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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MISIC伯爵     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txt下载     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衣服

    苗大爷感觉有些奇怪了:“懂啥行?”

    查文斌往那门边站着一指道:“你看,这门上贴着东西,这是一道镇尸符,那几个人里肯定有人认得这东西才走了,而且苗爷爷,我觉得你钻进去的洞未必是这座大殿,否则你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啥意思?”对于当年的事儿,苗大爷自己也一直觉得有蹊跷,咋到了那儿他们就突然停下了呢。

    “带我们去找那时钻进去的那个洞吧,我估摸着那儿是安全的,你们听我一句劝,这里真进不得,要闯祸的。”

    见他说的那么认真,我们几个都已经决定不进去了,倒是那石胖子哈哈道:“闯祸?说的跟个小大人似得,你们要学狗钻洞我不介意,反正胖爷我向来都只走大门。再说了,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马克思主义一直教导我们要反对封建迷信,你们怎么还能信他这一套呢?

    石胖子这句话一出可把苗大爷给噎住了,他可是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家庭有问题的人,尤其是那个查文斌,就是因为家里有人搞封建迷信。他这要是认了,那岂不是跟他一样属于典型的阶级思想错误嘛?这要回去被人知道了,自己一辈子老革命的名节都怕是要保不住了。

    见苗大爷开始犹豫,石胖子更加要煽风点火了,他要报的就是刚才我们坑他的那个仇:“一张小破纸把你们给吓那样,瞧你们一个个挺直了腰还算是个男人,我怎么觉得连小白那姑娘都不如呢。都给我闪开,爷今晚就坐在这大门口给你们看着,有啥事,算我的!”

    说完,抬起他那双四十三码的大脚,“哐当”一声,大门应声而倒,“咚”得一下轰然倒地,震起的灰尘飘得到处都是,一下子就眯住了大家的眼睛……

    大殿里头黑漆漆的,一股子冲鼻的霉味,大概是长时间没有通过风的缘故。苗老爹手上有个电筒,我们几个都是火把,大家伙儿在外面对着里面瞅着,谁也没敢先动。要说那石胖子的确是有几分胆色的,他扯着喉咙对里头喊道:“喂,里面的老乡们,你们好,不要怕,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有政策的,我们都是有觉悟的先进青年,党教育我们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咱们军民团结,都是一家人……”

    我寻思着鬼才要和你一家人呢,这胖子说话越来越没边了,他在那一个人朝着门里吼了半天也没啥动静,我那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点,唯独查文斌的脸色比较难看。

    胖子转身对着我们“嘿嘿”一笑道:“都是革命好儿女,江湖救急互相搭个忙,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四好青年,改明儿我跟组织上汇报汇报,拿点香火纸钱过来就当陪他们这扇大门了。”说罢,他大拇指往一摇道:“哥几个,走着!”

    我们打着火把进去一瞅,大约有一个半个篮球场的大小,空荡荡的,没有佛像也没有神龛,和一般的寺院大殿并不同。倒是那后墙角里有三口黑色的棺材,上面的灰落了很厚一层。棺材是被架在长腿板凳上的,中间那口最大,两边的略小。

    这玩意,要说谁见了都不会觉着好,虽然曾经我也见过棺材,但那毕竟是人多的时候,要说把个人丢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想大多数人的脸都不会好看。可能石胖子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样的光景,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压抑了起来,苗老爹到底是有经验的人,一下子就把我们几个护在了身后。

    大家伙儿气也不敢大喘,只盯着那几口棺材看着,若不是之前查文斌那番话,这点事苗老爹是全然不会放在心上的,为啥?因为他打过仗,那真是在死人堆里打滚,断胳膊断腿的满地都是,这算个啥。

    苗老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儿还真跟他那会儿来的屋子不一样,他记得我到的地方是有一座佛像的,自个儿就躲在佛像的后面睡了一整夜,哪里像这儿空荡荡的。再者,寺庙里头出现棺材,这本来就有点不对劲,所以他寻思着要不要带我们出去算了。

    我看大家伙儿都有那个意思,便说道:“出去吧,我不想在这儿过夜,我宁可睡林子里。”

    石胖子大概也不想呆在这儿了,马上顺着我的话说:“好啊,林子里舒坦啊,大不了晚上还是我给你们守夜。”

    苗老爹看着都已经躲在我身后的袁小白,他知道这几个毕竟还都是孩子,且不说什么迷信不迷信,毕竟对于死亡的敬畏是人的天性,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行,那我们走吧。”

    “不行!”说话的是查文斌,他的脸上还略显稚嫩,但是这话音里却有着一股由不得半点商量的语气。“说了叫你们别来,你们非要进,现在进来了,惹了祸,你们又要走,这不是存心害人嘛!”

    石胖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即呛声道:“喂,你这个人把话说清楚点行不行,我害谁了?不就是踹了一扇门,我怎么惹祸了?”

    石胖子是一副要兴师问罪的表情,他人本是不坏的,但真要较起真来,比我们还是要老道几分的。查文斌被他逼得脸都涨红了,只好气呼呼的说道:“说了你也不懂!”

    “且,装神弄鬼!”说罢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说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我向马克思同志保证,我石将军一颗红心向太阳,坚持到哪哪里亮!”说罢,他指着那些棺材骂道:“你们这些封建王朝残留下来的毒虫,以为躲在这些臭老九的破屋檐下就可以避过伟大的无产阶级大革命嘛?我呸!准备接受人民的审判吧,伟大领袖毛主义教导我们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要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

    喊最后一句口号的时候,大约是为了配合自己的动作,那个胖子捏紧拳头做了个往前冲的红卫兵标准动作,又抬起了那双四十三码的大脚狠狠的跺在了地板上……

    “嘭”得一声巨响,我不知道石胖子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至少我后悔了,我很后悔跟这么个倒霉蛋呆在一块儿。

    地板瞬间破裂,接着我便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开始一阵的摇晃,我听到了同伴的尖叫声,然后整座大殿的地板全都在一瞬间垮塌了。这些年久失修的木头哪里禁得起他那样的折腾,我只知道当一切消停下来的时候,我的脑门上有两个鸡蛋大小的包,而袁小白则刚好压在了我的胸口上,痛得我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对于那个胖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在一堆废墟下面,我扯着嗓子吼道:“石胖子,我干你个娘嘞!你发什么疯,是想把我们全部活埋了去见马克思嘛!”

    那胖子离我倒不远,我听见他的声音说道:“意外、纯属意外,哎哟,小忆你赶紧过来帮帮忙,我被啥玩意压着大腿了……”

    “孩子们,都还在嘛?”是苗老爹,这会儿他正在扒拉压在自己身上的地板,好在这下面的一层并不算太深,没一会儿,他就拉着查文斌摸到了我们身边,确定了没事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们快点吧,哎哟,我快痛死了!”隔壁那胖子还在死叫,他和我们之间被一块相对完整的木板给挡住了,只能听到声却看不到人。

    这下面是漆黑一片,苗老爹的手电丢在了四五米远之外,卡在了一堆木板下面,够了几次都够不着,我们手里的火把也不知了去向。查文斌怀里有几个火折子,那是他师傅教他的手艺,翻了一个出来用嘴一吹就着了,可是那火也还太小了,我灵机一动对着隔壁那胖子喊道:“石将军,太黑了,我们看不着您,要不这样,您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丢给我,我们弄个火把好看清楚了就来救你。”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脱我衣服,行啊,你接着!”说完没一会儿我就看见木板那头真丢过来一件衣裳,我也没仔细看顺手在废墟里找了块木板,把那衣服往木板上一捆就往查文斌的火折子上凑。

    查文斌晃了一眼道:“慢着,小忆,你这衣服哪来的?”

    我说:“那胖子脱得啊。”

    “不对啊,这不是那胖子的衣裳,这是件寿衣啊,死人穿得!”

    “啊!”我吓得赶紧把那衣服一扔,查文斌倒是不怕接过去往木头上一缠,火折子轻轻一划,“轰”得一下大火就燃了起来,我只听见隔壁那胖子又喊道:“哎哟,兄弟们,你们快点行不行,我脱了那哥们衣服,这会儿他已经要开始脱我裤子了,求求你们,快点吧……”

第十九章 胖子遇险

    那些被踩踏的地板有的地方烂了,有些地方还是尚好的,挡在我们跟前把石胖子隔开的那块足有两人高,我们可以清楚的听见他的哀嚎,苗老爹情急之下拿着随带的柴刀就朝那板子劈。

    一通劈砍之后,破了一个勉强能钻的洞,探头一瞧,好家伙,石胖子现在应该是快要吓出尿来了。只见他现在只剩下一条花白裤衩,白花花的大腿跟猪肉肥膘似得在那不停抖动。

    我看他那模样实在滑稽的很,便打趣道:“你裤子呢?”

    石胖子扭头一瞧是我,那讲话的声儿都带着哭腔了:“夏小哥,这会儿您就别埋汰我了,赶紧的救命啊,也不看看都到啥时候了。”

    我仔细一看,原本停在大殿后面的那三口棺材也一并翻落了下来,其中两口还是完好的,那口最大的压在了一口小的上面,另外一口小的侧翻下来摔掉了棺材盖板,这会儿正倒扣在那胖子的小腿上。

    我寻思着这胖爷也的确够背的,一口棺材少说也有三四百斤,被那玩意砸中人能好受嘛。

    “被棺材压了?”

    石胖子这会儿恨不得跟我磕头了,咧着嘴说话都带着颤音:“哎哟,您就别问了,再问下去我就要死了,那玩意已经在挠我了,我快顶不住了!”

    苗老爹顺着那口子又是一通砍,总算是彻底劈开了那道木板,我们几个跟着全都进去站在了胖子身边,我看他的脸已经急得青筋都要暴出来了,感觉不像是简单的被压了腿,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啥玩意挠你?”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子就爆发了,双腿稍稍一弯,大喊了一声:“爪子!”然后我们就看到那个几百斤重的棺材“轰”得一下往后移了半米多。

    这画面我怎么形容呢?大概就跟平时吃虾一样,剥去虾壳里面的虾肉自然也就出来了。这棺材是用来盛放死人尸体的,那棺材被胖子爆发的小宇宙一脚踹开后,当然也有一具尸体,只是那具尸体的光着身子,双手正死死扣在胖子的脚腕上,而胖子的一只脚也死死的踩在那具尸体的肩膀上。

    看得出,刚才胖子是挪了一只脚踹那棺材,我深深得被这种天生的神力给折服了,这都多大的力气,单脚就给踹飞了那么重的棺材。但是接下来,我立马意识到,如果胖子一只脚有那么大力气,那他身下那具尸体扣着他让他如此痛苦该又是有多大劲呢?

    我一个箭步跨了过去,弯腰就要去掰扯那抓住胖子的手,那手黑漆漆已经干瘪,皮肤下面的筋脉清晰可见,指甲半寸有余,黑色的带着弯儿。我看到胖子的腿腕上已经开始渗血了,正要动的时候,查文斌喊道:“小忆,千万别碰!”

    胖子见我去帮忙本来脸上表情还稍微轻松了那么半点,一听这话,他又急了,哭喊道:“查哥,您大人有大量,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毛主席教导我们虽然有的同志会犯点小错误,但是要区别对待。像我这样的四好青年都已经准备好是来接受农民阶级的再教育,这就证明我是可以被团结的,虽然我之前对您老有意见,但是您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哎哟妈,我这腿都要断了,小忆你赶紧的。”

    “不行!”查文斌喝道,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跟着他也跳了下来对那我说:“你把他裤子脱咯。”

    “啊?脱他裤子?”我真的怀疑是我听错了,虽然我们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但这一路上我也没发现他是个小心眼到这地步的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难道还要脱胖子仅剩的内裤让他出丑嘛?

    我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袁小白,这会儿她的脸都已经涨得绯红了,虽然我们都还是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但谁真没个羞耻心啊。

    苗老爹也觉得查文斌这话有点过分了,:“救人要紧,都这时候你们还在瞎胡闹,小忆你让开,让我来!”

    查文斌一把抓住苗老爹的手说道:“想救他就赶紧脱,我们都碰不得,抓住他的那东西是个粽子。”

    “啥玩意,粽子?查文斌,哎哟哟”胖子这会儿都要气抽过去了,但他一激动他脚上得痛就又加剧了,“查文斌,你给我记着,粽子!亏你说得出来,老爹是北方人没见过粽子,咱粽子长啥样还是知道的,你给我滚一边去,哎哟哟,痛死胖爷了。”

    查文斌拦着苗老爹对石胖子的说道:“我说的粽子是僵尸!你们看那尸体的手臂僵硬发黑,指甲弯曲尖锐,手背上还长着白毛,你们谁见过死尸会千年不烂还能把活人给拿住的,都说了这里不干净,非要进。这僵尸身上有尸毒,活人沾了就会中毒,我没你想得那么斤斤计较。”

    “僵尸?”我们都异口同声的问道,在那一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同,但是我知道最难看的肯定是石胖子,查文斌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刚才的那番话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去怀疑。的确,若是那尸体没有古怪,石胖子怎么会那么痛苦呢,而且他能感觉到那东西一直在把自己往下面拉,那股子力气太大了。

    苗老爹很是担心,这僵尸的说法他也听过,只是那都是些民间传说,今儿个让自己遇到了,那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只好问查文斌道:“那孩子,你没看错吧?”

    查文斌再次确认道:“应该没错,是个皮尸,我们管这样的都叫粽子。”

    那胖子这会儿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查、查哥,您老就行行好救救我吧,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查文斌突然蹲下身去一把扯掉了石胖子的花裤衩,引得袁小白赶紧回头捂着脸,只听查文斌对他说道:“你现在的位置挺好,赶紧尿尿!”

    胖子哭喊道:“尿尿?哎哟,查爷,您别再玩我了。”

    “尿,刚好对着那粽子的头,你还是童子吧?”查文斌问这话的时候是很一本正经的,但是我看见胖子那糗样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胖子举起一只手来喊道:“我跟毛主席保证,在革命没有成功之前,我绝对是童子身,如假包换!”

    “那还等什么,这玩意童子尿能对付的!”

    胖子这会儿是真在哭了:“查爷,这我真尿不出啊……”

    查文斌回过身来扫了我一眼道:“小忆,是你来,还是我来?”

    想着一会儿在胖子头上撒尿,我再一次笑了:“随便,我觉着都行。”

    “别、别,二位爷,还是我自己来吧,真要你们骑在我头上拉鸟,那石将军这辈子的名声也就算是毁了,拜托你们几个都转过去吧,看着我,我也尿不出来啊!”

    查文斌拉着我往后一转道:“快点哈,再晚,你那腿就保不住了。”

    接下来,我便开始吹起了口哨:“嘘……嘘……”

    大概半支烟的功夫,我终于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淅淅沥沥”得声音,很快,就又听见那堆木板传来一阵“轰”得声音,转身一瞧,那胖子的腿果真已经拔出来了。

    这小子,连裤衩都还没穿,光着白花花的大屁股正撅在那儿,嘴里不干不净的一边叫骂一边还带着哭腔,没一会儿我就看见他在那堆板子下面翻出了庙老爹的那杆子猎枪。

    也就是在那会儿,棺材里头传来了一阵怪叫,我看到那双手再次扑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胖子一个转身把那猎枪往棺材里头一杵,那手以为是啥东西便去抓了往里面一拉。

    就是这么一来一回,猎枪瞬间进去了半个,石胖子咬着牙齿骂道:“我操你个姥姥!”

