钟不到就吃惊了几次,峒箫道友很会享受啊,不愧是神袛。”
峒箫也笑道:“这是上仙域大多数修士的生活,我大约发扬光大了些。”
这说话的语气和用词陌生而又熟悉,张潇晗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曾经被读取了记忆,心内的酸甜苦辣弥漫,面上却不露声色。
“峒箫道友,答应你的我都找到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取出来还给你,还要麻烦你自己动手了。”张潇晗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峒箫的不死之心在楚轻狂身上,但其中的不死之意她抽取了在自身上,可又祭炼了,如今她是不知道怎么分开了。峒箫的骨骼、皮肤和筋脉炼制的战魂鼓也在她与分身合体之后得到了,只不过在开启五界的时候消失了,这战魂鼓她确定不是被乾坤鼎吸收,也没有在乾坤鼎内,她有怀疑是被自己不知不觉中锻炼了,与不死之意一样,所以,在见到峒箫之后,她也很无奈。
越是距离近,就越感觉到张潇晗身上的熟悉的气息,峒箫怎么看不出来张潇晗已经祭炼了不死之意?
这是魔界帝子的不死之意,张潇晗的身上已经是她中有他。
面对自己曾经身体的一部分,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生生从张潇晗身上剥夺出这些,也是他下意识就不想做的,他凝神看了张潇晗一会才道:“你才到上仙域,总得先让我尽尽地主之情。”
“恐怕你我都没有太多的时间,五界通道全部开启了,我才也见到了千杳和凌夙,诛仙弓也现世了。”张潇晗三言两语将遇到千杳的过程讲了。
从峒箫的表情里看不到什么,待张潇晗讲过了,点点头道:“你既然已经成神了,千杳就看不到你的行踪了,我也隐藏在这个身体内,一时半会千杳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了,还有你和梓冰。”
张潇晗没听出峒箫隐藏的意思,微微摇头,“你现在也就是上仙域修士的程度吧。”
峒箫笑了:“是的,不过神袛的实力不仅仅是在肉身上,你有没有试过使用自己的神念?”
张潇晗点头,在峒箫面前,她也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你是指神念御敌。”
峒箫道:“不错,神袛之间的战斗,就看谁的神念强,神念强的一方可以划取自己的空间领域,也可以吞噬对方的空间,在自己的空间内,自身就是绝对的存在,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对方灰飞烟灭,但反之,如果神念不够强大,吞噬对方空间的时候就会被反过来吞噬。”
张潇晗心念一动,看着峒箫欲言又止,峒箫笑道:“我现在当然也可以用神念制造领域空间,不过这个身体不行,空间制造的刹那会让它不堪负荷,你就不同了,你的肉身淬炼得强度该超过你的神念。”
“会让你很麻烦?”
峒箫笑容凝固了一会,正色道:“张老板不仅炼化了我的不死之意,还将我的筋骨皮也炼化了,与我预想的有很大差异,我需要时间。”
张潇晗明白峒箫的意思,没有再拒绝,简单地谈论了一会,有侍者过来,餐厅已经布置好了。
这一次张潇晗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奢华,浮夸,什么是神袛的享受,这是张潇晗前世在影视中才能见到了,甚至还达不到这个程度。
“是最后的晚餐?”在品尝了最后的甜点之后,张潇晗玩笑道。
峒箫放下手里的餐具,笑容也收起来,“张老板以人身成神,你我地位相当,如果你不愿意,所有的我都无法收回。”
第2281章 奢侈生活
“张老板以人身成神,你我地位相当,如果你不愿意,所有的我都无法收回。”峒箫专注地看着张潇晗道。
张潇晗笑笑,举着酒杯晃晃,她知道峒箫懂得这个东西的含意,果然峒箫也举杯示意了下,张潇晗抿了一口后道:“我这个人缺点很多,优点很少,大约唯一的优点就是守信了。”
峒箫顿了下才道:“张老板谦虚了。”
张潇晗笑笑,峒箫接着道:“张老板对上仙域了解多少?”
张潇晗摇头道:“几乎是空白。”
峒箫点头:“上仙域没有真正的神袛,所有的修士都是上古神袛的后代,被压制了神格,张老板你算是上仙域第一位神袛,之后,神格的压制该消失了。”
张潇晗道:“每个修士身上都有神格?”
峒箫摇头道:“神格也是一种修炼资源,也分品质,高品质的神格能够压制低品质的神格。”
张潇晗若有所思了一会,慢慢点点头:“如此……”她沉吟着。
“上仙域的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了,对神格的争夺将是修士之间的恶战,先得到神格的家族,尤其是高品质神格,可以率先成神,吞并其它家族,甚至是与其他获得神格的家族瓜分上仙域,恢复上古时代的神袛统治五界的方式。”峒箫接着道。
张潇晗微微凝神:“千杳和凌霄应该也回到这里了吧,他们都是本体出现,就和我现在一样不需要神格了吧。”
“是的,按照你说的,他们该到来一段时间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正在找寻神格。”峒箫道。
“这样就可以以神格为交易,控制住想要成神的家族?”张潇晗道。
“呵呵,”峒箫笑了笑,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梓冰道:“梓冰道友有何看法?”
梓冰面无表情:“三十万年前千杳和凌夙做什么了,现在他们还会做什么。”
梓冰和峒箫对视了一眼,表情是一样的平静,眼神里是一样的波澜不惊,可张潇晗分明觉察到他们之间的默契,上古时期发生的事情对他们好像是禁制般,不论是梓冰还是峒箫都绝口不谈。
感觉到张潇晗的注视,梓冰垂下眼皮,峒箫望着张潇晗道:“五界的格局已经在改变了,改变成什么样子,还要凭借各人的本事,上古的事情我已经想要全都放下了。”
张潇晗凝视峒箫,他的表情淡然,仿佛真的将一切放下了。
真的能放下吗?三天三夜的天火焚烧,拆骨抽筋扒皮加数十万年的囚禁,就算这些能够放下,魔界的灭亡呢?他能放下自己子民被屠戮的仇恨?
心里疑问,张潇晗却没有问出来也没有表示出来,这是峒箫自己的决定,她只是来归还他一身的筋骨,万年时间,足以将她锻炼成不去干涉他人想法做法的人,之后,她就与峒箫再无瓜葛。
修士本来没有白天黑夜的说法,若是按照张潇晗的打算,峒箫不是尽快取回自己的身体,就是要找寻神格,可一顿耗时颇久的晚餐后,峒箫又兴致勃勃地给张潇晗介绍上仙域的概况,大约有多少个家族,他顶着的左天翔左家又是怎么样的豪门,像他这样的家族大约有多少,又说起张潇晗的府邸,他已经选好了地方,是一座半岛,那块地方他已经买下来了。
接着又拿出地图,上边是上仙域的地貌,海洋、河流、山林、居住区域,将给张潇晗准备的府邸的所在指出,又勾画了两个地方道:“以张老板的身份一处府邸是不够的,还应该有两处,等张老板熟悉了上仙域,我们再挑。”
张潇晗无语,她加上梓冰才两个人,已经有一个半岛了,还要再有两处居住所在,还真将她当做神袛了。
“梓冰道友也要有自己的府邸,你看看喜欢哪一处?”峒箫含笑望着梓冰。
“我是张老板的仆从,自然要和主人住在一起了。”梓冰拒绝了峒箫的提议。
从梓冰举止和峒箫对他天族身份的了解上,峒箫猜出了梓冰的选择,闻言也不多说,还是张潇晗旧话重提:“将不死之意归还你们之后,我只想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闭关。”
峒箫挑挑眉毛,“无论如何,你都是神——我领你到客房,明天我要有一个宴会参加,张老板肯赏脸一起去参加吗?”
