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谢二乃国士也
猛犸异象撞碎雷霆,余波难以避免的冲向人群。
辇车后边,谢韬身上膨起一个透明的“圆”,这个“圆”将前中后三驾马车包裹在内,任凭那余波怎样推搡,它都岿然不动。
齐衡的身上涌现暗蓝色的气雾,他的佝偻的背逐渐挺直。
争锋相对的两种不同气劲:一者渊若深海,目前虽然风平浪静,但有种下一刻就会掀起海啸的隐微的鼓噪;一者百态归真,如同一个饱经沧桑的浪子,对人生、生活以及灵魂有了完整的诠释,是一种看淡生死的宁静。
“退。”谢韬微笑着,两个撑伞的护卫早已无法忍受,此刻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跳车逃跑。
齐衡车上的两个护卫见状,亦丢伞想逃,却被齐衡一手一个掐住脖子,稍一用力,俩人便双双魂归西天。
“真是奇怪,有些人自己是个倒霉蛋,还偏要传染给别人。”谢韬喃喃地说,“这种人自己过得不好,就不让别人过得好。”
“谢韬,莫要逞口舌之利,今日你我就做个了断。”齐衡面露怒色,暗蓝色气劲一点一点攀至巅峰,乍然间宛若星河璀璨。
谢韬微一笑,抬掌拍出去。这一掌印在星河上,空间开始抖动,一重一重的波纹从星河上泛开,核心处肉眼可见的粉碎开来。
摧心掌!
此心非彼心,乃一切核心之意。
嘭!
两股气劲终无可避免大规模碰撞,二人身下车驾刹那间就被无处不在的气劲摧毁,四匹高头大马受惊,朝两边狂奔而去。
下一刻,持续碰撞的气劲被莫名的气场收束,便疯狂下泄,以二人为中心,大地“喀喀”裂开一道缝隙,又是“嘭”一声响,两个九十九高龄老人各自退了几步,随后又以更快的速度撞在一起。
他们从地上打到了天上,又从天上打回到地上,斗了几十年,彼此都对对方的招式非常熟悉,一时也难以分出胜负。
辇车前,喾帝望着谢青云撑伞轻飘飘落下,面露复杂之色:“谢青云,你立了大功,朕决定赐你心法。”
没有人反对,众大臣们已看得很明白了,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未来将在诸天万界大放异彩,而东离不过是他短暂驻足的一个小地方,更别提历国了。
“多谢陛下好意,”没想到谢青云却摇了摇头,“在下已开元,并且深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所以并没有打算再修一门心法。”
喾帝本来已经在展望,这个少年将来用皇族心法在诸天万界闯荡并且扬名的情景,谁知道竟被拒绝了,这让他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不论如何,你救了朕,朕一定会补偿你的。”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谢青云道。他始终没有放松警惕,目光远远锁定云翟摔下去后便再无动静的旧楼区。
“什么意思?”喾帝道。
谢青云道:“为陛下安危考虑,不如与诸位大人先行回宫。”
“谁也别想走。”
大地陡然一震,从旧楼区飞射过来漫天的密密麻麻的箭矢,要命的是,这些箭矢竟都由雷霆构成。这等规模铺射,若不加阻挡,连喾帝在内,大部分人都要死于非命。
谢青云眼中掠过深寒,闪身来到辇车侧面,骈指捏符燃烧,八道铁壁相互拼接,在身前铺开一面由一块块六棱状金属组成的壁墙。
数不清的箭支深深钉入壁墙,谢青云感觉到脑海中的法力被大量抽取,突然眼皮一跳,他想也未想用天机伞挡在面前,雷霆箭矢轰然炸开,一瞬间不知产生了多么狂暴的力量,壁墙直接粉碎,冲击波撞在天机伞上,他在半空无处借力,被震飞出数百米远,直接落到北门另一边的旧楼区。
“小辈不知天高地厚!”
云翟面目冷沉地重新出现在天上。此刻他的身上浮现着似蜥蜴又似鳄鱼的雷兽,这雷兽便是他的元神法相。雷兽浑身都是刺,方才那些箭矢便是从它身上射出来的。
雷兽仰天狂嚎,身上的刺再度激射而出,朝着喾帝的辇车疯狂落去。
“护驾!护驾!”
远处正与齐渊对峙的谢宝鲲见状,立刻冲到辇车侧面,身上浮出一个透明的圆,把辇车包裹住,那些箭矢一经钉入圆,便又发生爆裂,狂暴的震荡由圆传递到他的体内,他强忍着气血汹涌死命维持,因为一旦放松,辇车及周围的人全都会死。
“齐渊,你想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齐渊突然闪身来到谢宝鲲身后,无视了喾帝的质问,面露狠辣之色,抬掌便重重拍击而去。
谢宝鲲这个时候有两个选择,要么收缩“圆”防护自己,放任喾帝等人被杀;要么硬受齐渊这一掌……他的选择是硬受。
砰!
气劲在谢宝鲲后背炸开,他猛向前一步顶住冲击,面色刹那间如纸一样白,并且再也止不住地呕出血来。
“逆贼,杀无赦!”喾帝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金甲护卫轰然应诺,朝着齐渊围攻而去,替谢宝鲲解了围。
看着谢宝鲲仍死死硬顶着压力,喾帝的眼眶湿润,用几近哽咽的声音说:“鲲哥儿,朕负了你,朕负了你啊……”他回忆起童年的时光,那时候他们无话不谈,可是后来慢慢就变了。
“陛下,我不怪你的……自你登基后,你要背负的是历国的未来,理当要考虑更深远一些……”谢宝鲲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个好皇帝,历国有你是幸事,我个人的荣辱算不了什么。”
此刻雷霆箭矢所爆发的震荡冲击终于结束,谢宝鲲回头,向喾帝粲然一笑,“无官一身轻,我托此之幸才终于领会到自由的真谛;但正如前面所说,我报效历国的心从未熄灭。”
他说罢屈膝一蹬,已如出膛的炮弹般向云翟弹射而去。
身后苏明成深深地一叹:“谢二乃国士也。”
“国士。”
谢宝鲲咀嚼着大学士对他的评价,会心一笑,当他抬头面对云翟时,这笑容立刻消失,“犯我国土者,杀无赦!”
虎啸天地,拳上有层次分明的波纹,赫赫的一圈一圈呈现。
这一拳让云翟皱起了眉,他从来看不起武者,但是武者对他的威胁已能看到端倪,就算再不屑,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身后雷兽忽然蜷曲成团,就变成了一面奇怪的盾牌。这还不止,雷兽身上的刺忽然变软伸长,把云翟重重包裹起来。
这竟是罕见的攻防一体的元神法相。
说时迟那时快,自谢宝鲲蹬地,整个过程也就不过两个呼吸。
拳头与雷兽碰撞,散溢的雷霆如同蜘蛛网一样扩散,拳上的波纹,似乎发着“嗡嗡”的鸣响,并且震动个不休……
被层层防护的云翟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石符宝,注入法力,符宝绽出明光,倏地冲出,形成个三丈多高的雷霆神将,手持雷戟,朝着谢宝鲲狠狠扎去。
拳上波纹立刻被震碎,雷丝顺着空气触到谢宝鲲,他的身体被电得一僵,内力紊乱,再也无法维持拳力。他先前生受了何安一击,然后强行挡住雷兽的雷暴箭,又被齐渊偷袭,本来就已是强弩之末,被击退后便朝着辇车的方向摔落。
云翟解开防护,遥控雷霆神将继续追击,突然射来一道火焰龙卷阻住了雷霆神将,他转头看去,只见谢青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辇车左上方,踩着飞剑,在低处抬头凝视着他,那样子就好像他再动谢宝鲲一下,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谢青云跳下飞剑,接住下落的谢宝鲲,“二伯,你怎么样?”
谢宝鲲勉力内视一番,苦笑道:“倒还死不了,只是不能再动内力。”
谢青云提起的心慢慢放下,“你好生歇着,剩下的交给我。”他把谢宝鲲放到了辇车上,看了喾帝一眼,喾帝郑重点头。
云翟左雷霆神将,右雷兽,直如神明般威严堂皇。他看到这样一幕,面上忽然浮出戏谑之色:“本座现在倒有些想看看你绝望的样子。”
说罢向虚空某处喊道,“梁道友,请启动木界大阵。”
躲在辇车附近的杨师兄一听,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嘶声叫喊:“大家快逃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从会场方向传来惊人的法力波动,远远就看到一株参天大树从会场中心破土而出,其高度竟直逼云层,树冠更是铺天盖地。
通往会场的道路,青石板地纷纷破裂,不知多少树根破土而出,缠住就近的人,就在几个呼吸间,辇车附近及周围护卫的军队全都被树根缠绕。
喾帝被树根缠成了粽子,尽管内力深厚依然挣脱不开,脸色不禁变得灰暗。
这阵法的范围竟如此广阔?
连喾帝都无法挣脱,遑论那些没有内力在身的大臣和军队,所有人都发不出声音,周围一片死寂。
杨师兄终于知道云翟为什么要找他们大长老商谈了,也只有木界大阵,才能把所有人困住。树根越缠越紧,他感觉到窒息,意识渐渐陷入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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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武道之魂永垂不朽
谢府。
周纵站在墙外,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雨滴被挡在法罩之外,顺着滑落到底,混入泥泞之中。他在原地踟蹰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雨儿,爹爹一定要救你!”
自语完毕,他腾身而起,似乎对谢府的地形早已了然于胸,笔直朝着幽篁院而去。
来到幽篁院外,他有些难以置信,整个谢府静悄悄的,竟连下人都没见到几个,更别说暗哨一类的东西了。
难道谢府没有护卫?
还是他们认为自己强到足够摆平一切麻烦?
整个谢府居然就大门口有一拨穿盔甲的护院和零星的巡逻队,此外再无一点防护,这让周纵感到不可思议。
“那武魂碑就放在幽篁院后院的地下密室。”这是汤长老的原话。
周纵在院外观察了一阵,院中始终静悄悄的,并且他注意到那些巡逻队并不经过幽篁院,似乎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防守。
“拿到武魂碑,我就把咱们的女儿交给你。”这也是汤长老的原话。
他深吸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越过前院,来到后院的屋顶上。天色昏暗,雨幕下,竹林被拍打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在一大片竹林围绕之中,隐约有个黑黢黢的洞口。他知道那洞口下面就是藏着武魂碑的密室,但是他没有动,因为脚下屋檐走廊里坐着两个少女。
他无声无息地探出脑袋看下去,只见这两个少女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捧着一个瓢,争抢着瓢里面的早春的李子,这些李子洗过之后洒了盐粒,颗颗青翠欲滴,直勾得人腮帮子发酸。
两个少女一个身穿天蓝色的褙子,背对着看不清她的长相,但那雪白的颈子和曼妙的体型,就足以引人无限遐思。
另一个穿着皮甲,身旁的柱子还挨着柄长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争抢一阵,她感到牙齿酸软,遗憾地放弃了半份所有权,“司南,你真厉害。”发现身旁的同伴仍吃得津津有味,由衷感到钦佩。
“那是当然。”司南从不知谦逊为何物。不过她罕见地开口赞扬,“我从前倒也吃过早春的李子,但只觉苦涩难当,原来洒了盐粒后口感如此爽脆,小阿樱,你可比谢青云聪明多了。”
谢元樱脸一红:“这吃法非我所创,京中早有人尝试。”很快又骄傲得意地说,“但我肯定比谢青云聪明多了,他就是个只懂得查案的榆木脑袋。”
司南咯咯直笑,又道:“不过,比起雪山蜜饯还是差了些。”
“巾帼所见略同。”谢元樱想起上次偷吃,仍然回味无穷。
司南阔气地道:“马上就是飞仙小会了,到时候我把集市上所有雪山蜜饯都包下来,请你吃个够。”
“真的?”谢元樱眼睛一亮。
“而且会上但凡有好吃的,统统不用跟我客气。”司南现在腰包饱满,语气自然豪横。
“司南姐姐有了“新欢”,就把人家冷落了呢。”这时穿堂过道里又走出一个少女来,她穿着件乳白色的长裙,鞋面似染着青霜,乌发微卷,眼眉青涩但已有绰约风姿。她在门口停住,眼神若有似无地往上瞥了一眼,轻笑着续道,“打断两位姐姐愉快的谈话,非我所愿,只因院里来了位客人。”
“客人?”谢元樱一愣。
“哦?”司南笑道,“屋顶上的,原来不是贵府护卫。”
谢元樱长眉一挑,蓦的伸手抓住长枪,人已一跃而起。
长枪顶破屋檐,周纵大吃一惊,如果不是反应机敏,现下枪头已穿破他的脑袋。他没想到这少女的攻击如此凌厉,且又快又精准,若非十数年如一日的苦功,哪有这等境界。
念如电转,他身在半空不动,捻诀施法,一道“引雷术”激发,不小的雷霆朝着谢元樱头上打去,谢元樱暗道一声“炼气士”,在穿破屋顶后落在破瓦上只一点,身法若风驰电掣,避开“引雷术”的同时,残影划出一个半弧,拐到了周纵的侧面,长枪一个“神龙摆尾”横扫。
砰!