    接着,我感觉我的耳膜都快要被震破了,巨大的烟雾伴随着枪声腾空而起,胖子快速的再次上膛,巨响又再次来临。

    如此反复,没有人能够阻止那个已经疯了的石将军,他的脸上刻着的是耻辱和仇恨,无声枪响过后,所有的子弹全部被打光,我只看到那个长着白毛的双手早已耷拉在了一边,而胖子则缓缓得倒下了……

第二十章 火烧粽子

    撬开棺材板一瞧,这猎枪的威力可不是盖的,连同那棺材板都要被打烂了,石胖子那枪恰好杵在了那具尸体的嘴巴,这家伙给打的,整个脑袋瓜子已经看不出模样了,完全稀烂的一团。

    查文斌说这是一具白毛皮尸,他说这类尸变的粽子里头皮尸算是好处理的,很多办法都可以克制,等真正遇到了狠角我们今天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胖子腿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在发黑了,苗老爹用草药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这得到回去之后才能处理。这会儿他已经不敢在轻易和查文斌斗嘴了,那个被打烂的脑袋上还可以找到几颗牙齿,那牙齿一颗颗的完全和人不同,全是三角形的尖锐状,要是他真被拖进去了来上一口,那胖子就算是有再多的肉也不够啃的。

    我对这类东西也挺好奇,因为的祖父辈干过道士,小时候爷爷也跟我讲过,多半都是当做故事听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也遇到了,我就问他:“那什么样的粽子是最厉害的?”

    他掰着手指头跟我说道:“粽子一共有一十八种:僵尸、血尸、荫尸、肉尸、皮尸、玉尸、行尸、诈尸、汗尸、毛尸。还有走尸、醒尸、甲尸、石尸、斗尸、菜尸、绵尸和木尸。最凶狠的是要算僵尸和血尸,尤其是血尸最为厉害,怨气最大的是荫尸和斗尸,不怎么要紧的是肉尸和醒尸。”

    我听他一口气报了这么些名字就更加好奇了,问他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查文斌低着头道:“我师傅教的。”

    “你师傅?那你师傅一定很厉害啊,等我们回去你一定要带我去见见。还有,这些你说的粽子你都见过吗?”

    查文斌摇摇头道:“我也没有,今儿是第一次,师傅平常叮嘱不让我说的。”说完,他又对石胖子说道:“回去之后要拿糯米熬粥敷,还要去采些蛇药以毒攻毒,处理不好要落下病根的。”

    石胖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想了一会儿伸出自己的手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不管怎样,今天是你救了我,我这人有恩必报,以后有啥事我一定不含糊。”

    查文斌也很大度,两个年轻人握了一下手,这一次,让我们几个人开始真正的认识和接纳彼此,但是谁也不曾想到,今后,这几个人的命运将会被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

    剩下的两口棺材都没有破,棺材的额头上各自贴着一道符,尤其是那口大棺材,离着我们也不过就四五米的路,查文斌跟石胖子说:“你运气还挺好,打翻的是这口小的,那口大头里头的才是正主。”

    “啥叫正主?”石胖子开始有点后悔一下子把子弹打完了,这要再蹦一个出来可怎么办,尿刚才也尿完了,那不是等死嘛。

    “就是大粽子,这两口小的我估摸这是陪葬棺,你看那大的跟这俩小的区别还不在棺木大小,你仔细看那口大棺材有什么不同。”

    胖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瞧不出,瞧不出。”

    “那口棺材上有线,墨斗弹得,这几口棺材都给人处理过,他肯定晓得里面要诈尸,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丢在这里。”

    经过查文斌那么一说,我看着还真是,那些线互相交叉成格子状分布,每个格子大小跟豆腐差不多,只是上面落的灰已经很厚了,不仔细瞧发现不了。

    我也跟了一句问道:“那人死了咋还会变粽子呢?”

    “原因有很多,每种粽子的形成都有自己的原因,但是每个又都是集天地怨气,取天地死气和晦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被天地人三界摒弃在众生六道之外,像这种皮尸多半是因为下葬的风水气候,尸体不腐,皮肤变硬后跟铁板似得,以前说僵尸刀枪不入的便是这种,它遇到活人的气息就容易诈尸。

    对付这种皮尸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用火烧,比较难办的是那种荫尸,听我师傅讲荫尸多半是人自己身前就准备死后养的,尸体下葬后不会腐烂,几十上百年过去还是那样。也有的是因为地理原因后天成的,那玩意听他讲邪门的很,特别是那种水泡尸。”

    “啥叫水泡尸?”

    “就是棺材里有水的那种,荫尸又分乾尸和湿尸,乾尸为恨性八煞,湿尸为恶性八煞,听说有一种‘荫溼尸’是被人血泡着的,能够上千年不腐,只要一沾人气立刻就能起,大罗金仙都制不了。”

    石胖子听着这些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风一阵接着一阵,暗自想到自己刚才莫不是就在鬼门关前面转了一圈,多亏这小哥想了个法子救了自己便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了一眼那口大棺材。

    事儿来的就是那么巧,他就是那么一眼扫过却好像看见了有什么东西从那大棺材上滴了下来,仔细揉了眼睛一看,那棺材是微微侧倾的,在它的头部下方棺材地板上正有一颗小水珠在那慢慢凝结并在逐渐变大。

    石胖子赶紧拍了拍查文斌的大腿道:“查爷,你刚才说的那种水泡尸只要不沾人气就没事是吧?”

    查文斌想了想道:“应该是这样,我也没见过,都是听师傅讲的。”

    “那怎样算是沾了人气呢?”

    “棺材都是密封的么,只有当棺材里面的空气和外面人身上的空气接触才算是沾了。”

    “嘀嗒”又是一滴掉落到了地上,胖子努力的用手撑着往后撤退道:“那里面的水都开始往外渗了,你说算不算密封啊?”

    “啊?那应该得算吧。”

    “别啊查爷,什么叫得算啊,您就说到底算还是不算?”

    查文斌哪里知道他要干嘛,想都没想就点头道:“算!”

    胖子的身子又一次开始抖了起来,然后冲着我们突然大喊道:“还楞着干嘛,赶紧的跑啊,那口最大的棺材漏啦!”

    这话音一落,我们再看,果然那口大棺材的下方有一滩水渍,面积都有一张碗的大小了。苗老爹也不敢再怠慢,起身背着胖子一个人又抬不动,我和查文斌还有小白帮忙,我们四个人合力连拖带拽得好不容易是把胖子给弄上了地面。

    查文斌回头看着那坍塌的地板说道:“这儿不能呆了,苗大爷,我问您个事儿,这地儿归谁管?”

    “没人管的地儿,荒废的,还不快走,有啥事回去再说。”

    “那行,那我一把火点了它,这东西一旦出来了肯定会去害人,咱野人屯是周遭离这儿距离最近有人住的地方。这玩意据说嗅觉比狗还灵,顺风向周围百里地带血的它都能闻到,您要是没意见,我就放火烧。”

    石胖子这会儿还不忘贫嘴,趴在苗老爹的背上挥着拳头叫嚣道:“烧!查爷,您赶紧的,一定要让它知道咱把革命的火焰已经烧到野人屯了,毛主席教导我们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尤其是要让它知道下一次看见再看见胖子的时候最好夹着棺材板做人!”

    苗老爹看着胖子那双已经开始乌黑的腿,叹了口气道:“哎,你烧吧,只是不会把这林子也一并给毁了吧。”

    “那不至于,这儿刚好陷下去是个坑,四周又都是石头,跟着炭窑差不多,那我可就烧了。”说罢查文斌把石胖子那条破裤子卷在了木头上,用火折子点了往下一丢,然后我们五个人扭头就跑。

    拉着驴车几个人拼命赶路,等我们一直走到山岗的时候再回头看,山半腰那个废弃寺庙的地方已然是一片火海,但是我们谁都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

    很多年后,我们都会想起那个夜晚,用驴车拉着石胖子,我和查文斌在后面推,苗老爹在前面拉,袁小白负责照亮。我以为那是我这一生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其实属于我们脚下真正的苦难之旅还远没有开始,这只是一段简单的前奏而已。

    我们连夜的就往野人屯赶,到了屯子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石胖子那会儿已经开始发烧,整个人一路上都在说胡话,他腿上的那些被撕开的口子流着黑褐色的脓水,并且散发着一股难闻之极的恶臭味,而苗老爹一到屯子连茶都顾不上喝就开始发动大家伙儿一起去找糯米和草药……

第二十一章 新生活

    野人屯位于一座山谷里,和东北大部分的平原不同,这里属于大兴安岭山脉,四周全是几人合围的落叶松。山谷里有两条溪流在此汇合,村庄就位于河谷的交叉口,据说原来这里居住的多是鄂伦春人,新中国成立以后,很多伐木工也在此落户,慢慢的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眼下正是九月初,山里还能见到一些绿色,苗老爹算是村里不多见过世面的人,在这儿很有威望,他有个女儿叫苗兰,比我小几个月,见到她的时候那姑娘正在晒蘑菇,听说我们就是外面来这儿学习的知青,又见胖子伤成那样,立刻就在村里嚷嚷开了。

    糯米,在南方很常见,但是这里是北方,还是大山,在这儿要找糯米简直是比登天还难。要不说石胖子福大命呢?这村儿里还真就有户人家有糯米,他们家有亲戚是安徽怀远县的,去年的时候曾经稍过特产过来,其中就有一小袋子糯米。

    至于蛇药,这里是大山,这儿的人农闲的时候都会采草药补贴家用,查文斌让苗老爹准备的东西到中午就都凑齐了。

    这会儿的胖子嘴唇都是紫色的了,浑身不停的打着冷颤,从大腿根子往下的部位全都是黑色,他的腿本就胖,现在更是肿得和大象差不多了。

    那个年代风声紧迫,苗老爹也不敢在村里说实情,只说那孩子是被什么毒蛇之类的咬伤的,真说了是僵尸,保不齐谁到外面去告一状那是要倒大霉的。

    也没有上炕,就在地上铺了一层稻草,查文斌管苗老爹要了把尖刀就架在火堆上烤,等到刀子烧红的时候就往石胖子被抓伤的地方一划,我只听见“嗞啦”一声,伴随着一股皮肉被烧焦的味道,顿时那黑血就跟蚯蚓似得弯曲流了出来。

    石胖子半眯着眼睛,估摸着也问道那股味了,就他已经伤成那德行了居然还跟身边的袁小白喊道:“谁在烤肉,我饿了,这是谁在烤肉啊,给我留点啊!”

    袁小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的肉!烂肉!”

    “啥?”胖子努力的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见着查文斌正拿着刀子在另外一条腿上划,只见一阵青烟冒起,烧红的刀子瞬间就被胖子的血给浇灭了。

    苗兰也在一旁看着,那小姑娘一个劲的搓着自己的衣角,担心的问道:“他不会疼嘛?”

    查文斌继续低着头割胖子的肉:“不会,不信你问他。”

    “真不痛?”我问道。

    胖子倒头往下一趟说道:“好像是不痛啊,这肉都糊了能问道香了,我咋没感觉呢?”

    查文斌站起身来抓了把稻草擦了擦手道:“被那个咬了据说人也会变成那样,第一步就是肌肉麻痹,我给你锯了你也不会有感觉。”

    胖子赶忙求饶道:“别,查爷,您可别吓唬我,革命儿女应该互相团结。哎,对了,你到底是干啥的啊,咋这个也会。”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照着书本上的东西依葫芦画瓢试试看,等血流干了再把这些草药敷上,然后小白你会做饭吗,给他熬点糯米粥喝下去。”

    袁小白尴尬的看着查文斌,然后又看看胖子,十分坚定的摇摇头道:“不会……”

    倒是苗兰一把抓过地上的米袋子笑道:“小白姐是城里人,不会也是正常的,做饭这种活儿交给我就行了。”

    “好,那我去给你生火。”“小忆哥会生火?”“嗨,我也是农村孩子,在家常干的。”“嘻嘻,那你就来试试吧,小心熏着脸。”

    中午,我们吃完饭,查文斌又跟苗老爹打听这里有没有水蛭,在得知山上的溪水沟边有后下午,苗兰又带着我们去抓了七八条水蛭回来。在石胖子略带惊恐的注视下,那些水蛭被一条条的搁在了他的伤口附近一直到它们吸饱了血,以前有人用这一招对付蛇毒,只是苗老爹也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懂得有这么多,不免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胖子的伤一直养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一直住在苗老爹家,而我们在第二天就开始住到了到了屯上给我们准备的房子:一座旧仓库。

    知青需要下地去干活,和村里其它的劳力一起,在那个大集体的时代,生产队的社员都需要参加劳动,也叫做“上工”。每天劳动结束后会有生产队的会计来计算工分,基本上一个整劳力干一天活儿就可以得十分,而我们这样刚去的娃娃哪里能和常年累月在地里干的大人比,也就拿个六七工分,像小白就更惨了,她是城里人根本没见过锄头,就别提干活了,起初的时候,她只能喝那些老弱病残一样拿一两个工分。

    那会儿,在野人屯一个工分能价值四分钱,每天十个工分是四毛钱,生产队里还算照顾我们,见我们干农活不行就给找点轻松的,袁小白就被安排去放牛和打猪草,这样一天也能挣上五个工分。

    那时候有句流行的话叫做:“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分配各种粮食、穿衣购物、油盐酱醋都是从这工分里算,像我们前期都是被分配在各家社员家里搭伙吃饭的,还得挣工分还人家口粮钱。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顶个的能吃,就拿石胖子来说,一顿他能吃上十个白面大馍馍,这样的口粮需求他那点工分哪里够?没办法,我们尽可能的下了工之后去挖些野菜之类夹在粗粮里头做窝窝头吃,好歹能勉强填饱了肚子。

    石胖子养了整整一周总算是没什么大碍,而我们仨已经开始劳动了。刚好去的时候赶上秋收的季节,甭提有多忙了,早上五点多就得起来,吃过早饭就和其它社员一起下地,午饭有人专门送到地里来,吃完了一直干到月亮爬上杆头。

    全村就靠这点口粮过冬,东北的季节冷的快,一眨眼冷不丁就能飘场大雪,到了那时候就连野菜都挖不到了。我们要抢在下雪之前把地里的二道坝子给豁好,准备到时候种下小麦,那一个月里是我从少年时代过渡到青年最快的时光。一个月后,我皮肤黑了,手臂变粗了,手掌上的水泡破了又长,长了又破,渐渐的起了一层茧子,逐渐慢慢的能适应农村集体劳动的生活了。

    查文斌还有我和胖子是住在一间屋子的,一个大通铺,袁小白住在隔壁,那里也是我们的厨房,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外面是吃饭的,里面就是她住的。

    我们住的仓库离苗老爹家不远,那会儿一个月后就开始自己独立更生了,粮食不够吃是最大的问题。好在苗兰经常会来接济我们,他们家有两杆猎枪,苗兰的是一把土铳,说是她爸爸以前用过的,野人屯的先民们多是鄂伦春人,那个民族本就是以游猎为生,这儿的人几乎家家都有猎手。

    苗老爹时常会去打猎,这山里狍子、麂字还有野兔野鸡啥的很多,有时候他就给我们也分上一点让苗兰送来。袁小白原本是不会做饭的,我们三个男孩子自然也是不会,但是在那样的环境里每个人成长的都很快,袁小白就是看着苗兰做饭自己在后边学,慢慢得自己也会简单的烧几个菜了。

