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公告
《道门往事》正式更名为《最后一个道士》2,道门源自最道系列小说,关于很多读者一直纠结的“小忆”也就是我这个角色,你们会在接下来的发展里得到解答
本人自2012年入驻磨铁,一直获得大家的支持,一路走来不容易
这本书和最道1,是一脉相承并承接相同的故事主线,唯一不同的是时间,所以,这些时间会解释最道里没有解释的东西
至于你们熟悉的人物:大山,桌雄,超子都会陆续登场,当然了,还有我们最萌呆的三足蟾
他们怎么出现,怎么会出现在这本书里,那就请你们继续往下看!!!!
第一百三十九章 棺中遇故人
这个世界总是会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当六只眼睛互相对视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不是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在那个叫做状元村的地方。欣喜往外的我几乎立刻就是扑进了这座棺椁里,因为椁里面的棺材早已被人打开,棺材里坐起来一个人,而我的目标却不是他。
一件又一件的衣物织物被我抛洒出来,这些东西早就已经腐烂不堪,“在哪里、你在哪!”我一边咆哮着一边在里面翻寻着,查文斌不停的对我说道:“冷静,你冷静一点。”
“没有,还是没有!”我一把抓住那个坐起来的人道:“叶秋,你告诉我,他在哪里,那个该死的胖子他妈的在哪里!”
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疯掉了,我抓着浑身赤裸的叶秋不停的摇晃着,而他却呆滞的如同是一个木偶任凭我的摆弄。
“啪!”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到我的脸上,脸颊火辣辣的痛,我的嘴里顿时有了一丝甜味儿,伸出舌头我轻轻舔了一下然后我笑了,再然后我哭了,我坐在地上嚎啕的哭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口棺材里的人竟然是叶秋,没错,就是那个和查文斌还有我跟胖子,我们一起去到的那个状元村。这个人的来历我一无所知,他那天和胖子一起前后进了那口棺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来,可是今天,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居然出现在了这儿!
三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还有一个躺着,没有人会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查文斌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棺材里的叶秋披上,轻轻问道:“他在哪儿?你又去了哪儿?”
摇头……叶秋的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若不是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黑色古朴的长刀,我一定会认为又是一个巧合罢了。因为那把刀,它是独一无二的,战国名刀寒月!一把早就已经超越了它本身价值的传奇兵器,汉武帝之后无一人能拔出,它只服从那些犹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如荆轲、如刘邦。
他看着查文斌怔怔的问道:“我叫叶秋?”
“是的,你是叶秋,你,不认识我们了嘛?”
叶秋摇头,缓缓的他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这个健硕的男人眉头紧锁,他打量着四周大量着我们。突然,他把手中的刀一横往查文斌的脖子上架着,双眼冷的放佛就要杀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我立刻站起来用枪顶着他的脑袋喝道:“小子哎,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今天只要你敢动一下我就立刻让你的脑袋开花!”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也丝毫没有在意我的动作,只不过在下一秒他的刀已经从查文斌的脖子上移开,“啪”得一声,地上有一只火柴长短的小蜈蚣已经断成了两截。我低头看着那不断扭曲的身体,我愕然了,难道刚才他是在砍那只虫子么,他是怎样做到的,这般的出刀收刀一气呵成,我终于相信他真的就是那个叶秋了。
然后又过了下一秒,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他整个人仰面倒下,“咚”得一声,脑袋和棺材的木板重重撞击到了一起,甚至他的人还被撞的弹了一下。
“这是?”我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查文斌却大叫道:“快,快扶他起来,这里面有毒虫!”查文斌一把拉起叶秋,这时我才发现叶秋的肚子上也有一条蜈蚣,火柴般大小,它此刻一双獠牙正死死在的咬在叶秋的肚皮上。我抬头一看,好家伙,我们的头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爬满了这种虫子,而我的四周地面上更是不断有这般大小的蜈蚣开始坠落,它们扭动着丑陋的身体逐渐向我们靠拢。
这种小蜈蚣行动的速度非常缓慢,甚至比蜗牛快不了多少,可是它们的头部都有一对锋利的大钳子,这几乎占了它们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不用想,只要被这玩意夹到,你是想甩也甩不掉了!
我和查文斌一人一边抱着叶秋把他从棺材里拖了出来,不管怎样,看情形,刚才应该是他自己先被咬到了却先救了查文斌。于是壁画里的那一幕出现了,真的有三个人“抱”在了一起。这些虫子不断向着我们头顶聚集,看样子它们是打算要搞空中跳伞,看着叶秋迅速发黑的嘴唇谁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两个人迅速往外撤退。
刚出主墓室,一个急刹车踩住,这哪里敢往前走,之前掉下去的教训摆着呢,好在查文斌急中生智,我背着叶秋,然后他拉着我的手往前小步探路,我们尽量贴边走,因为这里上面还有承重墙,不至于会这样掏空。
就这样,他在前面,我在后面,三个人小心翼翼的终于是出去了,等到了门口才发现亮已经亮了,而我家呆呆这会儿只剩下出气,就快看不到进气了。
三人一条狗,两个重伤,两个死里逃生狼狈不堪,回到家我爹刚好起床,看到这幅样子他差点吓得跳脚。查文斌也不客气,放下叶秋就说道:“叔,赶紧烧水,帮我准备烧一锅水,然后去找樟树叶、蒲公英和鱼腥草来,还有最好准备一只大公鸡。”
我爹一边披着衣服一边拔起自己的布鞋跟,我从未见过他是什么时候如此配合,连连点头道:“好,锅在那边哈。”
我们浙西北农村有一种土灶是用来洗澡的,这玩意在别的地方还真很少见。就是修一间房子,里面搭一个大号的灶头,灶头上面架着一个最大号的铁锅,这锅有多大,我想如果用来煮饭的话,我们全村人基本上是够吃上一顿了。锅里放水,灶头里直接用柴火加热,铁锅的温度会让水温迅速升高,用这玩意洗澡的好处就是蒸,而且水温不容易冷却,尤其适合冬天。感冒的时候水里加一点姜片,泡上半个小时出一身大汗回头睡一觉,早上起来准就没事了。当然了,胆子小的人或许不敢下去,尤其是诸如袁小白这样的城里人,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听说是洗澡的,她立刻就吓得跑远了,这还不得把人给煮熟了啊。
我把锅灶里的火烧的旺旺的,查文斌只交代我把叶秋放在水里泡着就行,一会儿再把我爹找来的东西都倒进去,他则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妈看见呆呆的时候整个人都哭的不行了,哇啦哇啦的给我当头呵斥,当她看到锅里还有一个面色乌黑的男人时当即就闭嘴了。呆呆被她送去了医院,没错,就是给人医治的医院,我们当地有个赤脚医生开了个村办卫生所,这人以前就是兽医,胆子贼大,啥活都敢接,后来转行就做了医生。
大约一个钟头以后,查文斌才气喘吁吁的赶回来,叶秋泡在锅里紧锁着眉头,嘴唇乌得就跟吃了墨汁似得,我一个劲在那祈祷:“兄弟,你可不能就这么挂了,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呢。”
查文斌去了哪里呢?他回了一趟他自己家背了一个箱子过来,一到我这儿杂七杂八的瓶瓶罐罐就往地上倒,还有好多本线装书。他就坐在锅沿上一边翻书一边从那些瓶子里翻找,找着一样就往叶秋的嘴里塞一样。
不过,这场面要是抛开叶秋中毒昏迷不说,的确是挺滑稽的,那锅里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水面上漂着各种绿色的树叶和树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查文斌从瓶子里往锅里倒,那家伙就跟散调料没二样啊。若是外来人瞅见了,一准以为这两人是在熬人肉汤呢,还是整个的清炖!
就这样,一锅水应是烧的还剩下半锅的时候,叶秋才被我们捞了出来,这种铁锅澡一定得我这样经常用的人才能使,不然一不小心火候没掌握好就真把锅里的人给煮熟咯,你得不停的用手去试探水温。
叶秋出锅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高家的人听说我们回来了,七七八八来了十几个都想问个究竟,我和查文斌索性闭嘴,这事儿都还没搞定呢,你们那个就一死透了的尸体急什么急。
这会儿叶秋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得多,查文斌又把那只芦花大公鸡给倒着提在手里,一手抓着鸡爪,一手捏着鸡嘴。用两根手指的力让那公鸡的喙部张开,不一会儿,那公鸡的嘴里就开始有粘液流出,我们说那叫鸡的口水,过去农村里被蜈蚣咬了都用这个方子。先用小刀划开伤口把毒血挤出来,再涂上这种粘液。叶秋的毒早在出那该死的洞口时就已经挤过了,所以查文斌只需要把粘液涂上就行。
做完这些,接下来就是一刀割开那只公鸡的咽喉,放出的鸡血用碗接好,碗里事先放着一点盐用来杀菌。热腾腾的鸡血在第一时间被灌进了叶秋的嘴里,我只见他连续咳嗽了好几下,咳出来的也是血,不过颜色却要比刚才灌进去的鸡血黑了不少。
一直到这儿,查文斌这才替叶秋盖好被子又到门口长舒一口气,我知道,叶秋这鸡血打下去估计是没事儿了,咱该去把那死尸给人弄出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痛苦的回忆
这座大庙知道的人不少,洪村那天很热闹,家家户户都出动了,村里派出了几乎所有的壮年劳力。一些年逾花甲的老人七七八八凑在一起,他们说的都是关于这座大庙的传说,你要说有些事儿吧,它就是这样搞笑,出了这档子事后去那棵大水杉下烧香的人可叫一个多啊,一群农村老妇女们手里拿着篮子装着满满的元宝,她们挥舞着香纸,手捧着祭品,如同看见菩萨下凡一般,排着队在那给树磕头进贡,真让我看着觉得好气又好笑。
村里的支书和我父亲是老相识,这件事可大可小,那个年代国家对于社会舆论的管控还是很严格的,洪村已经安静了上百年了,或许就会因为这一个惊雷而招致麻烦的降临。于是他们决定一切保密原则,说出去,这个村整天闹鬼,还有哪家姑娘敢往这里嫁啊?
要掉进人的那个坑被铺上了竹排,墓葬里的所有随葬品本着就地保护的原则,一律不准动。当然也没人敢动,几个想打主意的小流氓看到一群手里拿着五花八门各种玩意的民兵也就乖乖退了。夏家老六,当年那个穿着红裤衩追砍红卫兵的男人,只要他在,谁都不敢造次。
村长拿着喇叭指挥现场,看热闹的人把整个大庙围了里外三层,闹到最后,硬是我爹朝着天上方了空枪才勉强平息掉骚动。
最终是查文斌先进去的,他拿着慢慢一袋子硫磺到处撒,那些个原本密密麻麻的蜈蚣被惊扰的纷纷乱窜,来不及的当场就死了。尸体也是他单独一人背出来的,除了他之外就我爹和村里几个民兵有幸进去“参观”了一下。
在这之后高家的人才哭哭啼啼的把尸体给运了出来,用席子卷好放上了一辆板车拉了回去,早就准备好的泥瓦匠们立刻开始行动,一块块的砖头和水泥开始在入口处堆积。当时到了什么程度?洪村那一年刚好准备修建新小学,村里决定立刻把修建学校的水泥砖块全部运了过来,一层叠着一层,十几个泥瓦匠同时开工,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才熄火。当然就有人调侃道,这堵封口就是赫鲁晓夫的原子弹怕是也没那么轻易炸开,修建学校的钢筋水泥几乎全都用在这里了,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它本就不该属于我们这个时代。
大庙被上锁了,一把钢锁,里面的所有事情要等村里研究后再处理,当时据说这事已经惊动了上面,当然了,这也是后话了,总之洪村的不太平就是从那一次开始的。
经此一役,查文斌这个名字开始名声大噪,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二十出头和我年纪一样的大的青年开始频繁被人邀请:去看个风水,去算个卦,给孩子取名字,给结婚挑日子,建房子修坟子,丧事出殡移坟,总之有关于那一行当的都开始找他帮忙。
查文斌这人的脸皮其实很薄的,他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拒绝,他有跟我说过,他很害怕看到别人失落的表情,还有便是,在那个时候,查文斌还不懂得什么叫做泄露天机。在那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他的名声靠的是口口相传,有好多人也传言他是某某某下凡之类的,不过他的影响力也仅仅是维持在当时的周边乡镇,有很多人视他为一个英雄式的人物。
也就是那一年,查文斌遇到了一个叫做钭妃的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叶秋醒了,当天晚上他就醒了,不过他醒来的时候和他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状态并无二样。他不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他自己是谁,但是他却能叫出查文斌的名字。
大约是夜里九点的样子,折腾了一天一夜的我正在呼啦大睡,九点左右我被一泡尿给憋醒了,于是想去上茅房,我经过叶秋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房里的灯亮着。我记得我是关掉的,于是推开门一开,那家伙正靠在床头发呆呢,不过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有点惨白。
看到我进来后他也没什么反应,说真的,那会儿我以为我弄回来的这个人是个傻子。我在他跟前问了好几句又喊他的名字,硬是不回应,他就盯着我家那面墙壁看,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把破刀,说到这个我更是气,他就连泡澡的时候刀还捏着,你怎么掰都没办法掰出来。
“叶秋,醒了啊,饿不饿?”我问道,他不回答,也不看我。我不甘心,又说道:“伤怎么样,人感觉如何?”他还是那副死样子,我看他老是盯着前面看,我也偏过去瞄了一眼,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副塑料画,就是一只猫抱着个金元宝,上面写着猫来福,这玩意过去农村里都兴贴,指不定你们家以前也贴过。
于是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悠了两下,他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我觉得没趣只好去找查文斌,这货也累的够呛,正在我房里的地板上呼啦呼啦睡得香着呢。
我踹了查文斌几脚他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他是真累了,于是我想出一个损招,我跑到门口把我的臭袜子找到放在他鼻孔下面。只看见他的鼻孔开始收缩,眉头也开始眨了起来,那鼻孔收缩的频率越来越快,终于他“哼”得一声被熏了受不了了才醒了过来。
一看我在那大笑他也很生气,刚想骂我来着,我先说了:“叶秋醒了,跟个木头似的,一问三不知,也不说话,你去看看他是不是魂没了,要我说,你是不是得给他弄个招魂什么的。”
随着查文斌,我再次去了叶秋房间,他还是那个姿势,只是这一回他主动偏过脑袋了看了我一眼。哦,不对,其实他看的是查文斌,因为他先开口了,用他一贯来不死不活的语气说道:“查文斌。”
查文斌就和老朋友一般坐了过去,笑着说道:“是我,你还认得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他并没有回答查文斌的问题,反而又说道:“叶秋是谁?”