张潇晗叹息了一声,“峒箫,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现在我的感觉是我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的人。”
“那,我带着你一起熟悉好吗?看看上仙域的修士是如何的纸醉金迷。”峒箫道。
面对峒箫的温情询问,张潇晗第一次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也是需要有人领着她了解上仙域,她还多多少少欠下峒箫的人情,身体内祭炼融合了他的不死之意,还有他的筋骨,因此道一声谢就答应了。
峒箫先领着她去了客房,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然后安排了一个女侍,张潇晗只要对着传音符说句,就会候在门口等候吩咐,然后领着梓冰去他的客房。
客房的木制大门是张潇晗不熟悉的材质制作的,乳白色的大门上雕刻着花朵构筑的阵法,确保住宿人的安全和不受打扰,进门之后先就是一个会客厅,哪怕是见过峒箫的会客厅了,张潇晗还是很吃惊。
且不说会客厅的宽敞,也不说半个环形的落地大窗对着的花园的惊喜、墙壁上装饰的挂毯精美、棚顶修士猎杀妖兽的壁画栩栩如生,也不会说地毯的柔软、颜色搭配得赏心悦目,单是落地窗前小圆桌上的茶具、环绕着圆桌上的靠椅,就足够精致,雕刻着繁复的装饰花纹,看得出主人很为此费心,会客室正中还有一个稍大的桌子,上面是一套白色雕花瓷器——一打眼张潇晗以为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电视里,忽然记得这仿佛就是她在前世某个电视里看到的场景。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记得这么全的,峒箫竟然将她记忆深处的东西全都窥视了,在当初的那个阴河之下,也是,那时候的峒箫虽然只是一滴包裹着元神的精血,却在数十万年的时间里修炼神识,她那时不过是一个普通修士。
难怪峒箫居住在她头上的发簪里,少有说什么,只要开口,都是她不会反驳的,他是那么了解她,比她都了解自己。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至少没有讨厌,张潇晗走到落地窗前,悠闲地坐下,心念微动,就看到瓷器茶壶内碧绿的茶水,她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恍惚不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
如果就过这样的生活,远离纷争,纸醉金迷,也是不错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张潇晗就警觉起来,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她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呢?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将不死之意还给峒箫之后,只要她要求,峒箫一定能将她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养起来的,但她能吗?她还是刚刚穿越过来只想在仙农洞府里避世的张潇晗吗?
哪怕她厌倦了纷争,可灵魂被抓到这个世界里,被天意一路窥视到至今,天意会放任她如此安和一生吗?
虽然心内警醒,张潇晗还是悠然地坐在窗前,一边欣赏花园的美景,一边慢慢续了一杯灵茶,足足一刻钟之后,才离开大会客室。
会客室的外边有一个小走廊,其中一个进门是起居室——这个房间也是张潇晗猜出来的,毕竟是习惯洞府的修士,对起居室的用途不是很习惯,起居室的里面就是卧室了,落地窗、挂毯、壁画、摆设样样齐全,大床上的床上用品刺绣精美,竟然还在床头有一个壁灯,张潇晗好奇地试了一下,只要触碰,就有柔和的光线透漏出来。
卧室的另外一个门内,是浴室,里面所有张潇晗能想象出来的东西全都有,哪怕张潇晗早就脱离了凡人的生活,早就习惯了给自己施加一个清洁法术,看到这些东西,怎么能不出现熟悉的感觉,久违的记忆流水般在脑海里流淌。
无需刻意强调,张潇晗也知道这里是峒箫专门为她准备的,没有人在她之前住过这个客房,如果这样的卧室也可以叫做客房的话。
她没有再看其它的房间,还是坐在落地窗前的小靠椅上,这只是一个客房,在峒箫府邸内的,他为她准备的半岛住处又会是什么样子?峒箫为何要这么做?
诚然,以他夺舍的这个身体在上仙域的地位,这么做不是很麻烦,但他们彼此都是修士,至少在这一次相见之前就是普通修士。峒箫当然可以预见到他们的再次相遇,当然知道他能收回她拥有的属于他的东西,但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峒箫了解她至深,可她竟然只了解峒箫的一点点皮毛,这种被人看得透彻而自己完全不了解别人的感觉很是奇怪,她该愤怒的,至少也要恼火,可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这两种心情。
她就坐在落地窗前,一直坐着,直到天黑下来,点缀着花园的灯光亮起来,远处的喷泉在灯光的映照下变幻颜色。
另外一处房间内的会客室就简朴多了,虽然同样高大宽敞,峒箫和梓冰面对面坐着,在张潇晗面前的轻松氛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梓冰,你是追随在凰身边的,如此跟着张老板,不会是将她当做凰了吧。”峒箫冷然道,语气里带着威胁。
“她就是凰,不是我当做。”梓冰也一反在张潇晗面前少言少语的常态道。
峒箫嗤笑了声:“张老板是凰?梓冰,你想念你的前主人想疯了?”