    还有的时候,苗老爹遇到心情好的时候会提着一个酒壶过来,里面装的就是土烧。那个年代粮食是很宝贵的,哪里舍得用粮食酿酒,但是勤劳的中国人民永远都是有创造力的,玉米的秸秆、高粱的秸秆,还有富含淀粉的葛根,这些东西被收集起来酿成的酒就是土烧,和它的名字一样很原始却又很带劲。

    我和查文斌是不喝酒的,但是石胖子爱,在苗老爹的眼里,我们这些儿孙辈的人还是孩子,很少会给酒,胖子那人比较会缠,缠得老头实在不行的时候就会给点。有好几次,我也就见过苗兰回去偷她爹的酒拿过来给胖子喝,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说服她的,在那个年代,少男少女的关系仅限于同志和战友。

    时间过的飞快,十月下旬转眼就到了,今年的初雪比去年来的稍微晚了一些,村里的猎人们都已经开始在准备一年一度的冬猎了,这是全村人过冬的保障,挨家挨户都很重视。野人屯的冬猎是苗老爹组织的,他的枪法好,又是军人退伍,听苗兰说第一场雪后大型猎物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而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养了一整年肥膘的野猪和头上带角的大鹿,当然有时候运气极好会猎到熊。

    冬猎和平时的打猎不同,猎人们需要进入到人迹罕至的深山,一般从出发到回来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在这期间猎手们是不会回来的,只有负责运输猎物的劳力才会往回跑。

    本来这样的行动是轮不到我们的,但是胖子一听说是打猎就来了精神,软磨硬泡的总算是给我们仨男孩子谋了个苦力的活儿,被允许可以跟在后面充当抬猎物的脚力,而袁小白则和苗兰她们那些女孩子们一起负责收集菌类和松子,这些都是过冬的时候必须的食材……

第二十二章 胖子的计划

    今年的运气很好,训练有素的猎狗们在第一天就包围了一群野猪,那是位于距离野人屯三十里地远的一处山坳里,三头大的带了一群小的。猎狗很聪明,它们放弃追逐那些善于奔跑的大猪,专攻小猪,大猪护崽心切又调转回头恰好落入了猎人的包围圈。

    猎人的等级是非常严格的,作为猎人领头的苗大爷有权决定打哪头猪,这里的山民们严格遵守着先祖们的遗训,怀了崽的母野兽不能打,只能打大的不打小的,一次不能赶尽杀绝要留种群。于是苗大爷挑了其中两头一公一母,那只肚皮上猪奶子甩来甩去的则不在选择范围内,因为它需要哺乳。

    他们的先民认为山里的野兽是自然的馈赠,只要够吃就好,不能索求无度,要懂得适当取舍才能保证这里的物种生生不息继续繁衍。

    枪法好的枪手被选了出来,两声枪响过后两头猪应声倒地,全都是命中心脏。打野猪有个技巧,不能打头也不能打身子,野猪的头骨相当坚硬,别说土铳就算是步枪也未必能打穿,它又常年在松树上蹭痒痒,皮上凝结了厚厚一层松油脂,这就等同穿上了一层铠甲。

    一旦伤了枪又没死野猪就会扑人,那玩意的獠牙跟匕首似得往两边弯曲,要是被顶上一下不死也得断几根肋骨。野猪唯一的命门是在前肋,也就是左腿的下方腹部,这儿的皮肉是最柔软的,子弹从这里射入可以直接命中心脏,只有枪法极好又有经验的老猎手才有把握一枪毙命。

    石胖子看他们打枪自然是心痒得不行,但是还没等到他自告奋勇的上前线请缨,我们仨的任务就已经被安排了,拖着这几两头猪回村里交给屠夫处理。虽然不情愿,但是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有一头小猪大概是被枪声给吓怕了,只站在原地哆嗦怎么都不肯走,苗老爹说这样的猪仔怕是在野外活不了,让我们一并带回去找个地方豢养起来,如果能养活,这头猪就算是我们仨额外的福利。

    两头猪总共有将近四百斤,我们仨和另外两个小年轻负责拉回村。原地削了根松树做杆,用绳子把猪脚捆好,再用杆从中穿过去,一人一头抬着。

    路上,我们听另外两个人说,这送回去的猪开了肚子,猪下水当天就会处理,抬猪的人可以有机会额外分上一副猪肠子,石胖子见有白捡的便宜也就不计较了,朝着我挤眉弄眼的很是高兴,我知道,这些日子天天吃糠菜窝窝头已经把他给憋坏了,刚好回去能打个牙祭。

    那天下午我们就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搭了个猪栏把那头小的丢了进去,晚上又把苗兰叫了过来,做野味袁小白实在是无从下手,顺带的还把苗老头的土烧弄来半斤。

    胖子说今晚要来个不醉不归,说这是为了庆祝我们顺利熬过考察期,也没人拦着他,反正就他一个人喝,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那晚的菜很丰盛,苗兰用猪下水和野菌菇煮了一大锅,锅里又放了石胖子带来的辣椒,在那个马上就要入冬的季节里,每个人都吃得满头大汗,是我们去屯子里吃的最爽的一顿饭。

    这吃罢晚饭本来就是要休息了,但是石胖子机灵转的快,他提议我们明儿可以自己去打猎。

    苗兰听了连连摇头道:“不行,你们都是插队的知青,又是城里人,野人屯的地形复杂,再说了,猎狗和枪都被带走了,就是真有那个心也没条件。”

    “妹子,胖爷可是在野战军军区大院长大的,四岁就能看懂军用地图,五岁打枪就不带脱靶子的,你别小看了我,我们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外面转转。”

    “那也不行,就算你能懂地形,那也没枪啊。”

    石胖子眼珠子滴溜的一转道:“你不是还有杆子枪嘛,明儿借来我试试,打到的东西分你一半!”

    “不行不行,我那枪太老了,还是我爹年轻的时候用的,打打山鸡什么的勉强可以,遇到像你们今天看到的这种大货就白瞎了。再说,土铳不是猎枪,没那么好使。”

    “你小看了我,别说土铳,五六半知道不?”石胖子一说到这个就来劲了,把他从小在部门里见到的那些家伙全都嘚瑟了一遍,把那苗兰整得一愣一愣的,但最终那妮子还是在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行就是不行。

    胖子见死缠不行就改了智取,又说道:“这样,你看等过阵子我给我家里去封信,让他们给弄件军用棉袄来,到时候给你一件咋样?”

    那时候的农村物资的确匮乏,谁家一年能做一身新衣裳啊,全都是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石胖子这话是说到苗兰心坎里去了,她就想要一件新棉袄过冬穿,自己那件棉花早就漏光了,穿在身上和单衣没啥区别,这屯子里头冬天的风吹起来跟刀割似得谁都受不了。

    “啥棉袄?”

    胖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军用的,女款的那种,带收腰的,特好看。”

    苗兰那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

    石胖子拍着胸脯道:“我跟毛主席保证绝对是真的!”

    “那行,那可说好了,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谁也不能告诉我爹,不然我就惨了。”

    “嘿嘿。”石胖子见大计得逞开心的不行,站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道:“小忆和文斌我们是兄弟,他们怎么会说?小白那是亲妹妹,就更不能说了。”

    袁小白瞪了石胖子一眼道:“哎哎哎,胖子,说话注意点哈,谁是你妹妹!”跟我们呆了一阵子后,袁小白也开始适应了这种腔调说话,逐渐的已经和我们打成了一片。

    我也打趣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的体型,我看外面猪圈里的那个才是你兄弟,对吧文斌?”

    查文斌只是笑笑,他到这儿来这么些日子话还是很少,我总是能看见他一个人在那发呆,但是干活的时候却一股子劲头,不比那些成年整劳力干的少,屯里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得了你们,我告诉你,我这也不是为大家谋福利嘛?苗子,我问你,这山里的野兽啥玩意最值钱?”苗子是苗兰的外号,这是胖子给她取的,他说叫兰兰显得太暧昧,怕人误会,索性就叫苗子。

    苗兰笑着说道:“老虎最值钱,你敢打?”

    “真值钱?”

    苗兰往嘴里噻了口菜道:“虎皮、虎骨还有虎鞭都有人高价收,外头中药合作社里抢着要,就是没人弄得到,听说一头老虎能换全家人的口粮两年都吃不完。”她见胖子好像真有那想法又立刻打断道:“哎哎,别想哈,我那土铳去打老虎是不可能的,连个虎毛都撸不下来反倒把你自己小命给搭上。”

    “那你就别管了,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它,不过这山里真有老虎?”

    “有,咋没有呢,这儿有东北虎,以前时常屯里有牲畜被偷。”

    “在哪儿呢?”胖子问道。

    苗兰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西山头那边,哎对了,你还是别想了,那地方平时我们屯里所有人不会去的,你们也千万别去,会出事的。”

    “啥事?”

    苗兰问胖子道:“我们屯叫啥?”

    “野人屯啊!”

    “是啊,那不就结了,野人屯,没野人能叫这名字嘛?”苗兰看了一眼窗外道:“西山头那边据说有野人,专吃人的心肝肺,来去无影,等人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就被抓到吃掉了。”

    “瞎扯淡吧你就,还野人嘞,你想要军大衣不?”

    “想!”苗兰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要是想去西山头打虎,那我宁可不要你那军大衣了,那边真的有野人,以前是出过事儿的。解放前,有一年大雪来的很早,才九月底,屯里的大部分地方都被大雪给盖了唯独西山那边有座山还没积上雪,也确实是饿的没法子了,人得找出路。当时就有人跟你一样不信邪要去西山,结果人去了之后就没回来,半个月后才在西山山脚找到他,肚子被破开了,里面的心肝肺全都没了!”苗子说到没了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往两边一摊,声音又突然加大了一下,把我们几个听得聚精会神的家伙给吓了一大跳。

    胖子罢罢手道:“好好好,不去那边就是了,我答应你了。”

    晚饭后没一会儿,苗兰就把枪给送过了过来,还有几角黑火药和弹丸,再三嘱咐了不准去太远的地方,只准胖子在周边找找有没有山鸡毛兔之类的小动物。

    石胖子满口一百个答应了之后终于才把苗兰给送走,他才把门一关上就对我和查文斌说道:“哥几个晚上早点歇着,咱明早就去西山打虎。”

    我说:“不是说不去西山嘛?”

    胖子瞪了我一眼道:“不去打条老虎你给她弄军大衣啊?”

    “你家不是会给你寄的嘛?”

    “哎。”胖子叹了口气道:“要在去年,一条大衣算个啥事啊。现在,嘿嘿,家里人被关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还军大衣呢,我就是写信都不知道往哪送,不提了,人在外只能靠自己了,咱们几个谁有冬衣?各位的行礼我可都瞅见了,你、文斌还有小白,我们四个都是单衣,咱是南方人,这里是东北,过阵子零下几十度了,尿个尿都能结冰的地方,你们打算怎么办?真以为我傻了是去找老虎玩啊,这不是没法子,就我们那点工分平时连吃饭都紧张还添衣裳呢,就算我们仨男的抗过去,那小白怎么办?她可是女孩子,你们想过没?”

    “那……”我觉得石胖子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苗兰也跟我们说了很清楚,她的话不像是假的,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查文斌。

    没想到一向沉默的他只说了一个字:“干!”

第二十三章 树下白影

    袁小白给我们三个烙了很多菜饼,这次进山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弄头老虎。说实话,我们几个谁也没见过老虎是啥样,只是在年画上看到过,胖子说老虎没啥了不起的。

    在石胖子的眼里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只要有枪在手,他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当地人说的西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片,这座山位于大兴安岭山脉的西边,从村子能勉强看到几座山顶,那块地在当地人眼中是禁地。谁也没有考证过苗兰说的那个故事是真是假,但那一天似乎在出发的时候就有点不平静。

    一早起来,袁小白给我们几个做了一顿大白菜面糊糊,切白菜的时候她就把手给割了,血淋了一地,胖子起床尿尿的时候又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把哥鼻子都摔破了。但这些小事在我们的心里没有什么,在那样的年月,一点小伤根本不足挂齿,劳动的时候一天下来哪个不是脱下一层皮。

    枪只有一把,我们没有猎狗,我从仓库里翻出一把红缨枪,枪头有点锈但是还能用,带在身上总比空手要强。查文斌则是去屯里的拖拉机仓库找到了一卷钢丝,那种很多细小钢丝拧在一块儿的拉丝,就是刹车线,我们不光得靠枪,还得想法子下套。还有铁锹,那种可以折叠的工兵铲,据说是当年小日本留下的,搁在村民手里用了这么多年依旧不带半点卷口,那质量真得是没话说。我们仨每人腰上还别着一把砍柴刀,进林子,这东西是必须的,用来开路也用来防身。

    从野人屯沿着小河往西边走七、八里路就已经开始进入西山的地界,不过这儿偶尔还能看到一点前人开荒时留下的田基,烧得发黑的石头显示曾经这儿是有人活动过的。再往前走我们得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也正是到了这林子跟前的时候路就没了,其实那也不能叫路,充其量就是人能走。

    这条河的水流很急,水底又都是那种长满了苔藓的大石头,水深变化莫测,胖子试了一下那水冰得人直打哆嗦,走水路是没希望了。我们决定还是沿着河边走,因为胖子的理论是:老虎是动物,是动物它就得喝水,我们顺着河走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啥。

    事实总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顺着河走了不到两公里就断了头,一座四五十米高的瀑布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瀑布下方是个水潭,碧绿的看不到深浅,面积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再往上我们是爬不上去了,陡峭的悬崖上挂满了湿滑的苔藓,要想饶到这个顶上看地形得翻过一座大山,这会儿已经是晌午的时候,我们决定在这里先休息。

    入秋的季节,落叶松的松针已经开始泛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我靠在地上凝望着远处的瀑布有了一种想睡下的冲动,慢慢的眼睛不知不觉就合上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我揉了揉眼睛,身边空无一人。

    查文斌和石胖子不见了!

    起初,我以为他们只是去附近晃晃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但是一直到猫头鹰的叫声在林子里响起,我还是孤身一人。期间,我喊过,也找过,最终还是回了原地,他们不知所踪了。耳边的水流依旧在哗啦啦的响着,我的心乱极了,虽然从小胆子算大,但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呆着难免会觉得有点害怕,更加让我觉得恐慌的是我没有火源,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杆红缨枪和一把柴刀。

    这俩人没有理由抛下我不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能怎么办?除了等待,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林子里的夜晚是不属于人类的,各种我从未听过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我觉得要崩溃了。

    来之前苗兰就说这里有野人,还有老虎和熊,胖子啊胖子,你不是口口声声强调大家是革命战友嘛,怎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丢下我呢?

    黑夜里,我觉得四周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越是去注意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会越真实,我不停的朝着四周扭着头想去寻找,但那双眼睛似乎反应就是会比我快一步,总是抢在我就要看到它的时候换了位置。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慢慢的,我有了一种想跑的冲动。

    “跑!”我脑海里一下子蹦出这个词,但是我能往哪里跑?这四周黑的连我的脚都看不见还跑,但是那种压抑的感觉却不停的催促我做出选择。

    有了,爬树!我想起来据说熊是不会爬树的,我的背后就是一棵大树,这里的树都是几十米高,笔直的落叶松在很高的地方才开始开衩。我解开自己的腰带往树干上一套双脚一蹬,然后再把腰带往上挪一点,继续用力蹬,慢慢的,我已经开始离开了地面,这种本事是我从小就学会的,浙西北多山核桃,那儿的人大多数都会这门技术,我也不例外。

    向上爬了十几米开始遇到树杈了,我试了一下很结实,有三根分杈,刚好可以坐在上面。为了防止掉下去我又特地用腰带把自己的手捆在了树上。

    坐在那儿的每一分钟都是难熬的,我感觉自己还是被那双眼睛给盯着,而且它就在下面等着我,我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不能睡,我一定要等到天亮,那根红缨枪被我死死的捏在手中,我幻想着如果真有野人,我会抢在它把我撕碎之前怎样捅进它的心脏。

    大约到了夜里十点多,我抱着树干迷迷糊糊的听见林子里穿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这一下子我又清醒了过来,顺着那声音我看到有两个火光从林子里朝着这里走来,还有个人说道:“不知道小忆怎么样了,我也没想到会追这么远。”

    “应该没事吧,就他那二两排骨就算被野人逮了估摸着还嫌戳牙,不过这也不怪我们啊,谁叫他睡的那么死,我在就在他跟前放枪都没反应。”

    我听出来这是查文斌和胖子的声音,这下可把算把我绷了半天的弦给松了下来,但是这俩人竟然这么不仗义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决定要整整他们报个仇。

    我看到他们俩到了白天我睡觉的地方,胖子拿着火把转了一圈道:“咦,人呢?”