周纵身上法罩一闪,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侧方翻滚,直到屋顶上的飞檐才止住。
“你是什么人?”谢元樱挈枪遥指,冷目如电。
“小丫头,莫要多管闲事!”周纵一面冷冷回应,一面看了眼后院竹林中那个幽暗的地底密室入口,盘算着现在冲进去来不来得及。但他很快发现,如果惊动更多的人,恐怕很难带走武魂碑,所以必须先把她们制伏。
谢元樱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厉喝一声:“好贼子,果然是为了武魂碑而来!”她一个踏步已冲过去,长枪探出,有劲风呼啸。新
周纵叹了口气,结了几个印诀,法力汹涌而出,一个类似于“武界”的气场以他为中心,覆盖了整个院子。这气场看起来像是细沙组成的,院子里立刻灰蒙蒙一片,如同遭遇了沙尘暴。
谢元樱立刻感觉到行动受阻,空气里的每一粒灰尘都似乎来跟她作对,她怒喝一声,引爆了丹田里的内力,在屋顶上留下个深深的脚印,继续向前冲。长枪如龙,直取周纵的咽喉。
周纵嘴唇翕动,蓦的一闪,他已与谢元樱对调了个位置,谢元樱刺了个空,心中一惊,刚要回身,却已被细沙捆缚,挣扎不动,一颗心登时凉了一半:若是武魂碑从我手里丢失,我就是谢家的罪人。
“移形换位?你这法术倒有点门道。”
周纵正要如法炮制,将另外两个少女制伏,避免她们大喊大叫引来守卫,就听到其中一个少女轻笑着说话,并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屋顶上,在他的对面缓缓踱步。这“气场”是他毕生所修“沙缚术”的大成之境,这门法术虽然在云雷宗只不过是中下品阶,但在浸Yin了数十年的苦功后,已化腐朽为神奇,哪怕是三阶登楼,在他的气场里,行动也会大大受阻,可眼前的白裙少女却宛若闲庭信步。
“谢漾清,你来干什么,快下去……”谢元樱大惊失色。在她心里,谢漾清成日不是品茶就是看书,从未修习过武艺,是个连开元都没有的柔弱的小娇娘。
这位柔弱的小娇娘对着她轻轻一瞥,笑意流转:“樱姐姐担心妹妹么,倒没想到姐姐成日里嘴硬,内心却如此爱护漾清。”
“谁爱护你了!”谢元樱又气又急。
谢漾清已不看她,只是用她富有特色的腔调轻声说:“周纵,云雷宗驻北暨执事,负责宗门与世俗朝廷的联络往来。受“天台诛凶”牵连,被云翟割去耳朵,后叛逃追踪凶手,最后功亏一篑沦为俘虏。”
“你,你到底是谁?”周纵心生恐惧,眼前的白裙少女轻薄柔弱得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倒,吐出的字句,却把他的底细抖得一干二净。自己在她面前,竟如同新生婴孩般毫无隐私可言。
谢漾清笑道:“周道长,据我所知,你已引渡入了道门,又何必沾染这凡尘俗世的恩怨?”
“你,你为什么全知道?”周纵强忍惊悸,甚至一度产生杀人灭口的念头。
“因为青云哥的事我全知道。”谢漾清笑着说。
“谢青云?”周纵神情恍惚,自打“天台诛凶”事件后,他与谢青云可谓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的妻子女儿,被云翟抓走了……”不知为何,面对这小小少女,他轻易就把郁结在心底的苦楚道了出来。说完才一惊,但已来不及收回。
谢漾清恍然大悟,她微笑说:“正因为从你身上看到了对女儿的无限爱护,青云哥才愿意帮助你;你如今为了你的女儿,又铤而走险来盗武魂碑,我也不怪你。你若现在离去,我只当你没来过。”
周纵目光灼灼,注视着少女:“我总算知道这院子为何毫无守备。”
“哦?”谢漾清道。
“有你一人,足抵千军万马。”周纵道。
“多谢夸奖,但你错了。”谢漾清道。
“哦?”周纵道。
谢漾清道:“武魂碑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犯不上派人看守。”
“怎么说?”周纵道。
谢漾清难掩骄傲之色:“我谢家扬名立世,靠的岂是一块石头?纵让尔等得到武魂碑又怎样,世人迟早知晓,唯有武道之魂方能永垂不朽!”
谢元樱心绪翻滚,知道自己多半看轻了小表妹。自己所看重的武魂碑,原来在她眼中一文不值。但事实确实如此,武魂碑来到谢家不过十多年,谢家的历史却与历国齐平,甚至更为久远。
周纵心中一震,叹了口气:“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懂得玩泥巴。”
“所处位置不同罢了。”谢漾清道。
周纵神情一肃:“但我不能答应你。”
“为了你的女儿?”谢漾清道。
“为了我的女儿!”周纵全身紧绷,进入生死战状态。
“父爱如山。”谢漾清微微起了个架势,“那么,如果你击败我,武魂碑随你处置。”
“好!”
周纵凝神念咒,脚下倏地出现一道自燃的火纹,并形成一个法阵,烈炎冲天而起,看起来仿佛要***,但他很快又变幻印诀,突然就和谢漾清对调了位置。
199、壮哉我历国少年!
谢漾清出现在火阵之中,被熊熊烈焰环绕。
这是周纵最强的手段,就算是三阶登楼,中了这一招,也少有生还者。但是谢漾清仍然保持着起手式的动作,对周围的火焰毫无反应,就好像它们是幻觉。
“你……”
周纵再一次震惊了,但细细观察才发现,谢漾清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圆,他心中苦涩,“你的武道究竟是什么境界?”
谢元樱也再度震惊了,她也看到了这个“圆”,这正是武道境界最为显著的标志,是所有境界的起始,她在心里已很高估了谢漾清,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听到周纵的问话,她不禁竖起了耳朵,因为她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谢漾清淡淡地笑着说:“太公曾经说过,不要把自己界定在某个框架里,我深以为然。我们武道家并不像炼气士那样划分境界,你所看到的“圆”,是我将内力“凝”在体表的现象,这是区别于武学的对内力的一种运用方式,如果硬要给它一个名称的话,我想可以用“武界”来形容。”
“武界……”周纵注意到谢漾清的用词,不是武者,而是武道家。“我明白了,这等于就是武道家的法术。”
谢漾清也注意到了周纵的用词,嘴角衔了丝愉悦的笑意,“现在轮到我了。”她身形一闪,便已脱离了火圈,沙暴气场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在周纵反应过来之前,她已来到他的侧面,轻飘飘抬掌一拍。
咚!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闷响,周纵只觉左边臂膀一痛,沙暴气场首次被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摧毁,他受不住这沛然巨力,“哇”的呕血并翻身摔飞出去,落到后院的青石地板,甚至还翻了几滚才控制住身形。
身上法罩破碎,雨水顷刻间就把他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他挣扎着爬起来,便见那位名叫司南的少女坐在廊檐下,一面嚼着李子发出脆响,一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他认出是跟在谢青云身边的人,没想到叫她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一幕,就好像谢青云在她身上安了眼睛,这种感觉让他既羞耻又无力。
“雨儿……”
他带着颓丧无力的神色坐在泥泞里,有些彷徨无措。谢漾清只用了一掌就把他击败,甚至让他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这等实力差距,远远超过了境界所附加的区别意义。
“我这一招叫“摧心掌”,是太公自创的武学。”谢漾清微笑着落入后院,“圆”把雨水隔绝在外,她仍然不沾半点污浊。“此“心”为一切核心之意,如建筑的支点,相比起摧毁整栋宫殿,破坏支点使其倒塌更加干脆利落且优雅,败在太公的武学下,你完全用不着感到懊恼。”
不能击败谢漾清,就救不了妻女,这让周纵如何不懊恼。
谢漾清很快明白到胜负早已不是对方在乎的重点,她笑着说:“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过程。”
“什么过程?”周纵一愣。
“你的妻女被抓的过程。”谢漾清道。
周纵看着她,心想反正已无选择的余地,便道:“起初是云翟找到我,他让我把发生在道院的事情定期汇报。我照做之后,执法汤长老让我用武魂碑换我妻女。”
“我知道了。”谢漾清笑着说,“你下去拿吧。”
“什么?”周纵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漾清,你怎么可以让他拿走武魂碑?”谢元樱跳下来,怒视着谢漾清,“太公知道了,会罚你的!”她的言语还是一如既往的轻飘飘无力。
谢漾清面露狡黠,若无其事道:“到时我便对太公说是你看丢的。”
“你,你凭什么说是我?”谢元樱气得满脸通红。她素来拿这个小表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是你自告奋勇要来看守的。”谢漾清无辜地说。
好,好像是那么回事……谢元樱怔怔着,司南笑嘻嘻地飘起来,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睁大眼睛:“真,真的?”
“当然。”司南觉着这个小姑娘笨笨的很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司南,你不要乱摸我,阿爹说,女孩子的头是不能乱摸的。”谢元樱发出微弱的抗议。
“你真的让我去拿武魂碑?那可是你们谢家传家之宝……”周纵还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谢漾清有什么阴谋,但对方抬手间就把他击败,实在用不着把他骗进密室再动手。
“我想青云哥如果在这里,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谢漾清微笑看着他。
周纵神情恍惚,是了,谢青云就是这样的人。这世上岂非就是有谢青云这样的人,才不至于那么糟糕?他强忍胸口滚烫,“小姑娘,你和谢家的恩情我记下了。”
旧城区。
大树树冠覆盖区域越来越广,天光再次被削弱,就好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谢青云,你看,这就是你苦苦挣扎的结局。”云翟微笑着试图从谢青云脸上捕捉到绝望或者惶恐,但是竟没有,他没有从谢青云脸上捕捉到任何表情,就好像那些被缠住的人,都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谢青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却忽然笑了起来:“云长老,不知在第二、第三境神仙般的人物面前,你是否也曾经苦苦挣扎过?”
云翟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
“我听到你说“回”九仙域,想必是被贬落?”谢青云微笑着说,“你看,你堂堂云雷宗的大长老,不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从宏观的角度,就算第三境的神仙人物,也不过是浩瀚宇宙里的一粒沙,甚至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哦,抱歉,我认为你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宏观”。”.c
他做了总结:“总之,你嘲笑别人的努力,也不免被比你更高层次的人嘲笑,五十步笑百步,又高明在哪里?”
话音方落,但听得“呛锒”声,长夜的刀光划破暗夜。
看到谢青云朝自己冲来,云翟下意识驱使雷霆神将,谁知长戟一戳,谢青云就化作泡沫消失。
分身?
云翟为自己的神识不能识破对方而感到吃惊。他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一直认为自己与东离的土著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从未想过,就在东离这么个小地方,区区一个引玉境施展出来的幻象,竟能蒙蔽他的神识。
谢青云本体呢?
他很快就看到了,刀光在树根里亮起来,谢青云首先救的是谢宝仁,他的经脉枯萎不能修习武学心法,是个纯粹的普通人,在树根里支撑不了多久。
谢宝仁被救出来,脸色因为缺氧而铁青:“青云,快去救陛下……”
谢青云在他身上施了一面铁壁,但没有第一时间解救喾帝,而是解开了杨师兄的束缚。
树根根根断裂,杨师兄脸色苍白,感激地望着谢青云。
谢青云道:“杨兄,你是否能……”
杨师兄从他的眼神里会意到了什么,点头道:“我可以暂时制止它们,但是坚持不了多久……”他捏诀施法,身上有青色光华绽放,所过处树根纷纷解开,辇车上及周围的历国重臣得以从致死的危机中解放出来,纷纷趴在地上大喘气。
谢青云一看他仅是维持这法术就已用尽了全力,再想让他护着众人移动,逃离这绝境,怕是不太容易。正思索时,突听阵阵凄厉的破空音……
“震踏!”
天机伞倏地化刀,双刀交持,大地震动,无形气力震碎了雨幕,亦将随之而来的雷霆箭矢震得粉碎,还未击中目标便爆裂开来。
虽解除了危机,下一波攻势却接踵而至。那三丈多接近十米高度的雷霆神将,突然就穿过漫天爆裂的气雾,手中的和身高齐平的雷戟,朝着谢青云狠狠掼下来。
雷戟与空气摩擦,迸发出淡红色的雷电,“哧啦哧啦”发着响,与其整体形成一个恐怖的波荡,远远地看,仿佛一团红色闪电吞噬了谢青云。
谢青云深吸口气,空气肉眼可见被他吸入腹中,天机伞所化长刀归鞘,他的双手分别握住长夜刀柄的两端,刀上附着点点星火,背后突有羽翅的幻影闪现。
宛然夤夜星火撞上红色闪电。
汹涌如潮的震荡波在一个刹那间完全静止,随后,轰然一响,无匹的力量往下倾泻,大地的树根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杨师兄被冲击得头昏脑涨,再也不能维持法术,与辇车周围的人一道被掀飞出去。
“护驾!护驾!”