“她就是凰,你我都确信,虽然不完整。”梓冰还是冷冷道。
“凰已经陨落了,张老板就是张老板,她不想做回凰。”峒箫强调道。
“你不是张老板,也不是凰,怎么知道张老板的心思,凰的心思?凰也不是陨落了,只是在异界历练,总有一天,凰会结束历练回归的。”梓冰冰冷地看着峒箫,眼神丰富,仿佛看穿了峒箫所有的想法。
“那是你的以为,你也不是凰,不能替代凰的任何决定。”峒箫这么说,实际上已经是承认梓冰所言了,只是心有不甘。
“所以,你还是尽快拿走你自己的东西,凰的身躯不容亵渎。”梓冰冰冷冷地加了一句。
“你错了,这个身躯也不是凰的,身体内的神魂也不是凰的,她只属于张潇晗,属于她自己。”
梓冰笑了,这个表情在梓冰的脸上很少见:“峒箫,你放弃了仇恨,就以为别人也能放弃?张老板与你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凰也不会允许她的分神有任何弱点,凰的神魂碎片就是诞生了自主神识,也还是凰。”
有些话无需说得太明白,说得人知道之自己说得是什么,听的人知道听到的是什么,就足够了。
两个人第一次私下交谈不欢而散,谁都知道没有说服对方,也都知道对方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打算去做的,峒箫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前,在楼下的会客大厅停留了一会,管家果然走过来,说云逸想要见见他,正等在小客厅内。
在自己的府邸,管家几乎拥有和峒箫一样的权力,峒箫也知道管家不会滥用这个权利的,哪怕他确信左天翔的身体内住着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给他安排调养身体的灵餐,送到聚灵洞府内。”峒箫一边往小客厅走一边吩咐道。
“是,”管家答应着,“只是二公子也想要到聚灵洞府闭关。”
峒箫脚步停了下,漫不经心道:“那就将灵溪洞府给云逸好了。”
灵溪洞府是连左天翔的公子小姐都很少能进入的,是左家修炼圣地中仅次于云溪宝地的,峒箫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给了云逸,没有一点犹豫,管家恭谨地答应着,忍不住望着峒箫的背影。
若不是对待云逸的态度,他根本怀疑不到,可一旦怀疑了,便处处都是蛛丝马迹,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曾刻意隐瞒过。
第2282章 便宜它了
小客厅内,云逸沉静地站在窗前,府邸所有的地方都有隔绝神识的阵法,只有这里的主人和管家才可以以神识查看,他等在这里有一会了。
小客厅通常是接待比较亲密朋友的所在,云逸自问与峒箫还达不到私密的程度,被安排在这里等候,只能说明峒箫现在正在大客厅内接待重要客人,也可能是在餐厅内,这个客人他没有打算要云逸见到。
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云逸转过身,峒箫正走到小客厅的门口,仔细看,能看到他的脚距离地面还有一点点的空隙,云逸注意到峒箫这个习惯很久了,以前的左天翔可没有这个习惯,心内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管家可否注意到?
“云道友警觉还那么高。”峒箫做个请坐的手势,先坐下来,管家跟着走进来,奉上两杯灵茶,云逸面前的灵茶还加了一味灵药,不影响灵茶的口感和味道,正是云逸目前需要的。
云逸向管家道了谢,捧着灵茶喝了一口,灵气与药力入体,饱受摧残的肉身说不出的舒坦,他还是颇有风度地慢慢呷着,待管家无声无息地离开,才喝下一半。
“云道友想必有了决定,我刚刚吩咐管家将云溪洞府准备出来。”峒箫也捧着灵茶喝了一口,似乎对灵茶的味道不是很满意,就放下了茶杯。
“我该怎么称呼你?”云逸凝视着峒箫道。
“暂时还是左道友吧。”峒箫微笑道。
“那么,左道友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个习惯?你在行走的时候,脚几乎都没有接触到地面,曾经的左道友并没有这个习惯。”云逸道。
峒箫轻笑一声:“多年的习惯了——云道友,你的家族舍弃了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云逸凝目,他确定峒箫的称赞是真心的,也确定他的家族是不会这么想的。
“这些年我略微了解了下云家,云道友明明非常优秀,优秀程度甚至超过了你的很多兄弟姐妹,如果你在云家,或者是你家族的所有者肯听取你的意见,云家应该比现在好很多,当然,这一切与左家没有什么关系,与我也更没有关系。”峒箫耸耸肩,轻描淡写就转移了话题,只觉得这个动作真能表达他此刻的感情。
“上仙域很快就要有大的变动,是留在这里还是离开,我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先调理好身体。”
云逸点点头,他没有空洞地说出感谢的话,但他的眼神表达了他的想法。
云逸离开了小客厅,峒箫把玩着手里的灵茶一会,将茶杯轻轻送回到小茶几上,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是一个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卧室,如果张潇晗在这里,会比住在客房里还要大吃一惊的,走进大门,不是直接进入卧室,分明是进入到前世张潇晗所在的生活区域,一个不大的房间。
进门先是玄关,旁边放着一个鞋架,峒箫在门口停留了下,微笑着摇摇头,凡人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的,麻烦,却麻烦得有趣。
玄关之后是一个客厅,沙发对面柜子上,有疑似电视的一个摆设,旁边就是饭厅,另一个不该出现的就是厨房,赫然有煤气灶和排油烟机,如果张潇晗在这里怕是会笑出声来,煤气灶和排油烟机都是徒有外表,上面刻的是阵法,显然是具备了煤气灶和排油烟机的功能。
接着就是一大一小两间卧室,都不大,摆设也只是必要的,另一个房间是书房,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峒箫站在书房门口,靠着门框站着,每次来到这个房间内,他的心情都会很微妙,那样一个平凡简单的凡人女子,怎么一步步担惊受怕地坚强起来,怎么成长成如今的神袛的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神魂中有凰的神魂碎片?
他慢慢地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却连卧室的门都没有进去,仿佛是担心亵渎了原本的主人,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电视”,这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东西,需要更多很难理解的东西配合,他想着张潇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脸上慢慢出现温和的笑容。
在这个房间呆了有两刻钟的时间,峒箫才离开,他从来不在这个房间中一次停留很久,也从没有第二个人进入到这个房间。
修士是不需要夜晚的,睡觉对大修士来说更是不必要的,但黑夜可以让人更好的思考,也可以有借口独处,也只有独自在他真正的卧室内,峒箫才会抛开所有的杂念,认真思考。
这一夜在思考的不是只有他一个,另一间卧室的落地窗前,张潇晗也一直安坐着凝视着黑暗的花园,而那座被人羡慕的洞府内,云逸也沉思着,还有一处黑暗内,半张面孔都藏在黑暗里思考的,是这个府邸的管家。
黑夜总是很快过去的,尤其在静心思考的人面前,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这个府邸也在悄然苏醒。
张潇晗离开卧室,在花园内慢慢行走,她一身简单的灰色长袍与这个花园好像格格不入,她却没有一点觉察的感觉,只是漫步欣赏着经过修饰的绿色,好久好久没有过的宁静充斥心内,好像回到了早已经淡忘的过去。
半个时辰后她就回到了卧室,卧室的衣橱内悬挂着十几件华丽衣裙,她浏览了下,选了一件最简单的,换下了身上的灰色长袍,再离开卧室的时候,候在外边的女仆引领着张潇晗来到小餐厅。
峒箫站立在桌子前,见到张潇晗,脸上露出笑意,显然,二人想到了一起——或者不如说峒箫猜到了张潇晗的选择,而峒箫身上的衣袍也选择了浅淡的颜色,正与张潇晗相衬。
“张老板的气质衬得衣裙都亮丽了。”峒箫及时地恭维了句,走到对面,将椅子拉开,张潇晗并不习惯这种礼节,却也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峒箫将椅子往前送了送,待张潇晗坐下,才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左下。
“在我的家乡,这样的举止被称作绅士风度,可惜,现在少有人这么做,而我,也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谢谢。“
在张潇晗的记忆里,确实只有这样的举动和对这种绅士风度曾经的羡慕,所以,峒箫才要这么做,给张潇晗一个全新的体验,闻言笑道:“也谢谢你给我展示这种风度的机会,我很抱歉,曾经读取了你的记忆。”
张潇晗摇摇头:“作为一个修士,我理解你的做法,之前我以为你只读到了我的今生。”
早餐被送上来,看着一道道端上来的餐点,张潇晗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早已经忘记了修士还可以进餐,真正地进餐,面前的一样样小点心,勾起了她久违的记忆。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可以复制这些东西的形状,却不知道味道如何。”峒箫含笑看着张潇晗。
张潇晗拿起小勺,盛了一个馄饨放在嘴里,皮又薄又滑,咬一口,汁水连同汤汁混在一起。馄饨本来就没有一定的味道,就是同样的馅不同人调出来味道都不同,张潇晗慢慢地品尝着,内心说不出的酸甜苦辣。
她没有言语,将桌子上自己面前的每一样点心都认真品尝了,只要愿意,修士的胃就是无底洞,想要吃掉多少几乎就能够吃掉多少,但张潇晗每一样都是浅尝辄止,她已经不习惯吃喝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好像为了保持餐桌不言的礼仪般,当张潇晗放下餐具后,才道:“很久了,我差不多忘记了味道。”
峒箫的眼眸里略过一丝失望,很快就掩饰了,笑道:“上仙域少有这样简单的食物,灵餐都做得很复杂,反而失去了本来的味道。”
张潇晗露出好奇的神色来:“真正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就像你说的纸醉金迷,你知道我一直就是草根,不论我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是草根,与你这样出身的神袛是两个世界的人。”
峒箫轻笑一声:“可如今我都不敢小瞧了张老板,谁又敢小觑你呢?”