查文斌问道:“是你,叶秋这个名字是你告诉我的,状元村还记得吗?”
他摇摇头,查文斌又问道:“黑龙,龙爷还记得吗?”见叶秋还是摇头,查文斌指着他手上的那把刀说道:“就是这把刀,你还记得从哪里来的嘛?”
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叶秋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低着头用手轻轻摸着那把刀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以为这回他终于想起了一点什么,可是他还是摇头,不过却再一次开口道:“我的刀告诉我,你是个好人。”
“你怎么还记得我呢?”
叶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这里有一个画面一直在徘徊,那个画面里有你,然后我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认识你,而且你的名字就在我的脑海里。”
“什么画面?”这个问题,查文斌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真的很期盼他能说出胖子在哪里。
“有一口井。”叶秋说道:“我的身边有好几个人,但是都很模糊,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唯独你是清晰的。”才说到这儿,突然叶秋开始变得很痛苦,他用手捂着头道:“好痛,不行了,好痛啊。”
看着叶秋在床上痛的滚来滚去的样子,我知道,这个人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他额头上的汗珠就跟下雨一样,那青筋爆的一条条鼓得老高。查文斌赶紧过去帮忙却又无计可施,就这样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我看到床单几乎都要湿透了,全是他的汗,他在逐渐停了下来。
查文斌拿了一杯水给他道:“你这是怎么了?”
叶秋没有接杯子,他靠在那里说道:“不能想,一想就痛,头就跟要炸开似得,我记得我好像对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查文斌问道。
“下去之后,我们当中可能会有一个人被留在下面出不来,那个人会死掉。”
“啪”得一声,查文斌手中的水杯落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我的心在那一刻又被重新拉回到了那一天,我也记得叶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我还记得胖子说过:“我们一共有五个人,那也就是20%的概率,胖爷我运气还凑合,不信这么背,你们呢?”
查文斌起身喃喃道:“各安天命。”
回到屋里,他一直把玩着那块玉,那一天就是从那里带出了这么一小块东西,看着它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对查文斌说道:“那个家伙说的话你信吗?”
查文斌点头道:“信,他没有理由骗我,你还得刚见到他的时候吗,他也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上一定有天大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我们无从得知,或许这世上唯有他才会略知一二。”
“谁?”我问道。
“当年把他带回去的那个人。”查文斌顿了顿,虽然他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可是他还是说了:“叶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呆呆二号
叶秋在我家养伤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查文斌出了一趟远门,我整天面对着那个闷声不响只会发呆的人,干脆就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呆呆二号。
说来也怪,我们家呆呆那个死狗自从被救回来之后看见我又开始绕着走了,见到我的时候一定是夹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眼睛还时不时的偷瞄你,走路就跟小猫似得,贼眉鼠眼的德行。但是一旦和我保持了它自认为的安全距离后就撒着欢跑,尤其是他对叶秋那个呆呆二号很是亲热,只要叶秋一出现在院子里,呆呆立刻摇着尾巴跑去跟他撒娇,又是抱大腿,又是舌头舔的,好不恶心。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形时,我就会一个人默默的靠在躺椅上轻轻骂上一句:“俩呆瓜二货。”
你俩不是好的跟一家人似的吗,那行啊,以后我就管你叫呆呆二号,后来又嫌拗口,干脆叫他二号。叶秋这个人吧,随你怎么弄他他就压根不在意,其实是在他眼里,我们全家除了那条狗之外,别的都是空气。
“二号吃饭了!”“二号,笑一个。”“二号,你老家哪里的?”“二号,你他娘的是不是真的二啊……”在被无视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曾试图讨好过呆呆一号,我真的去把花花给它弄回来了,可是这人吧有时候比狗还贱,我这么讨好它,可它依旧还是躲着我。这样无聊而又逗比的日子一直过了半个月,那些天来找查文斌的人也特多,都给一一打发了。我妈看着屋子里各种被人送来的礼品半笑道:“这家里都快成道观了,送这么多东西来干嘛啊。”
我说:“你这不是刚好准备修房子嘛,房子啊也别搞什么花样了,干脆的就弄个道观,在整一名字上去,就叫做“天正道观”。完事去弄几个泥塑神像往中间一放,您老人家就在家里做个老佛爷,我出去接单子跑业务,反正文斌在我们家呆了也算您半个儿子,挣点香火钱补贴家用也是应该的。”
我爹刚进门就听我在那胡侃,一顿板栗落在我头上骂道:“补贴!补贴!成天不知道要好,你是不是把人母狗给偷回来了?”
半个月后查文斌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依旧是让人很失望,他没有找到龙爷,也没有找到狂风,那些人好像突然都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四月份的时候正是农忙的时节,插秧的插秧,除虫的除虫,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事情便是修水渠。
我们洪村在五十年代初期修了一个水库,取名“红峰”。红峰水库不大,我读书那会儿老师要带学生出去春游,基本周边三个村的学校都会选择去那里,因为去红峰水库的路两边,悬崖林立,怪石瀑布随处可见,风景是真的不错。
据说修这个水库的时候是死过人的,听老一辈的人说当时有一个石匠被滚落的石头给砸死了,后来这人压根没被找出来,因为当年一个要赶工期,另外一个就是滑坡的太厉害,光靠人力当年很难翻动那些落石。于是这个石匠就被永久的埋在了水库大坝下面,每年他的后人都会去那儿祭奠。
红峰水库是用来蓄水发电的,农忙的时候就会开闸放水,有一条水渠从大坝顺着群山蜿蜒,一直通到下面村落的河道里。我们那边的河是很窄的,就是普通的山涧小溪,在小溪里每隔大约一千米会修一处拦河坝,从坝上开个口子引水再到附近的农田进行灌溉。
我记得当时的情况是农田里缺水,但是水库里的水却下不来。主要是两个原因,水库那边引水的大渠给堵住了,这东西的设计是水渠的最后一截大概位于一百米高的山腰上,在这里会形成一个较大的蓄水池,有一根粗管道通过这个水池笔直通向山脚的河流,这样的落差设计可以让水流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山脚则有一个发电站,靠的便是这股水流,堵着的地方就是这根落水的管道。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那一年特别干旱,河里的水一直上不来,自从开年起整个洪村就没下过一滴雨,赶上这样的农忙用水高峰就很紧张了。所以当时生产队上开会,需要两拨人马,一拨负责整修水库渠道,那地方也有几十年没修过了,还有一拨人则负责打井抽水。
农村里头一年的收成就看这一季,谁也马虎不得,谁也怠慢不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我们家当时是一队的,按照公平的原则,生产队里决定根据家庭人口来出动劳力。因为我的户口是在老家的,所以按理我们家每天得出三个工,刚好我家里有三个大闲人,我查文斌还有那叶秋二号。我一寻思,反正这种事就是去磨洋工的,谁家都是出工不出力,到了场子便好,于是就跟我爹商量了,由我们去修水渠,他好忙别的事儿。
说到去修水渠又不得提一句,红峰水库在大庙还要往里走上四里地,纯属一个鸟不拉屎的无人地带。那天早上生产队里集合了三十多个劳力一起出发,我们也拿着锄头铲子跟着一块装装样子。
到了蓄水池的时候,池水的深度约莫有两米,那根管道一半露在地面还有一半则埋在地下用水泥封闭的,我当时嘴还比较贱的站在水池的边沿上了说了一句话,我说这管子的大小刚好可以卡住一个人啊。谁都没想到,后来,在这个管子里真的就发现了一个人,害得那前后小半个月都愣是没敢喝过水。
先是上游水库关闸,再用抽水机把蓄水池里的水给抽干,就这片的功夫花了半天时间,那水渠里的水一干到处都是鱼啊,那天上午基本就沉浸在抓鱼的乐趣中了。反正那二号和查文斌两个就跟木头一样看风景,约莫刚吃过了中午饭的时间水就彻底干了,露出了那根排水管道的入口,很多枯枝烂叶啥的全给口子堵着了。
原本以为也就是有垃圾堵塞,那其实只要把这水渠里从上到下的淤泥给清理一遍,再把有裂缝的给补上这活儿就算完了。这排水管的入口处原先设计了一块钢筋网,作用就是拦截大块的垃圾进入管道,不料当时掀开表面那一层淤泥和烂枝叶后才发现这管道口的钢筋网早就没了去向,估计是在水里泡了这几十年早就烂透了。
这样一来,情况的复杂程度就要超过想象了,就跟家里的下水道堵着了是一回事,你不知道到底那一段堵着了啊,我们手上当时有的家伙最长的不过是锄头,往里面掏个一米多就再也没招了,可貌似这里头的东西还真得挺多呢。
我不记得是谁第一个从里面扒拉出那个破罐子,看着挺像是一个夜壶的玩意儿,用水稍稍清洗了一下后发现那罐子的口竟然还是封着的,上面有一张纸头贴着早就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有人打趣说这里面是酒,出工的也都是跟我们一般大的居多,一起哄自然就热闹了,既然是酒,那还留着干嘛,打开喝了呗!
就这样,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这个罐子的封口被人用石头给硬生生的砸开了,砸那罐子的我还记得是谁,姓魏,叫魏大毛,比我要三两届。按照现在的说法,这厮就是一乡村非主流,头发弄得跟现在的主持人李咏似得,大波浪披着,整天喇叭裤肩膀扛着一录音机骑着二八大杠到处跑。
魏大毛绝对是个前卫的人,通常这类人的胆子是很大的,不,其实是他很无知。于是他把手给伸进了那个管子里,在一干人的注视下,这厮从那罐子里掏了会儿拿出来一瞧,手上沾满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我瞅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就喊道:“里面都有啥啊大毛,是不是一堆金疙瘩在里头哇?”
这孙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前卫,于是他对我说道:“金子倒是没有,可我觉得这里头的东西会不会是‘白面’啊。”他所说的白面不是面粉,而是另外一种东西:就是毒品。他说这话也不全是没道理,那会儿改革开放没多久,啥玩意都往国内来,其中就包括海洛因。当时就有一个说法,有人从海上走私这些东西然后运往内地,说这东西抓住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运输环节一般都是走小道为主。洪村地处浙皖两省三县交叉,地理位置偏僻但是交通却又十分便利,当时社会上是有流传说有人走这边山林里带货。
我起哄道:“是不是白面你来一口不就知道了,你大毛哥见多识广。”
哪里知道这孙子还真的就把手指往嘴巴一塞,他眯着眼睛在那嘬了一会儿后道:“没啥味儿啊,尝不出。”
这时一直在那发呆的二号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全场瞬间呆滞了,他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道:“骨灰还能有什么好味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管中尸体
魏大毛是怎么一路吐着下山的场景我大概还记得,顺着那管道,他几乎是一边滚一边爬,据说回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整整一个星期应该关在家里没出门。这件事后,他就离开了洪村,有人说他是去南方打工,也有人说他得了神经病走丢了,总之这么号奇葩的人物就此消失了。
那的确是一个装着骨灰的坛子,而被魏大毛线撕下来的烂纸经过查文斌的辨认是一道符。不过这符的画法已经和现在的符有很大的出入了。
一般的符而言,为上下结构,上为符座,下为符脚:还有一种则是左右结构,左为符座,右为符脚。而符脚又叫做“先锋。查文斌说:“符脚是最难画的,这也是最后的步骤,所谓一道符的神力符能的强弱成几,即在最后一搏,所以必须聚精会神,一气立断,不得迟缓拖滞。但是从中这张残存的符上看,符脚却是分开而成。”
我说道:“会不会是一个不怎么懂得人照葫芦画瓢的?”