金甲护卫们团团用身体护住大臣和喾帝。
喾帝惊魂甫定,但见那红色闪电一鼓一鼓跳动,“哧拉哧拉”莫名闪现的丝缕,宛然一个雷霆风暴,而挡住这风暴的,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
这少年瘦弱的身躯,不知为他们挡下了多少次致死的危机。他此刻不禁暗暗感到后悔,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相信少年,徒留在此地,拖少年后腿。
他低头看着陷入深度昏迷的谢宝鲲,喃喃地说道:“鲲哥儿,你家老三有个好孩子,是谢家的福分,也是历国的福分……”
“快,不要管朕,去帮他,绝不能叫这孩子死在朕之前!”
“喏!”金甲护卫们正要冲上去,突见那红色风暴之中,一朵星火无比醒目,向下倾泻的力量滚滚转动,旋卷着、撕裂着、呼号着……仿佛沉渊潜龙欲上九重天。
“好!”喾帝激动地站起来,振臂高呼,“壮哉我历国少年!”
200、拔刀横为屠狗迎
“木界大阵”展开,树根仿佛认得齐衡,谢韬被困在树根里,他就在外面看着冷笑,“好像这东西真能困住你。”
“年纪大了,伤筋动骨的,为了哪般?”
树根里传出谢韬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戏谑和顽皮,“我在这里面躲着,好过跟你拼命。”
“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大开杀戒了。”齐衡威胁道。
谢韬说道:“老家伙,你我斗了一辈子,难道就没有握手言和的那天?”
齐衡冷冷道:“除非山河倒流,天日西起东落。”
谢韬叹了口气,说道:“你背叛了历国,背叛了我们,但我还是愿意给你和齐家一个机会,收手吧,趁现在还不晚。”
齐衡已失去了耐心,冲上去一拳打在树根上。树根爆裂,露出深处的谢韬来。他低沉一喝,掌中劲力深蓝近黑灰,朝着谢韬的门面狠狠打去。
谢韬随手一掌还击,只见那深蓝气劲层层被剥裂,直至核心,齐衡被莫名力道击飞出去,他翻身落地,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就只会使“摧心掌”?”
“只要好用,有什么不可以?”谢韬一副惫懒样,“招式是用来攻敌的,不是为了好看或者好听,老子就算只会这一招,你又能奈何?”
齐衡咬牙,脸上的老人斑一阵阵抖动,不比对阵谢青云,面对谢韬,他总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他释放武界,暗蓝色气劲汹涌而起,他的身体一寸寸拔高,“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只用摧心掌就能对付我!”
“要拼命了?”
谢韬嘿嘿一笑,突然转身逃跑。
“往哪里跑!”齐衡怒喝一声,拔步狂追。
两人一前一后追入了会场。
距离参天大树越近,那些树根越狂暴,谢韬一落在会场里,便同时有数十根异常粗壮的树根向他拍去。他目光微微一闪,脚一跺地,气力炸开,冲毁了树根,但它们转眼又长了出来。
“老东西,原来你是想破阵救人。”齐衡凄厉地发着笑,“你休想,我要让这些人统统死在这里。”
谢韬冷冷看着有些狂躁的他:“我不理解,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要观察炼气士,我要从他们的修行之中寻找结武丹的契机,我的时间不多了……”齐衡喃喃地说。
谢韬慢慢地闭上眼睛,掩饰失望之色:“原来你早已失去了武道之魂。当初你被选为继承人,我就知道你多半会成为你的祖父。你们齐家的纪律,毁了一代又一代……我正是从你的身上得的体悟,努力让子孙们拥抱自由。”
“放纵才是流毒。”齐衡冷冷道。
“不,你想要让你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就是榜样,他们心里深处你的形象,就是他们未来的模样。”谢韬摇头反驳,然后叹了口气,“老家伙,最后再劝你一次,别再折腾了,惹怒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你不妨试试。”齐衡冷冷道。
暗处,十玄门大长老梁旦饶有意味地看着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听到他们惹人发笑的言谈,忍不住低声地笑出来。突然,他感到脖子一冷,后颈被一只苍老的手掐住,再看场中,谢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笑什么?老子允许你偷看了?”
谢韬的冷漠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你就是这阵法的核心吧,杀了你是不是就算破了阵?”
“你,你就算杀了我,这阵法也不会消失!”
梁旦只觉凉意直透脊椎,他不能理解谢韬是怎么避开他的神识捕捉,这种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武学,在他的认知之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难道武学真有如云翟所说的价值?
“那留着你也没用。”谢韬手一用力,咔嚓一声,梁旦的脖子就断了,不过在断掉之后,才发现只不过是块木头。
大树另一边,梁旦从树干上落下来,额上有冷汗滑落,“幸好预留了木界分身的种子,要不然……”他捻诀施法,周围木界一阵抖动,把他层层防护。险死还生的经历,若是不还以颜色,他就不是梁旦了。
大树枝干疯狂扭动,宛然活了过来,朝着谢韬发起了猛烈进攻。它们不再用“捆”这种温和的方式,而是直接粗暴地戳刺,树根自发地卷成圆锥状,被刺一下必然有死无生。
谢韬微微佝偻着站定,任凭八面来风狂摧,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看似轻飘飘实则快如闪电挥掌,无论多少树根来袭,都统统一掌摧毁。
那些树根每次被摧毁,其重生的速度都会变慢,因为木界大阵需要“篆玉”来催动。
梁旦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忍不住怒吼一声:“齐衡,你就这样看着?”
“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齐衡眯起眼睛,但还是决定与梁旦一起围攻谢韬,可就在这时,会场北门外兀然冲起一道火焰龙卷,那龙卷尽情狂放,甚至撕开了树冠和一部分雷云。
北门口,旧楼区。
谢青云一刀“卷残云”斩上雷将,在争持了十几秒后,终于爆发了。火焰旋卷着冲天而起,直接撕裂了雷将,红色闪电营造的荡波也彻底被粉碎。
“哦?”云翟冷笑。
谢青云落地,还刀归鞘,催动丹田里的内力,弥补肌体流失的力气。
云翟的手掌一翻,取出那件玉石符宝。他笑着说:“你费了那么大力气,击溃的只是个法术造物,绝不绝望?”
玉石符宝绽放明光,三丈高的雷将再次现世。“不怕告诉你,这是用特殊的材料炼制的符宝,里头积存了十道法术。现在你不过击溃了一个,剩下九个你要怎么办?”
话音方落,他厉笑着攥碎符宝,内中法术尽数来到现世,一排九个三丈高的雷将,宛若巍峨高山耸立人间。
喾帝等人远远看到这一幕,禁不住的露出绝望之色。他忽然发现,历国禁绝炼气士,实在是蠢不可及,就算要保证武道传承的纯净,也未妨多了解了解炼气士的世界。如今面对对方层出不穷的手段,自己等人却束手无策,这等武者的骄傲岂非等同于盲目?
“云翟出身九仙域,据说他还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杨师兄苦笑着,脸上的肥肉一阵阵抖动,“九仙域的符宝天下闻名,这应该是他从九仙域带来的精品,其身上还不知有多少……”
他的悲观的情绪,感染了周围的人。这时树根继续扭动,挣脱了他的控制,他咬牙维持法术,身上青光还是逐渐微弱,只能保证树根被挡在十丈之外。
谢宝仁道:“陛下,不管怎样,我们先护送你离开!”
金甲护卫试图开路,但他们一身力气,却竟连树根也砍不断,反而被树根卷走……苏明成望着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我们站到前面去,就算我们都死了,只要陛下还活着,历国就还有希望。”
他说着身先士卒,往那九个雷将的方向行去,张开手挡着,试图用他的血肉之躯,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苏卿!”喾帝心里一震。
接下来是谢宝仁,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但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苏明成身旁,与之相视一笑。他们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个统领百官,平常因为政见不合,常常闹矛盾;但在此生死存亡的危机下,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的一片赤诚,于是摒弃前嫌,并肩而立。
不待这边组成人墙,那九个雷将已向他们冲了过来。昏暗的雨幕中,众人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少年的背影,这个仍然半步不退的背影虽然模糊,却给予了他们强烈的印象,使他们在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的意志卓绝的神情。
苏明成忽然就体会到了陈亮作《青云吟》时的感受,其间过程他早已听学生提起不知多少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此刻亲身亲历时,他才深切感受到“拔刀横为屠狗迎”这句诗里所传达的意象有多么的撼人心魄。
“北风紧,雪未霁,穹庐可作万家亭。”
这位享誉历国的内阁大学士发出悠悠朗吟,很快引起众人共鸣:
“身与意,不肯并,拔刀横为屠狗迎。”
谢青云听着身后历国君臣齐声朗诵《青云吟》,不禁会心一笑。笑过之后,他便沉凝心神,面对九个雷将冲击而来的压力。
雷将联合起来的红色闪电光团,瞬间突破八面铁壁。
谢青云重捻三张符燃烧,晃一晃,三个镜像四散而出,每个皆幻化出长夜,来到目标位置,与本体呈四个角,将九个雷将包围住。
红色闪电光团迅猛膨胀。
谢青云深深吸气,周遭空气被肉眼可见地吸入他腹中。三个镜像与他做一样的动作,身形一阵模糊,但在法力的填补下,又充盈起来。
四道卷残云能否挡住雷将?
谢青云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尝试。
电闪之间,细微调整之后,但听舌绽惊雷,长夜燃起星火,谢青云与三个镜像分身背后皆有幻羽闪现,跟着齐齐冲向雷将。
咣!
红色闪电组成的镜面空间表层,竟发出了铁壁般的声响。
201、双象四重奏
会场。
火焰龙卷只吸引了齐衡片刻的注意力,他重新锁定了谢韬,这是他的宿敌,今日必须与之做个了断,然后开启全新的武道生涯。
“武界·沧海。”
暗蓝色光波从他身上浮现,并且持续膨胀,超过了谢韬所在的位置。谢韬瞥了他一眼,这一瞥暗含警告,齐衡没有理会,反而朝着他一跃而起,拳中运载星河,光波荡荡而落,连那些树根都被摧灭。
“沧浪第三式·星河。”
谢韬微微叹气,姿势却毫无变动,抬掌又是一拍。“摧心掌”掌力深入星河,层层破裂。
齐衡看到此状脸色一变:“数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交手,你的“摧心掌”还未达到如此境界,到底是什么使你发生了变化?武魂碑?”
“你太小看我了。”谢韬淡淡说道,“武魂碑不过就是块石头。”
“十多年前,你曾经离开过东离,都说你是去了武学圣地,到底发生了什么?”齐衡冷冷道。
谢韬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当年家祖公游历至东离,结识了三位好友,因此将武学之道倾囊相授,你齐氏祖公因此创出了《沧浪诀》,东离始有武学。但要论武学源头,你齐氏传承还太浅薄,且非正宗,还没资格知晓武学圣地之事。”
“我会自己找到答案!”齐衡怒火冲天,紧跟着使出了第四式。但见暗蓝气劲掀起滔天的潮汐巨浪,朝着谢韬汹涌拍去。
谢韬仍是一掌击出,那巨浪就化为无形。但就在此时,暗蓝气劲里伸出了一只大手,竟不知何时绕到了谢韬身后,将他狠狠攥住。
双手皆被捆缚,还怎么使用掌法?
“杀了他!”齐衡大叫起来。
梁旦不用他提醒,已暗暗调动海量树根,凝成庞大的圆锥状,朝着谢韬的脑袋愤愤扎下去。
谢韬一个点地腾身空翻,双足划过虚空,竟出现了“掌”的形状,树根“啪啪”破碎,毁灭之力持续蔓延。
这难道是摧心脚?
梁旦看得目瞪口呆,这死老头也太难缠了。
齐衡稍退了数步,隔空遥攥,暗蓝气劲凝成的大手一点点用力,被攥住的老人,看着就好像油尽灯枯的一截老树,根本不存在开花的可能性。但是老树倒也不用开花,他只要轻轻一跺地,无形的气场冲出,就把暗蓝色气劲给冲了开去。
“你……”齐衡目中惊色再也掩藏不住,武界被破,只觉气血翻涌不休,翻身后退数十步才止住身形。
梁旦飞身来到会场另一角,并对齐衡传音道:“本座会想办法困住他,你来给他致命一击。”
到此时刻,齐衡已无选择余地,整个历国他唯一忌惮的就是谢韬,谢韬不死,他终身难安。
梁旦见齐衡点头,咬破手指头,在大树树干上迅速画出一个法阵,跟着默念一声“疾”,大树受到莫名力量加持,疯狂抖动起来。伴随着抖动,仿佛挖掘了全部的潜力,枝干赫赫然生长,空气里登时响起绵延不绝的破空音,凄厉而又恐怖。
这一来势犹如飞蛾扑火般壮烈,谢韬身上的无形气劲被硬生生冲开一条通道,他的四肢甚至身体都被死死缠绕,看起来他简直已成了一个树状的木乃伊。
“沧浪第五式·深海。”
齐衡调整了一下呼吸,暗蓝气劲忽而变得沉静,暗色调的气场缓缓向谢韬覆盖而去,在其周围三十米方圆,大地“轰轰”下沉……
梁旦见状脸色大变:“你疯了?你这样会毁了木界大阵!”