    查文斌好像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不会吧,那小子不是挺鬼灵的嘛。”胖子这话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因为我听到这句话的后半句他已经带颤了。

    “小忆!”查文斌大喊道,“小忆你在哪儿,我们回来了,小忆,你听到了没有!”

    废话,我能听不到嘛?我就在你们头顶上,但是我决定继续保持沉默,谁叫你们卖了我这个队友先。

    查文斌和石胖子喊了几遍我都没答应,胖子这会儿开始急了:“看来真出事了,我们赶紧下山去找人,这林子里我们不熟,地方又这么大,天晓得他有没有遇上虎狼之类的。”

    “那你出去找人,我继续在这里找。”我听到查文斌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顿时对他无限好感,这老乡究竟还是靠谱的,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人呐,就在我准备应声下树的时候突然瞟见查文斌的身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很确定那是一道黑影,因为他那时是背对着和胖子说话,两个人的火把可以四周照的很清晰,而胖子的目光也只是停留在了查文斌的身上。

    “你一个人行嘛?”胖子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那道黑影,它的速度极快,从他们两人的侧面又绕到了胖子的后面,这一次我看得比之前要更加清楚。

    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亮,我看到照亮的地方,一双巨大手臂的影子已经张开,并且那影子正缓缓朝着石胖子移动。

    不好,要出事!这会儿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要捉弄他们,扯着嗓子用尽我最大的力气对着下方喊道:“小心!有东西在你们后面!”

    “小忆!”查文斌抬头喊了一声,接着他大概也已经看到了什么,对着胖子大吼了一声:“蹲下!”

    石胖子虽然人长得很蛮,但是反应速度真不是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在第一时间内按照查文斌的口令去做了,我只看到一只东西跟闪电一般越过了石胖子的头皮,接着又擦着查文斌的身体而过。

    胖子只觉得自己的头顶一阵风而过,他站起来端着枪就喊道:“什么鬼东西!”

    这时,我也顺着树滑了下来,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上树,喘着大气说道:“好险,这地方我们不能呆了。”

    “你刚才在树上?”查文斌问我。

    “还好我在树上,碰巧看到了,不然胖子就悬了。”

    胖子心有余悸的问道:“是野人?”

    “不知道,我只看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你头上飞过了过去,大概有这么大。”我拿着手比划着,的确,那东西大约和一只小牛犊差不多大小,速度极快,以至于根本没看清。

    查文斌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是白的,我也看见了,不过我看到的好像不是野人。”

    “是啥?”我问道。

    “好像是一只狐狸,全身雪白的。”

    石胖子说道:“你扯吧,哪里有那么大的狐狸,再说野兽一般都怕火,我俩手里都有火把,一只狐狸敢在背后袭击人?让我逮到我剥了它的皮!”

第二十四章 迷失的雨夜

    “先别说那些,你俩把我丢下干啥去了?”

    “下午,就在这边,你睡着了,我瞅见对面那林子里若影若现的好像有个东西像是老虎,隔着也就二十多来米的路,一枪就撩过去。”

    “打中了?”

    “估摸着打中了。”胖子对着自己的屁股比划了一下道:“应该打中这儿了,我看见它一跳就没影了,然后就和文斌一起追了过去,地上有血,我们就顺着那血迹追。这也不怪我们,那枪恨不得就是在你头顶上放的,你压根没醒。再说了,我们以为去去就回,哪知道这一钻进去就在林子就出不来了,要不是这位查爷神通,指不定现在还在里头打转呢。”

    “咋了?”我问道。

    查文斌跟我说道:“我们应该是中了鬼打墙,怎么走一会儿又到了原地,一直绕不出来,只能等到天黑按照星位走试试看,出来之后才晓得我们走偏了进去四五里地,还好你没事。”

    “鬼打墙?真有这东西?”关于鬼打墙的事儿我听爷爷说过,最出名的就是当年三国时诸葛亮用几堆石头就困住了陆逊的几十万大军,我一直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还真有。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林子里的地形和参照物都差不多,本来就容易迷路。”我看到,查文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朝那林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严肃。

    “行了,都没事就好,我们晚上怎么办?”胖子指了指身边那棵树道:“跟他一样睡上面?”

    查文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打断了胖子的话:“你说我们下午打的那个会不会刚才的那只狐狸?”

    “不会吧,虽然它在林子里头,但我觉得应该是老虎才对,不然弄不出那么大动静啊,再说了,你就那么确定刚才的是狐狸?”

    “你先看看地上。”查文斌用火把在地上绕了一圈,我们的脚下是光溜溜的一大片石头,几滴褐色的圆点有些突兀。

    “血?”胖子问道。

    查文斌蹲下身去用指甲扣了一点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道:“是血,还没凝固,就刚才掉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眼,每个人都是好胳膊好腿的连个皮都没破,哪里会有血。

    我问道:“这么说,这血还真有可能是刚才那东西的,你看清楚那是只狐狸了?”

    查文斌摇摇头道:“我也没看清,不过真的是很像狐狸,嘴巴很尖,牙齿也很长。”

    胖子拍了拍手中的土铳好让火硝压得结实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狐狸皮值钱不?”

    我说道:“应该有人要,但是肯定没老虎值钱。”

    “妈的,还来找我们报仇了,这要真是只狐狸那该有多大?”

    查文斌说道:“很大。”

    胖子看着我又丢出了一个问题:“那要是很大的狐狸皮跟老虎皮哪个值钱?”

    在那个年代,我的脑海还停留在傻大黑粗的阶段,于是便回答道:“我哪知道,皮子越大肯定越值钱嘛!”

    胖子朝着地上那血迹啐了一口唾沫道:“行,既然值钱,那就顺便干了它!下午肯定是挨了一枪,刚才那么一蹦估计把口子又给裂开了才会出血。一天伤了两次,顺着血找,它跑不远的。”

    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远处已经几片云飘了过来,他皱了一下眉头提醒道:“看这天好像有要下雨的意思,是不是缓缓。”

    胖子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跑不远的,这回准逮着它。”

    查文斌看着我,因为下午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这回无论如何是要跟着的了:“去就去,反正来也来了,这会儿如果撤就白干了。”

    最终我们决定要去找,三个人,三个火把,顺着地上的斑斑血迹进了林子。其实我们都犯了一个常规的错误,这林子里杂草太多,那点血迹白天或许还能瞧见,但是这大晚上的靠火把能看到什么?

    毕竟还是太年轻,谁也不肯承认这是个错误的选择,三个人闷着头在林子里转悠着,查文斌时不时的抬头替我们看看方位,他那个本事我真的挺佩服的。要我抬头,满天的星星都是一样的亮,哪还分得清谁是谁。

    要说这人要走霉运是来的很快的,进了林子约莫半个小时左右一阵乌云就过来了,我们在林子里被树挡着根本感觉不到风,但是那片雨云来的太快了。等到查文斌发现天空一片漆黑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听到树顶传来“滴滴答答”得声音了。

    雨很大,我们的火把上都涂了一层厚厚的松脂,就是这样还被浇灭了两根,只剩下查文斌手中那个随时会被熄灭的火种。

    找了一处岩壁的下凹处,我们三个人挤在一起,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冷,那已经是深秋季节的东北,随时随地这雨都有可能转成大雪,渐渐僵化的皮肤使得我们仨不停向中间的火把靠拢。

    确实如胖子所说,我们出门的时候带的都是单衣,那个年代大家物资都紧缺,野人屯又是个偏僻疙瘩,肚子能保证饿不着,但是其它的就没指望了。

    我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在上下打颤了:“我们不会冻死吧?”

    胖子到底还是耐抗一点,嘿嘿对我笑道:“等雨小了,我去弄点柴。”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雨点丝毫没有小的迹象,而胖子想要的柴更是无从获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脚下那层厚厚的松枝踩上去都能冒出半鞋子的水,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是点的着的。更加让我们陷入困境的是查文斌手上的那个火把现在只剩下个碳头还在冒着黄豆大的火苗。

    胖子还是比较仗义的,我和查文斌那会儿的体格都还小被他一左一右的搂在怀里勉强能稍微暖和一点点,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出门在外靠朋友这句话。

    当第一声怪叫想起的时候我已经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胖子猛得把我从他怀里推出来的时候我听见了第二声,那声音很像是一个喉咙发尖的老太太站在村口掐着自己脖子叫,那个雨夜里甭提多渗人了。

    胖子不知是在壮胆还是怎样,他站起来对着前面的林子大吼道:“什么鬼东西给爷站出来瞅瞅!”

    过了一会儿,我们很清晰的听见对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但是嗓门却很粗,依稀能分辨的是一个“爷”字。

    胖子大骂道:“干你奶奶个腿的,什么人在对面装神弄鬼的,我们是野人屯的知青,你到底是谁?”

    胖子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就响起了,这回那是那个粗声音,但是我们仨都听的很真切,就两个字:“知青!”

    这时查文斌也站了起来,在我的印象里苗老爹说过,方圆百里之内就野人屯一个村庄,而这个村庄里就只有我们四个知青,因为这地儿实在太偏僻,今年上面才第一次给分配了我们这样的“问题”少年到了这儿,没听说过还有别的知青。

    查文斌捅了胖子胳膊对他使了个眼色,胖子心有神会的对着林子喊道:“那你过来一下!”

    不想对面那声音竟然对着我们也喊道:“那你过来一下!”

    “咦,他娘的还跟我们杠上了哈!”胖子对着我和查文斌说道:“你俩在这等着,我过去瞅瞅到底是哪路人。”

    胖子要走,查文斌一把拉住他小声道:“别去,有问题。”

    “没事,怕个鸟,他不是叫我过去一下嘛,那我就把他拎过来给你们瞧瞧,敢玩我们,简直是厕所里点灯,找屎!”

    胖子走的时候是拿着那杆土铳的,那声音离我们不远,也就十来米左右,只是天色太暗,又下着雨,还没有亮光。我可以听到胖子的脚步踩在地上溅起的泥水声,大约半分钟后,胖子的脚步声我已经听不到了,又过了五分钟,我和查文斌的四周一片寂静。

    我有点怕,只能装作没事一样跟查文斌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呢,说好的去去就回。”

    查文斌和我靠在一起,我听见他轻轻的贴在我耳朵上说了一句话:“小忆,你别说话,胖子可能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就大声对他喊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的想办法啊!”

    查文斌立刻用手捂着我嘴巴道:“嘘,别出声……”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对面那林子里,还是那个位置有人说道:“那你过来一下!”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那是胖子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猎虎

    我没顾着查文斌,那种队友消失又再次出现的感觉好挤了,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对着林子那头喊道:“石胖子!在哪呢?”

    林子里头石胖子的声音说道:“过来一下!”

    “嘿,是他,叫我们过去呢!”我高兴的摇着查文斌的肩膀,不料他却一把把我拉了下来对我喝道:“你给我闭嘴!”

    我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查文斌会这样说我,虽然我们还是小时候曾经见过,但是最近这阵子的相处他给我的感觉依旧还是个不多话的人,更加不会大声的对着一个人吼。但是刚才虽然他的吼声是躲在喉咙里的,我还是能听得出他的语气里已经带着愤怒了。

    “你疯了嘛?”我也对他喝道:“胖子就在对面叫我们过去,你还愣着干嘛!”

    查文斌也急了,站起来对我吼道:“那不是胖子!”

    就在我们开始争论的时候,林子里石胖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过来一下!”

    我听着真切,那是胖子,但是查文斌却死死的扣住我的手腕,但是那个声音不停的再对我们这边喊着“过来一下”。我也急了,一脚朝着他的小腹部踹了过去,查文斌吃了痛往下一蹲,我趁机朝着那片林子奔了过去。

    “胖子、胖子!”我一边喊一边拍打着两边齐人高的灌木,那雨点大的都能眯住眼睛,周围漆黑的一片,荆条刮在脸上跟刀子似得。我手上有杆红缨枪,胡乱的横在胸前往前推着两边的灌木很是费力。

    走了没两步,我就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一双手给扣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张嘴喊就被那只手一把捂住往地上一按,我使劲挣扎,那人力气大的惊人一下子就骑在我背上。

    “嘘……”

    是胖子!

    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这样,但是却被死死的压住了,喘气都开始困难了,想动也没力气动,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别出声,有古怪!”胖子从我身上翻了下来爬在草丛里。

    我只觉得自己的腰被压的都要断了,很是不满的问道:“你搞什么鬼?喊我过来就为这事?”

    胖子赶紧又捂着我的嘴贴在我耳朵跟前说道:“那不是我喊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在学我的声儿,还有我告诉你,小声点,我们被包围了!”

    “被啥包围了?”

    “老虎,他娘的,三四头老虎就在外边,我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全在外头,我就一杆破枪哪里敢动,寻思着能不能爬出去,没想到你到进来了。”

    我一听也傻眼了,三四头老虎,别说我们几个孩子,就算是一群公牛在这儿也是死啊。“那他妈还愣着干嘛,跑啊,你这人真心不仗义,知道有老虎你咋不说呢?”

    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都这样了,我哪里还敢出声,我寻思着那声音那么假你们能上当?这是存心要把我们仨全弄进包围圈啊,外面还有一个没进来的吧?”

    我这时总算明白是自己错了,开始渐渐为外面的那个人担心起来,一下子安静了,真的能听到周围的草丛里能传来一股低沉的呼吸声,那种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喘气都带着咆哮。

    “胖子,老虎身上有骚味嘛?”我问道,不知道怎么的,这雨虽然下的大,但是若影若无之间,我总闻到了一股子骚味。

    胖子爬在地上把头压的很低道:“不知道,以前没见过。”

    我看到胖子把枪筒一段一段的悄悄在往上提,“你在干嘛?”

    “等会儿我喊一二三,你先跑,比起三个都交代在这儿强。”这家伙,他根本没有和我商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然后我就听到他朝着林子里大吼了一声:“干你娘的!”

    “吼”得一声虎叫,我听得真切,腿肚子都打起颤来,接着我就听到胖子大声开始数数:“一!二!三!跑!”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幕让我终身难忘,一只花斑猛虎凌空跃起,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我俩扑来。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吓懵了,我没有转身,反倒是拿着手中的红缨枪往前一举。

    巨大的冲击力让觉得手中的红缨枪结结实实被撞弯,强大的力量迅速从掌心划过,摩擦的高温使得我觉得一阵刺痛,枪托被倒推回来直挺挺砸在了胸口上。

    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胖子的火药枪也响了,一团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几百斤的老虎把我们两人全部砸翻在地。带着腥气的虎血混着着雨水和泥土染红了大地,我的枪头刺穿了它的喉咙,胖子的枪是塞进了它的嘴巴里才放的。

    死了,没有半点动弹,我俩被那头老虎死死的压住,仍凭雨水拍打着脸颊。那一刻,我认为我们会死,它剩下的同伴应该轻易就能把我们撕成碎片。

    气场,究竟可以强大到何种地步,这或许是没法表达的,当你独自面对两头凶猛的老虎时还能站着就不是凡人了。

    后来我问过他,你当时不怕嘛?

