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囹圄
( )窗外已经有黄叶翻越了时间的篱墙,站在与秋天同等的高度上。
也许很多年以后,大多数人会记不住自己在学生时代曾经听过、见过、又或是亲自做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虽然他们在每每提及彼时的时候不免一脸追忆和缅怀,但是终究也只是一段泛黄模糊的回忆而已。
但是刚刚发生在数学测试上的一幕,那个身姿娉婷的女孩低着头耳垂泛红,马尾跃动的背影,无疑将是很多人记忆中无法抹去的难忘镜头。
只有杨一发现,姜喃看似缓步而行的姿势中,有一丝假装镇定的小小失措――原来这个内心极度叛逆的女孩,也会因为人生的第一次作弊而慌乱,无论她在无人时夹着烟头的表情有多么不羁,内心却纯贞依然。
这个发现,让少年的内心温暖。于是某一天在爬满藤蔓的青砖墙下,两人靠着梧桐一起吸烟的惊异时光;跟着她,来到前世不可能踏足之地的感慨;还有在歌声流淌的女孩闺房中相对无言的旖旎;以及以为再见无期的小小落寞……
直到重逢的那一刻,有光在两人的视线相交处迸发;军训挥汗如雨的时候,彼此仿若心有灵犀般穿越重重人海的眼神……
所有画面重复在一起,定格于刚刚那拈花一指的白皙指尖。
……
不过不管姜喃的举动在学生中间引发了多么大的震动,却也没有人想到要去检举这个女孩,男生大抵多是出于怜香惜玉,亦夹杂着对这个温婉公主般女孩的旖思。其实说到底,又有谁不期待自己的生命中也能出现这么一个璀璨如星的女孩呢?
而那些女生们,则是敬而远之外加八卦的心思占了上风,她们的小报告一般只在属于自己的小圈子流传。到了高中,已经很少有人动辄就去和老师交流思想了,那样做的结果只能平白让人鄙视。
所以直到最后,最大的受益者竟然还是杨一,这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家伙,就这么华丽丽的享受了人生中最高调的一次作弊,不止毫发无伤,还成为了很多男生羡慕妒忌的对象,实在是有如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奇遇。
不过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就在上午雌雄大盗们于众目睽睽之下作案达成后,纳闷了一个中午的何岳,以自己老师的天赋,似乎还是觉察到了什么,居然在下午开考英语的一开始,就把杨一和姜喃远远调到了教室的两端。
有如天涯。
年轻班主任的突然袭击,无疑让杨一再度傻眼,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开罪过这位老师?如果两人一直这么对立下去,那么他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涯,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是一场让人哭笑不得的荒诞剧。
曾经,前世,每每带着一身的疲倦深夜归家的杨一,是多想某天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趴在小学教室的课桌上,有老师掷来的粉笔打中额头,而睡眼惺忪的自己还一脸茫然。
可是当他真的在重生后被老师如此针对的时候,却发现前世的这种奢望,原来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美好。
现在又临近考试的交卷时间,这一次何岳没有端坐在讲台上,而是不停地在教室里巡回往复,其中经过杨一身边的次数更是特别的多。
每每当他看到杨一试卷上几乎是以猜硬币的方式选出来的ABCD,以及非选择题那一片刺目的空白,这个英语班主任就心中冷笑,有一种终于抓住了狐狸尾巴的兴奋。
何岳现在正在等待,等待时机蓄积力量!也不用批改完试卷,只需要等到铃声响起考试结束的时候,他就有足够狠厉的方式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而其后的三年,他将只能也只会在自己面前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每隔两分钟就迫不及待地看一下腕表,作为一个尚无家室的青年教师,何岳第一次如此急切地盼望着下课的到来。
终于,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已经在杨一身边守候了快十分钟的班主任,心不在焉地宣布了一声交卷,就一把抽出杨一的试卷。
这个动作立刻引发了全班的注意,不过何岳先是买了一个关子,他对着全班抖了抖杨一的试卷,没有选择用汉语,而是以略显滑稽的腔调,无比流畅的英文大声道:“你知道渔夫捕起鱼来怎么办;看!怎样把他的全部智慧都使出;怎样使用圈套,钓线,钓钩,钓具和网罟;然而有的鱼,无论你用钓线,钓钩,圈套,网罟,巧计,也不能捕到手;你得用手去摸,还得抓住,否则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无法捉捕――有没有同学知道我刚才这段话的意思?”
所有的学生都面面相觑,即便是从小就阅读量惊人的姜喃,以及几个中考成绩高得离谱的实验初中学生,同样一头雾水。
只有那张空白试卷的主人,此刻才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杨一,一脸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的表情。
男孩苦笑着在口中喃喃自语:“有才啊,还读过《天路历程》这种宗教讽喻体小说。”
看到下面的学生茫然中充满了敬畏的眼神,何岳的心情就豁然开朗起来,有了些意气风发的样子:“当然,现在就要求你们知道这些引用的出处,是有些为难你们了,这是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在英国古典文学名著中,通常被认为是仅次于圣经的基督教重要经典,讲述的是一个坚韧的基督徒为寻求永生而踏上荆棘遍布的漫漫长旅,充满危险,诱惑与灾难的尘世被他一步步抛弃,只为负罪的灵魂在高天之上得到迎接……但是。”
“这个转折,是针对我的?”不仅杨一有了被当做靶子的觉悟,就连大多数学生也看出来何岳这是要立威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杨一,这个身上似乎不乏神秘光环的男生。
“但是我在这里要虽然也是为了要告诫你们,学习就和求道一样是需要坚持不懈的事情!不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给某位同学提个醒,我刚刚似乎抓住了一条习惯于生活在浑水中的鱼!”何岳再次抖了抖杨一的试卷,然后就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杨一,你能不能给大家翻译一下刚才这段话的意思?”