齐衡恍若未闻,这是他施展过的最强的“深海”,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给他十次机会,都未必能达到这个地步。
大地不住下沉。
梁旦神色变幻,心里知道若是谢韬撑过这一击,接下来的反击必然无比凌厉,他二人未必能够承受。他想到此处,心中就是一惊,自己堂堂四阶神临,怎么在一个武者面前自承弱势?这个预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他从怀中取出一截断掉的木头,剥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柄青绿色小剑。
“杀了谢韬!”
他咬牙拿起小剑,不顾小剑极力抽取他的法力,向小剑发出强烈的意念:“杀了谢韬!”
呛锒!
黑暗中一声剑吟,青绿色小剑迎风涨大,往谢韬头顶落去。
轰!
小剑在谢韬身上炸开,“深海”的重力疯狂撕扯着谢韬的身体……如此双重打击之下,梁旦认为即便是第二境的超级强者,恐怕也难逃一死。
然而下一刻,当场间气雾慢慢消散,他和齐衡双双瞳孔收缩,只见谢韬虽被下沉在会场中央底部,身上的白色练功服却点尘不染,他仍然微微佝偻着身子,背负着双手,淡淡地看着他们。
“你看他,他身上……”梁旦突然惊恐说道。
齐衡凝目一看,只见谢韬身上正有一层淡淡的“圆”,赫然就是武界的雏形。就是这个“圆”,把他的招式完全抵挡,把那飞剑的赫赫青光完全阻隔,竟是连他一根头发丝也碰不着。
差距竟至于此?
齐衡立刻就明白了梁旦的恐惧,梁旦多少是了解过武者“境界”的,谢韬才不过用了武界的雏形,就让他们倾力一击化为乌有,这等鸿沟般的差距实在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还没完。”他咬牙说道。
“慢。”谢韬忽然道。
二人一起顺着他的目光,往北门看去。只见在先头一阵火焰龙卷之后,又有莫名的力量迸发,影影绰绰之中,显出九个雷将加持而成的淡红色闪电光团,其组成的镜面空间表层,正在向下凹陷。
谢青云只唤出三个镜像,与本体一起施展“卷残云”,这在齐衡身上实验过,破了其绝学,拥有定鼎乾坤之力。
此刻镜面空间的凹陷,使淡红色闪电光团发生剧烈变化。其中一个雷将冲出大阵,试图攻击谢青云本体,但“卷残云”的旋卷之力又将它吸了回去。
镜面空间在凹陷,但“卷残云”的力量也在消耗,到底是谁先支撑不住,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假使“卷残云”彻底突破,那么这九个雷将便将随着火焰龙卷被撕成碎屑;反之,谢青云会被它们撕成碎屑。
历国君臣们的诗朗诵愈来愈大声,也愈来愈有一种希望的种子在其中萌芽。这种子似乎穿透了重重黑暗,吸收了阳光而成长,又反投射到谢青云身上,他仿佛得了这希望的力量,镜面空间凹陷得愈来愈剧烈。
眼看就要被突破时,云翟突然冷笑一声,探手出去,自袖中便射出一个蓝色葫芦,约莫只有巴掌大小,昏暗中看不清更具体的东西,它在半空放出强烈光华,然后倾倒出一团极其凝固的液体,蓝汪汪的仿佛一大坨果冻。
杨师兄看到这葫芦,骇得三魂丢了二魂,脱口道,“法,法宝!”
这葫芦上传出来的气息,赫然是法宝,而且是不需要法力注入就能使用的极品法宝。
“什么是法宝?”喾帝连忙问。
杨师兄哪知道怎么向一个凡人解释,哆嗦着道:“整个东离,算上落云宗的浑天镜,法宝的数目不会超过三件……”
说时迟那时快,那蓝汪汪的一大坨“果冻”落在红色闪电营造的镜面空间上,立时引发了剧烈效应。这果冻不知是何种属性的真水,一落入雷电,便轰然炸开,并且由于水导电的缘故,使得红色闪电也极尽狂暴之能事。
于是只看到内外一蓝一红两重爆裂网,直接顶开了四道卷残云所营造的压迫,而无处发泄的旋卷之力反冲谢青云,三个镜像刹那间碎成齑粉,本体受到剧烈冲击而往人群的方向飞退,落地后仍止不住,靴子在地上磨了足足十几米方才停下。
长夜拄地,谢青云极力喘息,强压汹涌的气血。
众人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不知要怎么才能帮到他。
“青云……”谢宝仁走上去,试图保护他,他伸手拦住,“大伯不要过来!”他望着那蓝、红交加的光团,所过处无处不在毁灭的恐怖浪潮,眼中迸发了熊熊战意。.c
卷残云不行,那就换一招!
谢青云捏符燃烧,身子一晃,再次召出三个镜像。这一次,他手持双刀,燃烧星火,三个镜像皆如他一般无二。
仍然四个方位夹裹,不需要言语,谢青云闭目,把内力分散给镜像。
蓦然间,雨幕骤然休止。
天地间,四个猛犸异象傲然屹立,历国君臣看到这一幕,心神受到强烈震动。
光团里的九个雷将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自发结成八方阵,长戟对住八个方位,一个在中引导,红色闪电“哧拉哧拉”愈加狂暴,并持续扩大其范围。
“双象·猛犸冲锋!”
喝声荡荡冲破长空,四个猛犸异象昂然冲锋,谢青云本体与三个镜像皆如炮弹般激射出去。
咣!
红色闪电营造的镜面刹那间粉碎,它的整体就仿佛梦幻泡影,存在之前有多么瑰丽,破灭时就有多么干脆。粉碎性的力量持续深入核心,九个雷将在极力释放自己之后,终于还是寸寸化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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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酒肆问心
陋巷。
大雨淅淅沥沥,雨水顺着瓦片,从檐上滴落成帘。
酒肆里,生意照旧的冷清,不为这雨天,只因为掌柜的并不卖酒。这个并不卖酒的酒肆,当然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它这样经营也就不过半个来月而已。
汤长老有些矮胖,面容粗糙,鼻头很大,眼缝很小,长得算不上丑,但也绝不美观。当然,长相普通,不妨碍他作为执法长老的权威,他作为执法长老已经很多年了。
两个碗,一坛酒。
汤长老喝了两碗酒后已是微醺,他侧首看着雨帘,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当是时,雨帘被一阵急风吹动,跟着“哒哒”的脚步声急促而来,雨帘被随之而来的身影撞碎,这个冷清的酒肆来了位客人。
“坐。”汤长老微笑。
周纵站在门口不动,“我女儿呢?”
“你我多少年没在一起饮酒了?”汤长老道。
“我女儿呢?”周纵冷邦邦重复问题。
“你真当成交易了?”汤长老道。
“我女儿呢?”周纵仍是重复问题。
汤长老面色逐渐冷淡:“武魂碑呢?”
“在我手上!”周纵道。
“交出来。”汤长老道。
“没见到小雨,我不会把武魂碑交给你!”周纵冷冷道。
汤长老淡淡地笑了笑,道:“周大执事,你可还记得年轻时候我们的故事?”
“说这些有意义?”周纵终于按捺不住怒火,“你们抓我女儿威胁我,还谈什么故事?姓汤的,扪心自问,我周纵哪里对不住你?”
汤长老的面皮一抖,他的眼睛里发着惊异的光,怒焰在他的眼眶之中急遽铺盖,他猛地拍案而起:“周纵,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我怎么?”周纵吓了一跳。
汤长老似乎怒不可遏:“我们的交情,是淡了,但汤某人心里从来把你周纵当成兄弟,因为我们是拜把子的交情!交易大会,我的任务是抓你回去问罪,但我为了帮你,违背了云翟的意愿,我为了你出手攻击道院院主,可是换来了什么?”
“谢青云不过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投入他们的阵营,你可真能耐啊,还让道院的人来接你妻女。”他抓住酒坛,极用力,因此坛碎酒溅,碎瓷刺破了他的手掌而血流如注,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汤某人护着她们,你以为你活着真能威慑到你的仇家?我告诉你,不能,你周纵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你算什么东西啊?”
他端起碗来仰头饮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我告诉你,今日这买卖做完了,你我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周纵脸色灰白,人生从未有过这样一刻:觉着自己竟是如此的失败,如此的让人失望,甚至让自己对自己失望。为何总是摇摆不定?满嘴的苦涩,阻滞着话语的吐露,最终只剩一句,“是我负了你。”
说完默默把装有武魂碑的储物符放在桌上。
汤长老嘴唇翕动,说了几句什么。周纵听罢脸色一变,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去。
汤长老检查了储物符,确认里头是武魂碑,便收了起来,正准备“打烊”,雨帘竟又被两个年轻人穿破。这两人一进来,径自选了张桌坐下,其中一个大声喊道:“掌柜的,怎么回事,看到我哥俩来也不招呼招呼?快快上酒。”
“本店已打烊,换地吧。”汤长老神色淡淡。
“嘿,大白天的打什么烊?”那人道。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汤长老逐渐不耐。
“我让你上酒,你废什么话?”那人道。
“爷爷我今儿心绪不佳,我知你俩是炼气士,但是我劝你们不要找不自在。”汤长老的怒火在慢慢释放,酒肆里的物件无风自动,“咣当”作响。
“哎,你白大爷我今天就是要找你的不自在。”那人冷笑一声。
汤长老眯起眼睛,终于有所会意,“你二人是为了武魂碑而来?”
“识相的,就乖乖交出来。”那人道。
汤长老厉笑一声:“那要看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捻诀,一道引雷术在酒肆内绽开,“砰”一声,分作两个枝杈,分别袭向二人。
白斩天瞳孔一缩,三阶登楼的法力强度,果然不是他可以对付的,他怪叫着丢出一颗水雷珠。
轰!
酒肆在一个爆响声中彻底化灰,烟尘里激射出三道身影,汤长老落在墙头上,便发现陋巷另一头出现了三个少女的身影,他眯眼打量,格外注意地看了眼维持御空术那个。他以为她是领头,但另一位却笑着开口了:
“汤长老,我来讨还武魂碑。”
“就凭你们?”汤长老冷冷道。
司南吃完了瓢里的最后一颗李子,随手丢在一边,谢元樱埋怨道,“司南,你怎么乱丢东西,而且它还能用,丢了多可惜。”她说着咚咚跑去捡回来,甩了甩,别在腰间。
萧爽正看到这一幕,暗暗赞道:“这姑娘多么勤俭持家啊,我喜欢。”
谢元樱发觉到这个视线,心生疑惑:大哥的朋友看我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高强武艺,想找我切磋?但无论怎么说,现在都不合时宜吧?
谢漾清缓缓踱步,来到酒肆废墟旁,她的身上有无形的气场,把雨幕隔开了一个宽敞的空间。
汤长老道:“是不是周纵让你们来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谢漾清道。
“你就是守护武魂碑的人?”汤长老淡淡笑着道,“把武魂碑让周纵带给我,救他的妻女,然后出手夺回?多么美好的算计,但是小姑娘,你想过没有,你很可能会死在这个地方,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贫民窟里。”
谢漾清微笑着道:“汤长老或许没有你自己所以为的那么义气。”
“你想说什么?”汤长老道。
谢漾清道:“若你真的念着你与周纵的兄弟之情,何不与他一起去盗武魂碑?若你真的为周纵好,他在为他的妻女担惊受怕时,你怎的不给予他最大的支持?你可能默默地做了些什么事,但实质上,周纵受云翟胁迫,你是帮凶。”
“以至于你把青云哥的善行说成小恩小惠,我只能认为你别有用心。”
汤长老冷笑道:“我明白了。”
“哦?”谢漾清道。
“你所为的,不过是因为我说了你的青云哥坏话。”汤长老冷笑。
谢漾清歪头想了想,跟着嫣然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
话音方落,她身形一闪,已来到汤长老面前,轻飘飘抬掌一拍。
这一掌,似乎天地间的气机都被她攫取了,难以想象的势气冲击着汤长老的面庞,也冲击着他的心灵。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迅速结印,身前立有流沙浮现。
砰!
流沙粉碎,汤长老的胸口微微凹陷,他“蹬蹬”连退数步,捂着胸口震惊地看着少女,“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漾清微笑着说:“你莫要管我是什么人,只要记着,我就是听不得别人说青云哥的坏话。”
“好,小丫头,你有点能耐,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汤长老怒喝一声,“执法队听令,结阵!”
“喏!”
十数个云雷宗弟子从四面八方赶来,每个皆探手,手部前头虚空有暗蓝色的法阵,从法阵里探出“喀喀”响的锁链,交结成网状,规模庞大到足以把他们五个人一起网住。
白斩天脸色一变:“动不动就结阵,堂堂三阶高手真不要脸。”手中一晃,四五颗水雷珠已抓在手中随时准备掷出去。白大爷越来越发现自己不适合战斗,他下定决心改良水雷珠,只要往外丢就行了。
萧爽一面唤出剑胎,一面翻白眼:“最不要脸的人明明是你。”
“什么?”白斩天差点把水雷珠往他脸上丢去。
下一刻已然昏天黑地,白斩天不管不顾,把水雷珠丢了出去。
陋巷里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北门旧楼区。
九个雷将先后粉碎,红色光团烟消云散,这个符宝宣告彻底化为乌有。但从那葫芦里倒出来的液体,却未损分毫,只是散碎在空气中,雨淋上去,被其融合吞噬。
谢青云轻飘飘落地,双刀缓缓归鞘,一口浊气这才吐出,“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罢手的了。”
“罢手?”云翟脸色阴沉,伸手一招,那葫芦便将散碎的液体收了回去,斜眼看谢青云,“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破了本座的符宝就当做胜利了?”