张潇晗微微一笑,心里对峒箫的话并不在意,她是修士,修士是用实力说话的,再高贵的身份也要折服在拳头下,不可能折服的,只会被毁灭——虽然她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但不可否认,这是所有强权世界的真理。
“稍后我们去的是安家。”峒箫继续了昨天的话题。
张潇晗微微摇头:“修士就算是想要享乐,也要保证修炼时间吧,你这个身体看着只有不到两万岁,修为……”张潇晗再摇摇头,“实在不敢恭维。”
峒箫笑起来:“这个身体修为是不怎么样,不过我的优势是神识,我的神识可是修炼了三十万年多的,并且也保留了神袛的神念,你我也都知道,神袛要是也靠法器保护自己,就落了下乘,当然,诛仙弓这种仙器是例外,但我在鼎盛的时期也要折损在诛仙仙器下,所以……”
这么风淡云轻地说着之前最伤心痛恨的事情,看来峒箫是真的不介意了。
早餐后自然还要喝杯清茶,然后在花园里散步,这一套流程下来,张潇晗恍惚不是在修仙世界般。
两个人谁也不提彼此的前世今生,只是漫无目的地欣赏着风景,说着上仙域的见闻,张潇晗注意到峒箫行走之时的飘逸,脚明明落在青草上,却足不沾地,千杳也是这样的习惯,凌夙却没有,夷桢也没有。
“这是上神的习惯,神念使然,一旦习惯了,就根深蒂固,哪怕刻意接触地面,也很难真的落在地上。”峒箫解释了句。
“身份的一种表现?”张潇晗侧头道。
“可以这么说,当日只有我们五位帝子和帝后能够这么做,上古大战之后,千杳也该能做到了。”峒箫随意提起帝子帝后还有千杳,张潇晗反而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我得到了你之前的记忆,你却对我和上古时期一无所知,对你很不公平,可知道了,难免先入为主。”
“到这个年纪——嗯,是相对于前世——好奇心就不是很强烈了,反而很是佩服你的豁达。”这是实话,她不是没有好奇心,但对比之前,简直就不算是有了,峒箫要真能像他说的那么做,也不是一般的豁达。
峒箫笑笑,岔开了话题:“到时间了,这边可不时兴自己飞行,哪怕妖兽拉车的速度不够,排场可是第一位的。”
张潇晗配合着做出夸张的表情,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意味深长,还没有说什么,峒箫就道:“我的座驾,在你的世界里就是豪车。”
张潇晗忍不住大笑起来,“峒箫,你说我们要是做出车子飞机来,会不会很有趣啊。”
这是好久好久以来张潇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畅快的笑,一想到这块大陆的土地上跑着一辆越野车,天上飞着豪华飞机,就有种好笑的想法,以她今日的实力,想要炼制一个依靠灵石为动力的汽车和飞机并非难事,只是她早就失去了这样的兴趣。
峒箫的座驾真如他说的那般夸张,健硕的身体,浓密垂落的棕红色的鬃毛,狮子般威风凛凛的头颅,两只眼睛铜铃一般狰狞,暴躁地喘息吐出的是一团团烈焰,一共是四头这样的异兽驾驶着一辆金碧辉煌的车子,车子四周的帘子全都掀起来,露出雕刻着繁复浮雕的亭柱。
其中一只异兽看到张潇晗,忽然就瞪着眼睛两团火焰喷出来,张潇晗笑了,吹了一口气,火焰倒转回去,被异兽吸回到口里。
“便宜这只狮吼了。”峒箫笑骂句,伸手摸了下它的头颅,张潇晗现在可是神袛,一口气也带着神意,这只异兽也算是有了机缘了。
“要不要这四只都便宜了?”张潇晗笑问道。
“那感情好。”峒箫眼睛一亮,如此这四只异兽可就会更夸张了。
第2283章 特别的见面
张潇晗再笑起来,峒箫眼睛这么一亮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修士,倒像是忽然满足了某种恶作剧心里的人,张潇晗当然知道峒箫不是为了提高狮吼兽的品质,可这种不加掩饰的浮夸在这种见面之后更有趣真实。
得到一口带着神意气息的狮吼兽在峒箫的抚摸下满足地吼叫了一声,鼻孔里跟着喷出的火焰倏地将面前的空气都燃烧起来,它得意地再次大吼着,瞧着张潇晗的眼神也不是暴躁了。
另外三头狮吼兽也急急地要挤过来,张潇晗玩心大起,配合着吹了一口气过去,这口气气息绵长,三头狮吼兽急急地吸收着,峒箫乜斜着张潇晗:“我忽然嫉妒起它们来。”
这句话可绝对不是字表的意思,峒箫的嫉妒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嫉妒狮吼兽的机缘,从见面之后峒箫的殷勤,客房的布置,还有早餐,张潇晗怎么听不懂其内隐藏的含义,她微微叹口气,“我不介意尽快将你的筋骨还给你。”
这是张潇晗第二次没有接受峒箫的好感了,明明她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相处也融洽,可拒绝的意味还是明显。
峒箫做个邀请的手势,张潇晗先登上车子,峒箫随后坐在她的身边,二人之间只有一个人的距离,这在下仙域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张潇晗和木槿再熟悉,他们也没有这般距离坐在仿佛就要封闭的车子内。
不过峒箫的神魂都住在过张潇晗的识海内,都读过她的记忆,比较而言,这般一人的距离都算是远的了。
狮吼兽飞起来,确切地说是四啼踏在半空中飞快地奔跑着,拖着车子也渐渐腾空,张潇晗看出来车子四周的亭柱上也有阵法,狮吼兽不过是身份的象征,配合的是上仙域修士浮夸的奢华方式。
峒箫不仅是适应了这种浮夸的奢华,表现得更为夸张,简直就是前世纨绔子弟的表现,当然,张潇晗在前世也没有有幸见过真正的纨绔子弟。
“很幼稚吧。”峒箫下巴向狮吼兽扬扬。
“指这种夸张的风格?”张潇晗忽然想起洛城锦出游时候的排场,左拥右抱,可要比峒箫排场多了,摇摇头就道:“不够,可以更夸张,比如车子周围跟随着同样威风的侍卫,嗯,是不是上仙域没有这种风格。”
峒箫大笑起来:“没有才好的,回头我就弄上几个。”
“说不定别人还以为你担心被刺杀呢。”张潇晗玩笑道。
峒箫的眼睛忽然眯了下,狮吼兽也忽然站下,车子停在半空中:“你提醒我了,也不一定要跟着几个侍卫,有现成想要跟着的人。”
手里摸出一枚玉符注入灵力,很快,身后传来灵力波动,管家极速飞行过来,车子也再次移动,管家就随侍在车子旁飞行。
张潇晗在心里叹口气,峒箫这是有意折辱管家了,以她对峒箫的了解,峒箫不是这种人。
峒箫在车子内若无其事,管家也随遇而安,狮吼兽兴奋地吼叫着奔腾着,叫声喧嚣,很快就传来回应,远远的一声尖锐的鸣叫满是挑衅,不待峒箫言语,狮吼兽忽然调转方向。
张潇晗诧异道:“你不管你的座驾?”