自以为计谋的得逞的何岳,把杨一在无奈起身后,脸上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想当然地理解成了尴尬无措,于是语气愈发的亲和:“不要紧,大胆的说!学习外语嘛,就是需要大声喊出来!”
杨一心忖这位倒是深得疯狂英语之精髓,也不知道是不是李阳的粉丝,不过如果自己真的要大声喊出来吗?那样岂不是更让这位莫名其妙的班主任下不了台?
男孩就有些犹豫,他不想在和班主任老师莫名敌对后,还要把这种对立情绪加深下去。
而远在教室另一端的姜喃,就美目盼兮地斜斜瞟着男孩与老师间的空处,好像并没有十分关注正在发生的事,只是熟悉她的人,却都能觉察到女孩目光中隐隐的忧虑。
看到杨一犹豫了半天没有反应,何岳终于撕下了伪装半天的和蔼,目光陡然转冷:“所有的非选择题一题未动,那些选择题,我看你好像也是扔了半天的小纸条才勉强做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入一高的?难道除了外语一门,你其他科目都是满分?”
“噗嗤”,听到现在居然还有人用扔小纸条来做选择题,好几个笑点低的学生忍不住低下了头,一边笑一边掩饰,憋得很是难受。
王京一会儿看看姜喃,一会儿乜一眼杨一,嘴唇于无声中蠕动了半天,早有熟悉他的人看出了口型中蕴含的意思,那是在不停重复“白痴”两个字。
他旁边的戴涛也想跟着在嘴巴上快活几句,不过又想到暑假时在知味居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事后自己父亲的提醒,顿时就硬生生把讥笑憋了回去,不过脸上的不屑依旧一望可知。
果然委曲求全是没有前途的啊,看到何岳一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架势,杨一就从犹豫的窘境中自我解放出来,恢复了平日里不亢不卑的淡然,嘴角微翘道:“我确实不会读写英语。”
“不会英语的人多了!”何岳的脸色看似阴沉,实际上多半还是施展给杨一看的心理战术:“不过像你这样,明明成绩差得很,还这么理直气壮笑得出来的,还真是第一个!我们一高什么时候也出了你这样的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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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阿康看书,?友上帝授?者,阿赖神识,nuoxi,hyb123童鞋的打赏,我这个感谢回复实在是反应迟钝,很惭愧,求见谅~~~今天不睡觉了,补前天断更的
7月19号,羞愧断更
( )按道理有推荐是不应该也不允许断更的
我确实码完了30章,但是自己看了之后,觉得后半章极其恶心,这是码字到现在还没有过的~~~~~所以今天发不了了,这个礼拜之内补齐);
7月25日凌晨暂无更新,入内看说明
( )丑,真是大丑B,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跑网抽空看了看昨天的更新,不想说什么,就是一B裹脚布,本来一个33章就解决的过渡,居然拖到34,如果起点有黑票,我真心想要你们都投我黑
本来想在今天的35爽起来的,结果又是不知所云,从10点写到现在2点半,怎么改都不满意~~~~~自抽脸请罪
不相信的朋友可以加我QQ,明天中午我会找编辑指点问题所在,顺便可以给加了的朋友看我现在码好的章节(不过真心劝别看,丑)
嗯~~~不管怎么说,会在明天晚上10点半之前更新
PS:以后只有更新3000字的能力,就绝不更新第3001字,我先保证质量,在慢慢提数量,好么
QQ号――1157008928);
脑袋浆糊着打出如下
不知道自己三江了,真的,后台通知有,但是我是电信覆盖地区的网通网络(图便宜),所以短信弹出来,怎么都不显示内容,于是我昨天就直接点作品管理了……
直到今天被朋友通知:“你还是这种更新速度?”