查文斌摇头道:“不会,画这道符的肯定是个行家,他的符似乎是按照人体结构去画的,很像是一本我读过的《法海遗珠》,书里面曾经提到过‘师用剑诀,向斗口书符,存闪电,想丹田有一道金光,自眉心进出,直射其方,作怒吸此字,以剑引入符’,它似乎是讲可以将自己的精神力洞穿自己的五脏六腑,并将其刻在符上,甚至是不用笔可以用剑气画符,画出的符则是显手心,脚心及肚脐将自己的无形变成符中的有形。”
“还有这么高超的画法,那这符岂不就是这人长得模样了,我的个乖乖,那该是多厉害的人啊。”
查文斌说道:“书上的说法有很多也是夸张的,法海遗珠里说到了高层的境界,眼睛、嘴巴,甚至是心都可以画符,随时随地,无不处在。不过看这符的确就是那样,因为符的上半个已经损坏了,我也看不到了,只能猜个大概,不过这罐子滚到这儿来了还真是挺意外的。”
“还有更意外的呢,你看。”那二号又发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货现在一开口我就浑身打冷颤,好像他从来就不会说什么让你觉得开心的消息呢。
我回头一瞥,那池子里一群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什么,有人捂着鼻子已经跑远了,剩下的几个正在拿根竹竿往里捅,但那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这竹子的前端容易开叉,开叉的竹子捅进去就会带出来一点东西,啥玩意呢?一撮头发卡在竹子里了,头发的那一段还有点皮肤,确切的说那是人的头皮被一起给扯了下来。
“哗”得一下,我们那几十个人一下子就炸开锅了,这还了得,管道里面有个人啊!那年月还没有自来水的说法,基本家家户户都是去河里担水的,而这上游的水库还时不时的发点水,谁的脸色大概会是怎样,基本都不用猜了……
卡了尸体,是谁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们那会儿都还年轻,人多胆子也大,除了派一个人下山去报告,剩余的几个全都留下在那商量着怎么把人给弄出来,最后想了一个法子,用绳子做了个活套绑在竹竿上进去套,和草原上套马杆的原理一样。就这么的,还真就套出一具尸体来。
当时我吐了,不止是我,很多人都吐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虽然我跟着查文斌和胖子曾经也见识过很恶心的东西,但是那具尸体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跟魏大毛的下场就差不多了。
这管道堵塞也有十几天了,估计就是这玩意闹得事,经过长时间的水泡和水流的冲击,尸体已经开始高度腐败了,皮肤肿起,尸体上有一层白白的油脂。那油脂看起来就和肥皂丢在水里好几天你再把它捞起来时附在它上面的那层蜡,整个尸体的表面全部都是这玩意,还有便是虫子,水里的那种小黑虫,密密麻麻的全在那尸体上蠕动着,有些黏在那蜡上还动不了,只能不停翻滚着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场面到今天我想起来依旧会觉得喉咙发痒,那五官早就分辨不出模样,眼球完全凸出,面部的肌肉肿胀的覆盖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当时就连查文斌都别过头去,谁他娘的口味再重也受不了那样的刺激。
当时村里听说这事也炸开锅了,家里的,田里的,劳作的,休息的,老人小孩妇女,一窝蜂的全来了。我真佩服这些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他们看完后回家那一顿饭是怎么吃下去的,反正我连着三天只能喝点白粥,我们全家上下除了呆呆和呆呆二号叶秋那对没心没肺的都是减肥了整整三天。
当时派出所也来了,这是人命案子,来调查的几个小伙儿把尸体装进袋子里的表情就跟过年掉粪坑里没二样,可是这案子第二天就破了,尸体也几乎隔天就运回来了。
这人是谁呢?这人是我们邻村一个铜匠家的闺女。这户人家姓钭,这可是少见的姓氏,五几年逃荒过来的,在我们这安了家落了户。那男主人呢有点手艺,是个铜匠,经常出门在外谋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回来个女人,有些疯疯癫癫的,搁在现在讲就是智障。铜匠对那女人倒是蛮好,过了几年,那女人就生了两个女儿,取名叫做钭笑和钭妃,据说是取自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钭家这对女儿和她们的娘不同,生的是落落大方聪明伶俐,大的是和我同年生,叫作钭笑,小的相差三岁,就是钭妃。这钭家姐妹我还是认识的,以前读书的时候她俩就特别招我们邻村孩子的喜欢,到了中学的时候,钭笑就在我隔壁班里读书。
老钭铜匠的婆娘是个疯子,自然不能操持家务,老钭又要出门谋生养家糊口,所以这钭家姐妹自幼便是很听话,家里的活儿基本都是她俩承包,尤其是钭笑,我记得我上中学那会儿她旷课,后来学校还去找过她,一问才知道她是在农忙的时候要下地插秧播种,收成的时候一个人还得打两亩田的稻子。这屋里屋后全是她一个人忙活,早上呢要做饭给妹妹和老娘,喂好鸡啊猪啊,晚上回来得洗一天的衣服,再做家务。可以说,钭笑是一个非常命苦的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所以她读到初二那年就辍学了。
钭笑回家后就到处挣工分养家,浙西北的山区有很多草药,别人空闲下来的时候,钭笑就进山挖草药卖给供销社换点家用,一天到头都没的休息。我们村她也经常来,所以听说那具尸体是她的,当时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她会不会是上山采药失了脚掉进了那个水渠里。
当时派出所给的也是类似的结论,说是个意外,第二天钭家人就哭天喊地的把女儿尸体给接回去了。按照当时的风俗,钭笑还没有出阁,年纪又轻,怎么得这丧事都不好办。你说要大办特办,她上有父母,下无儿女,谁给她披麻戴孝呢?你说不办,这么懂事的一个女儿草草埋了老钭铜匠也于心不忍,自觉有愧。
这钭笑的妹妹钭妃那会儿也刚从学校出来没多久,正准备参加分配工作呢,一听自己姐姐就这样没了,稀里哗啦哭了一大场。这女人也是个人物,当时就跟家里人商定,以她的名义办,她就是要让她姐姐这个吃了一辈子苦的人最后一程风风光光的。
那个年代没有豪华汽车,没有黑西装队伍,在农村死人,你请的人越多,哭得越敞亮就算是风光了,还有一样就是你得请个道士和尚之类的来过过场子。当时你别说,一个道士队伍请来做个场子可不便宜,管吃管喝管路费,完事了还得给人一个大红包。这钭家姑娘四处跟人打听哪里有道士,可巧了,那阵子最火的道士就属查文斌了,所以这姑娘披麻戴孝的上门找他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葬礼风波(一)
一大早的我刚起床,今天打算去趟县城晃晃买几身新衣裳,二呆自从来的时候就是光着屁股的,虽说瞅着他不顺眼,但他个子比我高,身材比我好,老穿我的衣服总是不伦不类的。还有就是他那样的人我可不敢让他上街,保不齐衣服没买到自己倒丢了。
捧着一碗稀饭我在院子逗狗,呆呆这蠢货看着我就跑,就跟瞅见瘟神似得,我正准备把它堵到墙角上,这时候院子门响了。
“咚、咚、咚”
这一大早的谁这么勤快的,我想一准是来找我爹的,打开院子门一瞧,好家伙,我一口稀饭刚含到嘴里就给咽下去了。那稀饭可是滚烫滚烫的,顿时我那喉咙就觉得像是几把刀子插进了一半从咽喉顺着食道一路往下滑,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我顺着那院子门就慢慢蹲了下去,估计表情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哥,你这是干嘛!”
我面前的是一个身穿孝服,头系麻布的女孩,女孩的眼睛红肿,脸颊上到处都是泪痕,但是这依然掩盖不了她身上那股清纯的本质,是个挺漂亮的姑娘。那姑娘见我手捧稀饭往下倒,便也来扶我,我一手掐着自己脖子,一手端着饭碗连连挥手,我这哪里还能跟你说话啊,就该活活被烫死了。
我估摸着她是瞧出来我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那会儿我已经开始窒息了,再加上食道里的高温,整个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那姑娘也不进门,只是在门外朝里喊道:“有人吗,快来人啊,这里有人给噎住了!”
这一嗓子喊完,我爹跟查文斌加那条狗全出来了,这估计也是我爹活了这么大头一次看见有人会被稀饭给噎住,赶紧给我弄了一碗凉水,我连灌了几大口才稍稍缓过劲来。
你说这一大早给我来这么一出,我这心里窝火着呢,哪里他娘的有穿这样来叫门的,这不是存心给我触霉头嘛!我把碗往查文斌怀里一塞就转身对那姑娘道:“你哪家的啊,懂不懂礼数的啊,穿一身孝服跑我家来干嘛啊。这大清早的,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我这么一吼那姑娘也有点傻眼了,她上下自己一打探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估计也意识到自己穿这样来的确不妥,农村人那是很讲究这些东西的,被我这么一说,她也涨红了脸接着就给我来了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道:“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我出来急了,真的对不起。”说着说着她就跟那哭了起来。
“哟,这姑娘咋穿这样啊。”这会儿我妈也过来了,一瞧这场面赶紧出去拉着那姑娘的手道:“你别哭啊,这多不吉利啊,你要是遇到事儿了就说,咱能帮的就不含糊,来来来,先进屋再说。”
那女孩倒也倔强,我妈拉她她反而摆手了,然后竟然就跪下了,用手抹了一把眼泪道:“叔,婶儿,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年轻不懂事儿,多包涵。”
我爹和我妈对望了一眼,我妈赶紧去扶她起来,谁瞅见这样的姑娘不心疼,再说这姑娘看着就是一柔弱女子,不料那姑娘又拒绝道:“婶儿,我不进屋,怕给您家带晦气,我这是来找个人的。”
我妈还是把她给扶了起来道:“有话你慢慢说,别跪着,我们也受不起啊,你要找谁啊?”
那女孩子瞧了一眼我爹道:“我来找一个姓查的道士,叔,是不是就是您啊?”
“噗”得一口稀饭从我爹嘴里也喷了出来,一旁的查文斌弱弱的说道:“我有那么老嘛……”
这姑娘便是钭妃,钭笑的妹妹,一大早的就来我家闹了这么一出。查文斌是个什么人?别说这么一梨花带雨的姑娘来求了,就算是隔壁老王来了都好商量,他就是一烂好人,只要是老百姓有需求,他就去,活脱脱的一当代雷锋。那时候我还跟他打趣呢,你怎么不去入党啊,当然了组织是不可能接受他这样的宗教份子的。
说起来钭笑跟我也是同学,再一个发现她尸首的时候我也在场,钭家大女儿的美名在我们当地算是有口皆碑的,谁不在背后议论她那命苦。既然查文斌去了,那我也就跟着去了,看看能不能帮点忙,当然了那个二号也就被一同让我拉去做了苦力,这回他一反常态的居然同意了。
钭家在上安村,离我们也有七八里地,这姑娘一早是走过来的,我们这三男一女走在路上好些人指指点点,一个披麻戴孝的闺女后面跟着三男人。认识的知道这是请道士去了,不认识的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到了她家我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以前听说过钭笑家庭状况不是很好,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解放后上安村,洪村,还有一个下安村,我们都是属于同一个公社的,属于同一大队管理,后来分田到户了,人口也多了,这三个村又重新各自划分开了。当时公社里有一个集体农场,牲畜都是集中管理的,就落在了上安村,因为这里是三个村正中的位置。在那里,公社修了一个大院子和一排屋子用来关牛,其实就是牛棚,用黄泥巴或着稻草垒的土墙,屋顶起初是用茅草盖得,压根就不能住人。
公社解散后,这屋子当时就成了村里的集体资产,钭家是外来户,逃荒过来的。在我们这落了脚之后就买下了这个牛棚,老钭还是光棍的时候挑了两间还凑合能住的稍微翻盖了一下就成了自己窝了。后来有了娘们生了孩子,又把隔壁那两间缝缝补补了一番,我一走进去就瞧见那地上的坑就跟炮弹炸过似得,一个连着一个。屋里的灯也很暗,潮气很重,钭妃的脸上被盖了一层厚厚的黄表纸正躺在门板上,身上还盖着一层破被子,说实话,她那尸体变形的程度的确很难给她换上新衣裳。
屋里没几个人,外面院子里倒是挤满了,那看热闹的人都排到公路上去了,好些个男人蹲在院子外面的田埂上三三两两抽着烟,一见钭家小闺女带回来几个男人又顿时热闹了起来。
谁让那年头查文斌挺红呢,他一进屋,呼啦的就涌上一群,那个年月没啥娱乐项目,来个道士做法的场面不亚于过去在农村里搭个戏台请戏班子。老人小孩谁都来瞧,我一个劲在外面咋呼试图控制一下场面可根本不管用,倒是查文斌进门之后利索,“咣当”一声抬脚就把门给踢关上了,我知道他那是生气了。
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村里有人出了丧事,家家户户都是要过来帮忙的,可是钭家确实例外。
因为钭家是外来户,在本地没有任何亲戚,老钭又常年在外谋生,他媳妇还是个疯婆子。家里条件又不好,看不起穷人这回事在哪个朝代都一样,别以为新中国真的就让穷人翻了身,不信你让穷人去饭店吃一顿不给钱试试,谁会理你。
查文斌进去了也不过就两分钟吧,“哐当”一声,又是一脚门被踹开了,出了门之后的查文斌脸色铁青,我正在那疏散人群被却被他一把拉住往后一拖,他冲着那些围观的人就喊道:“老钭家还算不算是村里人?”
有人回答道:“他不是,他是开化佬。”
查文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冲着那搭话的中年男人就扔了过去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这是人的户口本,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他是上安村七组14号。”然后他又冲着人群大喊道:“老少爷们,叔叔婶婶,咱这几个村哪个敢说自己不是外来的,哪个敢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人家现在家里有难,这姑娘才跟我一般大的年纪,苦了一辈子还没熬出头就撒手人寰,谁看得下去这个眼?都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的算一把,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咱也让钭笑姑娘风风光光的走,不枉为她在这世上也感受过点人间真情。”
“你谁啊?”这时刚才那搭话的中年男人估计被查文斌扔本子那一下弄的很没面子,上来一把就推把查文斌给推的往后一倒。这毕竟是庄稼汉子力气还是大,查文斌哪里吃得住,那男人又跟着上前一把揪住查文斌的衣服道:“哪里来的狗汉子在这里冲老大,人五人六的喝三到四,你也不去打听一下,我们上安村几百户人家,哪家做事他们钭家出过一份力。天在做,人在看,什么叫做礼尚往来不懂吗?如今钭家出了事,凭什么要我们来帮忙,你给我滚一边去!”
就在那人的唾沫星子横飞在空中的时候,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从我身边闪过,接着我就听到了一声无比敞亮的耳光声,“啪”得一下,那人被扇得当场眼冒金星鼻青脸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给揍了,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骂人,嘴里才蹦出一个:“妈的个小畜生……”
我想那个人一定很后悔他为什么选择在今天闹事,大概他以为自己是本村人可以横两下,可是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里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因为那个人的眼中绝不会有下手轻重的说法,在他的眼里,只有死和活!
结结实实的一脚,那是一双属于我的皮鞋,尖头的那种,狠狠得从下往上踢到了那人的下巴上,我听到了骨骼的崩裂声,我也看到了牙齿混合着红色的液体在空中飞行,划过了一道接着一道美妙的抛物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葬礼风波(二)
“老二……”我呆呆的看着那个从我身边默默走回去的男人,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二呆可以这么帅。
众目睽睽下揍了人,你是外来的,他是本地人,这你还想什么事儿都没有?中国的农村是非常讲究邻里关系的,一家有难,八方支援。只是转瞬间我们三个就被包围了,愤怒的村民把我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空手的,拿砖头的,拿木棍的,拿菜篮子的,男女老少对我们进行了滔天般的各种问候,浙西北人骂起人来也不是含糊的。这里地处偏僻,民风彪悍,那哥们估计在他们村里也还是有点江湖地位的,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给打成这样哪里还会罢休。
我反正是没看到那人起来,被二呆一脚踹了过后当即就昏死过去了,满嘴的鲜血估计伤得不轻。几个小年轻一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其中一个穿着牛仔褂的小伙比较强悍,手里拿着一根自来水管当头朝着我们就冲了过来,你说打架这事儿我也老干,一对一吧得看对手体格,一对上百我自认为还是投降比较靠谱。
那小伙一根钢管抡得“呼呼”作响,夹杂着一阵风声就好似某位武林大侠在这一刻附体了一般,嘴里吼着问候别人爹妈的脏话朝着二呆的脑袋瓜子上就闷了下去。这一下要是给砸着了,不死那肯定得躺下,现场已经完全失控了,我被另外几个人住着胸口根本脱不开身,那些个大妈的爪子在我手臂上,脖子上就挠啊。查文斌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好在他形象好,这一带认识他的人还挺多,只是被人架住了,还没挨揍。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扯着嗓子喊道:“老二,快跑!”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如果抡钢管的小伙是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高手,那么二呆就是出现在玄幻小说里的那种半人半神的品种。这人和神总得还是有点差距的,电光火石之间,那棍子眼瞅着就要劈到他脑门上,二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听“蹭”得一声,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那小伙面前划过,我估计他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么强悍的人物,等他回过神来,他手中那几尺长的钢制水管就剩下自己拳头里攥着的那点东西了。
二呆出刀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人们后来都传说他是某某山里某位修炼的大师弟子,是不出世的高人。只是一刀,寒月的光芒闪过,犹如砍柴一般将那钢管就给削成了两截,可怜那小伙因为惯性还在往前,二呆身子轻轻一侧,那小伙便贴着他的脑门滑了过去。
要以为二呆就这么放过他,那么二呆也就不是二呆了,我发现这家伙不仅不讲理,而且绝对的心狠手辣。他只是伸出脚轻轻那么一绊,可怜那小伙便整个人开始腾空,在空中飞跃了约莫二米远后重重的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那老钭家的门口原本是养牛的,有个石头雕成的大水槽,就搁在院子里,可怜那小伙的门牙重重的磕在了那水槽上,他这是想比比黄岗岩和人骨哪个强度更大嘛,“咔”得一声,那门牙当时就给崩飞了。
反观二呆,他好像根本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反倒是蹲下去轻轻擦了擦那双尖头皮鞋,只因为那上面有一点点灰。对了,我还忘记说了,二呆这个人特别爱干净,除了自己每天打理外他还会给他兄弟呆呆也洗个澡。
老二的出手是极具震撼性的,一眨眼的功夫对方连挫两员大将,瞬间提升了我方的气势。在敌众我寡的局面下,要的就是这种狠劲,擒贼先擒王,枪打出头鸟。果然,对方被二呆的这番下马威给镇住了,一时间现场变的鸦雀无声,就连我都被人给放了。
我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还抽空打理了一下被破坏的发型,屁颠颠的走到二呆身边伸出一个大拇指道:“老二,你真牛掰,有种!”