峒箫笑道:“他们是老对头了,见一次就要打一次,我拦它,那边那只破鸟也要飞过来。”
张潇晗无语,是原本的峒箫就这样,还是上仙域的修士都这副德行,若都是这样,千杳只要抓住神格,这些修士的命运可想而知。
不是说纸醉金迷的修士就一定会丧失斗志,只是比起常人来,更容易受到诱惑。
远远,一片绚烂的彩云极速飘来,张潇晗凝目望去,神念瞬间就看到了那片彩云的原型,不觉眼睛就瞪圆了,无怪峒箫叫它破鸟,在看到这鸟的瞬间,张潇晗也有种喊出这个名字的冲动。
明明是一只很美丽的彩鸟,如果恢复其本来的样子,那一定是只极为优雅的大鸟,大概是它主人的恶趣味,或者就是为了迎合夸张,它尾部的彩羽被强制展开,颈部的一圈绒毛也被强制展开,好像一前一后展开了两把彩色的团扇,并且这两把团扇上还被装饰了几十块颜色夸张的矿石,与彩羽竞色,熠熠生辉,难怪这只彩鸟叫起来那么愤怒。
张潇晗不由就看向这只被打扮得夸张的彩鸟主人,眼神再一次愕然,身旁的峒箫噗嗤就笑出了声,接着就听到菜鸟主人愤怒的声音,声音尖锐,不差于他的菜鸟,“左天翔,把你的破狮子拉走。”
张潇晗极力控制,才忍住了笑,不但打扮像,声音都像,真是有什么样的宠物,就有什么样的主人。
“凤兄,实在是你的凤枭太有吸引力了,我这几只狮子一听到它的叫声就情不自禁。”峒箫朗声说道,配合着他的声音,狮吼兽大声地吼叫着,引得那只彩鸟鸣叫得更加尖锐起来。
说话间,两只车子就离得近了,距离还有二三百米的时候,两只车子的主人不约而同控制了自己的座驾。
狮吼兽和凤枭的吼叫对话被两个主人不约而同屏蔽了,任凭它们一吼一叫对峙,峒箫低声对张潇晗介绍着:“这位是凤翛然,凤家的小公子。”
接着喝凤翛然朗声招呼着:“凤兄,给你介绍位朋友,这位是张潇晗张老板,我的老朋友了。”
凤翛然的衣袍极尽华丽和浮夸,脖颈上是一圈颜色夸张的饰品,张潇晗眼神在那些饰品上不经意地转了下,就看出来是防御法器。
凤翛然眼睛在张潇晗身上一打转,就大睁了,随即就笑道:“左兄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张老板的清秀让人真是眼前一亮。”
张潇晗如今身上没有半分灵力修为,凤翛然打眼一看,只以为张潇晗是一个凡人,但能被峒箫当做朋友这般正式介绍的,自然也不会是凡人,所以凤翛然很是恭维了一句。
张潇晗向凤翛然点点头,算作是招呼了——也不是她矜持,实在是不适应这种见面招呼的方式。
峒箫接过话来:“凤兄也是去安家了?”
第2284章 夸张与娇憨
凤翛然就望着峒箫道:“是啊,我追求安家的小丫头好久了,也不给我个笑脸,这次宴会的请帖我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仔细看,张潇晗只觉得凤翛然的外貌说不出的别扭,一双浓黑的眉毛眉形应该不错,却被修成了偏细,桃花眼水涟涟的,却涂了夸张的眼圈,高鼻梁还算正常,却穿了一个鼻环,天晓得是不是这个大陆的审美出现了问题,这个凤翛然要是去掉了所有的装饰和装扮,一定比如今还好看得多的。
张潇晗极想要多句嘴劝他这个模样哪个小丫头都不会给他笑脸的,但也只是心里想想,面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峒箫笑道:“那你可要加油了。”
凤翛然就咧开嘴笑了,眼珠在峒箫和张潇晗身上转转:“安家的小丫头这下可要伤心了。”
这话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张潇晗还是不动声色,峒箫朗声一笑,“咱们再说下去,你的凤枭就要发脾气了。”
一句话就将凤翛然的注意力转移了,他那只彩鸟被峒箫的狮吼兽刺激得暴跳如雷,狮吼兽得了丝张潇晗的神气后更加耀武扬威,大约是鸟兽之间有共同的语言,连张潇晗都听出来它们一吼一叫是在拌嘴吵架,而凤枭的嘴里竟然也要冒出火来。
凤翛然赶紧安抚自己的灵宠,同时不顾身份对着几只狮吼兽就破口大骂,张潇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她可是头一次见到修士与还没有化形的妖兽对骂的。
峒箫只是懒洋洋地瞧着凤翛然,好像习以为常了,张潇晗心里忽然一动,她可不相信峒箫会与蠢到无法形容的修士打交道,难道这位凤家的公子有意做出这副样子的?