弄清楚原因后,一起相对无语。
没有存稿,更新无力,这一切都请原谅,不求票,只求你们能陪着我把这个故事讲完。
还有用打赏表示支持的朋友,我有时间会专门做个相关章节感谢,现在确实抱歉,你们看看我的更新时间就知道了,还请理解。
真诚鞠躬。
最后谢谢你们在书评区的祝福,谢谢。
8月5日,郑重申明
抢在中午休息看了一下
很感激书友的鼎力支持,但是我这里很认真地再说一次——如果确实有投不掉的推荐票,我惭愧收下了,但是打赏先停止吧(远风你居然到舵主了~~~~~我不知道说啥好~~~囧)。
一是因为更新确实像便秘一样,我自己都恶心了,二来因为这段时间工作繁重,文的质量感觉很不如意,根本对不起大家的打赏,等我再写一段时间找回感觉了你们再来捧场好么?我也好收的问心无愧。
就这样先。
8月9日最新
先计算欠了多少债,到现在为止已欠的6章,加上删除的3章*2,就是12个3000字章节,然后8月10号开始,到18号每天一个3000字章节,所有的加起来就是21章。
另外,如果从现在起每天断一章,那么就在21的基础上再加1章。
回到正题上吧,先和我的责编,还有每天等更新,投票,打赏(我再三申明先别打赏了)的朋友们,真心实意道个歉。
早知道是现在这样,我就先存稿了再慢慢发的,结果弄到现在这种窘境。而删除44,45,46三章,是因为这几章都是在大脑混沌的状态下码完的,和自己的原意根本不相符。
责编小阵和好多作者朋友都再三告诫不要断更,要保证速度,不过在选择速度和质量上,咬咬牙还是坚持了后者。虽然我没有能力写出一本让所有人满意的网文,但起码要用心,要对得起读者朋友手中的票和打赏的起点币。
书评区的我都看了,不管是什么意见,总是希望这书能写好才给我留言,所以很感谢你们的关注,不过因为大纲已经定死,所以只能在小范围内,在合理性上稍稍改动。
今天已经累的在挂点滴了,我知道起点很多写手一断更就这么说,不过我~~~~苦笑~~~~~真的是在医院行不行。
另外我已经辞了现在的工作,换了一个业余时间更充沛的,到18号以后吧,到时候除了补上欠债,还能有稳定的更新。
所以这段时间不求票,更抵制你们的打赏,愿意养的就养,愿意慢慢看的就慢慢看,到了18号再见分晓吧。
再次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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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来,补充一下,我不是说现在到8月18都断更,是尽量保证每天一更,做不到的就两章补偿。另外定一个确切时间吧,9月8号前,所有欠账还清。【因为辞职,所以这一个礼拜,我要做双岗位的工作,押金和最后一个月工资还在经理手里,不敢跑/路,所以还请担待一二】
有关剧情的反思,来看一下吧
看到有读者朋友留言,最近几章不对劲,说实话,我自己写的也不对劲
然后和书友好好交流了一些,觉得自己确实出现偏差了
过渡的太多,真正讲故事的章节太少
暧昧可以有,但是总在暧昧上转来转去也不对,毕竟不是言情是都市种田,结果男主的事业有些打不开局面的情况,让大家……包括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这些确实都是无可辩驳的瑕疵。
但是怎么说呢,我的大纲是先于书名定好的,这个是我草率的问题了,结果搞的最近的章节有些挂羊头卖狗肉头。
小修了一下大纲,另外以后会避免浓墨重彩的写校园。
新人的错误,还请诸位能够包容一下,谢谢了,我会尽力把这个故事讲好
PS,昨天没有标明,还欠25,今天还债的一章估计又在零点后,明天一起看吧。
上架感言?
该说的以前好像都说过了
有能力订阅支持的,请支持一下吧,确实也是因为生活处境才开的书,母亲在治病,很花钱,所以这书刚写的时候,才要打那么长时间工,这点不是乱讲,有湖北宜昌的童鞋,可以上门验证的。
没有能力的,去你们都知道的那个什么某娘处,有人会延迟更新(我好像有点2啊)~~
不求打赏,月票我也不打算求的,但是编辑说这个很重要,所以……还是随你们的意思吧,有能力的投一张,我就很感激了。
没爆发,先保质吧,昨天的66章,真是让我心理阴影了
最后说明一下,我的所有V章节,正文字数都是3600到3900之间,不到这个字数的,支持看DT
9月9号
跟了我6年的电脑正式成为历史,主板加硬盘,双坏,1个多G的资料
听到电脑城的人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万念俱灰,辛辛苦苦拼着不睡觉,写了三个多月的下场就是这样,还不算收集资料准备大纲的时间。。。
脑袋浆糊了两天,今天算是想通了,越是出些操、1*比的烂事,我还越要写完这本小说。。。今天丧家之犬一样跑了四五个朋友家,敲定了借用他们电脑的时间,从明天开始,从头再来。
不会对不起投月票的朋友,不会对不起订阅打赏的朋友,你们已经在这本书上花了钱,我就绝对保证这钱不白花,烂尾都不干。
订阅78的兄弟请看这里
抱歉了,居然是4000零的字数
一个自动订阅的朋友提醒我,才发现这个问题
接下来三章都是额外900字福利,抱歉。
~~~~~~~~~~~~~~~~~~~
~~~~~~~~~~~~~~~~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总是两难
请罪书【189章发错了,具体解释和补偿入
昨天写到大概10点半,189章完成,然后上个厕所的工夫,停电了。
一直心急等到12点差一刻的样子,才重新来电,上来以后急急忙忙开文档上传,没有注意到上传的是F盘里面以前的废稿【现在的文档都在E盘里面,心急没有注意】
抱歉的话不多说了,现在估计很多朋友也订阅了189章,再次俯首请罪
然后接下来的10天,每天两个2900字章节,加起来就是18000字的免费,抵偿昨天的过失
对不起
1.人生的拐点
( )1997年6月8号,端午将至,江南锦绣地,越州。
杨一有些愕然地扫了一眼身周,半分钟前他还窝在出租屋里构思一篇社评约稿,可是一片光怪陆离的虹光闪过后,自己这就……
嘈沸的蝉鸣越发增加了空气的热度,炙人的风在操场上猛烈掠过,带起一片斑斓的衣角,小女生的鬓角和马尾梢随着气流纷纷扬扬。法国梧桐还有香樟树嫩叶的味道,混杂着洗发水和香皂的气息送来,稍减了两份心头的燥热。
目光所及,一片黑压压攒动着的人头。
这……是?杨一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又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肿胀的脚踝,一时间茫然无比,等他下意识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看到了胸前印有“越州第三初级中学”的字样,还有小了整整一圈的身体时,才有些了然。
我这是……穿越了?