谢青云未等他话音落下,已冲上了高空,飞剑闪现,他双足在剑上一个借力,身后幻羽浮出,长夜“呛锒”出鞘,朝着云翟当头斩去。
云翟诡异一笑,那葫芦又即涌出液体,把他团团裹住。长夜斩在上头,竟如陷入淤泥般毫无着力点,并且深陷下去。
谢青云拔了拔,长夜纹丝不动,眉头一挑,手中有星火迸发。
“你要倒霉了。”云翟冷笑,身后雷兽浑身一震,漫天的雷霆爆裂箭便朝着谢青云一股脑落下。
关键时刻,谢青云目光一闪,星火在液体里炸开,裂隙松动,刀身得以脱离,他翻身下落时,捏符燃烧,八面铁壁倏地形成壁墙。
砰砰砰!
炸裂声中,谢青云被气浪冲飞出去,正在半空中无处着力时,一直躲在暗处的齐渊暴起发难,闪电般来到他侧面,一拳击中他的侧腰。
谢青云闷哼一声,飞越人群,在人群后方的旧楼区落地,重重撞上一幢破旧危楼。
203、虎父龙子
陋巷,水雷珠炸开,九仙降魔网震动不休,当场有两个云雷宗弟子被冲击波击中脑壳,直接死于非命。
水雷珠吸收的水愈多,威力就愈大。
雨天水气充足,简直就是水雷珠的主场。
“太一门杂碎,我看你还有多少水雷珠!”气雾之中,汤长老凌厉叫骂,他掌中亦有锁链探出,精准地锁住了白斩天。
“救命!”白斩天一时不察,脸色变得惨白,我还有未完之事,我才刚创出了全新的炼器之法,我不要就这样死了……
萧爽骈指一斩,剑胎携庞大剑气赫赫然斩下,锁链发出“铛”的脆响,但只见火星四溅,竟不能斩断,白斩天由此被锁链拖飞而去,他忍不住目露焦急。
这时候谢元樱冲过来,长枪一抖一挑,穿过锁链的缝隙,狠狠钉在地里,她用脚踩住,抬掌便是一拍。强大的内力打在那锁链上,“啪”一声,这法术造物略微有些模糊。
萧爽见状,厉喝一声,剑胎填充成大剑,在其薄弱时斩下,锁链应声破碎。
白斩天跌坐在泥泞里,一阵后怕地拍着胸口。这要是被拖入“九仙降魔网”里,碰一碰网里跳动的雷光,想不死都难。
萧爽感激地看着谢元樱,但他天生就一副凶相,所以无论做什么表情看起来都一样。谢元樱回瞪心想:这个家伙果然想跟我斗一斗,也罢,夺回武魂碑,我就教训教训他,叫这小子知道武者的厉害。
锁链“铛铛”作响,十几个云雷宗弟子掀起大网,朝众人兜头罩来。
司南忽然道:“谢漾清,你快解决他们,这热闹一点也不好看,我想回去吃李子。”
“司南姐姐这样说,那就只好这样了。”谢漾清本还想多观察观察,闻言再不保留,微一跺地,身上便有冰白气场膨起。
“武界·凛冬。”
刹那间,世界一片冰白。
众人呆呆地看着谢漾清,她眼瞳、头发、眉毛甚至是衣服,都变得一片冰白,宛然一个栩栩如生的冰雕。嘴角对着众人扬起一抹轻笑,便迎着那张布满雷光的网冲上去,只一掌,整张网就破碎开来,十几个云雷宗执法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法术被生生破去,惨叫着四处跌落。
冰白的气场统御整个战场,他们跌落后,甚至发现法力已无法引起虚空中灵气的共鸣,仿佛被两相隔绝。
汤长老还待动作,谢漾清已出现在他身后,淡淡地说:“动一下你就会死。”
“你……”汤长老咬牙,他感觉自己体内三阶的法力,在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里,竟是毫无用途。一身的法器和法术,也不知到底哪个能有用处,万一没用呢?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这真的是武者?
武者何时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把武魂碑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谢漾清接着道。
汤长老没有多说什么,把装有武魂碑的储物符放在手上伸出去。
谢漾清拿了过来,交给白斩天检查了一下,后者点头之后,她的体貌恢复常态,对众人微笑着说:“咱们回去吧。”
谢元樱撇了撇嘴,自己居然半点用场也没派上。
相比起谢漾清轻而易举回收武魂碑,谢青云就要辛苦得多,既要保护众人不受伤害,又要面对云翟层出不穷的手段。
躲在暗中的齐渊,出其不意给了谢青云一记狠的,众人眼看他撞上一幢危楼,心里“咯噔”一跳,不知他到底受了多严重的伤势。
但周围的树根使他们无法自由行动,只能远远地看着,急在心里。
那危楼本就处于随时会坍塌的状态,被谢青云撞一下,直接就瓦解了,他被埋入废墟里,久久没有动静。
齐渊来到废墟旁,悄然张开“武界”,用增幅的五感寻找谢青云的下落,但是搜寻许久,竟是毫无发现。突然,他心中略有不详,猛地转头,只见废墟的另一边,谢青云正站在一个拐角处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避开的?”他眉头皱起。
“震踏!”
回应他的,是谢青云一脚踏地,庞然的气场兀然冲撞向齐渊的武界,二者之间炸开气浪,齐渊冷不丁被震飞出去,翻滚着落在辇车附近,仍不止,还在地上滚了十几下,才在重重树根的纠结下停住。
他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现在他已明白,有些人天生就是武者。
“齐渊,朕待你不薄啊,你竟选择做个叛臣贼子!”喾帝怒瞪着倒地不起的齐渊。
齐渊面色冷硬如铁,缓缓爬起来,拍了拍雨水,“太子一日不能登基,我一日要受着谢家欺压,我早已忍受不了这种日子。”
谢宝仁怒道:“你我顶多政见不合,我何时欺压过你?你齐家在朝中的势力何等庞大,谁又能欺压你?”
“朝中?”齐渊凄厉一笑,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天空,“看看这些,再看看尔等,满朝文武,在炼气士手中,何异于泥偶?任人生杀予夺,这势力有何用处?”
谢宝仁愤懑难当,“就算你是对的,但生而为凡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他们就不是被欺凌的对象?”
“或许是,与我又有何干,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齐渊淡淡说。
“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喾帝压抑不住怒火。
齐渊目露杀机:“开弓没有回头箭,今日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他一个闪身突进,直接来到喾帝面前,探手就要取了喾帝的性命。
君臣之谊,在此刻已全没有了,他表现出的狠辣果决,令人胆寒。
喾帝脸色惨白,突听利器破空,一柄长枪由远及近,撞在齐渊的“圆”上,使其一阵凹陷,齐渊也被顶退了数米远,停下冷冷看着来人。
“元敌,好孩子……”谢宝仁松了口气。
来者正是去而复返的谢元敌,他安置好了陈亮等人,回来看到这种种情景,心里已有三四分猜测,他凌厉地盯住齐渊:“你齐家居然敢勾结炼气士造反!”
“小***,你跟谁说话呢?”齐渊身上滚烫的气力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说的就是你这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谢元敌毫不畏惧,挺枪直逼上去,枪影连出,直如蛟龙出海。
二人转眼间互相攻了数十招,在彼此“圆”上留下数十个印记,但都无法突破对方。
齐渊微微眯眼,齐竞一是前几日谢青云大闹武威侯府时才得的契机,突破了武界的雏形,没想到谢老二家的,已将此雏形运用得出神入化,可惜了……
想到齐竞一,他的心里没来由一颤。齐竞一已是毁了的,下一代里,还有谁能代替他?如果没有,那就杀死谢元敌,也就没有可对比的了。他不知怎么,下意识把谢青云排除在外。
这样想的同时,丹田内力奔走,他的外貌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年轻,体格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健壮:“武界……”
他的速度骤然提高了十倍,突然抢过枪网,欺近谢元敌的胸口,谢元敌瞳孔一缩,全力调集“圆”抵挡,“圆”极尽坍缩,终于还是触及他的胸口,感觉到气劲透体而入,他当机立断怒喝一声,长枪截成两截,变为两柄短枪,朝着齐渊的太阳穴狠狠扎去。
齐渊眉头微皱,收手后撤数步。谢元敌强将侵入体内的气劲粗暴排出,现在没有时间给他疗伤,他深吸口气,双枪掷出,同时双手作掌状拍出。
“见龙在野!”
庞大的白色蒸雾从他的掌中吐出,形成龙状,有龙吟响于野,所过处,树根纷纷爆裂,仅是余波就犁出了一片净土。
说时迟那时快,双短枪被磕飞,双龙随后撞在齐渊身上迅速收缩的“圆”上,气力猛一掼,大地“轰”一声龟裂,更大范围的树根被摧毁。
齐渊突然凝目,双龙冲击的力道愈来愈沉重,“圆”竟有些不堪负荷,他目光一闪,身上的“圆”变得流光彩溢,只一转,双龙被卸往地面,他自己则往高处跃起。
本来已脱离,但谢元敌突然厉喝一声:“龙抬头!”
那双龙竟调转龙头,叼住了齐渊的脚,齐渊挣脱不掉,被双龙结结实实顶到了高空,在半空中轰然炸开……他笔直下落过程中,突然睁开眼睛,“深海!”
轰!
沛然重力压住谢元敌,他才刚大耗元气,有些虚弱,一时支撑不住而倒下去。
“受死!”
齐渊落地一个闪身,便来到谢元敌头顶上,朝着他的脑袋狠劈下去。
“休伤我儿!”
也就在这个时候,谢宝鲲从昏迷中醒来,身上昂然有猛虎异象浮现,这猛兽纵啸天地之间,震碎了深海的重力,齐渊冷不丁受此冲击,内力倒冲丹田,使得他的身体僵硬住。
与此同时,谢元敌强撑重力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加之他酝酿的反击之力,掌刀笔直一捅,便直接捅穿了齐渊的咽喉。
齐渊眼珠子乱转,发着“咕咕”的怪响,最终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204、双象·挂月
自打开战,吴崖就悄然开溜,他才不管谁胜谁败,反正这种危险的事情是绝不能参与的的,他一向对自己的“英明”引以为傲,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
齐渊死的时候,他正躲在旧楼区一个破败的望火楼。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历史久远,历国建立以后,主城区偏移,这儿渐渐就成了乞丐的窝点。不过,早在武道大会会场开始建立,盘踞在此的居民就被驱赶到了别处,祭天大典前一天,更是有军队扫荡过,所以旧楼区一个鬼影也没有。
吴崖看不真切场中的战斗,又十分眼热,这场战斗精彩纷呈,双方各自都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如果不能好好观赏一番,实在可惜。他正要往战场潜行一段,在最边缘的位置偷看,耳边忽然有人说话:
“过去会死的,我有办法叫你看到。”
吴崖转头一看,心中一惊,这家伙什么时候潜过来的。原来望火楼上不知何时来了个中年道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只捻了个诀,虚空便有水镜浮现,战场的情景立时放大了数十倍,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来人正是缺德道长阙殿河。
“千里目?”吴崖大吃一惊,“你这家伙怎么会用道术?”
阙殿河笑道:“贫道和你可不一样,贫道是正儿八经的道士,会用道术有什么可奇怪的。”
吴崖想到他救了自己后,把自己卖到齐府,一番险死还生的经历,至今还心有余悸,于是暗暗恨得直咬牙,“那么道长能否把在下的储物符还回来了?”
“什么储物符?”阙殿河一脸茫然。
“你让我帮你观察齐家,然后就还我储物符,这是你说的!”吴崖瞪着他。
“那道友可观察了?”阙殿河笑道。
“当然。”吴崖道。
“结论呢?”阙殿河道。
“武者确有不俗之处。”吴崖道。
“你看,”阙殿河一脸严肃,“贫道不仅把你从牢里救出来,还让你深刻了解到了武者的厉害,难道你不应该好好感激一下贫道?”
吴崖听明白了,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他气得七窍生烟,碍于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他不敢发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闷闷地道:“阙道长这些天跑哪去了,在下差点就死了。”
“贫道一直就在你左右。”阙殿河微笑道。
“什么?”吴崖咬牙切齿,本来有些忍不住了,但想到对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实在没有救助他的义务,于是还是忍住了。“你做这一切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阙殿河一脸高深莫测:“贫道乃是天尊降世,为红尘苦于业障而寻找解脱之道。”
吴崖打了个哆嗦,压低嗓音道:“你这家伙肯定疯了!天尊……那是你能自称的?你想死可别连累我!”