夸张的极为容易让人轻视的妆容,行为举止同样浮夸引人发笑不在意,正因为太夸张了,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凤翛然加入了骂阵,那几只狮吼兽显然就不是对手了,彩鸟也被安抚住了,两辆车子接着平行向前,都一样疯狂飞起来,仿佛在比试。
张潇晗对峒箫的幼稚表现颇为无语,侧头看到管家一手搭在车子的栏杆上,显然是借力飞行,同样对眼前的事情视而不见般,峒箫的声音钻进张潇晗的耳朵里:“习惯了就好。”
张潇晗笑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峒箫接着就将凤家的背景介绍给张潇晗。
凤家在这个大陆算得是二流家族,凤家老祖一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是炼器狂人,除了炼器,不参与家族任何事务,凤家老祖就将族长之位传给了二儿子,也就是凤翛然的父亲,但在家族中还是一言九鼎。
凤翛然上边有三个哥哥,下边有三个弟弟,他在中间最尴尬的排行,比上没有三个哥哥的凌厉气势,比下不如三个弟弟会曲意奉承,慢慢地就养成了这种夸张的性格,不过自从他这个模样之后,在家里的地位反而稳固了,家里家外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热闹喧天,时间久了,三个哥哥也不刻意打压他,三个弟弟也干脆当没有他这个人。
张潇晗就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更何况一穿越过来就是张家那种特殊环境,她一听就明白了峒箫没有说的意思,凤翛然正在用如此浮夸的方式自保。
只要有家族的地方,就离不开兄弟相残,争权夺势,凤翛然极为聪明地选择了这样一个贬低自己的自保方式,也确实是安全的方式——这样的外形举止永远也无法获得继承权的。
说话间,眼前逐渐出现了一片蔚蓝,在蔚蓝接近尽头的地方,有一座极大的岛屿,这里就是安家的地盘了。
安家在上仙域是一流家族,整个家族都居住在这座岛屿上,这座岛屿也着实不小,有独立的猎杀妖物的山林,广袤的平原,安家的三个分支居住在岛屿的三个方向,正中的就是正在追求峒箫的安缇所在一支。
两辆车子才一进入蔚蓝区域,就有几个修士迎上来,接着传来一个清脆欢快的女声:“天翔哥你来了。”
“天翔哥”三个字让张潇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还是修仙家族吗,若不是马车在飞,前方的修士也在飞,她十分怀疑她进入的是一个伪修真大陆。
飞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娇憨的女孩,如果不看她骨龄的话,外貌与她对峒箫的称呼还是蛮相称的,可是一想到对面这位顶着如此年轻娇憨面孔的女修都要三万岁了,张潇晗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女修外貌永葆青春是常态,可心态举止也永远十八难免让熟知内情的人心中不舒服,尤其是这种雀跃的娇憨。
峒箫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下,随即恢复到懒洋洋的笑容中,张潇晗注意到凤翛然仿佛也打了个寒颤般,然后就驾驭着凤枭欣喜地迎上去,用比安缇还夸张的声音与语气大声道:“安缇,你今天好美。”
张潇晗真想扶额,峒箫带她来这里是不是也是恶趣味啊,她预感到接下来的时间她将如坐针毡,她的性格和眼前一切格格不入——峒箫明明就是用她来做挡箭牌的。
果然,安缇理都没有理凤翛然就冲到了峒箫的狮吼兽前,仿佛笃定了峒箫不会让狮吼兽伤害到她一般,可冲到狮吼兽前视线一下子就落在张潇晗的脸上,人也一下子站定了。
疑惑浮现在她的脸上,然后就是上下打量,张潇晗无语端坐,面无表情,峒箫还是帝子吗?那么多的正事不做,拖着她来这里争风吃醋。
“天翔哥。”这第二声里就带着一点点委屈,大眼睛也好像泫然欲泣地望着峒箫。
张潇晗真想掉头离开,她一点点也没有兴趣和这种明明该庄重成熟的年龄,却装作小女儿形态的人打交道。
“安缇啊,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张潇晗张老板。”峒箫好像没有看到安缇的委屈,安坐在车子内,接着转头望着张潇晗道:“这位就是安家的六小姐,安缇。”
“我喊你潇晗姐好吗?潇晗姐好优雅。”然后就再看着峒箫道,“天翔哥,父亲让我来接你进去的。”
2285章 安家
张潇晗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三万岁的修士称呼为姐姐,鸡皮疙瘩忍不住地就要钻出来,都已经冲出车子的凤翛然也不自觉地抱了一下胳膊,明显是被安缇的言词给震到了,可他马上就夸张地喊道:“安缇,你不也是来接我的?”
张潇晗只觉得在看一场闹剧,凤翛然还好说,这安缇——好吧,若是忽略了年龄,也没有什么。
“我是来接天翔哥的。”安缇忽然面色一板,张潇晗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下,这才是修士该有的面孔的,可转眼,安缇望着峒箫又恢复了娇憨的面容。
张潇晗忍不住同情地望了一眼峒箫,他怎么就被这么个女修盯上了,难怪要带自己做挡箭牌来,不过这位安缇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啊,她怎么就做得出来这个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表情和声音来。
峒箫满面含笑,除了最初的眼角抽搐下,再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示:“劳驾六小姐了。”嘴里客气着,人还是稳稳地坐在车子上,安缇却因为峒箫的这一句客气再次绽开笑容。
“安缇,你也可以接我的啊。”凤翛然纠缠着,浑不在意安缇的冷落,管家在一旁站着,熟视无睹,反倒是安缇身后的几个男修面露尴尬,有一位忍不住走上来,双手抱拳,落落大方:“在下和六小姐奉家主之命特来迎接两位道友,有请。”
峒箫随即就点头道:“有劳三公子了。”
接着低声给张潇晗介绍这位三公子的名讳,毫不在意安缇瞬间就要滚落了眼泪。
这一行车子连同着安家几人向岛屿飞去,峒箫和张潇晗安坐在车子内,凤翛然挤在安缇身边,峒箫这边的车子外边管家寸步不让,安缇又不愿意站在张潇晗这边,撅着嘴只恨恨地盯了张潇晗一眼,然后委屈地看着峒箫。
峒箫侧头看着张潇晗,低声说了句什么——就是说句抱歉,但脸上深情款款,足以让安缇对张潇晗恨之入骨了。
峒箫知道张潇晗不会在意安缇对她的恨,哪怕是他给张潇晗带来了麻烦,张潇晗也不会在意的——她这个人一向是不怕麻烦的,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一向是不肯用言词解决的,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
张潇晗回了一个轻笑,她是不在意的,也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眼里,当然,是因为利用她的是峒箫,也算不得多大的利用,他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要比安缇近,但这个笑容看在安缇的眼里就不一样了,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张潇晗不耐烦看安缇的脸色,她只是随意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峒箫就微微侧头给她介绍着,两个人看起来很是亲密。