就在杨一努力想要搞清楚前前后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气势十足,但怎么听怎么觉得邪火乱冒的声音在整个操场上回荡起来:“两条鲜活的生命啊同学们!这是前一刻还在和你们共同学习生活的同学啊!为什么就有人能够如此冷漠?能够看着惨剧发生而无动于衷!”
说话的男人头顶微秃,脸上有着坑坑包包的痕迹,发言顿住的间隙不时向杨一这边扫几眼,目光中有不加掩饰的阴沉和火气。
而他撑着主席台的手也是青筋凸起,伴随着他发言的节奏时不时在桌子上狠狠地拍着,显然这人的火气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就是你们在学校学到的做人道理?痛心!痛心呐同学们!冷漠是把无形的刀,也是反映你们内心懦弱的镜子……”
竟然是这件事?真的是重活了!
主席台上的中年男人还在喋喋不休,而杨一脑海深处那些已经发霉的泛黄记忆,终于如同老电影一样开始缓缓回放……
1997年5月27日的傍晚,越州第三初级中学里的校园一霸,贾鹏,放学后趁着教室人少的时候调戏一个他一直觊觎在心的女生。然而两人在拉扯和反抗间,竟然同时从窗口失足掉落,5层的高度让两人当场身死。
这个名叫贾鹏的学生之所以敢在校园中如此的肆无忌惮,就是因为他的大伯贾理平,三中校长兼教导主任,眼前这个正抱着话筒发泄的中年男人。
由于和越州市教育局长习红军的连襟关系,贾理平在三中是说一不二的土霸王,而他那个因为自己无后,所以视如亲子的侄儿贾鹏,明显继承了他的做派,平日里被他宠得跋扈无比。很自然的,当贾鹏发生这种意外一命呜呼之后,三中学霸心头的邪火可想而知――怨气几近冲天,却偏偏又无处发泄。
他的侄子取死有道,这个事实让他发作不得不说,还要尽量弥补事件造成的影响,转移大众的注意力――虽然三中自从他贾理平主政之后,在越州市范围内排名掉的厉害,已经远不复当年和实验初中争冠的辉煌,但怎么说也是挂了牌的市重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连他的那位教育局长的连襟也头痛得很,为此没少训斥过他。
因此,最后当贾理平得知当时还有两个学生也在事发现场,并目睹了自己侄儿的身亡后,在内外交加的邪火和压力下,已经近乎于走火入魔的贾理平,居然毫不犹豫地指使手下一个教务主任作伪证,把跳的女生定性为临近中考压力太大,所以才不堪重负选择自杀;而自己的侄儿贾鹏则摇身一变成了见义勇为救人的典型;至于脏水么,就全部泼到了杨一还有另外一个学生苏晚的头上。
这才有了杨一现在再次经历的场景――明明是初三年纪最后一次摸底考试总结大会,却硬是被贾理平将风向带成了批判思想品质的教育大会。
而上一世的杨一,正是因为这次莫须有的罪名,从而在中考前背上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再加上贾理平在教育系统的人脉,原本中考成绩就只是一般的杨一只能黯然进入某个三流垃圾高中,很快从一个敏感要强的乖学生堕落成混不吝的**,然后顺理成章没能进入大学校园,而是早早踏入了社会,在混乱和无所事事中虚度了最宝贵的年华。
若干年后,当独自拉扯他长大的母亲因为身心俱疲而身患重病,杨一这才知道迷途知返。可是失败的前半生,让他根本就无力从生活的苦难中挣扎出来,即便有心要奋发,始终也只能徘徊在社会的最底层,工厂打工,超市理货,服务员,清洁,保安……
直到某一天,杨一闲暇之余上网的时候,无意间接触到了一个国内知名的网络社区,并在时事杂谈专区里发表了自己第一篇帖子之后,他的人生才稍许有了些转折――从爱好兴趣,渐渐变为半职业发帖,直到最后渐渐展现出了自己在语言和写作上的天赋,而被特邀为时事专区的评论员和历史专区的撰稿人。
但是即便如此,杨一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而已,毕竟从前失去的太多,人生的断层太大,大到他根本无法弥补。
可是这一刻,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如此嘲讽的玩笑,仿佛过去的17年只是一场黑色幽默的梦境一般,他居然又回到了这个人生的拐点。
这是……要让自己重新来过么?
……
从第二节课开始到现在,大会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然而贾理平还是没有罢手的意思,在看到底下的学生汗流浃背的样子,以及其他校领导不置可否的无奈和默不作声,这个内心龌龊的中年男人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丝变态的舒爽。
“这一次,这两个思想道德败坏的学生就是你们引以为戒的榜样!”一边说着,贾理平瞟了一眼主席台旁边受审一样的两个学生,一脸的道貌岸然:“为什么没有伸出援手?为什么不及时叫来老师?9年的义务教育,就是教育你们漠视和冷血?想想都觉得可悲!可悲!”