“又没人听见,道友不用害怕。”阙殿河宽慰道。
吴崖只看着水镜,再也不想跟他搭话了。
水镜里,谢青云本想继续追击齐渊,但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使他不得不停下来。
雨幕之中,这个人出现在旧楼区老破街道的一个牌匾下面,他的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青衣,他的影子格外厚重,铺盖出一个暗影界域,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这人是谁?”吴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谢青云这小子要倒霉了,我看这人不是云雷宗宗主,就是云雷宗某个跟云翟同级的长老,两个四阶神临,他要怎么应付?”
阙殿河道:“道友的观察力很强,贫道虽不认得他,但此人掌握了高阶法术,怕不是引玉境能够对付的。”
“但如果他能够对付呢?”吴崖忽然心里一动,虽然这个假设很荒谬,但就是会忍不住去想。
阙殿河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么,青云小友未来不可限量。”
吴崖敏锐听出话里有话,眯眼道:“听道长这样说,与之相识?”
“贫道广结“善缘”,自然认得。”阙殿河笑道。
吴崖突然很想笑,他觉得谢青云多半也被阙殿河给坑害过。
暗影界域随着青衣人向谢青云缓缓移动,到他十步外,他看了谢青云一眼,然后抬头对云翟道:“云长老,你用了太长时间,为什么还不解决他?”
云翟脸色阴沉,略一作揖:“宗主,这小子狡猾得像泥鳅。”
“快些吧,惊动道院就不好收场了。”青衣人道。
他正是云雷宗宗主章汉覃。
“道院有何可惧。”云翟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和章汉覃一起堵住了谢青云的退路。
谢青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章汉覃,双手燃起了星火。倘若被落云宗的人看见,他这一手分明已有“燎原之火”的雏形,可惜迫于法术本身的造诣还达不到第二阶段的要求。
“云雷宗插手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我猜因为九仙域在你们背后撑腰,甚至或许这就是九仙域的意志,所以不怕道院清算。”他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说道,“齐家已经投敌,再灭掉朝廷和谢家,历国就会并入虢国版图,而得到武学秘籍的云雷宗,可以大量培养不受道院约束的武者投入战场,统一东离指日可待。”
从云雷宗宗主出现,谢青云就渐渐摸到了真相的门槛。
“你知道得太多了。”云翟目光一闪,冷笑起来,“你是对的,但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谢青云道。
“这个计策是周纵提供的。”云翟不无恶意地看着他,诡秘地发着笑,“就是你以为你帮了他实则害了他的周纵。”
“你对他做了什么?”谢青云冷冷道。
“你还真敏锐。”云翟“哈哈”一笑,“我只不过抓了他的妻女,逼他去盗武魂碑而已。”
谢青云倒抽一口凉气,难怪那家伙一点好脸色也没有,难怪前天晚上他欲言又止,胸口早些时候的无名怒火再次沸腾,“云翟,你根本不配做人!”以他丰沛的共情之力,又如何想象不到周纵内心的煎熬。
云翟已驱使雷兽向谢青云攻了过去。
这个时候暗影界域也蔓延到了谢青云的脚下。
现在谢青云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历国君臣一个也活不了。他深知四阶神临的可怕,必须在一瞬之间杀掉其中一个,否则被两个四阶围攻,能支撑多久还真不好说。
他双脚错开,突然弹射起身,身后有幻羽显现,一朵朵白羽显现又消失……暗影界域裹来,似有莫名吸力,竟凝滞了他的身法。未等他骇然,暗影里有怪物一扑,他就被整个吞噬。
这个暗影界域便是章汉覃的“元神法相”,是由高阶法术《通幽九界还虚术》辅以元神凝练而成,也是他在东离连剑修也不放在眼里的最大底气。
但是章汉覃很快发现不对,被吞噬掉的只不过是个镜像。他早前一直在地底下做最后的布置,并未关注地面,他并不认为历国有什么人能真正威胁到云翟,但没想到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严重拖住了计划的进度。
他还在搜寻谢青云的踪迹,谢青云已出现在他的头顶上。不,准确地说,出现在他和云翟的头顶上。
分身?
两个谢青云分别朝两个四阶神临发起进攻,且都是同一招“猛犸冲锋”。双刀燃烧星火,举过头顶重重劈下。
章汉覃眉头微皱,他感觉到了暗影界域被触动,这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谢青云只不过是二阶引玉,他对对方的“武者”的成分,并不十分看重。
暗影界域在莫名力量下震荡不休。
另一边,云翟面对谢青云突然袭来,本想骂他不自量力,竟妄想以一敌二,对他而言,谢青云不乖乖引颈就戮就是一种罪过。他的身上,还是缠绕着那蓝色葫芦里的液体,裹成球状,双刀劈在上面,发生剧烈震动。新
也就在这震动之间,液体与液体的组合出现了一丝缝隙。
“双象·挂月。”
谢青云的本体在大地疾奔,双刀竟掷出去,身后幻羽频频闪现,每次他都会出现在不同方位,快到出现了无数的残影,使云翟的神识竟一时不能分辨真假。
掷出去的双刀如同回旋镖那样转了一圈。
蓦然间,谢青云在云翟正下方停住,正此时双刀也恰巧回到他手中,他倒握长刀,猛犸异象浮现,倒握的长刀仿似猛犸弯曲的长牙,忽一上挑,猛犸亦昂头,象牙与双刀皆划破虚空,两道刀光齐头并进,动静并不很激烈,却渗透了那液体。
云翟才刚从“猛犸冲锋”的震动中定住心神,阒然间听见一丝细微的破空音,液体之间的漏隙,有什么渗了过来,心里头“咯噔”一跳,想也未想就拍向腰间的一块翡翠玉佩。
“叮”一声,玉佩发出鸣响,并在刹那间张开一层翡翠色的法罩。
啪嗒!
法罩蓦的破碎,云翟左右胸口经过锁骨至下颔,出现了两条血线,大滴大滴的血珠渗出来,他的眼珠子往下滚动,然后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205、漏隙觑光
作为《双象》最后一式,取的便是猛犸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意象。“挂月”显得轻灵,是一种羚羊挂角般的超脱意境。谢青云真正使来才感受到那位历国太祖的苦心孤诣,其武学造诣之高超,令人叹为观止。
云翟发出惨叫,章汉覃脸色一变,要是叫云翟死在这里,怎么跟那个女人交代?他与云翟这个“空降”长老虽然并不和睦,但云翟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反而比自己的命还要紧张。
暗影界域倏地扩张,他闪身来到云翟身旁,见其虽血流不止,但伤口并未深入,他看了眼云翟腰上的翡翠玉佩,此刻已裂开一个角,心中不禁为之深寒。
这个玉佩是那个女人送的吧,九仙域虽不擅防护法门,但高阶炼气士随手炼制的东西,也要比低阶精品强得多。这玉佩释放的法罩,即便是我,也很难轻易击破,何况还有“玄英重水”……这小子,恐怕很棘手啊。
章汉覃在心里刷新了对谢青云的认知,他现在觉得不能简单地把对方当成个引玉境。
“杀了他!杀了他!”
止血散很快起了作用,云翟惊悸之余,便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谢青云感到有些遗憾,假如再给他十天半月研习这门武学,用力就不会不够精准。第一次使来确实生涩,稍有偏离便未能建功,实在可惜。现在对方肯定有所防备,再用同样的奇袭非但没用,还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两个四阶神临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但心下里却一面暗暗防备,一面准备杀招。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定下了各自的对策而开始行动。
谢青云知道接下来考验他的时候到了。他紧握天机伞所化长刀,默默念诵,法力顿时激增。
“天机其二·乾坤逆数。”
法力的增幅十分喜人,就是内力差强人意。但内力本身就不是以多寡来论强弱的,是对其的控制力以及使用手段。
“他的修为变了。”章汉覃眯起他的三角眼,额上的皱纹变得很明显。
“早听说他惯常会隐藏修为,没想到他是三阶……”云翟感受到了不同的法力波动,心生许多疑惑,“可是,我调查过,他是落云宗的杂役弟子,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修到三阶?除非他是……”
“兵解?”章汉覃传音。
“另外,据说他和血狱鬼府的血玲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云翟传音回应,“加上经常有中土世界的来信,如今看来,传闻属实,他很可能是某个高阶炼气士兵解重修。”
受限于认知,他们自顾自的,给谢青云的异状做了个自认为可靠的解释。
暗影界域悄然间张开一个血盆大口,向谢青云裹去。此前,云翟已用“引雷术”赋予“龙灵”,逡巡在谢青云周围的空间,确保他和他的镜像都在范围之内不得逃脱。
长夜刀身悄然浮上煅烧过的裂纹,烟气袅袅……谢青云不用试也知道,不用武学是斩不开四阶法力的,所以让他短暂提高法力强度的“死烬重生”就是当下最优选。
血盆大口被斩开,怪物似乎又遁入了暗域,在虚空表层游走,如有异物起伏,看着令人头皮发麻。时有雷龙进场袭扰,被长夜斩碎后,又复周游,双方似乎都在进行一个试探,寻找释放杀招最合适的时机。
这暗影界域似乎通往某个怪物横行的世界,谢青云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怪物在虚空游走,这样下去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造形术·影雾。”
他捏符燃烧,用出了自打突破二阶后就从未用过的“影雾”。白茫茫的气雾,竟丝毫不受风雨所阻,在方圆数百米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风来。”云翟皱眉,捏了个“大风术”,狂风席卷,影雾虽被吹动,却只在一个范围内流转不休,既不消失,也不被推往更远处。
章汉覃淡淡一笑:“别担心,他……”
“双象·挂月……”
云雷宗主话未说完,突听谢青云一个厉喝,他与云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离开原来的位置,并且给自身加上了重重防护。
但迷雾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动静发生。
章汉覃立刻明白自己被“虚晃一枪”,也就是方才这样一应对,迷雾里忽然多出了三个谢青云,他又立刻领悟到谢青云的盘算——趁他们分神施展分身,这样他们就无法捕捉到他的本体。
“本座受够了……”云翟心里狂怒,但不知什么神奇的力量使他按捺住了,他没有让自己鲁莽行动。
迷雾一角,谢青云目露深思,云雷宗主的底细尚且不明,云翟身上宝物应该所剩不多,目标还是要锁定在他身上,必须破了二人的合围,否则支撑不了多久。
“云长老,这种雕虫小技,用不着放在心上。”
章汉覃淡淡一笑,一探手,虚空有许多密齿怪物浮现,一顿噬咬,“影雾”就被吞吃一空,场间情形显露出来,谢青云和他的三个分身,各自在不同的角落。
“云长老,时机到了。”
章汉覃捻诀默念,暗影怪物不止吞噬了影雾,还把“空间”给吞噬了。
谢青云突然发现周围的空间陷入了一种绝对静止或者绝对黑暗的状态,不再有雨幕、青石板地、旧楼区,入目所见完全只有黑暗,与遁入意识空间和第二人格对峙时的情景相似。
“终于……宗主的法相就是耗时太长。”
云翟忍到了现在,终于狂笑起来,“谢青云,你受死吧!”
黑暗中,谢青云的眼睛还像星火一样明亮,“哦?云长老起初是说,要抓住我,生生折磨至死,再抽魂炼魄熬成灯油,镇在通天柱里,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少废话!”云翟恼羞成怒,现下哪还有余裕,他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在谢青云目下所观察不到的现世空间,云层翻涌如潮,海量雷龙在里头翻滚,并垂下一道道粗壮雷霆。
“九雷法·雷霆万钧!”
刹那间,谢青云及其镜像分身所在的空间,皆遭受了万顷雷霆,一束束雷光宛然暴雨般落下来,在这个空间里引发了震耳欲聋的雷暴。
身处雷暴的打击点,谢青云深吸口气,与三个镜像皆持双刀,猛如炮弹弹射,再次上演“双象四重奏”,然而在四阶神临的超绝法术之下,双象之力也未能抵挡,被重重压回地面,三个镜像瞬间破灭消失。
“就是你了!”
云翟兴奋御使雷暴,往谢青云头脸上狠狠落去,直接把他打得粉身碎骨,不是夸张,是真的碎成了齑粉。然而云翟的兴奋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因为这碎成齑粉的谢青云,赫然也是镜像分身。
怎么可能?