    他说不怕,没什么可怕的,老虎再凶会比那些逼死我父母的人更凶嘛?我不明白,他的父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年他九岁。

    一个瘦弱的少年手拿柴刀,他的左臂下垂紧贴身体,血顺着他的左臂在手背上“滴答、滴答”,他的左肩有一大块红色已经湿透了衣服。两只老虎不停在原地扒着地上的土,已经有一个大坑了,早在我进林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绕到了后面。三只老虎,他替我们当下来其中的两只。

    相持,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开始动了,他拿着柴刀往前迈了一步,两头猛虎发着低吼的警告声,放佛下一秒它们就会扑上去把它撕碎。

    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他举起手中的柴刀像一个木偶一般往前走着,一只体型跟小牛犊差不多大小的白色狐狸蹲在两头猛虎之间,它的尾巴如同孔雀一般散开,说不出的高贵与妩媚,真的就跟神仙画里似得,白的一尘不染。

    它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少年,突然那只狐狸发出一声如同女人般的尖叫,两只猛虎朝着查文斌伸出脖子狂吼了一声,我和胖子一听以为要完了,奋力用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

    等我们站起来的看到的是两只老虎已经扭头走向丛林,现场一只白色的狐狸朝着查文斌轻轻的叩下了的头颅,抬头又对着他看了一眼。接着它慢慢的消失在了雨夜的丛林,在那只狐狸转身的片刻,我看到它的后腿有一块红色的血迹。

    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腿上的伤八成就是他下午的时候打的,大成那还是狐狸嘛?“老天,真是狐狸,这是怎么回事?”

    我扯着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查文斌道:“走,赶快下山,这个地方不能呆了。”

    查文斌没有回我,还对着那只狐狸消失的方向一直看着,那雨水在他的脸上一道接着一道的滑落,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我曾经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见过谁?”我问道

    他转身扶着自己的肩膀叹了口气道:“那只狐狸。”那时候我无法揣摩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是的确,他给我的印象已经超越了我们的那个年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

    三个人根本无法搬动那只老虎,它太重了,三个人依偎在一块儿,谁也不愿意说话,静静的就在石崖下过了一夜。天亮了,回到村里,几个孩子猎了头虎的事情立刻炸开了,一大群人跟在后面上了山,那是一头成年的东北虎,大的足以吃掉我们三个都不嫌饱。

    关于猎虎的细节,我们谁都没有和村里的人提起,上面有人下来调查过,我们说是出于自卫,的确,还会想到三个孩子去把头老虎当猎物?胖子如愿与偿的换了好几件大衣,包括苗老爹和苗兰的,余下的钱又买了黄牛皮靴子和狗皮帽子,至少那个冬天,我们挺过了。

第二十六章 不见底的鱼塘

    1976年春,我和胖子、袁小白还有查文斌依旧在野人屯。就和我们处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屯子一样,我们家里的消息也是那样的一所未知,典型黑五类份子的后代在那个岁月里是艰难的,好在屯子里的人对我们挺好,这里的人就和这里的大山一样淳朴。

    过去的半年,我们都长个儿了,皮肤黝黑,手臂粗壮,我们尽可能的发挥着男人们该承担的工作,除了袁小白之外,我们几个可以用黑人来形容。

    开春的屯子是很忙碌的,忙着翻田地,修水渠;忙着修农具,忙着整理孵种子,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天我们都会干到很晚。那阵子老是雨水天气,我们得抢在时节之前把这一整年的收成都得种下去,全村老少都是带着斗笠穿着雨衣在田地间劳作,男人女人都不例外。

    如此高强度的劳作,很快就有人倒下了,袁小白开始高烧不退,打摆子,半夜里甚至是抽筋。

    野人屯太偏僻了,缺医少药,袁小白一度烧得人都开始讲胡话,连夜的被驴车送往了山外。经过抢救,她那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医生说她身体底子太差,建议我们回去后好好给她补一下。

    那个年月能有什么补的?就连鸡蛋都是集体财产,我们又是家庭成分有问题的孩子,队上自然也不敢太过于偏袒,农忙的时节不可能因为一个外来知青就破例。好在生产队长比较通情达理,让袁小白在家中休息也算她三个工分,这已经顶了天的恩惠。

    以前都是她负责照顾我们三个男的起居饮食,现在照顾她的事儿自然就落在我们仨的头上了。漫山遍野都是绿的也就是意味着什么都还在孕育中,鄂伦春族是有规定的,这个季节是动物受孕的时候,禁止打猎;仓库里有的也都是去年的陈米,地里的庄稼还刚种下去,我们吃的都是地窖里藏了一个冬天还多的白菜,就这营养标准,袁小白的身体已经是一天比一天弱了,我们寻思着得想个办法。

    当时我和查文斌主要是负责翻水,也就是抽水灌溉的工作,屯子里有五台抽水机,用柴油带动的,据说是当年日本人留下的,一直丢在仓库里。胖子在去年冬天鼓捣修理了过后竟然可以用了,于是今年我们仨主要任务就是打水和维护机器。

    野人屯的中间有一条河,平时吃的和生活用水都是在这里,但是村子里还有很多的“塘”,那些水塘据说解放前就有了,总计是一十八口,呈不规则的分布在村子里,有大有小。

    大的水塘有篮球场那么大,小的则比洗澡桶大不了多少,这些水塘的中间多是田地,我们就从这些水塘里把水往田里抽。

    说来也巧,本来这些水塘我们一直不曾在意过,那日抽水胖子瞧见水塘里竟然有鱼,大得能有七八斤,小的不足拇指长,时常露出水面。这家伙可把我们几个给乐坏了,胖子跟地里的人打听,在确切这里不是村集体的鱼塘后我们连夜就砍了竹子又用引线针做了鱼钩,我们打算弄点鱼汤给小白补补。

    钓鱼对我来说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地里刨点蚯蚓再抓一把花生壳和油饼做窝,我寻思着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但是出乎我们仨意料的是这里的鱼似乎对任何品种的鱼饵都不感兴趣,你能看到它们在水里游,就是不咬钩,一连三个晚上都是空军,这可把我们给愁坏了。

    我们也不解啊,晚上便去找苗老爹,他是这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这鱼的事儿。

    没想到一听我们提这事,苗老爹也觉得纳闷,他说:“自打我进这屯子开始就还从见过有谁从那几口塘里摸到过鱼吃,鱼的确是有,但就是弄不着。”

    我说:“感情这里的鱼都是神仙不张嘴吃饭的?”

    苗老爹抽了口烟“你以为就你们打过那几条鱼的主意啊?我告诉你们,那儿的鱼邪门着呢!”

    胖子掰了瓣蒜丢嘴里嚼道:“咋邪门?会咬人啊?”

    “59年,兰子他娘刚怀她的时候,孕反大,吃啥吐啥,人痩得连四个月的肚子都看不出来。那会儿粮食比现在还紧张,我也寻思着弄点好的给她补补,就盯上了那塘里的鱼。钓是没指望了,反正从来没有人钓上过,我就到县里人武部找老战友弄了十斤炸药,一炮放下去,水花溅起了半边天,你们猜怎么着?”

    胖子两手一摊:“还能怎么着,鱼全让你给弄死了呗,十斤炸药炸这么口小塘,老头看不出,你够下本的啊。”

    苗老爹对着胖子说道:“起初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十斤炸药的确有点重,我以为那还不是把一个塘的鱼都给震没了。哪里知道,一炮响了过后,除了水花,连个鱼鳞片片我都没见着。第二天,我再去看,那些个鱼儿又在水面吐着泡泡,啥事都没有。”

    这种办法,我也试过,我就是用鞭炮里的火硝拆下来塞进青霉素的小瓶里踹结实,然后插导火索,一个青霉素瓶就能炸翻一片,十斤炸药那是什么概念?

    “成精了吧,这都炸不死?”我插嘴道。

    苗老爹说道:“所以,第二天我又管那战友要了二十斤炸药,这回我是看着水面有鱼才丢的,一炮下去,还是连个毛都没捞着。就这样,那么口小水塘,丢了三十斤炸药,没见着一条鱼,你们就别去瞎折腾了。”

    回去的路上,胖子问查文斌道:“查爷,老头说的话你信不信?”

    查文斌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胖子不解:“你这是啥意思?”

    “信又不信!苗老爹说他去炸过鱼我信,但是他说一条都没炸到我不信,那口塘不过四五米宽,没道理。”

    胖子嘀咕了一句:“炸药是弄不到了,既然钓也钓不到,那索性我们去抓好了,费那劲干嘛,咱不是有抽水机嘛?直接拿抽水机塘给抽干了,蹦下去逮活的多好。”

    我一听,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这么口小水塘,能有多少水,干活抓鱼两不误,说干那就干呗。

    第二天一早,胖子找人去仓库又抬来两口抽水机,一听说我们是要抽干那口水塘村里一下子就热闹了,就连地里的工分都不要了。关于这些水塘的来历他们也说不清,但是人人都知道这里有鱼,但就是抓不到。当天我们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就连大队书记都来凑热闹。

    胖子一声令下,三台抽水机同时作业,哗啦啦的塘水被往上抽。谁晓得,一个上午过去,水塘里的水线竟然没有浅下去半分!

    我们选的那口塘不是最大的一口,属于中等大小的,位于村子的西南面。水塘离河约莫有四十米路,离它最近的那口水塘也有十来米,两口塘之间是一块田,我们抽出来的水是直接进了水渠的并没有循环到塘里。这些水塘看上去整天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深,当时就有人建议先测水深。

    我们找了一梭麻绳,在绳子上系着个石头丢进水里,这一扔当场就在人群里炸开了锅。那卷麻绳足足有一百米,一直到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才感觉石头下坠的力量消失,也就是说这口其貌不扬的小水塘竟然有将近七十米的深度!

    这个发现一下子就颠覆了全村人对这口塘的看法,同样,感兴趣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另外两台抽水机也被抬了过来。五台抽水机同时开始作业,那抽出来的水量就跟下暴雨时河里涨水一般,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在和那几条鱼做较量了,说白了,所有人都想知道这里的水到底能不能抽干!

    一个下午又过去了,水的深度下去了半米多,看热闹的人散了,我们仨还在继续。晚上,我们轮班,白天继续,一连抽了三天水,水塘丝毫没有见底的意思反倒露出了一些古怪的东西。

    原本我以为这些水塘是以前人挖的小鱼塘,没想到当水线第一次下到两米左右的时候,两边的泥土开始逐渐被黑色的石头替代。那些石头一码光的黑色,平整光滑,上面打着跟农村里常见的石磨类似的斜纹。石头是一整体的,随处都可以见到人工打磨的痕迹,随着我们抽水日程的增多,这些人工迹象也开始越来越多,更加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看似不过几米宽的水塘竟然是逐渐向下扩张变宽的,我们抽水的进度也开始越来越慢了。

    五台抽水机日夜不停的工作,,用了整整十八天,这口水塘终于见底了。它是一个口窄肚大底部又变窄的花瓶状的,一整体全部都是黑色的石头。就像是原本一块完整的石头,有人在石头的内部掏了这么一个垂直向下的坑,而这个坑的深度竟然有接近七十米!

    一时间,整个野人屯开始沸腾了,有人说我们几个孩子是挖了野人屯的泉眼,还有人说这里指不定以前是日本人做实验的秘密场所,也有人说这里会不会是废弃的石矿坑。总之,这是一个爆炸的大新闻,不光我们,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一眼见不到底却有着七十米深的大坑下面到底是什么。

    而胖子的想法更简单,他奶奶的,这回把水抽干了,你们那些鱼还往哪里跑……

第二十七章 金的

    野人屯是封闭的,这里的消息也是封闭的,自从我们三个抬了只老虎下山后,再也没有人小看我们了,何况苗老爹在这一言九鼎,我们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胖子精通机械,屯子里有一台废旧的发电机也给整明白了,一下子就让村里的亮了灯。查文斌满腹诗文,偶尔还会给谁家孩子瞧个八字,颇有些小先生的意思。我呢,虽然像是个凑数的,但嘴皮子好使,见到年长得就叔啊、婶啊叫个不停。总而言之,在野人屯,我们这波知青的评价和人际关系还是不错的,于是胖子就挨家挨户厚着脸皮开始借绳索,都到这会儿了,屯子里的人也觉得稀奇,谁不想晓得那么深的水潭下面到底是什么?另外,胖子放话,这是一个藏宝洞,里面的宝贝要是被找出来了归集体所有,好家伙,这话一出,大队书记立刻就上高音喇叭开始动员了。

    挨家挨户的能用的绳子几乎都被搜集来了,就差老爷们身上的裤腰带没被解下来,苗兰带着一群妇女负责编软梯子。因为这塘实在太深,以至于十几米以下的地形完全黑咕隆咚一片,大队书记破例把公社里仅有的几盏矿头灯都给我们收集来了,为了防止意外,胖子还问苗老爹借了杆猎枪,忙着这些的时候已又是正午时分。

    那天天气不算顶好的,天阴沉沉的,不光我们,还有屯子里其它几个小年轻也想跟着一块儿下去,胖子一通连唬带吓的给打发了。整个塘边都是人,几台抽水机还在工作着,时不时的有水能抽上来,但已经不饱满,一则深度实在太大,二则估计也见底了。我们就像是远征的战士,胖子挥着手和塘边的乡亲们告别着,我和查文斌依次也跟着下去。

    没有安全绳,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说实话,干这活就为了捞几条鱼,这足以说明当年的我们是有多单纯。我的背上是一个鱼篓子,查文斌背上则是抄网,向下爬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见了底,抬头一瞧,我们的头顶只有碗口大一片亮光,这会儿终于体会到啥叫井底之蛙了。

    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下面的淤泥只有浅浅的一小层,还盖不了鞋面,水只剩下到脚腕的位置。抽水机的水管还搭在水底,时不时的咕噜噜冒着泡,我们开着矿灯四处打探着,这地下的世界没比我们想象的差到哪里去,不过也就是二十几个平方,一眼就能扫到边。

    胖子一下地就嚷嚷着叫查文斌把抄网给他,打着矿灯四处在脚底下找着,一圈寻下来胖子彻底失望了。

    面对这么点大的空间,我们三的眼神都没问题,别说那几条经常在水面冒泡的七八斤的大鱼了,就连个小鱼苗都没见着,合着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就是爬下来坐井观天的嘛?

    胖子拿着抄网在水里一通乱舞,除了薄薄的一层淤泥啥都没有,那小子耷拉着个脑袋嘀咕道:“真他娘的遭邪门了啊,这鱼呢,哪去了啊!”

    我指着角落里还在不断往外涌水的几个口子道:“进洞了呗,还用想?”

    胖子蹲到那几个豁口处用手比划了一下道:“你们说这水是从哪里来啊?会不会是通往外面的河的,我们把这里的水抽干了,那些鱼顺着这些道又钻河里去了?”

    看来这几天我们是白干了,对胖子说道:“也有这个可能,不然怎么解释那些鱼去哪儿了。”

    查文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们说会不会那十八口水塘都是连在一块儿的?”