邪火发泄出来的快感让贾理平面色潮红起来,一边道貌岸然地批判着,心中却为自己这一手无中生有瞒天过海暗暗叫好。
只是最后从杨一身上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却有些愕然的发现这个学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神中似有不屑,这让贾理平刚刚有所好转的心情再次急转直下,胸中怒火直冒。
不服气?我就是栽赃陷害你又怎么样!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崽子,到这种时候了还敢横?
两个学生的家庭背景贾理平早已经打听过,都是单身母亲带着小孩过活,社会关系中没有任何上得了台面的力量!当然,如果是有点来头的学生,贾理平也断然不会如此肆意妄为地栽赃。但是对付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家庭,在三中校长位子上坐了好几年的他早已经驾轻就熟。
“这个学生……”贾理平再怎么说也是一校之长,最起码的风度还是要的,心中着实恼火杨一的眼神,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公然动粗。
于是本打算偃旗息鼓的学霸脸上霎时阴云密布,阴恻恻的言语句句诛心:“还是一个语文课代表,学生干部!可是他有没有宣扬正义思想,阻止悲剧的发生?有没有起到学生干部应有的表率作用?而另一个,据说一直都是自私冷漠的典型,这样的学生……”
最肮脏龌龊的人总是最喜欢用道德和正义作为自己的遮羞布。
时至正午,学生们在太阳暴晒的操场上站了快两个小时,底下不少学生已经在心底咒骂开了,特别是杨一所在的三班,稍微胆大一些的男生抬起头飞快的瞪贾理平一眼,然后又赶紧看向一边,用这种无奈的方式发泄内心的不满,更多的人不敢做这种小动作,只能时不时的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主席台边上的杨一两人,聊作声援。
“贾驴子越来越变态了,喃喃你要跟你爸爸反映一下情况,拯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啊!”一个女生埋着头对她的闺蜜低语,而三班的班长姜喃只是微一皱眉,旋即又无奈地笑,什么都没有说。
主席台上,贾理平抿了两大口茶水,又恢复了战斗力,他才不会去管学生们已经晒得发烫的头发和几乎汗透了的背心,反而继续大放厥词,这样的情况,让不少在下面维持秩序的班主任老师都暗暗腹诽起来。
但是就在贾理平唾沫乱飞的当口,他却突然觉察到了下面学生的一些异样,那种古怪的气场就像是过境的风,瞬间掀起一阵波澜,一些学生甚至已经无视自己的怒视,目光呆直地盯着主席台。
顺着学生们的目光追寻到事件的源头,贾理平这才发现本来应该老老实实接受“审判”的杨一居然从主席台最边悠悠走了过来,这让他心中的怒气再次急剧攀升起来。
“你这个混混……”没等贾理平拍着桌子怒斥出声,杨一抢过另一个副校长面前的话筒,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喂”了两声试音。
带着电流杂音的声响“嗡”的一下,瞬间笼罩了整个操场,似乎是没有料到音量放大的效果这么惊人,杨一有些尴尬地笑笑,但是从他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来的时候,却显出几分羞涩,顿时又让几个小女生低声“哇”了起来。
然后不去看贾理平涨成了猪肝色的脸,杨一的脸上满是嗤笑,声音轻而有力。
“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咝!犹如奇幻世界中魔法师的石化禁咒,在杨一笑着说出这两句话八个字的那一刹那,整个校园中,连风都凝固了起来。
集体失声。
不知道过了几秒,又或是十几秒,比先前贾理平宣布处分的时候大得多的喧闹骤然炸响,哄然的大哗瞬间汇成了一股无形的浪潮,像是过境的飓风一样,掀翻了整个校园。);
2.焦点少年
( )“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意思?居然和学校领导公然对抗,无视校风校纪,这样的社会渣滓,我们要开除!开除!”
校园里贾理平的咆哮隐约传到杨一耳中,而想来那些学生们蜂群一般的低语和议论也远未平息,但是这些对于杨一来说不需要去关心。他现在要去做的,就是为自己正名。
上天让自己重生,怎么能辜负这种天赐的厚爱。
不仅不能逆来顺受,对于这种无端捏造的罪名,更是要狠狠地反击回去。
而反击的重点,就在那个作伪证诬陷他的教务主任身上,1997年5月27日的傍晚,他压根就不在学校,而是在三中附近的饮食街上那家学校定点的酒里,接待某个西部省份学校的考察团。
这个消息是杨一在很多年后从同情他的一个老校工口中得知,但是那个时候贾理平和该教务主任早已悉数下马,再加上翻案与否对那时的杨一来说已不重要,所以也只是听过就算而已!哪里知道因缘际会之下,居然成为了杨一为自己正名的契机。
不多一会儿,杨一就来到了那家三中的定点餐饮酒,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然后找到大堂经理,在两世为人的阅历和一脸乖巧微笑的双重攻击下,谎称自己是初三年级主任侄子的杨一很快取得了大堂经理的信任。
而当杨一主动要求在学校的消费记录册上留下电话和自己的名字后,这位30上下的女人就更是放心,却全然没有注意这个一脸清秀笑意的乖乖仔偷偷撕下了其中一张单据。
“兹于5月27日,公费接待560元整,田正伍。”
……
前后不过20分钟,当杨一再次悠悠踏进校园的时候,贾理平还在气急败坏地咆哮着,虽然他成功地把祸水泼到了两个学生身上,把教委教育局方面的压力转化为对学生的整风活动,但是杨一刚才视他为无物的举动,特别是那两句“颠倒黑白无耻之尤”,让自诩是三中皇帝的贾理平自觉被狠狠打了耳光。
所以看着台下的学生再一次哄然起来,又顺着他们灼灼的目光看到了悠悠走向主席台的杨一,贾理平的猪肝脸再次扭曲,直接变成了猪腰子:“你这个社会渣滓,你还敢跑回……”
却不料杨一连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欠奉,直接抓起空闲的话筒,又转向大操场:“本来贾校长发言的时候,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在心底严正抗议,并用目光英勇地表现对他的不屑……”
“轰”的一声,这一下学生们再也无暇顾忌贾理平的反应,纷纷忍俊不禁地噗嗤出声――他们不知道杨一为什么有胆量公然挑战贾理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去而复返!但是却能听出来杨一这话是对贾理平赤/裸裸的揶揄和调侃,而这种无畏和幽默,却正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最崇拜的。
“但是贾校长的训示提醒了我啊,我们要敢于同歪风邪气作斗争,要敢于说真话讲真理,所以现在我又站在了这里!”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厚,漫不经心地乜了贾理平一眼,杨一转向主席台最边上的田正伍:“田主任,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看到我见死不救的?”