我以为一个高手的突然出现真的可以击倒一群人,可是我错了,当你陷入包围的时候,最聪明的方式就是等待救援,而且是不要反抗的等待救援。
突然对面人群里有人喊道:“砸死他们!”接着,空中飞过来无数拳头大小的各类鹅卵石,人近战打不过你,可以远攻啊,劳动人民的智慧永远不要被低估!
好家伙,这一顿石头雨下得我是抱头鼠窜,我以为二呆还会在那里装酷的,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他娘的第一个就冲进屋子里躲了起来,他是被我叫做二呆,可不代表他真的是呆啊。就在这时候,钭妃姑娘站了出来,就着那一阵石头雨“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往那地上重重磕了三响头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我姐尸骨未寒,我娘又是个病人,你们今天在在这儿看笑话也好,同情我们也罢,好歹让我们把人给出了殡再要说法也不迟,今天这事儿就算是晚辈求求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若是不嫌弃的就留下搭把手,粗茶淡饭的也能凑上几桌。”
钭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没有一滴泪,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无比的从口中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女人当真是能屈能伸,颇有点大家风范,我倒是看走眼了。
这女人出面终究是比男人暴力要好得多,场面暂时算是安顿了下来,可毕竟是二呆伤了人,对方有几个不肯罢休的四下一挑唆,对面“哗”得一下就给哄起来了,那架势分分钟就要踏平了钭家大院。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爹来了,不光他来了,我们村的都来了!那家伙那场面,那真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刀枪棍棒,呐喊滔天!
咋回事呢,有人给我们村里打了个电话,说是洪村的在上安村叫人给围了,我爹恰好在村里办事呢,村长就问谁啊,对方说好像有一个是你们那夏老六的宝贝儿子。怪怪,这下可好了,我爹知道自己儿子被人围了这还了得,当时就在村里用大喇叭喊起来了:“洪村的老少爷们听着,咱洪村的人让上安村的给打了,我们村是好欺负的嘛?带把的都跟我在村口集合啦!”
就这么一招呼,那还有的跑,我爹本来就是民兵队长,直接打开弹药库啊,什么五六半、三八大盖全都呼啦啦弄出来了,还有一帮子人背着老套筒,自造火铳,猎枪啥的也来助阵了。再不济的,拿上砍菜刀,还有在田里的就直接抄着锄头扁担一家伙全来了。百十来号人浩浩荡荡的就杀向了上安村,刚进村口就果真看上安村的人在那叫骂呢,这家伙,我爹当即对天就“啪啪”放了两枪,刹那间,对面的啥屁话也没有了。
啥叫横的怕狠的,狠的怕愣的,愣的他就怕不要命的!人都是一样,谁的拳头硬就是谁的理,自古咱农村都是这样过的,洪村别的不行,要说团结那是一等一的,何况是我爹亲自出马。当年一人打跑红卫兵的夏老六是什么样的人物?打过仗,开过枪,手里见过血,脚下踩过尸,他会让他儿子被人给欺负咯?
就这么的,不到一根烟的功夫,整个上安村的人全都用手抱着脑袋在地上蹲着,你再横你横得过枪?
当时上安村的村长也赶来了,他怕啊,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他是第一个被撸掉的。这家伙长得就是肥头大耳,手里拿着两条烟急匆匆的跑过来给洪村的爷们一个个的点烟问好,一圈发下来再点头哈腰的到我爸跟前说:“哎哟,老夏啊,你看这闹的,不就是孩子们打架么,咋把大人给惊来了,这不说出去让人笑话吗。”
我爹那人说话也是不客气的,张口就来:“老李啊,我说你们上安村的人欠教育啊,这么多人来瞅一个小姑娘家的笑话,人家今天是家里死了人还往人锅里拉屎啊,你这村长是怎么当的啊?你这村长干不好不要紧,明儿换个能干的就是了,我这闹笑话不要紧顶多也就是人多欺负你人少,但你这笑话脑出去又怎么算呢?”
那村长被这话给呛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那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好寻那蹲在地上的人出气,一个劲的在那又踹又骂的,我爹过去拉住他道:“好了,老李啊,你也别气了,今天这事儿算是给他们个教训,还有,你们上安村不是没人嘛,不要紧。”我爹拍了一下胸脯对着身后那上百洪村的村民说道:“我们洪村有人!你们上安村的人良心叫狗吃咯,我们洪村来替你们遮羞来了!来啊,给我回家去办东西,挨家挨户出两个人头给这姑娘家帮忙,叫人体体面面的走,你们家里有吃的就拿吃的,没吃的就拿钱,我们少吃一顿饿不死,来帮忙的全都自己带饭,咱就让上安村这帮狗杂碎看看啥叫做人!”
顿时,身后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一片叫好,这一下可把上安村那帮鳖孙给整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个脸叫彻底丢了个精光!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死很多人
撤退的时候,我爹看着对面还有俩人躺着呢便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起初对面没人敢搭话,谁不怕被揍啊,这场面那肯定是枪打出头鸟没跑的,我爹转了一圈对我指指道:“你干的?”
我两手一摊道:“您还真看得起我,我有那本事?”我转身指指那个在墙角独自一人欣赏风景眯眼养神的二呆道:“他干的。”
“一个人?”我爹有些不相信。
我点头点头回答了他的疑问,他立刻显得很开心的样子说道:“好样的,打得好,有种!”然后他一把搂住上安村的村长老李说道:“这个把人打伤了终归是我们不对嘛,人赶紧的送医院去,该看病看病,该花钱花钱,不过你看我们洪村也不是不讲理。这样吧,我私人兜里还有两块钱你拿着给他们,领着上医院去。”说着,他还真就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来往老李的手里塞,老李连连拒绝道:“不敢拿不敢拿,这事儿是他们找茬在先,被那小兄弟教育的很对嘛,怎么的我这个当村长的没管理好是我的错,所以啊,这医药费什么的都由我们村里承担。”
我爹把嘴一裂道:“那怎么好意思嘛!”
那老李又说道:“还有,这个钭家的丧事我们村也管了,我这就立刻派人去安排。”
“这事就不捞您操心了,您这村里的人心不诚来烧的纸钱怕人是收不到的,我们洪村这场事儿就接下了,这姑娘本就是死在洪村的。还有一件事老李,回头呢你最好跟我去一趟派出所,咱们呢把这姑娘的户口给挪挪就放到咱洪村去,从此以后这钭家就收洪村人了。”我爹说道这儿把话音拉高了几分道:“往后谁再敢欺负钭家人就是和我们洪村过不去!”
“好……”洪村的那群爷们顺势就跟着一片大吼,吼得上安村的那群鼠辈一个个硬是低头不敢喘粗气。就这么的,不到半天时间,钭家大院里人气冲天,搭棚子的搭棚子,洗菜的洗菜,上山做坟的做坟,油盐柴米全都是从各家各户自发带来的,连筷子都没用钭家人一双,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洪村就立下了这么个规矩,以后谁家有红白喜事,一律自带。
老钭是个老实人,去年去江苏的时候路上遇到暴雪,脚给冻伤了,自打那以后这个家就是钭笑维持,钭笑走了,那钭妃哭的更个泪人似得,谁不说这一家姐妹俩都是苦命啊。
钭笑死了都有十几天了,按理是该马上下葬的,可是查文斌认为既然头三天也过了,这钭笑就从回到家里起开始重新计算,于是决定还是大摆三天。男人们下午去砍回来了木料晚上木匠就连夜赶工在院子里打棺材,还在打后面,前面的已经在给上油漆了,人多力量大在哪里都行得通。
因为那尸体已经高度变形,查文斌本来就打算这么入棺算了,可是钭妃不干,她拉着查文斌的衣袖哭着说道:“我姐这辈子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不能让她走了还这么委屈,这个澡我亲自给她洗。”
当时的丧礼传统富者有五领三腰丝绸到底之说,即上衣为五件,下裳为三件,都是丝绸制,内里用的是则是棉。穷人家再不济,扯一身便宜点的寿衣也是有的,唯独有一点,死者生前穿过的衣服一定不能随着下葬,而是要全部收集起来堆放在马路边烧掉。
当时的条件普遍是不好的,好在浙北自古就是丝绸产区,杭嘉湖平原一带,尤其是湖州地区的丝绸是闻名于世的。于是连夜的我赶去县城买衣服,顺便还给二呆那货买了几件新衣裳,查文斌则留在现场,晚上的时候他才是主角。
先是叮嘱打棺材的,这棺材可是有讲究的,一口好棺材木料先不说,单就板的数目就是极为讲究的。普通人家的棺材一般用杉木为主,可杉木的坏处是不易防虫,容易腐烂,所以这钭笑的棺材用的乃是香樟树,香樟天生就驱虫功效,木头又硬,绝对是棺材的上好料子。
料子冲成板,查文斌也是叮嘱工匠按照最高规格的对墙打法给她准备的,用对墙棺得用十块木料,棺材底三块,棺材盖三块,两旁各是两块,头角各两块,总计十块缺一不可,多一不可。这叫做头顶三清照,剩下三殿躺,金刚四大护身王!棺材的里面除了底座之外全都刷上深红的朱漆,木头和木头之间不用一根钉子,全部采用榫头相连,缝隙就是刀片你都插不进,这等的手艺除了徐鲁班之外,整个浙西北决计找不到第二人!
有了棺材,就可以点灯,人不入棺但棺不可缺!有棺无灯,那是黑棺,油灯两盏,一前一后,前照黄泉路,后亮回头路。查文斌特地给钭笑多加了香油,那灯芯的捻子也给特地加长,照的就是一个亮堂。
搬来了一个大桌子,桌子上蜡烛两幅,香炉一副,碗筷一副,各有一碗夹生的那是倒头饭!饭上有啥,生鸡蛋两枚,鸡蛋顶上再放铜钱各一枚,这叫做孝钱,有子女的完事后这钱要一人一枚拿着,一辈子都不敢丢,这是那人死后给你留下的最后一笔。当然了,这钭笑的自然就留给了钭妃。
棺材前面有一口大铁锅,纸钱就在里面烧,钭笑尚未出阁也未有子侄,于是这烧钱的事儿查文斌就交给了一群跟随大人来帮忙的孩子,一个孩子给几块糖,糖吃完就进去继续烧,烧了领糖,如此反复,把那大火烧得旺旺的,一点也不丢人,热闹的很!
到了六七点的光景,钭妃在几个胆子大的妇女帮忙下把钭笑的尸身给抬进了屋子里洗澡。这洗澡水得用河里担的,要给她梳头打扮,这叫做小殓。梳头有讲究,有大娘在一旁指挥:前面三下,后面三下,嘴里得念道:“数数三升。”这是要告诉对方,您得走了,要走就快点走,别留恋,早点投胎来世好做人。
据后来说,当时送进去洗澡的时候把那被子一掀开,几个人当场就架不住了,那叫一个惨,哪里还看得出人形,就这样的,钭妃硬是一布一布的轻轻擦拭过去,给她姐身上那层厚厚的尸蜡擦的一干二净,她说:“我姐爱干净,只是家里没条件给打扮。”又从外面借来了胭脂口红,眉笔香粉,硬是给她姐重新画出了个人样。
这个澡洗了有足足两个多时辰,一直等到我从县城里赶回来,五件丝绸上衣,三件裙子,两双鞋子,两双袜子,连带着脸盆牙刷毛巾我一并都给置办齐全了,反正别的姑娘家用到啥的我一样不少全给照买了双份。东西全都放在一个竹匾里,竹编里还有一个案头,里面是要上香的,香炉边还有一个油碗,碗里有七根灯芯,要全部点亮,我们叫它七星灯。
洗完澡,竹编被个老妇人给送了进去,钭妃一边哭一边给她姐换衣服,就在这当口钭妃发现问题了,原来她姐的吱嘎窝下面竟然有一个黑的洞,那洞得有大拇指粗细,这家伙可把她给吓坏了,当时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也不知道找谁好了,一下子就拉住了查文斌道:“我姐,我姐,我姐她不对啊!”
查文斌以为诈尸了,顺手抄起身边的家伙事就喊道:“让屋里人都出去。”
“不是,”那钭妃急了,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干脆拿起自己做比划了:“我姐这里有个洞!”
当时稍有点敏感的人都意识到不好,左边吱嘎窝的位置靠的那是心脏啊,你说这里怎么会有洞呢,那钭笑的尸首难道被什么东西啃过?可是那又是女尸,查文斌一男的不好意思进去看,不料钭妃一把拉着他往屋里一钻,查文斌硬着头皮跟了进去,还好,那钭笑的衣服已经穿的差不多了。
“你看!”