“轮到我了。”
谢青云的声音,在暗影界域之外响起。原来打从“影雾”出现,他就让自己脱离了这片死亡之域。
“你怎么……”云翟心神震动,但他不是个蠢人,很快就明白了,谢青云从一开始就给他设了个小陷阱——施展分身术不超过三个。
无论是双象四重奏还是四道卷残云,都是本体加上三个分身,让他下意识以为这就是谢青云的极限。事实是,谢青云无法同时让本体和四个分身施展武学,但本体躲起来,让分身施展,却是可以的。
比暗影界域更加黑暗的空间笼罩而下,谢青云在虚空漫步,腰别双刀,他只按着长夜。伴随着黑暗空间的弥漫,长夜出鞘,挥舞如花,最后又缓缓归鞘,“乒乒乓乓”的声响之中,暗影界域疯狂破灭,似有无数的怪物挣扎哀嚎。
云翟身上的“玄英重水”被斩成无数碎块,雷兽化作齑粉,其腰间翡翠玉佩再次发响,此次发出了更为强亮的法罩,却在瞬间粉碎成渣。
刀光细细的宛若头发丝,却让整个空间在黑暗背景下成为梦幻泡影。
“好小子……”
章汉覃忍不住吐出口血,不知怎么地摔飞出去,在旧楼区疯狂撞击,最后深深埋入废墟。云翟则摔飞出一道抛物线,狼狈地落在北门牌楼处,法罩尽碎,法力一时无法供应,顿了顿,劈头盖脸的雨水下下来,冲击着他的尊严。
“不可能,这是什么招式……”他难以置信地发出嘶哑的嗓音,同时握住翡翠玉佩,仿佛这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远处吴崖和阙殿河俩人看得目瞪口呆,吴崖又惊又恐:“这,这是什么招式?”他现在十分庆幸听了阙殿河的话没靠近,不然稍微被波及一下,恐怕就会死于非命。
阙殿河露出思索之色,旋即笑道:“他应该是得到了亚圣通玄残页。”
“什么?”吴崖吃了一惊,“不是说那玩意修炼不了?”
阙殿河不语。
战场,谢青云缓缓落地,全身的气、力、劲都在缓缓恢复,一经回气,他立刻转身向云翟冲去,长夜直取云翟的咽喉。
既已决定要杀,就不多说一个字,动作干脆利落。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翟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本已散碎在地的“玄英重水”突又凝聚,一抓,就把谢青云给抓住。
206、谢韬一掌破阵
会场。
自打谢韬说出“慢”以后,已过了半柱香。
齐衡的之所以停下来,就是想看到云翟虐杀谢青云,好击破谢韬心防,以此作为突破口。当然,他泰半心神还是锁定在谢韬身上,避免他半途去支援。但谢韬竟是动也不动,就这么一直看着,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
梁旦深知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可是没有齐衡联手,他甚至不敢靠近谢韬,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只要全力出手,不可能拿不下谢韬,但就是有种生存本能使他排斥这种想法,只能让局面就这么僵着。
半柱香过去,当齐衡发现谢青云没有落败的迹象时,也终于失去了耐心,补上了前头的对话:“你说停就停?”他双掌上掀,大量树根被剥裂地面,朝着谢韬狠狠拍去。
谢韬随手一挥,这些树根就根根爆碎,碎屑冲得齐衡满头满脸,煞是狼狈且难看。他活了那么多年,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但是发怒又能怎样,不过无端消耗意气……他慢慢领悟到要杀死谢韬,必须比他更为强大。
怎么样才能比他更为强大?
答案是“沧浪第六式”。
他绝对相信,只要使出无人见过的第六式,谢涛必败无疑,即便能撑过第六式,也绝躲不开他接下来的埋伏。
“梁旦,你困住他。”他直直开口。
梁旦一阵愠怒,心说我又不是你齐家人,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这些话当然没有说,面对强敌,他又不蠢,有什么账等杀了谢韬再算。不止齐家武学,谢家武学也要全部拿到手……他想到谢韬的表现,心中一阵火热——若是自己也修炼武学,东离还有谁是我对手?
他会参与进来,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既然决定动手,他想了想,便取出了他压箱底的宝物,一件青乌色的宝塔,他掷出去,宝塔迎风涨大,从内中喷出三色玄元真力,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赫赫的镇压在谢韬头上。
谢韬被此一震,又受着“深海”的压力,似乎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更不断的往下陷沉,整个会场已被重重重力镇得面目全非,地底空间也完全展露开来,擂台的机关全部被破坏。
这个精心打造的会场还没派上用途就毁于一旦。
齐衡收了第五式“深海”,纵身来到高空,丹田里全部的内力都被他攫取到现世,他深吸口气:
“沧浪第六式·星海。”
由星河变为星海。兀然间,那暗蓝色的气场铺天盖地,取代了整个雨幕,似有繁星闪烁,他那苍老的身影与这美丽的背景格格不入,但他的拳头却不住地点缀辰星。
刹那间,他已不知挥出了多少拳,漫天的暗蓝色的拳影宛若陨星般直冲谢韬。
刹那间,谢韬不知受了多少拳的打击,其身上的透明的“圆”,在雨点般的打击之下不断变幻形状,虽然最终经受住了冲击,却仿佛只剩下一层细细的膜,只需要轻轻的一个弹指就会破裂。
一直暗中观察着的梁旦心里一动,捻诀施法,四条粗壮的树根由地底延伸,从谢韬脚下破土而出,然后缠住他的脚踝。跟着遥控那乌青宝塔,三色玄元真力轰然下压。
谢韬目露讥讽之色,手掌下翻又抬起,闪电般挥出,掌力剥开层层虚空,三色玄元真力被轰然冲破,乌青宝塔在一声“砰”的声响中炸了开来,余波直冲梁旦本体。
“我的法器!”梁旦尖叫一声,那是他自己用了十数年时间苦苦祭炼的顶级法器,有望成为十玄门镇宗之宝,没想到被谢韬一掌给打没了。他的心脉旋即受到莫名力量创中而脸如金纸,蹲下去呕血不止。
“谢韬,还没完!”齐衡怒吼一声,在半空中以尽全身的力量,肌体瞬间又膨胀了数分,伴随着更为炽烈的劲气,双拳一齐打出……两个巨大的暗蓝色的拳影,赫赫然打下去。
轰然声久久持续,会场再度向下陷落,地基全露出来,刻画“木界大阵”的阵纹也难免暴露。而谢韬身上的“圆”,也终于在这次打击之下“熄灭”了。
终于!
齐衡心中跳动,他知道他为暗中的埋伏创造了绝佳的机会,那个被称为历国第一杀手的刽子手。
作为历国的第一杀手,蓝柳理所当然未有过失败的体验。他的不清楚失败的滋味,是他每回行动细节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大到天气小到目标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这个时刻,谢韬身上的“圆”被击破,正在回气的时刻,正是他出手的最佳时机。最顶级的刺客,决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几乎瞬间,他就已从藏身处——比阵纹还要深入的地底,上面夯着严实的泥土——破土而出。
长剑毫无花哨,闪电般刺向谢韬的咽喉。这一剑的速度,完全已超越了时间、空间甚至所有能够形容的用语,这一剑的精准,绝不偏移一分一寸,必是目标的最薄弱的要害,甚至剑上已涂有剧毒,只要稍稍破皮,就是见血封喉。
蓝柳在杀人时的专注,就连齐渊都自承不如,他在以往杀人的生涯里,也从未在出手时分神,今次不知为何,他竟移动了视线,看了眼谢韬。兴许他是好奇这位传奇武道家在死前会摆出什么表情;兴许他就只是想看一眼即将被他杀死的老人。.c
就是这个没来由的举动,让他看到了谢韬嘴角扬起的讥笑,因为看出了这讥笑,他立刻知道自己的行动失败了。
这本来万无一失的一剑,随着谢韬屈指一弹,剑断,人飞。
蓝柳摔飞到树根丛中,立刻就消失不见。一击不中立即远遁,是他能活到今天的最重要的原因。
谢韬没有理会,他负手慢慢踱步来到大树底下,看到深入地底的树根,忽然抬起一掌拍了下去。大地“咚隆”一声震响,莫名沛然的气劲在地底下冲成滚滚巨浪,整个会场的地底仿佛往湖中砸了块巨石而泛起一层醒目的涟漪。
参天大树从中爆裂。
木界大阵化为乌有。
梁旦脸若死灰。
谢青云被“玄英重水”缠住,感觉全身披上了千万钧重负,勉强站立已是极限,连手都快要抬不起来,心里不禁一跳,没想到云翟狡猾至此,用肢体动作和表情传达着真实的恐惧,却又暗暗留了一手。
“宗主,就是现在!”
用不着云翟提醒,章汉覃已呈阴影状潜行回来,暗影界域重又统治全场,在谢青云身上,格外多了几重,恐怖的统御力剥夺了谢青云的五感和神识,他逐渐感觉到陷入了比意识空间更为死寂的界域。
这个世界是虚无的,无所谓光或者暗,无所谓存在或者不存在。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在逐渐的僵硬,自己的存在似乎要被抹除。
不,玄英重水……关键时刻,是那千万钧重负提醒了他的存在。他不敢表露情绪,将所有的恐惧凝结在胸口,与怒火交织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绝不能放任意识流失,否则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世层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木界大阵消失了,围困历国君臣的障碍也没有了。
“快!护送陛下回宫!”谢宝仁和苏明成当机立断,喾帝尽管反对,却还是被护卫们架起来狂奔。
“想走?”云翟冷笑一声,远远放出雷兽,将喾帝的去路挡住。“宗主,木界大阵既已被破,说明谢韬也不好对付,释放通天柱吧,让本座一次性解决他们。”
他说着祭出蓝色葫芦,从葫芦里倾倒出愈来愈多的“玄英重水”,并且混入雨水之中,把整个北门外的场地全都围裹,所有人都觉得脚下生了铅一样抬不动半步。
“也好。”看到这一幕,章汉覃点头,蹲下去伸手一按,一个巨大的法阵放出强光,大地一阵抖动,跟着裂开,从中有一根需数人合抱的巨柱破土而出,这柱子通体释放的金属的光泽,虽是法术造物,却有极为浓厚的金属成分。
柱子顶部,赫然捆着两个人。一个少妇,一个女婴。少妇跪坐在柱子顶端,怀抱女婴,泪流如注。
此柱名唤“通天柱”,当然只是仿造品。
“通天柱?云翟,你说话不算话!”
就在这个时候,周纵从远空而来,停在柱子旁,试图救出妻儿,但柱子顶部有一个禁制,解开需要时间,快没有时间了,因为柱子会直升入雷云,接引万顷雷电。在柱子的特殊材质加持以及“玄英重水”的引导下,所有人会在一瞬间被电成焦炭。而在此之前,他的妻儿会先一步被融成血水。
“咦,你来的正是时候。”云翟看着他,发出了微笑。
周纵往下看了眼,心中又是一震,谢青云被双重捆缚,俨然已成了对方的俘虏。他心里然后发着颤,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只对着云翟哀求道:“云长老,我求你了,你就放了我的孩子吧,她还那么小,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还不会喊爹爹……”
207、暗域和死亡交织生灭
道院。
孙皓手中捧着一张信纸,上面有道门加急的黑白印鉴。
黄启明身披阴阳大褂,浑身抖动着强烈的气机,大殿的香案被震得“嗡嗡”作响。
“院主息怒。”孙皓叹了口气,“九仙域与道门达成了协议,令我等不得插手他们的争斗,显见九仙域对东离志在必得,相对他们而言,您与弟子皆是蝼蚁,何必参与进去呢?院主,您前段日子还告诫弟子不要沾染凡间的因果,否则身死道消岂是等闲?”
黄启明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大踏步走出殿堂,来到中庭,他又停住,转身看着孙皓:“可笑,太可笑了!”
孙皓苦笑,他知道黄启明不是冲着他说的,而是手中的信纸。作为道院,制止、管制炼气士在人间活动,可说是天职,现下却被要求旁观,确实离谱到家。
“九仙域到底付了什么代价,就把东离给卖了?”黄启明一字字压抑着愤怒,“道院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院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做的请辞的决定,这种地方只会让他的灵魂变得怠惰、腐朽。
孙皓还是苦笑:“说到底,还是利益使然。”说完连忙捂嘴,心虚地看了眼大殿里香案上供着的三清法身。
“呵呵。”
突听一个讥笑声从天而降,就见霍玺等三个巡夜人联袂而至,连亭山冷冷说道,“我就说西京旧城区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斗法,怎么道院毫无动静,原来是上头下了命令。”
“可恶!”夜明玄怒容满面。
霍玺冷笑:“我是灵山的,虽在巡夜司供职,跟你们道门却没有关系,你们不管,老子管。”说罢跳上云朵飞射而去。新
“慢……”
夜明玄没能阻住他,只好望着黄启明。
连亭山道:“黄院主,这事发生在你们西京,你怎么个意思?”
黄启明深吸一口气,冷然说道:“青云道友与本座相交一场,纵是被道门驱逐,本座今日也非管这事不可。”
“院主,不可啊!”孙皓惊恐地睁大眼睛,“您马上就要奔赴外域了,若是失去道门庇护,您在外域寸步难行啊!”