主席台上的几个校领导意识到今天可能要出大新闻了,原本正襟危坐着的姿势,也纷纷侧过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好整以暇的杨一,然后又偷眼瞄一下已经脸红脖子粗的贾理平和教务主任田正伍,但是在这种格外诡异的氛围中,谁也没有主动出口打断杨一的发言。
台下的学生更是两眼放光的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关注着主席台前,此时此刻显得自信又不羁的少年。
不得了,真是要翻天了!自从杨一的调侃出口后,贾理平就已经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因此杨一后面又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
他在三中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了这些年,就连一些非议也都是暗地里流传,何曾有人胆敢从头到尾无视他?越想火气越大,整个人都要爆炸掉的贾理平腾的站起来,眼睛充血地盯着杨一:“你……”
“难道田主任没有要说的,你贾校长就有?”杨一干净利落地打断了贾理平的话头,少年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那你来代替田主任回答一下,事发的当时你们两人在场吗?到底是我不想救,还是没时间救,难道可以凭你一言而妄定?可以随心所欲地诬陷学生?抛开你那个流氓混混侄子,对于离去的肖露同学,我现在都心怀遗憾!但是从良心上来讲,我绝对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审判,而诬陷无辜学生的田正伍田主任,你敢吗?”
学生们的眼神更加闪亮起来,只不过少了几分看好戏的兴奋,多了一些热血沸腾的激动,这个年纪的孩子,内心深处的良知与义气总是比成年人多一些,更加容易激愤。这一刻杨一的举动,无疑打响了三中“武装起义第一枪”!
至少在从今天起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那些主席台下的学生们将很难忘记这个慨然发问的身影。
**的夏风已经停了,明明晴朗的天光下,却有一种黑云摧城般的紧张气息。
而一旁的教务主任田正伍也从最开始的愕然和慌乱中摆脱出来,因为心虚而显得格外恼羞成怒的他一拍桌子:“杨一,我告诉你,你被学校处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果你老实认错积极改正,还有机会申请撤销处分。要是像这样扰乱校园秩序,我看只有和贾校长说的一样,把你这种坏学生开除掉!”
敏锐地捕捉到了田正伍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杨一摇摇头,一句“自作孽,不可活”说得很轻,但三千多学生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杨一掏出那一张消费记录,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兹于5月27日,公费接待560元整,田正伍!田主任,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27号哪一天,你到底是恰好经过了我们的教室,还是在陶然居接待外校的考察团?要不要现在打110,来鉴定核对一下这张单据上的笔迹?”
整个校园,陡然间万簌无声。
田正伍想要大骂杨一是血口喷人满嘴谎话,可是喉咙里呐呐了两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那一张此刻在杨一手中格外刺眼的单据。
当时喝高了签的单,后来居然忘了这一茬!完了……完了!没了主意的田正伍大脑一片空白,污蔑学生的事情可大可小,不过在这个眼下当口,怕是贾理平也不敢轻言保他。
看到田正伍失魂落魄的模样,杨一心中一阵快意:“我的问题你是答不上来?或者说不敢回答?施暴者被你无耻地洗白了罪行,而真正受害者的冤屈却无处申诉,至于我们,两个无辜的旁观者,成为某些人推脱责任和转移视线的牺牲品,这个世界,还能有比这更无耻更卑劣的事情吗?
……
“这个人,真的是你表哥?”无数队列中的某一行,七班的一个小女生紧紧抓住了同伴的胳膊,秀气的长睫毛轻轻扑扇着,大眼睛已经半天没有眨动。
而被这个小女生紧紧抓着胳膊的杨蔓全然不觉得痛,她眼中的惊愕丝毫不比自己的闺蜜来的少,在家族中,这个大自己几天出生的表哥一直是她有些不屑的对象,性格绵软,学习方面除了语文其他都是拿不出手的中不溜,再加上家中大人或多或少的影响,杨蔓在学校中几乎没有怎么正眼看过杨一。
也正因为如此,杨蔓此刻受到的触动远要比一般学生为甚――现在站在主席台前侃侃而谈,谈笑间为自己正名的人,真的是那个平日里自己夹枪夹棒抢白几句,就面红耳赤又忿忿然的无用表哥?