查文斌蹲下来一瞧还真是那样,那个洞很明显是被外力穿透的,那这样看来钭笑的死难道并不是一个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那这就不能下葬啊,得闹明白了是咋回事,查文斌立刻出来找我道:“尸有问题,你要不明天再去一趟派出所,要他们重新做个尸检,我估摸着他们是嫌这尸不太好也压根就是糊弄了一把。”
这时二呆那个货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我从县里回来就没看见过他,他一声不吭的撩起帘子就进了钭笑那屋。我一瞧他进去了,跟着和查文斌也进去了,那货正蹲在地上看着钭笑的伤口呢,他那眉头时不时的一眨一眨的,表情很是严肃。
“有发现?”我问道。
可他起身压根就没对我瞧,而是直接跟查文斌说道:“尸毒,这女娃是被指甲插进了心房,你找他们也没用,那村子有古怪。”
我一听他这么说也不乐意了:“你说哪个村有古怪呢,给你吃给你喝,救你一条命你还挑三拣四呢。”
他完全不接我的话,而是继续对查文斌说:“死气儿很重,今年还要死很多人才够。”
查文斌听了这话,心头一惊,他知道叶秋这个人好像从不乱说话,只要他开口一定是有原因的,便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叶秋只是淡淡了回了一句:“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这间屋子还会死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呆的失踪
七点钟是查文斌准备第一波做超度念经的时间,院子里的人行色匆匆,不懂的人愿意看热闹,懂的人通常这个时候都会选择规避。中国有白发人不送黑发人的说法,父母不可以给子女下跪,不可以给子女哭丧,所以老钭和他婆娘都在另外一件屋里里。虽说老钭的婆娘是个疯婆子,可也晓得这是自己的女儿没了,哭得眼睛肿的和桃子一样,老钭这几天同样滴水未尽,只在床上靠着哼哼。
八点种左右,第一波念经完成,我就在灵堂里头呆着给查文斌递递道具,二呆则在一个小时之前就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跟查文斌嘀咕了一下,我也没听清楚到底是去干嘛了。来帮忙的人在第一波经念完后基本都会各回各家去休息,忙活了一整天,到这个点也算是完成了第一天的事儿,院子里的人已经收拾好桌椅板凳,打扫好了卫生,钭妃一个人哭灵也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人的嗓子都喊哑了,我见她也没人照顾,就托了我妈多关照一下。
大约是在八点一刻的时候,我妈匆匆的跑过来找我,把我拉到了墙角没人的地方偷偷的说道:“我刚寻思着去厨房弄点饭菜给里面的人送进去,进去一看老钭家的大人没了,被窝里还是热的,两口子都不见了,会不会是出事了?”
我妈那个人还是属于比较敏感的,一开始我还想安慰她来着的就说道:“这么多人,指不定是出去送客去了,待会儿等客都散了我再去找找。”
“那你上点心啊,那孩子怪可怜的,饭菜我放厨房去,一会儿你得空给人送去。”说罢我妈便准备回去了,洪村到这儿还有几里地,这死人的时候谁都有点怕怕的,乘着人多一块儿走胆子也大。
到了八点二十分左右,查文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我越想这脑子里越不对劲,就跟查文斌去说道:“我妈说老钭不见了,该不是出事了吧?”
查文斌刚在那弄香油呢,听我这么一说当即抬头愕了一下说道:“不好,赶紧的去找人!”
冲到屋子外面去一瞧,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抓着人便问有没有见到老钭,七八个人打听下来都没半点消息,突然查文斌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对我说道:“老钭那窗户被打开了,我去后屋转了一下,看见墙角下面有一排脚印,估计是顺着小道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赶紧的快马加鞭去追我爹,这大晚上的找人你上哪去?我都快要到家门口才拦住人,一听说这么个情况,也都急了,掉头就往回赶,当时我爹就说,老钭还扯着个疯婆子肯定走不远。
从上安村出来有两个口子,一个是通向洪村,一个是通向下安村,三个村以此为界,中间一道桥。洪村方向的人基本都回家,路上也没遇到老钭,当时我们判断去了下安村方向的可能性最大,当即就招呼了人顺着大路小路往下搜索,可忙活了一整夜也没找到人。快要天亮的时候实在没法了,各自先回家休息,我到家的时候二呆正在家里逗狗,我便问他:“老二,昨晚你去哪儿了,钭妃他爹妈不见了你看到了嘛?”
他继续摆弄着地上的一只空碗,呆呆那死狗和他一块儿腻着舔他手掌,他居然“咯咯咯”得笑了,这是完全再一次无视我了。我找了一晚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即走了过去一脚把那碗给踹飞了说道:“你这人有没有一点好歹的,问你话好歹给个回应也是最起码的尊重吧!”
对一个人若是想报复,最好的办法就是冷暴力,我受不了这种,我感觉我在面对叶秋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没想到那家伙竟然站起来和个没事人一样轻飘飘说道:“刚才那一脚,你踢碎了我这些天吃住的费用。”
我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可是二呆已经走了,转身牵着呆呆就出了院子门,我这才注意到刚才那个碗好像不是我家吃饭的碗。这个碗通体白釉描着一条龙,这条的龙躯细长,而且脖子极细,有着细腿、细爪和一条尖尾巴,整个造型体态轻盈。龙的头较小,长着鹿角,张着口吐出舌头,龙的下腭有须,上颌上没有胡须。
我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时候好像感觉那条龙顿时活过来了一般在碗上游走,这等的工艺我也知道不是凡品,可这二呆从哪里弄出来这么一个碗?当我把这些碎片重新拼接起来的时候,我脑子里猛地出现了一个词汇:元代青花!
心中顿时有一万个那啥奔过,我看着手里那一堆碎片,这要真是一个元代青花叫我一脚给踹了,那他娘的我会把自己的脚都给剁了!
“老二、老二。”我拿着那些破碎片追了出去……
一夜的寻找没有下落,中午的时候噩耗还是传来了,有人发现了老钭夫妇两人的遗体,就在他们家门口那座桥底下。
放下碗筷我和查文斌赶到的时候,整个现场已经是一片喧嚣了,那是一座古代石拱桥,拱桥看着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色彩,全是斑驳的苔藓,拱桥的一头有一个很小的土地庙,庙旁边有一棵很大的橡树。这橡树的根穿过了石埂沿着拱桥一直伸展到了那一面,树根在桥下盘结,也不知是这树根在托着桥,还是桥上长了树。
我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抬上来了,树根上还有两个空空的绳套,河里面有几块乱石翻到在一旁,他们俩夫妻就是吊死在了自家的门口。没有遗书,没有遗嘱,留给钭妃的只有艰难的第二次打击,她整个人都崩溃瘫软,一间灵堂里,三个亲人,三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幕人间悲剧的发生与其说是时运不济,不如说是人心险恶,这老钭为何自寻短见谁心里都清楚。前一天他们钭家被人那般肆意的羞辱,一个家庭本就发生了不幸竟然还要年少的女儿出来出头,这老钭窝囊了一辈子,自是羞愧难当悲愤交加,于是乎便带着那疯婆子一并走上了绝境。
这是男人的一生都是悲哀的,只是到了最后那一刻他非常勇敢,他选择了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向世人抗议,虽然壮烈但却无言。
人生或许都有一死,老钭明白他这一辈子就如同丢进了粪坑里的石头,翻不起浪花也不会有人捞起来。已经走了一个女儿了,他不能再拖累另外一个,你不能说他没骨气,他的确是想明白了。
那一日,上安村的人没有敢说半个不字,全都自发的来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他们来了。都少洪村的人想干他们,想揍他们,但是那又能怎样呢?我父亲只说了一句人死为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回家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我知道他是心凉了。
那三天里我没有离开过钭家,查文斌也没有,只有二呆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二呆的直觉是准确的,钭家一家三口都下葬后,钭妃就搬到了洪村。我妈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就把她认作了干女儿,从此钭妃便在我家住下了,与我兄妹相称。
大约是第五天的时候二呆回来了,我给他买的一身新衣服破破烂烂,已经成了拖把布,他的脸上身上都是伤,唯一没有变的是他的手中还依旧拿着那把刀。
第五天的清晨,呆呆在院子里一阵狂叫,那叫的让熟睡的我都烦躁起来了,这几天一直没休息好,我那叫一个火,拿着个拖鞋就冲到院子里狠狠得砸了过去:“叫,叫魂啊你!”
“吱嘎”一声,门开了,门沿上靠着一个人,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要饭的,瞬身破破烂烂的,我心想这年头要饭的也起这么早,怪不得呆呆叫呢。可是呆呆跟飞一般的冲了过去对着那个要饭的又是摇尾巴又是抱大腿,我迷迷糊糊的一瞧,这不对劲啊,再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二呆嘛!
“文斌,文斌!”我在院子里大喊道:“来人啊,老二快不行了!”
二呆这一回伤的可不轻,伤口最深处都要他娘的见到骨头了,尤其是后背有两道开口,从肩膀直达背心。当时急了啊,这还了得,我赶紧去找医生,那兽医到了直接拧开青霉素的瓶子把药粉往伤口里倒,我只看到二呆连哼都没哼一下,这男人果真是带种的。
就这么的,没有上医院,缝合好的伤口足有二十厘米,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呼啦呼啦大睡,这时我才觉得这事有古怪,因为查文斌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你过来一下。”我扯着查文斌往外走,走到院子里角落的时候问他道:“我们是不是兄弟?”
他说道:“干嘛这么问?”
“他干嘛去了?”我看到查文斌的眼神里在闪躲,我一把扯着他衣服领子抬高了声调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明明看到那天晚上他跟你说了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尾随
查文斌看着我,他指着房间的窗户道:“告诉你又怎样?他况且如此,你还想要多少人一起搭进去!你去看看他,如果你认为比他要强的话,那你就去,现在我就告诉你!”
他从来没有对我凶过,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对我吼过,我愣住了,这还是那个查文斌嘛?我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他却接着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是关心他人的,更加不要以为没有人拿你当回事,但是你也不要就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中心,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可能事实都会通知你,有些东西,你不知道为妙。”
他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手臂道:“说清楚。”
“你想知道?”他反问我。
“想!”
“好,那你跟我来。”
出了院子门有一排菜园子,这些是我爹后来开垦的,这里的土都是黄泥,下雨天很难走就在中间铺了一条路。路的那一头是一片竹林,竹林那儿有个取土的土坎约莫有三四人高,以前的房子都是用黄泥夯实的土墙,这些土坎就是被取土的人一层层给剥下来的。
“带我来这里干嘛?”我站在那个土坎下,查文斌问我道:“你了解你的家乡吗?”
我笑道:“从小在这长大,你说呢?”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用手拍了拍那土坎,神色略显复杂,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异样,难道这是……
他见我不回答,就直接说道:“你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你竟然不知道你家这园子,你家这房子,还有你家门口这条路都是用墓土修得嘛?”
“这……”很快,他就再一次告诉我道:“看着吧,用手去搓开这些泥,这些都是五花土,你看看你的脚下吧,这些碎片,你真以为这些东西是从泥巴地里自己长出来的嘛!”
“我在问你,你看见你家门口那棵核桃树了嘛?”查文斌说的是山核桃,这种坚果树原产就在天目山脉,我家门口就有两棵,都得有小水桶粗细了。
我很纳闷:“看到了,树怎么?”
“据我所知,你们家门口这两棵核桃树从来都是只开花不结果,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整个洪村的核桃树都是一样。我再告诉你,把洪村的核桃树秧苗移到你们隔壁村,第二年就能结果,而且是结满,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嘛?”
这个事情我还真是知道的,很奇怪的现象,我们洪村真的有很多山核桃树,大的小的比比皆是,但几乎很难产果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小时候家门口那几棵核桃树结的果子能把枝桠给压断了,也就是这几年开始成了这样的。于是有人就带着从洪村挖走的小核桃树移植,只要一出了洪村立刻结果,曾经大家以为是气候水或者是土壤的问题,但这里的山村几乎都是一样,村和村之间往往只有一座小山包隔开,或者是一条河,并无太大差距,可偏偏就是我们这儿的果子不结。
不光是核桃,还有像李子、桃子、柿子甚至是山上的野果,每年的花儿都会开的很多,可到了挂果的时候就全部没了。所以小时候我就很郁闷,基本上我们这儿的水果是很稀缺的,别的村年年吃不掉就拉我们村来卖,同样的环境和同样的树种,就是不同的结果。查文斌今天把这事儿给搬了出来,我还想听个究竟呢。
“不光是这样,这几年洪村的风水一直不太好,经常发生古怪的事情……”
“那你以为这是自然呢?”查文斌笑道:“小忆,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是你们家却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挺好,不光如此,洪村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不信,你们回去把房基给掀了往下挖五米,几乎挨家挨户堂屋中间下面都是坟。”
我大惊道:“有这事?”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家家户户都坐在别人的坟头上吗……
查文斌继续说道:“若是一家两家也不稀奇,总会遇到这事儿的,后来我发现整个洪村的新建的老宅基本都是在原来的房子旧址上重建的,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你们不知道,而是这里的先人们很有可能以前就是这样的。所以这洪村的地气早就被阴宅给占光了,这树也是一个道理,只有阳气,没有阴气,阴阳不能调和,它怎么能结果呢?”
“二呆说的?”因为这几天查文斌都和我在一起,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联想到二呆那天找到的那只碗,我只能推断是他,除了他又会和查文斌说这些呢!
查文斌没有否认,他继续说道:“原先这里是龙一条龙脉的,天目山脉自洪村起源,本是龙头所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所以纵使这里野坟遍地也不会乱生戾气,可是这几年洪村大兴土木,有人大肆在山里之处挖窑烧炭,我估计是有人挖断了龙脉,断了龙气,所以这些年洪村开始不太平了。”
关于风水的说法,我是相信的,千百年来风水在中国的大地上一直盛行,无论是何种宗教,何种信仰,但凡涉及到建筑或是规划都一定会有风水学的参与。大到皇城故宫,小到民间私宅,中国人无比遵守着老祖宗延续下来的风水学说进行堪舆寻找,俗话说千金难买一龙留,洪村这些年时运不济,难道真的是和风水有关嘛?
“叶秋告诉我,这些天洪村有异动,他感觉到一些不好的东西要出来祸害,我便让他去瞧瞧,你以为那天在水渠里发现的那个骨灰坛会是意外嘛?你不想想,那种荒山野岭的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出现在那里,还有一道金印古符镇着。”
“你的意思是,洪村有脏东西?”