    胖子一愣,接着立刻说道:“那谁知道,如果真是连在一块儿的,我们一口一口全给抽了,那鱼总没地方跑吧?”

    “我总觉得这里是人工开的,你们看这些石头上的纹路都有深有浅,怎么看都不像是水流形成的,还有这里的格局看上去挺像是一个房间。”

    经过查文斌这么一提醒我注意到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东边有两块切割整齐的石头跟凳子有点像,中间那块长条形的石头则像是一张床。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其余的东西一概没有,按理说,真是人工开凿的工程,这么大的规模应该会留下一点图文资料的,但是我们把这巴掌大的地方翻了一个遍也没见着。

    我们三个是空手而归的,看热闹的人瞅着胖子浑身泥浆的模样便打趣道:“石将军,您这是下鱼塘里插秧了嘛?”

    那胖子嘴贫的功夫谁能比得上?“哪能插秧啊,我可告诉你们勒,这下面真有宝贝,但是那宝贝长了脚会走路,到处跑,就溜到隔壁那口塘里去了。”

    有人好奇的问:“啥宝贝?”

    胖子故弄玄虚的把那人偷偷拉到耳边嘴巴动了几下,眼睛又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然后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兄弟,这事儿你可以要保密,太多人知道就不好了。”

    然后我们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现场,只剩下刚才那哥们独自一人被一群老乡包围起来打探消息了。

    要说留在现场那小子也真能掰扯,实际上胖子啥也没和他说,不想一个下午过去后满村子都在穿这下面有条长着金角的龙,说是背上还托着个聚宝盆。那小子煞有介事的是说胖子往盆子丢了一分钱结果取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两分,只可惜被它给溜了。他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搞得最后我去跟胖子求证,没想到那小子给我来了一句:“我啥也没跟他说,就只是嘴皮子动了两下免得被围,你要知道,村里头的柴油可不是白来的,这要是我们弄不出点东西给书记交代怕是下半年的工分都白挣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可指望那点工分活了。”

    胖子很无辜的看着袁小白道:“小白,你可说句公道话,哥几个可是为了你,我也就寻思着到时候你吃鱼我弄点汤喝喝……”

    袁小白“噗嗤”一声被胖子给逗乐了,笑着说道:“那你怎么圆谎,这下可都传开了,你会变戏法吗,一分变两分?”

    胖子两手一摊:“无产阶级革命到底,两袖清风不带钢蹦!”

    我见他们都一副士气低沉的样子便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抽一口塘试试?”

    胖子白了我一眼道:“你当柴油不要钱啊,就这些天用的那支书都要肉痛到姥姥家了,这地方不比外面,那点油是每年给的农业生产补贴,一直没舍得用,尽给我们几个糟蹋了。你要有本事,你去跟他开口,我倒是不介意再抽一口塘的。”

    查文斌站起身来对胖子说道:“我去开口,你来负责抽。”

    “查爷?您?”胖子摇了摇头道:“我是知道查爷您不是个凡人,连那狐狸精见了你都得磕头的主,但是咱村支书可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您还是算了吧。”

    胖子说的不无道理,的确,查文斌在我们这一波人里面的确已经有了一种“头”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默认的,是大家心里逐渐对他的认可。但是在野人屯那些老乡的眼中,查文斌只是一个沉默不语的外来知青,要说和他们沟通,他还没我好使,就更加别提小白和胖子了。

    “你放心,我一准让他点头,只是我把丑话先说到前头,到时候这水下面找着什么东西,咱谁都不准有私心得让着大家一起。”

    胖子嘻嘻笑道:“不就几条鱼嘛,我顶多也就吃个尾巴,鱼头和鱼肉都给小白,你俩喝汤……”

    查文斌轻轻走到门边往外面瞧了几眼,确定没人之后又把门窗都给关上了,然后对我们说到:“都过来,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小白你把煤油灯给点上。”

    见他搞的神秘兮兮的样子,我们便围了过去,四个人爬在桌子上,查文斌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往桌子一丢,“啪”得一声,我们几个顿时就傻眼了。

    一个圆形的黄色金属,比过去的那种银元稍大一点,在煤油灯的光亮下,它的表面扑扇着一层闪闪的金光。

    “哪来的?”胖子小声问道。

    “水塘下面,就这一块,我怕你俩上来声张就没敢说。”

    “金的?”我问道。

    袁小白拿起那东西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拿出来一看,一块淡淡的牙印,她装作镇定的说道:“金的!”

第二十八章 真黑

    这是一枚金币,年代规格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金子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好东西。胖子把看着那枚金币道:“能换一头牛不?”

    袁小白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的,我们这些土老帽顶多晓得金子值钱,但是值多少钱谁心里也没个底,她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道:“50克左右,比那头老虎值钱多了,三头牛问题不大。”

    “乖乖,三头。”胖子一下子就对着查文斌竖起了大拇指道:“查爷,这事儿您出马绝对能摆平。”

    胖子的自信不无道理,那个年代国家动荡,国际关系也很复杂,我国缺乏外汇和贵金属。作为硬通货的黄金当时在市场上是非常吃香的,一枚金币的意义也许不大,但是这枚金币背后的意义就难说了,谁敢保证其它的水塘下面就没有金币了?

    当晚,查文斌和胖子就去了支书家,不肖十分钟,村支书就跟着他俩回来了,满脸的笑容,手里提着的满满一网袋子罐头和水果。

    “哎呀,你们几个娃到我们屯子也有半年了,你们刚一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是文化人,思想觉悟高,积极相应领袖的号称到我们这儿来学习。抓生产,干建设,你们永远都是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真是几个好娃娃,回头我一定跟组织上好好汇报汇报,要给你们争个模范。”说罢,他把那袋子东西往桌上一丢,摸了根烟点上,还不忘破天荒的问我们要不要。

    胖子很不客气的拿了一根点上,对着支书拿来的东西大量了一下,我看见他的喉咙有一个吞咽的动作,但脸上还是摆着谱的说道:“老支书啊,您是真不知道啊,我们这苦啊,那个生产队长说我们捞鱼不是替公家捞的,这几天的工分要扣,您看这事?”

    支书把那香烟头子往桌上一按,恶狠狠的说道:“那个刘大毛是昏了头的,你们每天都在抽水灌溉水渠他咋眼瞎了呢,日夜不停的在那干,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的同志呢。回头我去教育他,你们放心,工分肯定不会扣。”

    胖子眯着眼吸了口烟道:“那我们晚上还抽水嘞?”

    支书大手一挥道:“你们加班加点为社会主义粮食大丰收做贡献,当然应该加工分,这样吧,每人每天多加一个整工分。”

    胖子不急不慢的继续摆谱道:“那还有小白呢,她这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队上一天只能给她算三、四个工分。您也知道,我们年轻正在长身体呢,那点工分哪够换粮食的,这我们吃不饱,活就不好干是吧。”

    “好办好办,是吧,这个袁小白同志到我们屯子来了之后表现是众人所知的,她是为了公社生产才伤了自己身体,这是什么?这是多么伟大和高尚的无私奉献精神啊,甭说了,我都知道,小白的工分明儿我去签字,全部补齐咯。”那支书看着胖子还板着个脸,一咬牙道:“最近你们都辛苦了,村上决定放你们四个半个月大假,工分照算!”

    这会儿胖子已经抽完烟了,看着嘴唇皮都在颤抖的老支书,他准备开始放最后的大招了,对着老支书伸出五根手指道:“到手的东西各拿一半!”

    老支书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手一摊:“这个,我做不了主,这是集体的东西,如果你们拿了那就是挖社会主义黄金了。”

    要说流氓,那是有天赋的,胖子绝对就是天生的流氓,比一般流氓还要流氓的流氓,这一刻他恶棍的本质暴露无遗。胖子拿过查文斌手上的那枚金币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道:“那也行啊,这个好办,明儿我拿大广播到村里广播一圈就说塘里有金子,我保证这黄金统统都是社会主义大集体的,您一个子儿也别想见到,全部上交国家!”

    那老支书也不含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正色喝道:“你们这几个孩子干嘛呢,这是国家的东西啊,我们谁都不能动!”

    胖子走到支书的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这个举动把我也给弄懵了,只见胖子伸进支书的衬衣兜里掏了一根烟出来道:“你要是没点私心,你会这么晚拿着东西来?你怎么不着急公社委员会,这么大个事儿不得发个电报给上级?就你那个拉个屎都舍不得用草纸的德行,会这么好心让我们吃罐头?拉倒吧……”说罢,胖子把那枚金币往老支书的上衣兜里一塞轻轻拍了两下道:“干革命工作是得两袖清风,但是干革不得娶老婆,不得造房子?一大家子也要活下去啊,我看您那两个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好给张罗张罗了。毛主席老人家出书还有稿费呢,老支书,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是定金,余下的完事结账。”

    “这……”那老支书的态度明显就变了,一下子刚才那股正义的气势转眼就没了,只是小声的问道:“这恐怕不太好吧,屯子里眼睛多着呢。”

    胖子继续给他下药道:“这个好办,到时候真要有人看见了,咱分成三份,你一份,我们一份,剩下的拿去充公。你名也得了,利也得了,天底下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那老支书果然是个狐狸,胖子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听明白了,掏出火柴划了一下给胖子烟点上,拍了拍他肩膀道:“刚才你说啥来着,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哎呀,我说文斌啊,你这个同志最近表现不错嘛,组织上可以考虑考虑给你们入个党嘛!”

    查文斌见他那副嘴脸,心里充满了鄙视,回了一句:“黑五类也收嘛?”

    胖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跟在这儿装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柴油给我准备够!”

    送走了老支书,我们几个等不及的开了罐头,那年月,这些玩意过年也别想吃上一口。那些水果罐头就是搁在城里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消费的起的,那遇到我们这样的土狼还会有的剩?

    一通风卷云残过后,一个个的躺在床上打着饱嗝,摸着肚子舒服的不得了。这样的好日子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就连一向斯文的袁小白都吃的很放肆,跟我们“咯咯咯”笑着闹个不停,我是真心佩服胖子,这家伙心够狠,手够黑,脑子还贼灵。

    我拿着碗里的罐头糖水对着胖子说道:“石将军,今晚这顿算是你请我们的,来,干一个!”

    不料胖子连连摆手道:“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查爷,咱们都是捡了他的便宜,都应该敬他一碗才对。”

    查文斌今天也吃了不少,打了个饱嗝回道:“我可没让你这么跟他分。”

    胖子丢了颗花生米进嘴里嚼道:“那咋个分?”

    “见者有份,咱们四个加他一个,每人一份,他最多也就拿个两成!”

    胖子对着查文斌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你丫真黑!”

    那一晚,是我们第一次做发财梦,虽然查文斌从身份上讲拜过三清,读过《道德经》,已经是个小道士,但是从年龄上讲,他不过也才十几岁。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现实,让我们不得不考虑的更多,因为没有人打算在这儿呆一辈子。

    抽水的计划按照约定继续,我们在旁边一口塘里又加了几台抽水机,这是后来老支书派人走了两天山路到别的公社里借来的,打的当然是农业生产的旗号。对外口径一致是给稻田上水,其实那田里的水早就漫得没地儿去了,苗兰和小白负责给我们做饭,我们仨整天就扎在那口塘边。

    老支书则借口西边荒山需要开垦出来种玉米,把村里大部分劳动力都给调走了,这样一来,就剩下我们几个留在现场。大马力的抽水机在五天之后抽完了这口相对小的水塘,和之前差不多,同样的深度,同样的造型,清一色的黑色石壁光溜溜的连个壁虎都抓不住。

    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决定晚上下去,反正这下面还是黑乎乎的一团,于是备好装备后,三个准备淘金的年轻人顺着软梯子摸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村中老人(一)

    事实和你原本想好的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没有满地的金子,也没有满地的鱼,初次见到这样的画面,是超越了我们的心里承受能力的。

    白骨,数不清的白骨,一踩便断,密密麻麻的骨头和动物的尸骸混合在了一起。人对于死亡有着天生的恐惧,白骨就是死亡的等号,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走吧。”我扯着查文斌的衣角不停的说道:“走吧、我们走吧。”

    胖子在地上捡了个不知是大腿骨还是小腿骨在那些骨头堆里不停的翻来翻去,嘀咕着:“咋就没金子呢,没道理啊。”

    查文斌只是举着头灯不停在四处照射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胖子好像也找到了个东西,是一团被锈水包裹着的铁疙瘩。

    “妈的,千辛万苦的下来竟然是个破锄头,连个柴油钱都没捞到。查爷,您那金子真是打水潭子底下捡的,没忽悠我们吧?”

    “锄头?”查文斌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让我们都听不明白的话:“嗯,那就对了。”

    “对了?”胖子不乐意了:“合着让我们下来就找个锄头?”

    查文斌拍着胖子的肩膀道:“上去吧,这里赶明儿得重新处理一下。”

    “啥意思?”

    查文斌也不解释,只是说道:“先回去吧,这个塘对我们没什么用。小忆,走吧,胖子乐意呆这儿,就让他继续呆着。”

    我一听这话立刻就抓了绳子往上爬了,鬼才乐意呆这里呢,我是来找金子的,可不是看死人骨头的。哪里还用查文斌崔,这往上爬的速度可比往下快多了,手脚并用,惹的那梯子晃来晃去,好几次都不稳差点摔倒。

    胖子一个劲的在下面吼道:“慢点,稳点,妈的,老子都要被你晃下去了!”

    我才懒得理他呢,那软绳梯子本来就不好稳,胖子试了几次都没法抓,这小子也是存心想捉弄我,他索性就不爬了,站在下面两手抓着绳子往左边猛的一拉。这家伙给我晃的跟秋千似得往边上一闪差点没摔下来,胖子可没就此罢手,估计是有点玩上瘾头了,他扯着绳子又往右边一跑,我一下又被给拽到那边去了。

    “胖子,我日你仙人板板!”我只能在上面这么大声的骂着,除此之外无能为力,跟个蚂蚱似得紧紧抓着两边的绳子,尽可能保证自己不松手。但我越是骂,胖子在下面摇的越是开心,就在最后一次他摇晃的幅度最大的时候,我的眼睛好像看见了墙上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停下!停下!”我喊着,胖子还在继续,我也急了:“你再摇老子就跳了!”

    还是查文斌比较好,我听见他对胖子说道:“好了好了,别玩了,等下真玩出事了。”

    胖子大概是存心的,还跟那贫嘴:“没事,这才多点高啊,就算他掉下来我也接得住。”

    我是真服了那胖子,趁着他还没摇,我一手往那洞上一搭,身子一闪就钻了进去,我心想着在这呆会儿总比你真给我干下来要强。

    胖子跟查文斌说完话才抬头一看,绳子上哪还有我的影子,空荡荡的啥也不剩了,这下他真慌了,满地去找。

    “咦,小忆呢?”

    我把头灯朝下面晃了晃道:“嘿,我在这儿呢。”

    查文斌抬头问我:“怎么跑那去了?”

    “有个洞。”我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道:“很深,见不到底!”

    查文斌瞄了一眼那高度对胖子说道:“快胖子别闹了,你稳住这个角度,我上去瞅瞅。”

    胖子有点不乐意:“那我怎么办啊?”

    “你在下面等我们,不然等会儿梯子一放手又移过去了,我俩不是没地儿下来了。”

    这个洞很宽,可以勉强容纳两个半蹲着的人,洞的四壁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我感觉到后背有点凉飕飕的,似乎有股风在往外冒。

    我们壮着胆子往里走了几步,洞是盘旋着逐渐往上走的,查文斌伸出舌头轻轻的探了一下道:“有尸气,很重。”

    “啥?”