这个世界,真疯狂。
然而更加疯狂的还在后面,眼看着田正伍面无人色,贾理平阴云密布,台上的男孩的语气愈加激昂:“恶行得不到惩治,善举未必有表彰,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倒是拿手的很!发生教务主任诬陷学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学校管理者的荒唐!是幕后黑手的纵容……”
杨蔓的小闺蜜这个时候已经从目光呆滞中解脱了出来,看到三中的土霸王和他的走狗主任居然被一个学生质问得哑口无言的模样,她忽然脱口而出了一句:“蔓蔓,把我介绍给你哥怎么样?”
她们前面站着的两个女生听到了这番对话,面面相觑地回过头来。
果然是疯了,你这小妮子平时不是比我还看不上他的么?杨蔓在心中无力地呻吟着。
主席台前,杨一的这一番演讲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贾理平几次想要怒斥一声“放肆”打断杨一,可是方寸大乱之下却被杨一一句接一句的发问打得喘不过起来,至于其他的校领导和老师们……
没看到德高望重的副校长薛海清的动作吗?
花白头发的老头儿看似面色肃然,但是他在心情大好之下左手中指轻叩桌面的习惯性动作,早已经深深出卖了他。
“作为三中的校领导,不去追究惨剧发生的根本原因,不端正自己的言行举止,不教育自己的晚辈好好做人,不对受害人和学生们交代事实真相,而是百般粉饰真正的恶行,想方设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最后还义正言辞地栽赃污蔑无辜学生!这种人,实在是个无耻之尤的高人,也是个脑袋里进屎的鸟人!”
话音落下,偌大的操场静谧无比,但是场中近两千名师生的心中,早就响起了狂涛怒澜一样的掌声。
主席台上,很是失态的贾理平指着施施然怜悯地乜着他的杨一,“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个所以然来,倒是旁边的老校长薛海清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心爱的茶杯向一边挪了挪,生怕落个池鱼之灾。
原本还在为没能保护好无辜学生而自责的薛海清,这一刻心里面是在是乐开了花,没想到这个麻脸霸王的手下做事一点不牢靠,还留下了偌大的把柄。又免不了用诧异的眼神连连打量主席台前的杨一,为这个少年机敏细致的心思暗暗叫好。
以?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一战而定,这小家伙……);
3.关于未来的思考和那个女孩
( )当闺蜜撺掇姜喃找她的爸爸诉苦时,三班的班长大人也不过是无奈笑笑,她的家庭出身让她远比一般同学更清楚某些事情,比如贾理平和越州市教育局长习红军的连襟关系,而习红军又是越州市长曹建华的亲信……
自己的父亲虽然是越州市委书记,但是却是几个月前刚刚从邻省空降返乡,自然比不得在越州经营了好多年的实权市长。
并且姜喃也心知肚明,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自己的那个学究气的父亲也绝不会向一个小小的中学校长置气。
左右也不过一个月时间就要毕业了,这只麻脸苍蝇,就忍忍,姜喃的嘴角翘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即使是香汗淋漓,但女孩眼角眉梢的那种温婉端庄,让闺蜜不满的同时又实在忍不住想要狠狠的亲近厮缠一番。
而就在姜喃哭笑不得地准备拍开女伴伸过来的“安禄山之爪”的时候,却发现这只“爪子”没有预想中的袭腰,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那一句很多年后姜喃都忘记不了的“颠倒黑白,无耻之尤”才同步传入耳中。
初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哪怕她是新任市委书记的女儿,也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接着就是那个少年如仙人御剑青岚般飘然而去,固然潇洒不羁,却也难免给人一种破罐破摔的惋惜。
却不料他又重新回来,以审判者的姿态降临,导演了让所有人脊柱过电浑身发麻、热血倒涌上天灵盖的一幕――那个平平无奇的男生,在还算清秀乖巧的面庞下居然隐藏着如此狂野不羁的因子,这一场让千多人心中激荡得不能自已的演说,几乎可以称之为越州三中的“Ihaveadream”,一场马丁路德金式的伟大表演。
这对于将自己的疯狂叛逆一面隐藏得极深极好的姜喃来将,无疑有一种遇见同志般的欣喜。
“还真没看出来呢,杨一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的,发飙了居然这么酷!”放学回家的路上,女伴双手合十一脸的花痴:“哎,你说,要是他是因为我才这么疯狂,啧啧!老娘我就让他……”
97年的时候,大抵还没有出现闷骚,小受,犀利哥之类的新新形容词,当然这也不是两个女生谈论的重点,听了女伴有些疯过头的话,姜喃无可奈何地笑笑,转头赏了一个白眼:“你就让他怎么样?”
貌似并不放在心上,但姜喃一回想起杨一让整个年级千多人目光灼灼心情激荡的场面,她的心情就有些异样。
小女生脸一烧,在她们这个年纪,有些露骨的话即使是对着闺蜜也不好说出来的,只能藏在心底。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哎,你说他当着这么多人让贾麻子下不了台,怎么就没见这个学霸打击报复呢?”