查文斌点头道:“最近夜里最好别出门,这种事儿很容易引起惶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我甚至以为这里的先民们绝不是被什么闹长毛给赶走的,没有人会离开自己的故土就再也不回来了。这些房屋田产足以说明曾经的洪村是富庶而满足的,但是这一百年来你可曾听过有洪村的原住民回来寻过亲?”
“没有。”如查文斌所言,洪村自从我太爷爷那辈过来后占了这片现成的地界,陆续来的也都是外面的移民,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后人回来,大家住着别人的房子,种着别人开垦好的田地,日子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谁都不曾想过曾经这里发生了什么,又是谁突然抛弃了这一切。
“叶秋找到了一点东西,我还在等他醒过来,虽然他这个人很奇怪,每次的出现都是那般的匪夷所思,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流淌着不一样的血液。”查文斌顿了顿说道:“在他没有成为敌人之前,我想他是可以先成为朋友的。”
“文斌,下次能不能不要瞒着我了。”
他没有说话,他只是对我笑,那笑得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笑得是那么的自然。我有时候挺不明白他们这些修道的人,至少和我印象里的道士真的不一样,我曾经以为道士就是拿着锣鼓背着桃木剑,画符念咒到处跑江湖,我从未想过一个真正的道士会是如此的心系天下。我明白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是有危险的,而我没有必要被卷入。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件事的重要性,我暗自决定一定要跟着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兄弟!
叶秋回来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他的伤口愈合速度超乎常人的想象。第二天下午他的伤疤就已经开始结痂,到了第三天竟然开始脱疤,而那些缝合起来的线也不知道何时被自己给扯掉了,这个男人真的是谜一样的存在。
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之外,叶秋又和呆呆在一块儿玩了,似乎在他的眼里只有那条狗是他的朋友。他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就连我的父母都被他无视,这个人说不出的感觉,吃饭的时候不用你叫,他自己会来,吃完就逗狗,我很佩服我爹的脾气,他对这样一个人竟然抱着十分欣赏的态度,眼里看过去满满都是赞许。
四天之后,叶秋再一次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查文斌。这一回我没有放过他们,我悄悄的跟上了,那是第四天的夜晚。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照在地上都可以不用手电,大约是在十点多钟,我刚睡下一个小时突然翻了个身看到查文斌正在穿衣服。这么晚了他要去干嘛?等他到院子里的时候我跟着爬再窗台上偷瞄了一下,叶秋已经在院子里逗狗了,两人十分有默契的一前一后出了门,我蹑手蹑脚的拿着五六半随即跟上。
他们走的方向是大庙,我始终保持着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当我走到那棵大树下的时候就已经跟丢了,那两人全然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来,他俩会不会是去义庄大庙了,想起那个地方我心里顿时一阵寒颤,在那里考虑了片刻之后我决定也去瞧瞧……
第一百四十八章 崎岖山路
本图取自真实的洪村,这便是老鹰洞
门是锁着的,难道这两人没进去?我蹑手蹑脚的掏出一个别针准备鼓捣一下,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心中顿时一惊,难不成点子这么背,一来就遇上了鬼搭肩?感觉那只手的力量不是很大,我心中立刻回想曾经查文斌教过我的办法。我镇定了片刻后抬起右手轻轻往肩头扫去,咦,不对劲啊,这手怎么感觉热乎乎的?不管了,先拍掉再说,不想那只手却反过来一把抓着了我的手腕,只轻轻一扭,我疼得立刻龇牙咧嘴的大叫起来了,那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
转过来一看,好家伙,我的面前站着两个大活人呢,二呆把我的手死死扣着,查文斌在一旁看着我,那脸色有些复杂,他说道:“你这是来干嘛来了,跟踪吗?”
“嘿嘿,大半夜的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我挣脱开二呆的手道:“这么巧啊,你们也在?这地儿挺凉快的不是,哈哈。”
查文斌叹了一口气道:“跟着就别乱动,叶秋前两天发现了个地方,里面有个东西伤着他了,你最好自己小心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顾得上你的。”
我拍了拍手中的五六半道:“从幼儿园起,我什么时候拖过你的后腿,这叫火力支援。”
他很无奈的看着我对叶秋说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我这才发现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座义庄,叶秋在前,我在中间,查文斌在最后,走着走着我觉得这条路好像是那天去水渠的小路,便问道:“上水库?”
查文斌在背后回道:“不用多话,跟着就是。”
上了水渠我们开始沿着不过十公分宽的引水渠道开始向上走,这地儿我小时候倒是经常爬,顺着这条水渠一直向上大约有四里地就是水库大坝,以前常上去钓鱼。顺着水渠走了一会儿会到一座石拱桥,这水渠是架在石拱桥上头的,石拱桥的另外一头有两片巨石,如果被刀符劈开过的一般,小时候我们都叫它“仙人锯板”。
就是在这仙人锯板的头上二呆停了下来,他伸手掰住那石板身子往里一斜就见不到人了,我还纳闷的,这小子要干嘛呢,背后查文斌已经开始催我了:“赶紧跟过去啊。”
“这……”我还在想呢,这怎么爬啊,那边一只手已经伸出来了:“来!”
天呐,他居然跟我说话了!二呆这个家伙终于开口跟我说话了还对我伸出了手,我太激动了,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刻啊。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还不等我沉浸在自己的欢快思想世界里就被一个趔趄的扯了过去,差点没站稳给掉下去了。
翻过这片石板我才看到二呆手上抓着几条藤蔓,查文斌也跟着过来,三个站在狭小的石板上很是拥挤,二呆用力扯了几把那藤蔓道:“我打头你们稍后。”
我惊讶道:“上这里?”查文斌点点头道:“是!”
“你们疯了吧,这里上不去的!”我想我是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这片山是我长大的地方,从小这仙人锯板便是常来常往经常领着人去参观的。这石头长得其妙,得有三层楼的高度,中间被分开成两片石板造型,石头上布满了各种藤条枝蔓。这石板往上便是一片悬崖,悬崖顶上有个洞,平时在下面站着也能看见,我们当地人叫它“老鹰洞”,似乎只有鹰才能飞的那么高,二呆往这里走,我当时脑子的反应就是这人想去爬老鹰洞,但是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太危险了。
二呆没有搭理我,他拉着那藤蔓往上扯了两下对查文斌道:“可以走,我先上。”
我还想阻止他,查文斌却拉着我道:“你看这个。”他的手掌上有一块碎花布的布条子,这是几年前农村里比较流行的一种布料,我妈也有一件。他说道:“这是叶秋在这里发现的,钭笑曾经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那姑娘应该是在这上面采药,我跟你爹打听过,洪村附近的山上有一种血灵芝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这种灵芝因为生长环境苛刻所以的收购价格十分昂贵,所以钭笑很有可能是在这上面采药。”
查文斌这个说法我是有点半信半疑的,关于洪村血灵芝的说法我也曾经听说过,据说这种灵芝通体血红,有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功效,故此被誉为千年仙草。老一辈的人时常说老鹰洞一带就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小时候我们自己还时常跟同伴吹嘘过这事儿。可这东西毕竟谁也没见过,至少我在洪村的二十年从未听说过有谁发现过此物,再则,这老鹰洞非人力所能到达,因此,我是怀疑这个猜想的。
“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上的去?”
查文斌把我往他身边轻轻靠了一下道:“所以我叫你别来,说了你又不听,你可知道血灵芝只生长在血尸之上?古往今来,多少人妄图一睹血灵芝却罕有人能活着将它带回来,你以为叶秋的身手是被差狼虎豹所伤嘛?”
根据《仙人采芝图》的记述:“血芝生于名山之中,此尧时以尸血化为之。能得食之,乘云而行,上有云气覆之。”查文斌是个通晓古今的人物,这血灵芝他也有耳闻,据传这种灵芝只生长于坟穴棺椁之中,开棺后有尸体身上长着一种菌类,菌根由死者心生相连,虽人死但血却可流动。也就是说,人死后心脏停止跳动入馆,恰好碰到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有菌类的孢子落在了人身上,这孢子便会以人体为营养开始发育生成灵芝模样的菌,这菌是活体,根部会向人体内生长直达心脏或者血管,并以这些血为营养从而使得本来停止流动的血液开始重新流动起来,此时这血灵芝就好比是那尸的心脏血管从而形成了血尸。血尸是僵尸形态里最为少见的一类,纯属自然巧合下形成。灵芝又为天地精华所生,自古就是被誉为“仙草”的良药,据说会吸收天地日月精气所以珍贵弥补,但这些精气又通过灵芝传递到尸体上引起尸变从而成为血尸。
关于血尸的记载,通常伴随着“血尸护宝”的说法,一般情况下,血尸很容易和另外一种查文斌所熟悉的“红殓葬”混淆,如果说红敛葬是人造后形成的血僵,那么血尸则是天然形成的另外一种形态。人造的和天然的哪个强?这是显而易见的,据说天正派,也就是查文斌的第八代掌门就是死在血尸的手上,当年他也是为了采一只血灵芝。
二呆的身手绝对是强悍的,这大晚上的伸手不见五指,这家伙一没手电二没工具,就凭着手脚“蹭蹭”得一路往上,看得我是心惊胆战后怕不已。大约是他到了一处稍作可以休息的地方便往下丢了一捆绳子,绳子的那一头绑在一棵从崖壁上伸展出来的大树上,查文斌试了一把那绳子问我道:“你先还是我先?”
“我先!”顺着那绳子脚踩在光溜溜的石头上我那心里真没底,也由衷的更加佩服二呆这家伙,三个人在半山腰汇合完后还有一半的路要走,这时二呆说道:“还是我先上,前几天差点丢了性命,那东西也受了点伤,估摸着不好对付,你俩要不就留下来接应。”
听他这话的意思,他前几天感情是上这儿来了,我上下不停的打量这个怪物,这还是人嘛!查文斌却说道:“不行,有些东西得我来,你身手好不假,可是受了伤的牛要远比不受伤的危险的多,这一回我先去。”
二呆扯了一把那藤蔓道:“你爬不了,还是我来。”
查文斌身子往前一挤道:“一个女人都能上去,我想我也可以试试。”说罢查文斌便开始迎头攀爬,我那颗心悬着只能用矿灯给他打亮。这途中有几次差点出现险情,枝条藤蔓的时常有断裂拔根的情况,还好几次查文斌都有用力抓住,就这样总算是让他给折腾了上去。
我小时候也很皮,喜欢攀爬,可是从那天过后我就再也不愿意了,这种活儿干一次就行,第二次打死我也不跟着来了,这两人的确很合拍,都是不怕死的人。我是随着查文斌放下的绳索上去,这个曾经我见过无数次却一直和别人吹嘘的老鹰洞原来会是这般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圆地方
在浙西北的天目山脉起源山脚的有一座山村叫做洪村,世代都在讲述着一个传说,往里七八里地的一片悬崖上有一个山洞名叫老鹰洞,洞里有数不清的财宝,还有一种极其名贵的血灵芝能够延年益寿百病全消。洪村人世代生活在这个山脚,他们在这里打柴,他们在这里开荒,他们在这里采药,他们在这里狩猎。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大山的深处,小路的一旁就是万丈的峡谷,峡谷的上面是高耸的峭壁,峭壁之上的那个洞从来就是来往之人不免会多瞧一眼的老鹰洞。
从来不曾有人进过这个山洞,因为它太高了,也太险了,它就像是一颗鹰的眼珠和峭壁浑然一体,它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山脚的炊烟袅袅,这里的山民也祖祖辈辈都从它的脚下经过。我在年少的时候曾经幻想某一天我将登上那个山洞,将这洞中的一切告知天下,如今这个幻想成真了,洞口堆砌着布满各式花纹的断砖残瓦还有数不清的枯枝败叶。
我是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行人都让我的肾上腺素加速的分泌着,我的脑子里有一股热血,不管这洞里是有怎样的洪水猛兽,当我进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注定不是平凡的。
那是一些我似曾相识的断砖,这些砖头早在数十年前曾经充斥着洪村的家家户户,我家中唯一还有一块是雕刻着麒麟的青砖。它比常见的砖块要长要宽,小的时候它一直是我家小屋里用来垫脚的,我不知道曾经踩着它多少次走过那条门坎,一直到后来我把它摔成了两截,从此这块断砖便成了废弃的乱石,有时候它出现在后阴沟里的某个角落,有时候它出现在菜园子某块篱笆的夹缝。我曾经告诉胖子我家有那么一块东西,胖子乐的屁颠屁颠说要去看看,它说这种砖块只会源自很早的贵族墓葬,因为那叫冥砖。我不信,胖子说,你不信你就回去量量看,去看看它是不是长七寸,宽三寸,厚三寸。后来我有从家里新搭的那个鸡窝下面找到了那两块残砖,当我把它们重新拼接起来的时候确如胖子所言,分毫不差。
我已经无法追源那块残砖的来历,据说不止我家,别人家曾经也有过,只可惜时过境迁,这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砖块早就不知了去向,我还曾经为此小小的遗憾过,只是不曾想到这老鹰洞的入口竟然会有如此之多。
查文斌分析这里曾经一度应该是有个建筑的,用来祭祀或是守陵。浙西北一带并无洞内入葬的习俗,这一葬法只是在中国的西南地区比较常见,如古巴蜀一带尤其盛行悬棺葬法。不过他这个分析的结果是以这个山洞是个墓葬的结论,我个人觉得这里更像是个修炼的场所,不免想起以前小时候还有一个说法,这山洞里住着一个仙人。
这洞是天然形成的,浙西北一带古时候是海,地质构造稳定,也没有喀斯特地貌,天目山脉又多是岩石,很少会有这般形状规整且深的山洞。洞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臭味,有点像是粪便发酵了的那种酸臭味,因为是晚上,我手里有矿灯,二呆还是顺手折了几根树枝做了两个火把。我还以为这两人都是属猫的,压根不用亮呢,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还真不用亮,这火把是另有他用。
往里走了没多久我就觉得脚下黏糊糊的,就跟鞋底踩到了牛粪一般,“噶几、噶几”的作响,二呆在前面时不时的挥动着火把,东晃一下细晃一下,突然他喊了一声:“蹲下!”