    查文斌拉着我就往外跑,一边走边说:“我们快走,这里不干净。”

    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但是小时候那桩子事儿我还记得,他清楚的预言了我爷爷的死。他跟我们有些不同,说话的方式,看人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摸不透。

    回到地面,胖子把今天的事儿跟袁小白也说了一通,小白听了也吓了一跳,那么多骨头,少说也有上百人,这搁在年代都是大事件啊,我们犹豫着要不要明天和村里汇报。最终,查文斌决定先不说,他的理由是,在他看来,那是一个殉葬坑。

    “今天我们运气很差选到的是一个殉葬坑,那些骨头都是用来殉葬的人,只要找到真正的陪葬坑,下面的金子肯定不是问题。”

    “啥意思?”

    查文斌接着说道:“第一天我就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水塘,那些石头原本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要挖水塘不肯可能有这么大工程。我总觉得,这十八口水塘是连在一起的,至于是什么目的,眼下我还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我们去的地方是个陪葬坑。”

    女孩子的心总是要软一点的,袁小白皱着眉头问道:“陪葬?”

    胖子点头道:“我仔细看过那些骨头,基本都是颈椎的位置断裂,而且断口很平,符合斩首的逻辑,文斌猜的应该不差。”

    查文斌继续说道:“小忆今天你发现的那个地方很危险,明儿你和小白去村里转一圈,找些从小到大就住在这里的人打听打听,这里以前有没有什么说法。”然后他又跟胖子说道:“石将军明儿跟我去爬山。”

    “爬山?”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这人说不解释肯定就没下文,一切只能等到明天再说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碰头,胖子一进来就气喘吁吁的说道:“有重大发现!小忆,我真服了查爷了,他这都能想到,你们猜我们看到啥了?”

    “我们也有一点消息,你先说。“

    “真是不识庐山真面,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查爷跟我爬到对面那座山的山顶,我俩往下一瞅,整个村子一扫眼底,那些个水塘连在一起竟然是一副人脸的图案!”胖子喝了一口小白递过去的水,抹了一下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我们抽的第一口水塘恰好是一只眼睛,前几天那个则是鼻梁的上面一点,我都看的快要呆了,咋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查文斌打断了他的话,转而我问我道:“不是巧,是人为故意的。小忆,你们呢,什么发现?”

    “咱屯子年纪最大的那个是村东头的邱大爷,今年八十七了,我和小白去的时候起先根本不被搭理,听说这屯子里他谁都不爱打交道,跟个孤寡差不多。后来,我们准备走了,小白在院子里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再抽第三口水塘,没想到那大爷一下子就从屋子里拄着拐杖冲了出来对我们大喝道:你们去抽水塘了?”

    袁小白接过我的话说道:“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邱大爷那眼睛直直的瞪着我,跟要杀人似得,我赶紧解释说为了搞灌溉就地抽水,没想到那大爷就问我们说有没有在水里发现什么,你说怪不怪?”

    胖子问道:“你跟他说了找到金子了?”

    “没有,我就说啥也没有,连鱼都没看到,然后他就很不耐烦的样子把我们给轰出来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在意我们找到了什么东西,跟村子里的人打听过,这里大部分人都是陆陆续续来的伐木工定居的家属,唯独那个邱大爷听说世代都是住在野人屯的。这是苗大爷说的,但他也说,那老头性格古怪的很,平时不跟屯子里的人来往。听说他以前有个女儿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死了,就剩他一人,屯子里也挺照顾他,不让他下地,工分照领。”

    查文斌想了会儿后说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带我去见见那位大爷。”

    邱大爷家是两件平房,他的确和屯子里其它人不一样,他的家并不在屯子里头,反倒是在外围。院子是用篱笆夹的,门口有两棵雪松,我和胖子试了一下,刚好两人合抱,就跟门神似得一左一右。

    推开院子门,空地里有一只肚子很大的黑猫,那只黑猫冲着我们扫了一眼,然后箭一般的掉头跑回了屋子。

    胖子打趣道:“看一个人好不好处,你就看他家养的畜生咋样就行,这么贼的老猫一定得是个贼精的人养出来的,这么不好客,也忒不招人待见了。”

    胖子话音刚落我就听到屋子里有个老人的声音骂道:“哪来的一群泼皮无赖在我家来撒野,给我滚出去!”

第三十章 村中老人(二)

    “嘿,这老头,脾气倒还不小。”胖子预上前去理会,却被查文斌一把拦住:“我们没敲门进来本就是不对,贸然拜访又没征得他的同意更是不对,你出言不逊,则是不尊。三条相加,他训我们晚辈又有何错?倒是我们失了礼节在先,去跟人陪个不是。”

    胖子把脖子一扭道:“跟他赔不是?”

    袁小白横了他一眼道:“快去,文斌哥说的没有错,再怎么人家是长辈,八十几岁做你爷爷绰绰有余了。”

    两个都针对胖子,胖子有些拉不下面子,还在犟嘴道:“我又没说他,只是开只猫的玩笑嘛……”

    没想到这回袁小白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直接伸手过去拎着胖子的耳朵往上一扭,痛得胖子哇哇大叫脚尖都垫了起来。

    “去还是不去?”

    “行行,姑奶奶,您松手,我去,我去还不行。”

    看着胖子那一副投降的模样,我也笑了起来:“小白,啥时候学会的这一手啊?”

    袁小白有些俏皮的笑道:“就他那个油嘴滑舌的人,不来点狠的怎么行?”这人从一个环境挪到另外一个环境,时间久了,就会自然而言的适应。堂堂资本家的千金小姐落了难也就跟农村姑娘没啥俩样了,但她的本性不会变,只要适应了新的环境自然会卸下那个防备的面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袁小白吧。

    胖子走到那屋子门口对着里面低声道:“邱爷爷,我来跟您赔罪了,是我不对,您长辈就别记我们小辈的恨,是我不懂事。”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蓝色长衫和布鞋的老人从里面慢步走了出来,他的怀里抱着刚才那只黑猫,一只手不停的抚摸着猫背上的毛发。那老人走到胖子的跟前又大量了一番我们,想必是认出我和小白了,他对胖子说道:“别和我赔罪,你跟它赔罪,要是它说原谅你了,我就没意见。”

    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把自己变成了一幅天真灿烂的儿童样,那表情连我看了都想吐,他对着那只黑猫用极其妩媚的音调说道:“猫大姐,今天是我不对,给您赔礼道歉来了,您大猫有大量,原谅我这回行不?”说完,胖子一边嘿嘿笑着伸出手去摸那猫,不料手还没到,那猫龇着牙吃扭头就是一下,幸亏胖子伸手快才没被咬到。

    那老头“哼!”得一声,扭头便要走,胖子见状一咬牙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方块道:“等等!”只见他把那小方块外面的纸给慢慢剥掉,露出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那猫竟然舔了一下舌头直勾勾的对着胖子手里的东西看着。

    胖子哆嗦着把手伸了过去,生怕自己被咬了,点头哈腰的对那只黑猫说道:“孝敬您老人家的。”那只黑猫倒也不客气,一口叼住往嘴里一吞咂吧咂吧两下就没了。

    那老头摸了一下黑猫的背,那只猫懒洋洋的便一头钻进他怀里继续睡觉了。那老头这才愿意正眼看着我们,然后对着我们说了一句:“进来吧。”

    我跟在胖子后面小声问道:“刚才是啥东西?”

    “妈的,牛肉干。”“你哪来的!”“昨晚老支书那网兜里的,就这么一块,我……”胖子发现自己说了漏嘴。

    袁小白也听到了,嚷嚷道:“好你个石敢当,你竟然敢偷人民群众的社会主义牛肉干,我一定要去检举揭发你!”

    “哎,别,姑奶奶哟,我那是小农思想还没被转变过来,比不上您这大户人家出身,再说我不也没落着好嘛……”

    屋子里很暗,没有天窗,唯一靠前的一扇窗户上还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黄纸。一股霉味夹杂着酸臭味让我的鼻子有些紧张,我看胖子和袁小白也都有那个意思,倒是查文斌很坦然的一脸轻松。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屋子,两张长条大板凳,上面放了一块门板,门板上铺的稻草漏的到处都是,那床破烂的被絮已经发黑。床头有一个炉子,上面架着个小铁锅,耳朵已经缺了一半,里面还剩下点不知是面糊糊还是玉米粉的食物,半凝固状态。

    除此之外,床边上还有个木盒子,那只黑猫此刻就盘在盒子里,有一只幼崽不停的把脑袋往外探,或许是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到来让它有些不安。

    老头自顾自的坐在床上,这里也没个下坐的地儿,我们只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邱大爷。”查文斌拿出那个装着罐头的网兜往床边轻轻一放,里面还有两瓶罐头,然后他说道:“我们是屯子里的知青,来了有大半年了,对这儿也不算太熟,听人说您是这屯子里见过世面最多的人,今天就冒昧来拜访一下。”

    那老头扫了一眼我们提过去的东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查文斌,终于开口道:“东西拿走,我吃不起这个,折寿。有事儿就问,能说的我就说,不能说的就别多问。”

    “那晚辈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前几天我们抽了屯子里两口水塘,一口水塘里啥都没有,但有一块金币,还有一口里面全是人骨头。这样的水塘屯子里总计有十八口,今儿我跟朋友一块儿上山瞧了一眼,这些水塘应该不是天然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晚辈百思不得其解这其中的奥妙,想跟邱大爷您打听打听这些水塘的来历。”

    这边刚问完,那边老头的回答也同样很干脆:“出去吧,我不知道。”

    胖子叹了口气道:“哎,我就说了,问不出的。”

    查文斌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非常快速的说道:“不,您知道,为什么不说呢?您的女儿,她是投了哪口塘自尽的?”

    那老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很不好的喝道:“你再说一遍!”

    查文斌也不示弱,立刻回击道:“我想问,您的女儿是投了哪口水塘!”

    两人此刻是面对着面的,气氛很是紧张,我生怕那老头会抄起棍子撵我们,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查文斌会这么问。

    相持的时间大约有一分钟,期间查文斌不曾后退半步,我真的挺佩服他,要换做我恐怕早就被邱大爷给瞪得跑走了,但是他,纹丝不动,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已经超越了他的年龄。

    终于,那老头坐了下去,叹气道:“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您有麻烦,我们可以帮您。”

    “怎么帮?”

    “帮您把她的尸骸找回来,重新安葬。”

    “真的?”

    查文斌点点头道:“我们已经抽干了两口了,还会在乎多抽一口嘛,只是作为交换条件,您必须实话告诉我们这十八口塘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查文斌说完这话,那老头一下子就哭了起来,那眼泪跟止不住似得,哗啦啦的流,还得袁小白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谁也没想到一个看似凶巴巴的老头竟然会被一个问题闹成这样。这世间,没有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的了,只是那个年月我们尚小,以至于查文斌后来亲自体会了才明白个中的滋味。

    那老头一拍床沿叹息道:“哎,都是我给害的啊!”

    查文斌也坐在床上,对邱大爷说道:“别急,您慢慢说。”

    “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西安的。年轻的时候正赶上兵荒马乱的时节,父母走的早,七八岁就做了孤儿,到处流浪,为了活命,偷啊抢啊样样都来。十岁那年偷一户地主家的厨房里的馍馍,被东家抓住了给剁掉了一个手指。”邱大爷缓缓撸起他的长衫衣袖,果然左手的无名指短了半截。他接着说道:“后来我就开始流浪,一直往北走,都说北边有粮食,走到蒙古的时候实在饿得不行,被几个过路的商人给救了,我就跟着他们。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那几个人为了找一处宝藏。”

    胖子一听,立刻问道:“啥宝藏?”

    “听大当家的无意之中提起过这边曾经有一个青丘国,当时的国王靠的就是烧杀抢掠,把周遭现在连同东北三省和高丽境内的部落给抢了个遍。但是不知道咋的,这个国家灭了,但是留下了一大笔宝藏,那些人手里有一张图,羊皮纸的,上面画着线啊条啊,然后就一路找到了这儿。”

    “宝藏找到了?”胖子很是关心宝藏。

    邱大爷摇摇头,然后把目光往门外一投,咬着牙齿说道:“他们找到的不是宝藏,而是个魔鬼!”

第三十一章 野人屯的往事(一)

    清末国民初年,天下战乱不断,各路诸侯分割,中华大地早已是满目苍夷。乱世当道,自然也就有人乱着来,带着邱大爷的这波人来头不小,领头的是个四川人,姓钱,名舞庒,外号人称:土拨鼠,江湖上也叫他钱鼠爷。

    此人生得一副病怏怏的体魄,整日咳嗽,面部惨白,弱不禁风,每日只肯走二十里地就要歇息。每每清早咳嗽痰中必有血丝,据说是早年前中了尸毒,余毒未消,落下的病根。

    钱鼠爷有一门独门秘术,那便是打洞。他虽看似柔弱,但深十米的土,只需一个晚上便能见底,一人见方。此洞在别人看来恰好容身进入,但实际却是能进不能出,颇有点像过去套黄皮子的卡口袋。若是常人进去想再出来双臂位置必被卡死,上下不能动弹,活活憋死,唯有他一人能够进出,因为此人还有一身缩骨功,能大能小,狗洞都能钻得进。

    当然,四川钱家那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有名号,巴蜀之地,自古富庶,钱家与青城一脉交好,又会些不知人的法术,门生众多,在当地是一股极强的势力。

    这邱大爷那年不过是个十岁有余的流浪儿,为了生计他也有一身好功夫,那便是偷!