……
打击报复?杨一从来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对于两世为人的他来说,他固然一时间扳不倒这个上面有人的学霸,但也绝不畏惧对方的阴招。
平反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天,在无可辩驳的证据下,三中教务主任田正伍污蔑无辜学生的事情在整个越州都引发了不小的轰动。迫于社会上的压力,贾理平的这条走狗不仅被教育系统除名,甚至还有被立案追求的可能。
倒是当机立断断尾求生的贾理平没有被此事波及,他一个用人失察轻信流言的理由摆出来,也不过落了个轻飘飘的自我检讨而已。
至于打击报复杨一,在全越州的教育系统和无数学生家长的关注下,三中学霸还没有疯狂无知到报仇不能隔夜的地步
而这个风波暂时平息以后,杨一倒是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将到来的中考上面,他还记得自己那惨不忍睹的中考成绩,作为一个重生者,连中考这一关都过不去,人生未免也太失败了一点。
但是很快的,杨一就发现了一个让他郁闷沮丧到极点的时候――学习不是你想提高,想提高就能提高,那些让人头痛的数理化科目,前一世不是杨一的菜,可就连重生后,也没法取得丝毫突破。
到最后他也只能承认,有些事情还真的是需要天分的。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先退一步想想其他办法,至不济也要把前一世里,让母亲暗自垂泪发愁了好几天的高额赞助费赚到!所以这两天的复习课上,杨一干脆放弃了那些让人看一眼就头痛的公式符号,而是偷偷干起了计划好的行当――写书。
没错,这就是重生者杨一的打算,突如其来的时光倒流中,他记不住股票跌涨,记不住IT潮流,记不住商业机遇,但是在时评员和撰稿人这个行当混迹了多年的杨一,对于文字无比喜爱的杨一,自然也有自己有恃无恐的依仗。
那些鲜活的文字,那些引人入胜的笔触,那些每每引领阅读风尚的畅销书,杨一一本都没有忘记――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
而他准备拿来开刀的第一本,就是号称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发行量可以排进前十五位的,引发了全民读史热潮的《明朝那些事儿》。
不过出于对明月的喜爱,还有那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自尊心,杨一并没有百分百抄袭《明朝》,而是准备沿用《明朝》的写作手法,描述了另一个最让人争议的朝代,大宋。
就像这一节数学课,全班学生都在死命地攻克某套内部参考题,但是杨一却在努力回忆着大宋开国皇帝的点点滴滴,直到放学铃声响起。
但就在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污蔑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被杨一挽救了的女生苏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杨一面前。
“嗯?请问有事?”对于这个性子孤僻的女生,杨一所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因为家庭和自身的原因,她在学校几乎不和人说话,万年不变的表情犹如一张面具。
而更有些好事的女生,因为苏晚平时一副邋遢狼狈又不合时宜的打扮,还有这种极不讨喜的性格,私下里都是用“冰渣”代称她,大有讽刺苏晚没有条件还要装出一副冰山美人的做派。
杨一的发问让苏晚眉头微皱,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站了半天最后似乎打定了主意:“没有什么,就是谢谢你帮我去掉了处分。”
如果杨一还是原来的初中生,自然也就信了苏晚的话,只是二世为人的他虽然看出来小姑娘的言不由衷,却也不打算揭破,只是笑着回了句“没什么”,挥挥手转身离去。
却不料因为忘记了一张夹在物理课中的书稿,返回教室去拿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传来有些压抑的争执。
“不是说了让你去请人家的吗?你那个同学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怎么也要请人家一顿饭!”杨一有些好奇地从窗口斜瞄进去,是一个眉眼和苏晚有几分相似的妇女。
“请吃饭?请人家吃市场捡来的菜叶子?”苏晚在学校少言寡语,说话时声线也是少有起伏,如此一来就经常让人忽略了她那清冽的嗓音。
中年妇女的脸上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难堪,像是想要发火的样子,但还是强忍了下去,最后深深叹口气走了出来,而苏晚的眼角眉梢依旧漠然,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看到这里,杨一闪身躲开,不过心中倒是对这两母女多了些好奇。
从另一个梯口下,远远跟在苏晚母女的身后,因为都在老城区居住的缘故,回家的路大致是在一个方向上,所以杨一干脆跟在两人身后,想要看看为什么苏晚的母亲要请客,苏晚的反应却是毫不上心――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帮了她才对!
还有那个剩菜叶子……
到母女俩在梅湾街拐了一个弯来到菜市场后,杨一终于明白了苏晚会如此反应――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冷如冰霜,恐怕也不会主动邀请别人来围观自己和母亲在菜市场捡破烂过活的样子?
远远看过去,苏晚那略微有些显大的涤纶衬衫很是可笑,直筒灰布裤子上面还有些不甚明显的污渍,市郊的小百货店里卖8块钱一双的塑胶凉鞋早已经褪了色!
再加上被汗水沾湿了的蓬乱及颈短发和土气的眼镜儿……
虽然揣摩着苏晚的五官轮廓,看起来应该很是精致不俗才对,但眼下这种形象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哪里还顾得上细看第二眼?
而也只有在生活的重压下,才会让一个女孩忘记自己的天性,如此不顾忌形象。
远远看着的杨一愕然,前一世还未淡忘的灰暗生活又浮现在脑海,心头一时涌上无数难言的情绪,曾经那个苦苦挣扎的自己,和市场里躲避着人流强忍着白眼的纤瘦身影,渐渐重合起来。
这个女孩,他要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