我被身后的查文斌一把按住肩膀,就在这时我头顶“呼”得一阵风刮过,耳边听到了无数“噗嗤、噗嗤”得声音成片成片的过去,空气中的气流中有一股骚动,查文斌在我身后把火把举过头顶,他俩人一前一后把我夹在中间,这时我才稍稍抬头看清楚了,那是成群成群的蝙蝠从头顶略过,想必这里一定是它们的老巢了。
这头顶是蝙蝠,这脚下自然是蝙蝠粪的,黑黝黝的一堆接着一堆,也看不清路,这东西可是高酸性物质,若是沾到人的皮肤上几天就能溃烂。浙西北有的就是那种的山蝙蝠,个头不大,和燕子相仿,以前时常有飞进屋里被逮到的时候,但是可别小瞧这玩意,这东西的牙齿和爪子可都锋利的很,而且蝙蝠还是另外一种致命细菌狂犬病的携带者,我宁可被蛇咬也不愿意被这玩意给碰了。
这洞还真不小,往里走了二十来米陆续的就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开始出现。那些个罐子我看着就觉得眼熟,一个个跟泡菜坛子似得,上面贴着或完整或残缺的符,这不正是那天在水管里发现的那种骨灰坛子嘛!
那些坛子被人整齐的摆放在山洞的两边,一排三个,一排两个,两两之间留了个缝隙,缝隙之上摆放着另外一个坛子,这样做的好处便是稳定性,至少目前我还没发现有哪个坛子是破损或是倒放的。
因为人多,我的胆子也略大,二呆在前面一言不发,查文斌在身后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这样的坛子有几百个之多,一直绵延往里,走到这些坛子快要到尽头的时候,二呆单手一举我立刻条件反射般的蹲了下去。
他用手指了指左边道:“就是这儿,往左边有一个小洞,钻过这片小洞里面有一棵老树,老树脚下就是那东西。”
查文斌在我身后说道:“我闻到了一股好浓的戾气。”
反正我闻到的就是一股子粪便味,也不知道这两位神仙的鼻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叶秋带头开始往那小洞里面进,这洞的宽度是足够了,就是高度得把头往下低很多。跟在他后面看着二呆那屁股在我跟前扭来扭去的,我心想,这小子还真的挺性感的,这牛仔裤把他的臀部包裹的恰到好处,突然我有了一种上去捏一把的冲动……
“你干什么!”他突然回身对我喝道,声音虽小却很严厉,看着他那副吃人的表情,我连连打哈哈道:“失误、失误……”
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便是紧张的到来,这条小通道真的很短,我也知道为什么二呆会那么发火,因为他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所说的这个地方让我觉得有些瞠目结舌,我从来不知道洪村还有如此神奇的地貌。
当我的矿灯开始扫射着眼前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我惊呆了。通过这条小道,我的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一个天然形成的原型中空山洞大的足以装下村里的大会堂。在这个大会堂的正中位置拔地而起一棵大树,大树的树干笔直向上透过了山顶,让我不得不赞叹的是,这棵树冲破了山顶,树干和山顶的小洞贴合的天衣无缝,而树枝的开枝在这眼前可见的部分更是看不见,就放佛是一根台柱从这片大厅的正中竖起。
还有更加神器的,这山洞的四周墙壁是圆的,而这洞里的地表却不偏不倚是方的,四方正正的就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我不知道这是大自然的杰作还是后人的努力,但是这样的场景带给你的震撼不亚于一次梦幻之旅。
我也注意到那大树的正下方是被石块合围起来的,这些石块长条方正,造型和农村常见的八角井很是相似,在那八个角上各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材静静躺着,其中地上还散落着一副棺材盖板。
我很自觉的躲在了查文斌的身后,他的表情比我远远要复杂的多,缓缓他才说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按照陈抟老祖所画的天圆地方图找到了如此奥妙的地方,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查文斌所言的那段话也是修道者毕生所寻的谜团,何为有无?随着历史的变迁,道门的更迭,许多许多的一切早就消失了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北宋一代圣道陈抟老祖,又名白云先生,道号扶摇子。此人同麻衣道者一并隐居华山台观。经常游历于华山、武当山之间,极受后周世宗,北宋太宗两位皇帝的器重,此人最大的能出便是从先天八卦中推衍出了一副天圆地方图。古人把由众多星体组成的茫茫宇宙称为“天”,把立足其间赖以生存的田土称为“地”,由于日月等天体都是在周而复始、永无休止地运动,好似一个闭合的圆周无始无终
陈抟老祖以为动为阳、静为阴,故而由日月星辰组成的“天圆”为阳,由江河山川组成的“地方”为阴。他以“地方”为地平坐标,方指方位或方位角,即子代表北方,午代表南方,酉代表西方,卯代表东方,并用十二个地支,十个天干,四个卦象表示二十四个方向并构在整个周天合为一圆,并称天圆地方图以此来推测天下大事,并被宋太宗赐为道祖儒师。
第一百五十章 八棺护井
陈抟老祖是北宋初年人士,此种天圆地方图的具体描绘现在也只是在古籍中略有提及,具体这十二地支加十个天干,四个卦象怎么摆放已经没了准确的说法。后人根据前人描述再加上自己的理解东拼西凑成的在查文斌眼里也不过是徒有虚表,花花架子罢了。
“叶兄,此等风水阴阳之极的地方果然奇妙,就是伤你的东西可是那口打开棺材里的?”
二呆回身看着查文斌道:“我不懂风水阴阳,我只有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很危险。那口棺材并不是我所开,若是猜得不错,倒极有可能是钭姑娘所为,那棺木中的东西初见人气便伤了人,钭姑娘应是跑出了这山洞后又被追上滚落山崖到了水渠之中,临走的时候想必是打翻了门口过道上的坛子才一并跌落,又恰好落入水中卡在了里面。”
他这分析倒也合情合理,若是那棺木之中有东西,钭笑势必弯腰伸手去取,从而腋窝之处刚好被坐起来的粽子袭击,位置从理论上来说不偏不倚。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查文斌道:“你是在哪里被它伤的?”
我看到二呆的脸上一阵抽搐,继而脸色开始变得灰暗,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用手轻轻指了指那棵树道:“就在那树的背面。”
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种办法可以克制僵尸,中国有道士,有桃木剑,有各种符文咒语和法器,外国也有僵尸的说法,他们用的是十字架,大蒜甚至是火药。但是无论中国还是外国,能够克制这类邪物的多都是和宗教有关,我从未听说过有哪位靠着好身手就能制服这类东西。可是当我亲眼看到棵大树背面的惨象后,我心里的震惊再一次超越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叶秋带着我和查文斌从一侧缓缓的向着中间运动,尽量保持着和中间那八口棺材的距离。幽暗的封闭空间里不知何时飞起了点点绿火,它们就像是萤火虫一般围绕着那棵大树上下游动,我听说过鬼灯笼的故事,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死死的抓着查文斌的衣服不肯放手。
二呆的移动是很缓慢的,背贴着石壁,双脚侧部交叉,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中间的一举一动。三个人都竭尽的控制自己把动静闹到最小,我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直到终于当我们到达了对面。
那是怎样一个画面,一具身上穿着金色盔甲的人正靠在大树上,他的头上戴着金色的头盔,他的手上拿着几尺的长剑。金色的盔甲上慢慢都是褐色的污秽,威武的头盔偏向一边露出了里面花白的毛发,手中的长剑垂直着地面,胸口的护心镜不知何时已经被一个黑色的血洞所代替。
这不是一个威武的将军,这是一个战败的将军,他被人杀死在这片幽暗山洞的尽头,他败了,他的头颅不再昂起,他的宝剑不再所向披靡,他的战甲已经伤痕累累,他的肉体已经枯死殆尽。
我看着二呆,查文斌看着二呆,二呆的眼中似乎还有往日打斗的痕迹,缓缓他终于说道:“死了……”
这是一场人与血尸的较量,我们已经无法重现当时的战况,我只知道那个在查文斌口中被视为禁忌一般存在的血尸已经成了一具枯骨。叶秋是谁?没有谁知道,包括他自己,这个人有着无比的身手,有着冰冷的容颜,有着谜一般的人世,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笑了,淡淡一笑,犹如击败了对手的侠客,那是对自己的肯定,也是对内心的独白。
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没有表情的,无论痛苦还是开心,他拿着黝黑的寒月开始一步一步走向中央,“哗”得一声,那站着的铠甲突然散落,就如同是在对英雄的致敬。
“啪”得一声,他弯腰,护心镜的开口出那个血洞上,一多红色的蘑菇被从那具铠甲的身上摘除,他把它交到了查文斌的手里,这便是传闻已久的血灵芝。
“可惜,已经枯了。”查文斌把那已经硬化的灵芝放进了袋里,这种灵芝需要在采摘下来半天内就入药才有效,若是你想保存,需要将它放置在用血浸染的器皿里,这血必定是人血。历史上每一株献给王侯将相的血灵芝背后都是一摞摞的人命,所谓仙草不过是邪恶之花。
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七口棺材,这八口棺材无论是材质、形状甚至是油漆都一模一样。棺材通体黝黑,前宽后窄,前高后低,它们的头尾相连,彼此照应。若是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棺材的摆放是根据一定的朝向来的,查文斌说道:“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天形南高而北下,下法方地以顺四时;大圆在上,大矩在下,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你们看这里只有一根树通天圆,古人以单数为阳,所以这棵树又叫做通天树,是为人死之后通向天界的天梯。再看这八口棺材,八面台阶,均是双数,古人以双为阴,两者合起来便是阴阳互通,生死相连,这棺的布局遵循了阴阳互通的术数,实为巧妙之际,可不曾想就是这般的构造才会让血尸有形成之际。”
我说道:“依我看,这八口棺材更像是外面的守卫,哪里有主人家一家八口葬在一个墓了,而且这棺木又都如此相似,看着便是一同入葬。”
查文斌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道:“我也是这般认为,这台阶下方或许才是正主的归宿,若是我猜得不错,此处便是洪村龙穴所在,此八面井便是金井。”
金井便是古时候陵墓里最为重要而神秘的一个组成部分,当然,必须是有一定规模的陵墓,比如说皇室贵胄、达官显要的陵墓。一般穷苦老百姓随便找坑一埋,连个陪葬物都没有,就谈不上什么金井了。一口墓葬最为重要的便是寻找金井所在,也就是墓主人棺椁停放的那个点。寻找金井在风水大师的行话里,就叫做“点穴”,有很多小说里都描绘过“点穴”,都写到“点穴”是一个极为复杂神秘之事,其实它的确非同寻常。
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这替人找墓穴的行当自古便是大师们谋生的手段,一口好的墓穴选址往往要动用数百术士踏遍大江南北,并非龙脉难寻,而是金井难觅。稍有点风水知识的人都能从一片地形上看出龙脉所在。所谓龙脉,就是大山江河的起伏地理,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寻龙当寻祖宗山,就是这条龙的出处,发源地。通常这个祖宗山便是群山起伏之间的山脉入首处,寻到祖宗山,再瞧山的气势辨别凶吉,龙有善恶、有生死、有凶吉。
寻龙不难,找到当时龙脉还存于世的便可,以天象五行可以推测出龙脉的寿命,龙并非是固定盘踞一地的。古言道:山不在高,有龙则名,龙是吸收日月大地精气的东西,它所在的地方一定是风水绝佳的,可是风水又道轮流转,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一个地方的风水耗尽,这个地方的龙便也不在了,这往大了说关乎到江山社稷朝代更迭,往小了说关乎到家族兴旺后世繁荣,所以自古大户人家关于墓葬的选址都是极为考究的。
但是,龙脉之中的穴场大不过十数丈,小则一两丈,要从中找到一块八尺之穴,你说容易吗?
而且这还不能胡来,因为它是风水相地术中最关键的一环。哪怕你选准了龙脉,看好了明堂朝案,理清了水气砂泉,可一旦点穴失误,就一切前功尽弃了。在一本名为《玄女青囊海角经》风水著作里,有这样一段话:“定穴之法如人之有窍,当细审阴阳,熟辨形势,若差毫厘,谬诸千里,非惟无福荫佑,抑且酿祸立至,可不慎欤!”由此看来,这个点穴,也就是金井的所在地都是无比的珍贵难寻的,若是找到了下葬后被人破坏了会怎样?那便是前功尽弃,尽数毁灭,于是,查文斌料定这里便是金井所在,有八口这样的棺材盘踞四周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一百五十一章 枪打僵尸
八口棺材已经毁掉其一,代价是叶秋的伤痕累累,我自认为我和查文斌两个加起来能顶一个叶秋,可是我们俩的肉体凡胎不比那个怪物,不过查文斌自是有他的打算。
先前说过,龙是会走会死的,这两年洪村一带地气已有衰落之象。查文斌说道:“若有龙气正数在此尚能压制住这邪气,隐约这两年龙脉已有南移的迹象,很大原因也是这金井上钉着
洪村本是风水绝佳之地,但地下多为千年古墓。地气相通,没了龙气的给养,这天圆地方大墓已经开始在吸收洪村的天地精华了,所以导致村中邪气丛生,花开花败,果生不熟。若是再长久以往怕是就要吸那阳间人气,到时洪村必定会是瘟疫横行,尸首遍野。”
我听完他这么一说也算是明白了一点,但从未想过会有这般的严重,既然如此那便破了这阵法便可,我指着其中一口棺材道:“择不如撞,真不行就放把火烧了这老鹰洞。”
“不能烧。”查文斌阻断道:“金井畏光,且不说这里的龙气是被这棺椁所遮才移了南面,本身洪村山水绝佳,这龙是回来的。若是一把火毁了金井,龙穴不再,那龙如何定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烦躁了:“那你说怎么办?”
“一口一口来开,这些东西用火烧还不一定能烧的掉,万一闹出去了不是祸害一大批人。”
没有人可以有把握对付血尸,即使是一具,何况这里很有可能是七具。我的手刚放到棺材边二呆就喝道:“不要去碰它!”我收手回头看着他,查文斌说道:“任何一种尸会起都需要人气的接触,你不碰它是不会轻易起尸的,今晚又是半月象,单个来我们的把握很大。”
我问他道:“你知道怎么对对?”
“捆尸索,黑狗血还有桃木钉。”嗯?黑狗血?不对劲啊,他哪里来的黑狗血?
“你把呆呆给?”要是查文斌真的杀了呆呆,我估摸着我爹会找他拼命的!
“借了一点,没事的。”他晃了晃一个小瓶子,得有一小茶缸那么多,怪不得昨天我看呆呆跑到二呆房里去了还鬼叫了一阵,感情一准是被放了血。哎,呆呆啊呆呆,回去你总得知道谁才是真的跟你好吧,像他们这种人都是他娘的没良心的!