    偷来偷去,那一日在一小镇上见到个商队,四五皮高大大马,骑马的人那衣着一看就是有钱的人,绸缎料子,黑面布鞋一尘不染。邱大爷窝那几日徘徊在一客栈门外寻找别人吃剩的饭菜充饥,这镇子颇有些偏僻,很少有这般的大队人马经过,他便有了想下手的心思。

    夜半时分,蹲在楼下守了大半宿的邱大爷估摸着房间里的灯火已灭了一个时辰,心里寻思着那些人该是入睡了。二层屋子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手脚并用,哼哧一口气就爬了上去。

    那会儿的窗户都是往外开的木窗,里面有一个榫头,关上榫头窗户只能从里面打开。但那几日天气实在炎热,来投宿的人并无关窗,反倒支开了半扇留了个空隙。

    邱大爷那会儿年幼,又轻又瘦,一个翻身便钻了进去。他有三个本事:一是走路不发出声,二是能在油锅里用手夹起肥皂,三是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清楚东西。凭借这几样本事,那些年,一个孤儿才勉强能够活命,也正是因为这些本事他被钱鼠爷收入了门下。

    才走了两步,邱大爷就听见屋子里响起了一阵铃铛声,待他低头一看,地上原来有一根细线横着,线上有铃。晓得今晚是偷错人了,转身欲走,不料后背已经被人扣住,捏得他肩胛骨疼得都要裂开。

    听到动静,屋外又涌进来四五个大汉,手里拿着十六响的盒子炮,不料扣住他的那人非但没有打骂,反倒还让店里厨子给自己上了一桌饭菜。

    原来这屋子里住的便是钱鼠爷,他之所以留下被当贼捉住的邱大爷只因为他说自己从来还没被人如此近过身,要是个有本事的仇家怕是自己已经交代在这儿了。

    就这样,邱大爷便跟了钱鼠爷,起先只是做个随从,也不分配具体工作,每日跟着那些人后面到处游走。这些人极少走官道,专挑山脊夜路的赶,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三年后,邱大爷已经成了小伙,他们那行人也来到了现在的野人屯。

    据邱大爷说,他刚来的时候这屯子里有四五户人家,有的锅里还冒着热气,但是放眼望去竟然找不到一个活人,起初他不曾怀疑。

    钱鼠爷的手里有一张羊皮纸,半张桌子大小,像是一幅地图。邱大爷没有念过书,不识字自然也就看不懂,他只知道钱鼠爷经常指着图上标的一个红点说:“就是这儿!”,他记得,那些同样的红点在图上还有四处。

    到了野人屯,那些人挑了一处住处,白天钱鼠爷就带着人在村里到处走,晚上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星盘不停的比对。邱大爷是负责给这群人做饭洗衣的,他发现其中有两件褂子上有血迹,心里明白这屯子里的人怕是已经都糟了毒手。

    那个年月,谁都顾不了谁,能活下去就是王道,半个月后,钱鼠爷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十八口水塘上。钱鼠爷这些人的手下里有一个人水性不错,而他本人则是个旱鸭子,屯子里当时有几头猪被他们一并宰了,取出那猪身上的尿泡。

    这猪尿泡跟气球似得一吹就大很非常坚固,这人身上背着三个猪尿泡,又往在胸前抱了一块大石头就跳进了水塘里。三个猪尿泡拿来换气,可以让这人在水中坚持十分钟,几次上下过后还真叫他从塘里摸出一点东西,两枚金币。

    这下子可把那些人给乐坏了,尤其是钱鼠爷,于是大手一挥,那个会水的再次下潜,可是这一回他再也没上来,当时邱大爷是跟我们这样描述的:

    “那个人手特别长,手掌有我两个大,脚也很大,人很壮实,听说是个广西人。以前祖上是靠采珍珠为生的,到了水里那人比鱼还灵活,呼啦一下子就不见人影。我们当时都很兴奋,钱鼠爷一会儿用衣服擦擦那金疙瘩,一会儿又放在嘴里咬,给他乐的特地嘱咐我晚上弄桌好酒菜。

    那个人下水前说底下很黑,看不见,全凭感觉,水也很深,他说自己上浮的时候觉得有东西在背后挠他,还把后背给我们看了。”

    说着,邱大爷把自己的衣服给撩了起起来,指着自己的后背冲我们比划道:“就是这儿,有四五道血痕子,感觉像是人挠的。那人其实是不肯再下去的,哪知钱鼠爷掏出手枪顶在他脑门上说不下去就打死他,那人没得法子,只好又下去了。我们跟那水塘边守着,二十几分钟后有一串红色的血慢慢往上浮,到了水面散开了,连个泡泡都没冒,那人就再也没上来。”

    我听的有些出奇,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没得法子啊,那时候大山里哪有抽水机,这么深的潭子我们谁也下不去,有人用炸药炸个缺口,那水潭子是全是石头啊,一锤子敲下去只能留个白点点。当天晚上,那个钱鼠爷发了很大的脾气,说找了这么些年不能白干了,现在等于是守着个财宝却只能看不能拿,他们提议明天继续下水。

    当时我还是个半大孩子,送菜进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嘀咕我的名字,那天钱鼠爷破天荒的把我喊上了桌子,还给我夹菜。我也不傻,估摸着他们是打算第二天逼我下水,这些人杀人放火惯了,啥事做不出来,我只能应付,喝了几口酒假装醉倒了。

    我寻思着跟着这群人当时是没法子得混口饭吃,现在打算要我的命了,我肯定不能久留。跟了钱鼠爷那么多年,我知道他有个习惯,睡觉前都会在屋子里布置警报线。当天夜里,我偷偷流进他的屋子,他们只知道我走路无声,但是却不知道我能在夜里看清东西。我打算偷点盘缠连夜走人,不想两枚金币只拿到了一枚,连夜就躲进了山里。

    进了山,我也是一路逃,要是被他们抓住肯定是死路一条,不想逃的路上遇到了个姑娘。她说是屯子里的人,看到全村的人都被杀了,枪打的。她肩膀中了一枪,自己是逃出来的,窝在这山上已经好几天了。

    我见她可怜,也实话相告她的亲人应该是被钱鼠爷所杀,那姑娘也是个有血性的人,我打算带她一起走她却不肯,说是一定要报仇。”

    胖子听到这儿也跟着插嘴道:“那个钱鼠爷就是个畜生,你有没有帮那姑娘?”

    邱大爷点头道:“帮了,当时其实我是不想的,逃命要紧,但是那姑娘告诉我,我一个人是出不了这片山的,当年的青丘国主在这片山上还有一支阴灵军队守护,只要有人动了屯子里的东西决计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查文斌问道:“你告诉她你拿了金币了?”

    “是啊,没瞒她,我说我拿了当路费,她说只要沾过那些宝藏的人都不会活着走出去。”

    胖子笑道:“这你也信,唬你的吧,让个丫头片子给蒙了。”

    邱大爷看着胖子笑也不恼火,对我们说道:“当时我跟你的想法一样,什么鬼啊神啊我从来不信,但是那姑娘却又让我不得不信。”

    “那她是怎么说服你的?”

    “她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第三十二章 野人屯的往事(二)

    那个姑娘带着邱大爷又下了山,她左拐右拐的邱大爷竟然跟她下了山又回到了屯子里,这可把邱大爷给急坏了,他知道要是被钱鼠爷发现自己肯定是没命了,于是赖在屯子边上便不肯进去。

    邱大爷一把拉住那姑娘的手臂道:“不能去,里边的人会杀了我们。”

    不想那姑娘竟然冲他诡异的一笑,几乎没怎么用力就离开了邱大爷的身边,他在这里特地描述了:“她不是走的,我感觉她是飘过去的,哪有人走路会那么快的,一下子就在好丈外了。”

    查文斌听到这儿才终于开了第一次口道:“你没跟着去?”

    “没有,我哪里敢啊。”邱大爷继续说道,那姑娘儿走到半道,他又不敢出声,只好盯着看,因为他的眼睛有点特殊能够在黑夜里没有光也能看得清。

    那个姑娘儿是朝着钱鼠爷的屋子去的,那屋子的门是从里面用茶杯粗的木头做榫头卡住的,他压根没看到那女子推门,就像是门没有关一般,她径直“飘”了进去,穿墙而过!

    这是这么多年来,邱大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背后凉意阵阵,那头皮子一下接着一下的麻,他有点开始揣摩起那姑娘的话来了。

    不多久,他看到那女人从屋子里出来了,又去了另外一间,那里住着的是钱鼠爷的手下。这回再进屋前,那女人特地看了一眼邱大爷这儿,还冲他笑了一下,这一笑可把邱大爷给吓坏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那女人再次穿墙而进,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就像梦游一般摇摇晃晃的朝着屋外走,一直走到水潭边,“噗通”一声,当头栽下。接着,第二个男人也同样如此,钱鼠爷总计有五个手下,下午在潭里死了一个,还剩四个。这四个人就跟说好似得,一个接着一个先后跳进了水潭里。

    再过了没多久,那个姑娘又返回来了,她来到邱大爷的身边对他说道:“你还算是个诚实的人,说了实话,也没有和他们一起作恶。但是你动了贪念,拿了属于这里的东西,所以我要你永远守住这个秘密。”说完这些,她就独自转身走了。

    邱大爷当时心里也很害怕,这跟之前那位受伤的女子看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看着那位姑娘的背影,他问道:“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要带你来看一样东西的嘛。”

    邱大爷说到这儿的时候,身子开始有些颤抖了,他说道:“那个女的,我看到她的头整个扭过来了,但是身子却是背对着我的!”接着他又用手对我比划了一下:“她的舌头有这么长!”

    我目测了一下,如果按照邱大爷的比划,那是足足有半只手臂的长度,那还是人嘛!

    “最后我听到那个女人跟我说要我一辈子都呆在野人屯不准出去,而且一辈子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她会来找我的。”邱大爷看了一眼我们道:“所以,孩子们,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

    “那怎么又说了呢?”胖子问道。

    “我老了,时间不多了,这几天胸口一直在痛,你们盯着那几口水塘,我想早晚是要出事的。看着你们品性都不坏,还是说给你们听,以后别去那几口水塘了,离远点。”

    查文斌打住了胖子想要继续问的话,说道:“邱大爷,我有个事儿还想问您,您女儿……跟这事有多少关系?”

    “说有自然是有,这就是对我的报应!我在这一直呆着没走,那个钱鼠爷没死,他跑了。我看到他从我面前跑的,嘴里一直嚷着有鬼。钱鼠爷是有点门道的,他身上挂着的是青城山里供着的‘天师道’护身符,据说是天师张道陵亲自开过光的,这世上不过也就一百零八件,他就有那么一件,可能是那东西救了他一命吧。

    三一年,日本人打到东北了,逃难的人很多,都往林子里钻,野人屯也跑进来三户人家。我在这屯子里已经一个人呆了十几年,有人来做邻居自然是好事,分了两间屋子给他们。

    兵荒马乱的,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这屯子偏僻但也安全。,有户人家有个姑娘半年后就许给我做了媳妇儿。又过了一年,我俩生了个闺女也确实很高兴,那年头物资都很紧缺。有一户人家原本在外面干的是个银匠,我寻思着给孩子弄把长命锁,想着箱子底下还有块金币,就一狠心给取了出来。因为当时我是答应过那个人不出野人屯,但是并没有说不可以动这金子。

    我那闺女带着长命锁倒也一直相安无事,我就更加没放在心上。晚上玉米地经常有野兽来糟蹋粮食,一般都要人守夜,她七岁那年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去了玉米地,就在对面那块小山坡,现在已经盖房子了。

    那天月亮很圆,我在地里都打了盹,突然一下子有股冷风吹了起来,一个激灵就醒了。然后我就看到我家门外有个女人,她在那对我看着笑,我认得她,就是当年受伤的那个女人。我跑都来不及,没命似得往尽力跑,半道上,我看见我媳妇抱着我女儿,两个人一步一步的走向水潭。我喊,我叫,我拿石头砸,还有不到十米的路,我亲眼看见媳妇儿抱着女儿跳了下去……”说到这,邱大爷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很不解,问道:“为什么,她们和那个女人应该没有仇恨啊?”

    邱大爷又开始激动起来了,拍着自己打大腿道:“她说过,只要摸过那些宝藏的,都不能出去,我怎么就个忘记了呢!”

    原来,在事发前一周,邱大爷的媳妇带着女儿曾经出去过一趟,她到这屯子里已经有八、九年了,那外面自然也有很多亲戚。那天他的老丈人带着女儿和外孙女一起出去,是想看看离开老家那么些年了有没有啥变化。哪里知道,日本人还在,东北已经成为了伪满洲国,他们爷仨当天连夜又赶了回来。

    那个长命锁一直戴在自己女儿身上,而他的媳妇自然是摸过那把锁的,第二天晚上他的老丈人也跟着跳了水潭,一家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个讲究无神论的时代,我们几个接受的又都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讲究的是唯物论,虽然刚来的时候的确遇到了“僵尸”这样的事件,但那毕竟还好解释,如今这桩子事儿听起来根本就像是无稽之谈。

    回去的路上,胖子问查文斌道:“查爷,这种门道咱哥几个可只有您懂,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事儿?”

    查文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那你觉得他说的像假的嘛?”

    胖子摇摇头,袁小白说道:“我觉得是真的,关键是现在我们……”

    “对哦,那枚金币!”我一下子也跟着想了起来:“我们几个可全都摸过了,还有老支书,这下可惨了,那个女鬼会不会来找我们。”

    查文斌叫停了我们几个,对我们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晚上你们都给我抄起家伙,还有小白,你不能一人留在家里,我们得去邱大爷家,今晚可能要出事。还有,胖子,你一会儿去支书家里把金币要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手。”

    “好,这事我去办,要不要连他一起喊过去?”

    查文斌对胖子说道:“不用,暂时怎么的也轮不到他。”然后又对我说道:“小忆,等会儿跟我一块儿去找东西,我需要一个墨斗,一捆麻绳,还有红、绿、黄、黑四种颜色的纸,红丝线一根,铜钱七枚。”

    他继续对着我们发号施令道:“另外,小白你去村里买一只大公鸡,越老的越好,还有叫张婶用红绿纸各剪两套纸人衣裳,你说了她会懂得。胖子,你出来的时候顺便把支书家里的黑狗也给顺来,蜡烛香纸什么的村头祠堂里有,顺手也捞一点。”

    我们各自领了任务,查文斌拿着砍柴刀回到了村子北面,那儿有一株老桃树,每年只开花不结果,他咔嚓几刀就给砍了。这在那个年代可是极其危险的行为,虽然桃树不结果,但是果树属于村里的集体资产,事说大不小,真要有人闹,我们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家里查文斌就开始忙活起来,那些树干被削成了楔子,一根分枝只能削一根楔子。树的主干则被他细细打磨,一直到天要大黑的时候,胖子顺着黑狗回来,我们才发现查文斌已经做了一把木剑,这是一把真正的桃木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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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821/ 第一时间欣赏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最新章节! 作者:最爱MISIC伯爵所写的《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为转载作品,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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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之道门往事介绍:
关于道门往事:
7o年代,几个因为家庭巨变的年青人走到了一起,他们的家庭成分被认定是有问题的,需要接受中下贫农的再教育。他们从各个城市被一列火车运往了陌生的野人屯,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东北老林子,那那里,他们从互相拆台开始到互相帮助,从少年开始成长为青年。
来自浙西北的小忆(二号主人公‘我’)第一人称视角,用了这部书记载了这些年轻人不坦途的变故。
本书脱胎自畅销小说《最后一个道士》的前传系列,借用了最道的部分故事逻辑和未解之谜,用一个全新的视角开启了一号主人公‘查文斌’年轻时代的成长故事,他是如何从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成长为一代道教掌门。
查文斌,被天正道二十六代掌门,他的师傅马肃风发现于一处古墓里,他是被山魈收养的孤儿,也是被神秘组织罗门世世代代寻找的天煞孤星转世灵童,各路人马都在寻找这个十几年前就来到世上的人,他的身上拥有的是一段三千年的秘密。
上古周文王将伏羲的演卦渗入他的“天道、地道、人道”思想,并进一步推演为64卦,使之成为六经之首,完成了《周易》。
文王死后,武王推翻殷商纣王,建西周,为了祭奠死于谏言的商朝重臣比干,重修了比干的墓,并封他为国神。无奈比干无心,武王燕白旗却无法将比干封神。
于是武王派闳夭立放了两块铜盘铭,命令三千年后才可以发扬光大。
这段神话的记载,在孔子的典籍和史料中均可见,但神话终究是神话。
和主人公一起被送到野人屯里的还有一个上海姑娘袁小白,她是资本家的女儿,精通历史和算术,她的父亲告诉他所谓的铜盘铭文实际上是古代条件下传递特殊信息的一种可行的表达方式,那两块铜盘铭文总计有十六个字,只要能破译其中的信息就可以找到通往三千年前西周埋葬的秘密。
历朝历代,罗门都被作为中国权利的象征,他们只为当权者服务,他们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他们的组成都是一些能人异士,查文斌的师傅马肃风只是其中一员。
罗门的任务只有罗门的家主才会知道,每一代的罗门后人都在寻找那两块铜盘铭文。
终于,有人在野人屯的一座水塘里发现了第一块,故事的序幕由此拉开。
历经种种困难和谜团,主人公夏忆、查文斌还有石胖子先后找到了两块铜盘铭文,他们是被迫,因为一旦拥有一块铜盘铭文后,他们的命运就已经不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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