若是他人这般,张潇晗心里定是厌倦的,不过峒箫做起来很是自然,眼神也清明不带有任何其他目的,仿佛他天生就是帝王,就该高贵地坐在车子内,而张潇晗就是他倾心的或者是值得费心的人,也是值得尊敬的人。
安缇终于没有再试图接近峒箫,可也没有与凤翛然假以辞色,只有三公子陪着他们飞向岛屿,其他人留待接待其他客人。
快要进入岛屿,峒箫终于站起来,与张潇晗一起离开车子,这是出于对主人的尊重,岛屿已经算是主人的家了,安缇没有回头,后背笔直,凤翛然也不再聒噪,一行人安静地飞进了岛屿。
“左家主,凤少主,家父就在主屋内恭候。”三公子安然谦恭道。
安家家主迎接的当然是峒箫了,凤翛然好像听不懂似的,跟着峒箫一起点头,三公子的视线才落在张潇晗身上,他看不出张潇晗的修为深浅,也从没有听说过张老板的大名,迟疑了下,选择了忽略——请帖本来就没有这位张老板的,她是跟着峒箫来的,自然也无须过于客气。
主屋是家主居住所在,见过了峒箫的府邸,张潇晗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高大雄伟富丽堂皇的建筑并没有表示出吃惊,只是用欣赏的眼光瞧着建筑上的浮雕,上仙域还真不是一般地喜欢浮雕装饰,这座大楼的门楣,每一根装饰柱子上都是浮雕,足够气势。
没有围墙围起来的院子,主屋前方是一个漂亮得花园式广场,几位中年男修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远远见到峒箫几人落地,穿过花园走来,其中一位朗声大笑道:“左家主,你可算是来了啊,我的宝贝安缇早早就去迎接你了。”
他明明看到了安缇和凤翛然站在一起,却视若不见,笑着和峒箫招呼着,眼神接着停留在张潇晗面上:“这位道友是……”
“见过安家主,”峒箫边抱拳边道:“介绍下,这位是张潇晗张老板。”然后才侧头与张潇晗介绍:“这位就是安家主,这几位是安长老。”
先介绍张潇晗给安家家主,然后才将安家家主介绍给张潇晗,足以说明张潇晗的地位要高过安家,至少是在峒箫的心目中,安家家主的眉头不自觉轻蹙了下,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在张潇晗身上扫视了下,张潇晗身上半分灵力都没有,看起来就是凡人,可之前却是与峒箫一起飞来的,安家家主心内立刻也重视起来。
“原来是张老板,请进。”安家家主客气道,却没有理睬凤翛然,凤翛然也不介意,跟在峒箫和张潇晗身后。
安家家主说出请进,立刻有安家的张老,也就是家主的兄弟们之一伸手请他们几人进去,边走边招呼着。
进入大门就是一个极大的大厅,大厅占据了一楼的几乎一半长宽,往上直达到棚顶,周围每一层都有长廊环绕,其内传来轻柔的乐声,张潇晗听到这乐声脚步不由顿了下,穿越万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世间还有音乐的说法。
大厅内已经有几位客人了,三三两两地聊天品茶,见到峒箫几人过来,就看过来,峒箫一一点头,有迎过来的,也有只点点头的。
又是一番寒暄介绍,张潇晗略微不耐,只是保持着礼貌颔首,峒箫应付了几句,直接带着张潇晗转过大厅,房屋的后边还是花园,里面还没有人。
第2286章 我不是贵族
离开大厅,张潇晗轻舒了一口气,峒箫笑道:“在上仙域,这样的生活是常态。”张潇晗闻言摇摇头:“我还是习惯修士的生活。”环视四周,管家和凤翛然都没有跟过来。
“这样不也很好吗,和你前世一样。”峒箫道。
张潇晗笑笑,怎么能一样呢,前世她可没有过过这般上流社会的生活,峒箫大概将她看过的电视电影和她的记忆弄混了,或者从她的记忆力读取到她的羡慕,但眼下,她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越是平静的表面,越是隐藏着激烈的暴风雨,就如这个花园般虽然百花盛开,美丽异常,但天下没有不败的鲜花,她与下界、上界和下仙域都是过客,与上仙域也将是过客。
峒箫瞧着张潇晗的笑容,终于微微低声叹息道:“我以为你会喜欢,至少,愿意尝试。”
“若是在前世,大约是羡慕的。”张潇晗回忆了下前世的自己,“前世这样的生活我只在虚幻中看过,大约不曾想过有遭一日能接触到吧,如果一直过着前世的生活,是不可能真正接触到的——这样的奢华与排场,我们那里叫做贵族生活,现在呢,我是一名修士,生活是在修炼与历练过程中度过的,这种生活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说到这,张潇晗轻笑一声:“就算在上界九域的原住民,大多在修为上升到一定程度奉行及时享乐,可也达不到这般程度,所以,这样的生活我以为对修士来说永远都是奢侈的,所谓玩物丧志,但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人各有志,我不能拿自己的经历勉强别人。”
峒箫微微点头,他理解张潇晗的说法,也赞同,但就如张潇晗所说的,他的赞同是针对张潇晗个人的,但凡有张潇晗经历的修士都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宴会上,哪怕宴会之后还要安排盛大的猎杀妖兽的活动。
“不过经历一次也是应该的——我可以不喜欢,但不可以没有见过。人生一世,酸甜苦辣都是要尝试的,尝试了之后才有对比,才会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所想的。”张潇晗笑容放松起来,“说来还要谢谢你,让我体验一次真正的贵族生活。”
见到张潇晗轻松的笑容,峒箫也笑起来:“张老板是神祇,是此时上仙界最尊贵的人,若说上仙界还有贵族……”
“那也不是我,贵族之所以称之为贵族,是经历了几代人共同的努力,是有出身的,就算我是这里唯一的神祇,在真正的贵族眼里,我也只是一个暴发户,得到了机缘勉强跻身到上流社会中的,与真正浸淫在贵族这个事业上的人距离遥远,必定到三代之后,才能彻底融入到这个圈子中,或者是我经历了三代的时间。”张潇晗打断峒箫的恭维,实事求是地道。
不是她自贬,事实就是如此,贵族的标志不是有钱有修为有事业,而是属于贵族圈子里的教养——这个教养也不仅仅是才华,还包括言谈举止,可以说一言一行都包括在内。
有时候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举手抬足,这是从出生就接触的环境熏陶,哪里是刚闯入这个社会的人凭借着记忆和实力就可以自称贵族呢。
就比如在安家的大厅内,若是真正的贵族就不会逃避,而是会游刃有余地与所有人斡旋。
峒箫沉默了,他是读到了张潇晗的记忆,却不曾想到张潇晗的思想如此深沉,只才到上仙域,才接触上仙域的修士,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在她的心里,对所谓的贵族自有她的一番见解,且这样的见解不是读取了她的记忆就能了解的。
这也是张潇晗吸引他注意的地方,他了解她的经历,读取过她曾有的思想,却无法完全掌握,也只能大约判断出她对事情的看法,却无法完全判定。
“左家主。”一个软嫩的声音传来,张潇晗嘴角微微轻扬,随着峒箫一起转了半个圈子,一位中年女修和一位男修一起走过来,男修俊朗,女修温雅大方,两人都对峒箫点头示意后,才望着张潇晗,眼睛里含着笑意。
“谷道友,谷夫人。”峒箫颔首道。
“这位道友是……”谷夫人的声音大约是天生的软嫩,听起来很是好听,她微笑地望着张潇晗问道。
“这位是张潇晗张老板。”峒箫致力于推广张潇晗的自称,每次介绍张潇晗,都不忘张老板三个字。
老板这个词汇,当初也算是张潇晗的恶趣味了,现在被峒箫一次次强调,想到峒箫也知道前世老板这个词的含义,却未必能猜出自己使用这个词汇的真正含义,好在那个真正的含义她也已经淡忘了,变得无足重轻了。
“张老板……”中年女修轻笑着,软软的声音很是好听,“好年轻啊,只是你的身体里怎么没有灵力?”