民间有一种传说,说的是因为黑狗是阴阳的强体,所以鬼怕黑公狗、怕黑公狗的血、怕黑公狗的牙。老人们一直有说:狗在夜间不会无缘无故地狂吠,狗狂吠,必定是狗看到了人看不见的东西,而狗看见了却可以保身而退,关键在于狗牙有慑邪之威气。因为狗牙也可辟邪,而且是黑狗牙最好。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会怕狗,是因为狗牙有灵气,所以以前遇到谁睡觉的时候被鬼压床了,就弄点狗牙放在枕头下面。若是谁家小孩无缘无故的哭闹,就给他眉心点一点黑狗血立马就好。
这些东西有时候挺管用,起码在道士的眼中是个好玩意,这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否认它至少在某些地方确实挺玄乎的。比如开棺的时候,叶秋还是先给那口棺材上了香,查文斌在一旁说道:“人有箭骨肉相连,地府幽冥走一圈,留下骨骸棺中放,五脏六腑自己圆。”说罢就往那棺材头上撒纸钱,连撒三把过后,查文斌绕到那棺材的一侧又说道:“头是头来脚是脚,头角四肢留得全;吉日良时天地开,棺翻尸面圣人来”说道这里,他突然大喊了一声:“敢有不服,剑下丧亡,天师道宝,神鬼难防!”
这家伙一嗓子吼的我立刻顿时脑洞大开,一个激灵端着五六半不敢大意,那查文斌此刻就和托塔天王似得把那大印翻在手上,一手拿剑,一手拿印,一身正气好不威风。叶秋得到查文斌的眼色后把手轻轻往棺材上那么一搭,我知道这东西都是有榫头镶嵌的,可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鬼胎,只是双手往上一抬,然后“嘎嘣、嘎嘣”,一阵阵的断裂声从就如同鞭炮一般响起,原来他就是这么开棺的。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哐当”一声,棺材板被飞了过去,他和查文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路数。若是查文斌是个如庞统般的军师,那他便是如同赵子龙一般的武将,此人的单兵作战力强的让人发指,棺材一开他二人像是事先说好了一般一人扯着一头捆尸索。那“捆尸索”通体黝黑,跟那墨斗线有异曲同工之处,不同的是它用的是马尾参合上等亚麻,再在加上朱砂、糯米、黑狗血混合而成的墨汁里头浸泡许久,手工搓制而成。每隔七寸之间用一枚铜钱相连,共计有七枚铜钱相串,这东西可是个老物件,当年马肃风就是用这个当作自己的裤腰带使。
这捆尸索往棺材上一搭,二人一面扯着一头死死贴住棺材,只剩我一人还能腾出身手,于是这家伙我便抄着五六半朝前跨了一步。就是这一步,人离着那棺材还有两步远呢,“嚯”得一声只见一个背影从棺材里猛得坐起。他二人手上皆是绳索也被这一股力量给冲得七晕八素,查文斌的虎口当即就被震裂,二呆那边还好不到哪里去,手掌心怕是已经给拉花了。
接着,一身金甲的那玩意双手一探,这家伙给我吓得当即扭头就想跑,那指甲真跟香港片里似得,五根手指全和尖刀一样。那手背上没有半点肉,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和清晰可见的静脉,黝黑无比。我这一转身心想不对啊,我这是来干嘛的?再回过头去看,那东西和他二人之间正在那博力气呢,捆尸索拦在它胸口,它好像有些忌讳吃痛,只能挥舞着双手往两边乱挠,几次我看查文斌都被险些抓住,再这么下去指定扛不住。
我抬手就起五六半,这不过就几米远,我几乎就是顶在那东西的脑门上,玩过五六的人都晓得这玩意的杀伤力有多大,就算是个小孩你教他半天他也能一百米给你打个八环出来。我端起枪来“呯”得就是一下,只见那东西的后脖子处一阵血肉横飞可还在那凶悍着,我见这东西对它有效,喜不自禁的又给来了一下,这一枪过后直接把他的脖子给打掉了一半顿时就往后倒去。
就在这时,查文斌手中的捆尸索一松,二呆顺手一收,又再换手从那东西的后背处把绳索给绕了过去。这绳索设计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每个铜钱之前都能起到锁扣的作用,这不它绕着那金甲一转就给缠上了,二呆顺势往回一拉,那东西被“哗”得一下又重新立了起来,这时候那柄黑色的寒月已经出手了,二呆一手拉进,一手刺出,两股力量在接触的那一刻犹如切豆腐一般就穿透了铠甲,当我看见刀刃穿透而出的那一刻,我庆幸自己那一天打开他的棺材时他没有对我使出这一招。
就这么的,这个会“坐”起来的尸体硬是没坚持到一泡尿的功夫就没了,查文斌第一次破天荒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心领神会的说道:“这些老古董们怎么会想到在他们千年之后还会有一种东西叫做枪,不信你问问它,枪子好吃不?”
和被叶秋弄死的那具类似,这也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粽子,只不过在它的身上没有发现血灵芝,它也没有武器。棺材里除了尸首之外就只有一只小拇指长短的铃铛,这铃铛看着就有些年头了,表面泛着一层绿色的铜锈,而更加奇怪的是铃铛内部没有铜舌。
查文斌没有去在意这东西,他向来对陪葬品是无视的,因为他认为那是属于亡者的随身品,若是取了怕会有招致不干净的东西。倒是叶秋附身下去,当他拿起那玩意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好像颤了一下,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枪可以打击僵尸,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对于查文斌而言,在他一贯接受的信息里桃木剑、黑狗血、黑驴蹄子才是克制僵尸的看家法宝,因为他接受的是最传统的道教法门。几千年前的先人们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刃无法穿通僵尸的胫骨,于是开始从五行相克之中另寻他法,只是这些东西再强悍它能敌得过现代子弹嘛?
我吹了一下枪口学着当时电视里流行的西部牛仔道:“不要崇拜我,我不想做你的英雄。”
不过有了这一出他们两人也是信心大增,这一举也变相提高了我的地位,既然枪可以打烂血尸的躯体,那么我们三人只要如法炮制便可。那时候的我们还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兴奋,殊不知早在很多年前,摸金校尉们就已经拿着盒子炮开始和粽子们开干了,时代是在发展的,任何旧社会的牛鬼蛇神都会被共产主义接班人手中的钢枪所击倒!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面夹击
年轻人做事情就是没谱,经验的缺失偶尔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我那一枪打过去已经闯了祸,只是现下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
第二口棺材准备开启,按照预想中的照般全做便是,二呆再次施展了神力,捆尸索的配合也相当到位。就和游戏中设定好的情节一般,到了这里,便是有金甲僵尸坐起,我只需用枪顶在它脑门上即可。
也确实如同我们所料的那般,这口棺材里还是一具血尸,一样的场景再次来临,只不过这一回我们的好运走到头了!
这里一共有八副棺材,其中两口已经被打开,这是没有危险的,剩下的六口中这一口正在解决。那叶秋的捆尸索从它身上绕过准备往回拉的时候,我的枪还没有准备好,只听我们的身边“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接着另外一口棺材如同爆炸了一半瞬间四分五裂。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了,以至于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措手不及,一只浑身金光闪闪的粽子就和天神下凡一般出现了,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他的五官尚未腐烂完全,新鲜的血肉和骨骼处于即将分离的边缘。
我不知道别人遇到的粽子是不是有智力的,但是我敢肯定它是绝对聪明的,当它看见叶秋捆着它的同伴时它率先攻击的对象竟然是我!
电光火石之间我就看见一个怪物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我冲来,没有任何反应,我下意识的一枪打出去,“呯”得一下,不到三米的距离竟然让我给打偏了。接着那东西的大刀迎头砍下,我只能举枪去挡,“嘭”得一声,我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枪被这一刀给横扫飞出去了老远,而我自己的胳膊顿时就失去了知觉。这场上的形式一下便发生了扭转,根本来不及做对策,叶秋抄起手中的寒月准备先结果眼前这个,不料那个持刀的转身便砍向捆尸索。
手起刀落,叶秋赶在刀锋逼至之前松手了,可怜那个刚爬起来被困着的家伙一条手臂当即被砍飞,我不知道这东西是否有疼痛感,总之我听到了巨大的怪叫声,就和喉咙里被塞着布条子的人在喊救命一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们三人一下子变得被动,特别是我暂时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我那胳膊抬不起来不晓得是断了还是脱臼了,他们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东西力大无比,我看二呆和它对砍了几刀,每刀下来他的脸色就差几分。而查文斌说白了,那会儿也还是个初出江湖的小道士,他哪里见过这么强悍的角色,一时间竟然也忘了有什么好的对策,不过他当他瞄到地上那炸飞的棺材板上发现有个圆窟窿就顿时明白了:原来刚才是我那一枪打穿了血尸的脖子,子弹又继而射穿了后面那口棺材导致漏了气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秋换手抽出捆尸索一鞭子狠狠就砸向了那东西,那东西也了吃了痛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但立刻又冲了上来在,这时查文斌在一旁喊道:“引到那边去,万一其他棺材再开我们就真完了!”
这打斗可不长眼,查文斌的顾虑不是没道理的,可他想到了,那东西就不会想到吗?显然它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那一步退去他佯装举刀砍向叶秋,叶秋身后就是那棵大树此时已然是躲无可躲只能举刀来挡准备硬接这一下。不料对方那刀快要落地之时突然变了位置,刀口一斜,那东西用了一丝巧劲顺着叶秋的寒月当做了滑梯,那柄长刀顿时落向了一旁,“轰隆”一声,又是一口棺材被砸碎。
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现在的局面是二对三,二的是我们,三才是对方!因为那个被叶秋一刀砍掉手的粽子这会儿也跟着爬起来了,而我的手还完全没有知觉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此时叶秋正被大刀粽子给缠着,独臂的那一只在他侧面已经袭来,这东西的强悍不在叶秋之下,否则当时一对一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说时迟那时快,查文斌这会儿也开始反应过来了,手中一道镇尸符已经贴着七星剑飞了过去,“轰”得一下,符纸顿时起了一团火球直扑那独臂的过去。那东西很是机灵并不硬碰而是身子一侧,查文斌的剑贴着它的胸口滑了过去,那东西的另外一只手臂已经扬起就等着查文斌的胸口往上戳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叶秋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查文斌的手臂往后一拉,就是这么一个空隙,那枚大刀再次砍来,叶秋回防哪里还来得及,只能再次单手举刀来挡。“呯”得一下,火星四溅,单手不比双手的力气,虽然没伤到身体,可这一下也足够叶秋喝一壶的,黑月被扇得“嗡嗡”直颤又狠狠得一下拍到了他的腰上,我当时看他就蹲了下去。
一来一回两次攻击,叶秋伤了,我看到他的嘴角隐约已经有血迹开始渗出,而对方的攻势才刚刚开始,这血尸果不其然是凶悍之物,不等叶秋喘气第三刀以华山劈顶之势再次袭来。这一回轮到查文斌了,他被叶秋拉回之后躲过一击,刚才转身便见刀光,顺势身体往前一冲一把抱住那东西“啪”得一下,一人一尸滚在了一起。
查文斌是个肉体凡胎啊,你怎么弄得过那粽子,他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无法施展,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是情急之下查文斌掏出了那枚天师道宝的大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那粽子的头上狠狠就拍了下去。“啪”得一声脆响过后那粽子八成也是吃了痛,好歹这可是凌正阳师祖留下的宝贝,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那粽子吃痛后一个巴掌朝着查文斌扇了过去,此时的查文斌正骑在他身上,不偏不倚的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顿时也飞出去几米远。
这一通乱战后,第三个粽子已经出来了,这个粽子出乎我的意料没有穿铠甲,反倒是一身腐烂的看不出原型的烂褂子,披头散发的正在扒拉压在自己头顶的棺材板板。它好像对自己被吵醒了很不满意,出来之后竟然没有先去攻击离它最近的查文斌反倒是张嘴冲着那个大刀粽子吼了一下,我注意这家伙有一对大门牙露在外面,想必生前是个龅牙。
大刀的似乎还有点怕这个龅牙,被吼了之后还往后稍稍退了一下,这一下可给叶秋和查文斌有了喘息的机会,那边还有个一条胳膊的正摇摇晃晃呢。叶秋也是个汉子,一把抓住捆尸索猛得一窜照着那独臂就抽了过去,那独臂只有一只手来挡恰好就被这捆尸索给缠上,叶秋蹲下身去又是一级横扫,那独臂粽子“轰”得一下到底,这时另外两个粽子开始发动了,张牙舞爪的朝着叶秋扑了过去,叶秋硬是在它们俩到之前抓着绳子就想扔石头一般把独臂朝着查文斌扔了过去。
这时的查文斌是心领神会,打开手中的小瓶伸手进去沾了一指头的黑狗血往剑身上一抹,趁那独臂粽子被甩过来刚起身的时机一剑刺过,噗嗤一声,那柄看着已经老朽不可用的剑身就像捅白纸一般轻松切过了铠甲,独臂当即往地上一跪。
这个机会查文斌没有错过,伸手一道天师符朝着独臂的脑门上贴了过去,口中念道:“毛体毛体,孟及诸侯;上禀花厥,下念九洲!”与此同时,单手把剑往回一拉,右手捏了一个斗决,右腿夹住左腿身子竟然如同圆规一般画了一个圈就绕到了独臂的身后再是一张天师符贴向了它的后脑勺,脚下天罡步左三右四,口中再念:“头戴金冠,身穿甲衣,牙如利剑,手似金钩!逢邪便斩,遇虎擒收,强鬼斩首,活鬼不留!吾奉天师真人到,神兵火急如律令!”
“轰”得一下,两道符纸同时燃起,与此同时查文斌此刻就像是被天神附体了一般高高跃起,举起七星剑从那独臂的头顶直刺往下,一直到只留了了剑柄再外,他也依然是连喘重气,身体微微发抖了。
叶秋那边可就没查文斌这般轻松了,那个龅牙看似文弱实则不然,它的手里有一根棍子,长约半米,两头尖尖,这玩意被它抡得风声水起,叶秋哪里招架得住,只能是拼命护着自己要害,跌跌撞撞的不停用捆尸索还击保持距离。而那大刀时不时的从侧面逼近,叶秋一手拿刀一手拿绳只能阻挡不能还击,也就这么眨眼间身上已经多了六七道口子,也不知他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