这种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对话,让张潇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明是修士,采用的是凡人之间才有的交流方式,内容也还是修士之间的内容,有种极强烈的违和感。
“张老板的修炼方式和我们不同。”峒箫很自然地接过话去,“谷夫人出关了,一定是将宝器炼制成了?”
一句话就将谷夫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这位温雅的女修眉眼间立刻显示出兴奋和热烈来:“我和夫君还说呢,真要感谢左家主的点播,若不是上次你给我的建议,我还要在静室里闭关呢。”
中年男子也落落大方地道:“是啊,雅倩从出关后就对我说,为了表示做左家主的谢意,准备炼制一对羊脂玉瓶送给左家主。”
谷夫人眉眼间出现喜悦,眼波在张潇晗身上转了一圈,抿嘴一笑:“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峒箫的视线跟着谷夫人的眼波转到张潇晗身上,“那我也要先谢谢谷夫人了,拥有谷夫人亲手炼制的法器是莫大的荣幸。”
谷夫人伸手掩住红唇,轻笑出来:“左家主总是那么会奉迎人。”
第2287章 安家的卦象
谷夫人的举动明明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这个外貌做出来的,可是真做出来也没有什么违和,大约是她身上的那种温雅大方的气质,衬托出她这个动作的可爱——虽然张潇晗不想将这个词用在这样外貌的女修身上。
张潇晗在心里叹口气,想的却是如果真如她和峒箫想到的那样,千杳取得了神格,这样的女修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举措呢。
几人接着聊了几句,见张潇晗一直一言未发,便礼貌地告辞了,临离开的时候,还邀请了峒箫和张潇晗一起喝茶。
张潇晗的视线追随在两人身上片刻才转回来,对峒箫道:“看到了吧,这就是贵族的举止。”
峒箫耸耸肩:“那是你在心里抵触,若是要做,你自然也能做到。”
“因为我不勉强自己,不会刻意勉强自己融入到这个环境里,所以,我永远也做不到所谓的贵族。”张潇晗淡淡道。
“你不必勉强自己,早晚,他们都要来到你的面前低头的。”峒箫紧接着道。
张潇晗摇摇头:“那就不是真正的贵族了,至少,不是我心目中的贵族。”说着,张潇晗漫步上前,这也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峒箫若有所思,张潇晗不去看峒箫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是在记忆里去找寻这句话的来由,峒箫也许能找到,如果上仙域的修士真的符合张潇晗心目中对贵族的真正定义,那么,千杳将会失望的。
他们在花园里转了一会,就再回到大厅,张潇晗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开始专心扮演峒箫的女伴,脸上浮现出最真诚的微笑,与遇到的每一个人寒暄——真心赞美女修的美丽,如果所有的美丽用词都说过了,就赞美她们的首饰,衣裙,与男修的交往就略微含蓄,寒暄之后就是倾听,并配合峒箫的言词。
这些事情只要去做,也不是很困难的,张潇晗只要恰到好处地说几个字就够了,她的身上自然有种高贵的气质——常年居于上位,不自觉就有种上位者的姿态,再加上神祇的身份,魂修具备的亲和力,真如峒箫所言,张潇晗其实已经具备了贵族的气质,只要再增加些上仙域修士该具备的知识。
在所有宾客都到了之后,宴会终于开始了,就在这个大厅四周很快出现了桌椅,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坐的位置,峒箫的位置仅次于主人,连带着张潇晗也一起在最上首的位置坐下。
侍者很快就退下去了,张潇晗忽然注意到这个大厅内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坐下的除了应邀而来的客人,就是安家的家主和几位长老,安缇这样的小辈都不在大厅内,明明是布满了美味佳肴的大厅,却失去了宴会才有的气氛,转而出现了严肃和压抑的氛围,好像只有身边的峒箫是轻松的。
“感谢各位道友来参加我这个宴会,这里没有外人……”外人这个词出口之后,安家主的视线好像不经意从张潇晗脸上经过,“所以老夫也就不和各位兜圈子了。”
大厅内本就安静带着压抑,这一下更是静得可怕,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安家家主的脸上,连张潇晗都不例外。
“就在十几天前,老夫忽然心有所动,就起了一卦,结果很是意外,竟然是大凶,我上仙域的安宁平静将随着神祇的到来而打破,战争将会爆发,无数家族将彻底毁灭,我们年轻的后代将会相继陨落。”安家主的声音沉静中带着悲痛,就如他的眼神一样,所有人都被安家主的话惊呆了。
大厅内还是可怕的安静,只有袅袅的香气盘旋着钻入每一个人的鼻子内,大家的视线还都凝聚在安家主的脸上,张潇晗的心里满是疑惑,起卦预测,这是魔族智者才掌握的技能,难道这安家主是智者的后代?
她的神念向峒箫漂移了下,峒箫面无表情。
“老夫自然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一连起了三卦,结论完全相同,并且在最后一卦中预知道,颠覆我们上仙域的罪魁祸首在最后一卦占卜的时候,正来到上仙域。”
这一句话如惊天动地般,大厅内所有人的脸上全浮现出意外的表情,接着视线互相对视,然后,在张潇晗蹙眉的时候,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里,只有张潇晗一个外人——她的身上没有半分灵力却是修士,受到峒箫的重视,且她之前分明不在上仙域内。
峒箫的眉头也微微一蹙,随即就松开了,和张潇晗一起坦然承受了所有人的视线。
“之后老夫再起卦,却完全无法预测到这位来到我们上仙域的神秘人的身份,直到之前,在进入到这个大厅的时候,老夫再起了一卦。”安家家主说道这的时候,视线笔直地落在张潇晗的脸上,带着压迫。
张潇晗一直注视着安家家主,此时也没有回避安家家主的视线,表情都不曾出现变化,安家家主自然不能预测到她了,她是神祇,岂是修士可以占卜到的,但同样,安家家主也无法预测到千杳和绫夙的到来,难道他们是与她同一时间进入到上仙域的?
张潇晗沉吟着,就听到安家家主继续道:“说句得罪诸位的话,老夫对所有人都起了卦。”这句话之后,安家家主的眼神忽然移到了峒箫的脸上,大厅里的氛围忽的一凝。
“不知道为何,老夫的卦象显示的竟然是左家主已经陨落。”这句话如石破天惊般,大厅里虽然还是安静,却出现了低低的抽气声,简直比上仙域将要出现战争还要让人震惊。
张潇晗忽然想起了峒箫所言,上仙域的修士几乎拥有与上仙域一样的寿元,这就意味着修士的陨落在上仙域是不存在的,也就意味着安家家主正在暗指峒箫夺舍的事情。
“左家主,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安家家主的言词一直安静平和,哪怕说道最后,也没有咄咄逼人,但他的视线却出卖了他的心情,不仅仅是咄咄逼人,还带着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