“外域?怎么回事?”连亭山看向孙皓,孙皓也顾不得泄密,“前段时间,院主突然向上面请辞去外域,上面已经批准,只待公文下示即可成行。在这个节骨眼上,您要是被道院驱逐,到时候一个人去外域,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连亭山深为受动,看了眼夜明玄,后者微微点头,他于是郑重道:“黄院主,若你真的愿意出手,我兄弟二人亦不会袖手旁观。”他的语气已带了几分敬重。
黄启明拍了拍孙皓的肩膀,然后深深看了眼两个巡夜人,只说了个字:“走!”说罢召出御风舟,载了他们冲天而去。
旧楼区,北门外。
通天柱距离雷云已经不远,妻子绝望地看着周纵,用力地敲打着禁制,周纵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只能一面试图解开禁制,一面向云翟苦苦哀求:
“云长老,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其声之哀,纵是铁石人听了也有所感,唯独云翟的面色仍然冷硬如铁。他盯着周纵冷笑道:“放你女儿?那么本座的女儿呢?本座的琪儿就在你眼皮底下被人杀了,你这个废物,居然还让他给跑了。”
“当然,你叛逃之前留下的计策,给了本座很大的灵感,这可算是立了一功。”他的语调又迅速转冷,“可是,你随后就投入道院的怀抱,怎么,云雷宗没有提供你修炼的法术,没有提供你呼吸法,还是没有供给你修炼的所需?”
“我不够坚定,但孩子是无辜的……有什么由我来承担,我求求你了……”周纵在半空跪了下去,用力地磕头。
章汉覃冷笑地看着他,叛徒没有任何原谅的余地。
云翟忽然诡秘一笑,这个笑容里不乏奇诡的恶意,“周纵,若你真的像你表现的那么爱你的女儿,为什么不用你的命换她们的命?”
周纵一怔,心里一凉,已明白了云翟的意思。
死亡,多么沉重的字眼,哪怕往常认为自己看淡生死的,到了面临的境地,又似乎会产生某种难以割舍的牵连——对自己的存在的重要意义。
这世界我来过吗?这世界有我存在过的痕迹吗?
周纵扪心自问,他先前已发现了自己的失败之处,现在他发现了自己最大的失败是没有好好活过。他看着云翟,对方脸上的笑容,让他恨不得一拳砸在上面,但是他办不到,他没有这个实力,他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对方是九仙域之主的丈夫,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份,都比不过,自己算什么呢?
死吧……死吧……
这个决心并不难下,他只是担心即便换了命,最终她们的命运还是难逃一死。当是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谢青云,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荒谬,是如此的盲目,如此的渺茫,但又如此的让他仿佛触电一样浑身颤抖起来。
如果这个想法实现,他就能狠狠抽打云翟的脸,让他自食恶果;如果这个想法能实现,岂非正是小人物的逆袭?要让云翟感到疼痛,要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
“云翟,你不过就是想看到我犹豫、害怕、不舍,你就是见不得我爱我的女儿,因为你看到我,就会想到你自己,想到你为了回九仙域,连杀女之仇都可以隐忍。”
周纵“哈哈”大笑着一扫颓态,这一刻,他超脱了生死的境界,站在更高的层面上俯瞰云翟,“我是犹豫了,我也害怕了,我也不舍我的命就这样没了,但我跟你不一样。”
云翟额上青筋隐隐。
周纵不怕死地继续说:“我爱我的女儿,我不怕为她牺牲。”他的语气和神情,充满着一种为之骄傲的意气,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希望的烈火,仿佛为他自己将要做的事而得到一种救赎,一种“我来到,我看见,我留下”的救赎。
“沙缚术”制造的气场已全开。
云翟和章汉覃都没有动,显然不认为周纵能对他们造成伤害。云翟冷笑看着周纵,只要他敢用“移形换位”,就继续抓了他的妻女放到禁制里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谁让他口出不逊?
周纵身形一闪,果然运用了“沙缚术”的“移形换位”,但柱子顶端禁制里的人却没有被置换,云翟一愣,旋即瞳孔一缩。
被置换出来的是谢青云。
谢青云被困在暗影界域里,身上还有“玄英重水”,本来已只是他们囊中之物,本来已绝没有反抗的余地,周纵不知哪根筋搭错,不救他的女儿,反而救了害他沦落至此的谢青云。
在那个短短的一瞬之间,谢青云仿佛听到周纵在他耳边说:“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他相信谢青云一定会救他女儿,他坚信谢青云会为此不留余力,这就是他的判断,这就是他对命运的反抗。
谢青云一回到现世,看到通天柱伸往雷云,看到顶端禁制里囚禁的母女,心下立刻了然。他的心里感受到了周纵对命运的不屈呐喊,他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周纵的对于死亡的解读,似乎既不是鸿毛,也非泰山,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另一种方式——为自己而死。
为了自己而死,听起来有些奇怪且不符合实际;但人是心灵造物,“救女儿”的执念,根源于周纵的灵魂,他的灵魂希望这件事的完成,假使实现,就能得到超脱。
“双象·猛犸冲锋。”
依循着这一份感动,谢青云拔刀而斩。通天柱遭受了不知多少力量的镇压而爆碎。但柱身仍然在不断往上延伸,他停在另一边凝目,只见两端被损坏处各自又长出来,重新黏合完整。
此柱非单纯法术造物,地底下有章汉覃布置的法阵,只要法阵存在,破坏通天柱本身是没有用的。
“谢青云,就算换成你出来又怎样?”云翟大笑一声,“马上这些人全部会死,你最终只不过徒劳挣扎一场。你现在还有一点点时间,你甚至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救下周纵的妻子女儿报恩,第二,为了你们历国的希望,带着皇帝逃跑。”
谢青云冲到通天柱顶端,站在禁制上方,低头望着周纵的妻子女儿,“你们的丈夫、父亲,把你们生存的权利让给了我……”
雷云层中,龙影憧憧,一层一层的云状闪电在发酵,凝结,狂风席卷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暗蓝色的闪电逐渐转化为淡红色,这是“成劫”的征兆。
炼气士的生存本能,让谢青云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敬畏,他知道这就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重大劫,必须要渡过去,否则周纵一家还有整个历国的君臣,全都会在这道雷霆之下灰飞烟灭。
“长夜·天地一隙。”
黑暗的气雾从他身上扩散出来,万事万物仿佛陷入一种沉寂的状态。
208、谢青云,拔刀
当黑暗的气雾无限贴合虚空,强硬地统御空间,它本身已就不再是气雾,它就是一种存在,是人们思维里所能感受到的虚空壁,它成了这个世界的组成形态。
它就是长夜,它不是刀,但它却拥有一种刀所没有的意境。
相隔千米,暗域在其下低吟浅唱,它是在附和吗?当然不是,它是在酝酿杀机,一种致命的杀机。蓦然间,就在谢青云眼睛里只剩下雷云的时候,就在他一心想要破除这片自然气象,使通天柱得不到雷霆加持的时候,章汉覃浑身融入暗域之中,再出现时,谢青云的要害触手可及。
谢青云还没来得及拔刀,章汉覃身上已腾起一阵血光,仿似某种怪物的血盆大口,向谢青云的脑袋咬去。这一刻,本已沉寂的空间突然嘈杂起来,周纵妻子的尖叫声,周纵女儿的哭声,底下历国君臣的示警声,头顶上雷霆的咆哮声……
“不退就会死,但是……退了,他们全都要死!”
按在刀上的手,可曾迟疑过吗?当然,谢青云并非不怕死,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和大多数人一样,他喜欢美和可爱的事物,喜欢美食,喜欢大房子,喜欢睡在舒服的大床上,喜欢和朋友聊天吹水,喜欢快乐厌恶痛苦,喜欢和幽默风趣的人相处……他是多么热爱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他有什么理由不怕死?
通天柱和雷云的接触,只差一丝,谢青云的头发丝都似乎开始触电,但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在触电之前,先被章汉覃释放出来的阴影怪物一口咬掉脑袋。
这些,他全不管。
谢青云,拔刀。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空飞射来一道剑光,赫赫然投下来,强闯密布的雷云,剑光在其中穿梭,逐渐染上了各种色彩,看着好似绚丽的彩虹。
彩虹的之所以瑰丽,在于雨过天晴。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女侠,总有一天她会驾驭着七彩飞剑来救我。
剑光穿过黑云,直接斩在暗域之上,整个元神法相都受到沛然斩击,章汉覃十分不甘,但为了活命,还是迅速遁入阴影,暗域一瞬间膨胀,有更恐怖的怪物显现,整个阴影似乎都浓缩为怪物的模样。
剑光之中,显露出沈曼青的身影来。她不言不语,骈指为剑,指尖剑光横绝,灿若夤夜星火,又似花环扩散,刹那间宛若破碎虚空,整个阴影空间由此狂震、下跌,章汉覃从阴影里探出脑袋,由目中射出一道凄厉冷光。
“幽魔瞳……”
那冷光似有冻结灵魂的力量,邪恶又诡秘,与其说是法术,倒不如说是魔道术式,实与玄门正宗相去甚远。
沈曼青剑指只一转,那似花火的剑光盘卷起来,又复原一抽,两道凄厉冷光就被斩成碎片。至此,章汉覃持续下跌,终于再无力对谢青云出手。
“青云。”
谢青云与之相视一笑,长夜随之出鞘,掠过虚空,黑暗空间里出现一道横亘天地的裂隙,这裂隙逐渐向两边蔓延,幅度并不大,但整个雷云层的下半部分,都被此裂隙所粉碎。
虽然上半部分的自然天威,那淡红色的近似于雷劫的闪电,还在不断跳跃着,但通天柱的高度,也终于到达了极限,它不再往上升高。
“小青,你回来得可太及时了,我险些就去见佛祖了。”谢青云翻身落在禁制上,一面解禁一面对沈曼青笑着说。
沈曼青不是很明白这与佛祖的关系,但她不是究根问底的性子,笑了一笑,然后望着周围皱眉道:“在此之前,我隐约感觉到有一场风暴在酝酿,没想到是云雷宗。”
“咦,你恢复修为了?”谢青云忽然吃惊道。他从沈曼青身上察觉到了三阶剑气的波动。
沈曼青坦然道:“多亏了小白。回头再给你介绍,现在让我们先对付敌人。”
敌人!
云翟气得要昏过去了,每次快要成功时,就总有意外发生。他打量着新出现的沈曼青,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整个东离三阶炼气士他都不放在眼里,唯独曼殊仙子让他感到忌惮,因为这个女人曾被九仙域之主夸赞不绝。
“麻烦宗主去主持通天大阵,历国皇帝我来解决!”他现在已不再抱有任何轻松侥幸,他要把这场战斗视为他毕生最艰苦的一战,十成的实力,他要逼出十二成。
暗影界域里,章汉覃毫不犹豫地潜入地底,大阵在他的法力加持下,通天柱继续往上攀登。
云翟丢掉了所有架子,甚至从天上落到了地上,然后直接咬破了手指头,在脸色一阵苍白之下逼出一滴心头精血……他要拼命了。
“九雷法·雷爆新星。”
他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像似顶着什么东西,虚空先刮起狂风,跟着出现了一粒细微的雷珠,他的双手掌心便放出雷霆,一下又一下刺激雷珠,使其节节膨胀。
哧啦哧啦的恐怖声响愈来愈剧烈,到最后,一团比人还要高大的雷电光团呈现在所有人眼前。这光团要是在地面炸开,每个人都难逃触电而死。
云翟二话不说,已将这光团砸向地面。
“小青,想个办法破了通天柱!”
谢青云看得瞳孔急缩,恰好这时解开了禁制,他救了周纵妻女,便直奔人群,把两女交给谢元敌,然后返身一踏。
震踏之力迅猛铺盖,与冲过来的雷霆荡荡冲击。
“你挡不住的,你们都要死!”云翟满面嚣狂,凄厉地发着笑,长发猎猎作响,法力尽出,雷霆愈加膨胀。
谢青云长吐一口气,身子晃一晃,已出现四个镜像,全用了震踏来顶住雷霆的巨压。
谢元敌咬牙,持枪就要冲上去,却被谢青云严厉瞪了一眼,“我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拼命!”
谢青云制止了犯蠢的小老弟,本体一个纵身跃起,深吸口气,长夜燃起星火,身后幻羽闪现,他猛如利箭般激射出去,长夜深深地刺入雷电光团,“卷残云”的力道在雷电内部疯狂肆虐。
八道铁壁只维持了少许时刻,就被膨胀的雷电冲破,他感觉全身剧痛,咬牙强忍着。最终,卷残云的力道终于还是没能破开雷电,他被冲飞回去,落地便呕出血来。浑身上下都有电花闪烁,若不是三阶法力制造的法罩护体,他早已成了焦炭。
此刻,四道镜像的震踏之力,也已到了极限,眼看雷电就要冲过来,就算是武者,被电一下也是有死无生。
谢青云放缓了呼吸,放空了思绪,在与齐衡最后的决斗之中,长夜吸收过的三种意境,有过短暂融合的迹象,他试着寻摸那种感觉。
长夜微微颤吟,脑海中,象征死亡的花火、绝境里盛开的彼岸花、猛虎游园,三种意象开始混合,似乎它们本就为一体,于是出现了这样一幅画:超绝的焰火在空中盛放,河岸边的彼岸花丛,一只猛虎悠悠游荡。
与此同时,现世层面,这个意象从他的身上浮现。
长夜上煅烧般的斑驳痕迹开始向他的手背蔓延,然而这种煅烧的斑驳显到现世,它就变成了煅烧过的缎带,顺着他的手臂一圈圈往上缠绕,绕过脖子又往胸口,然后是腰腹,跟着是双腿,由左腿又往上,直至左手手腕为止。
谢青云心里一动,轻轻一跺地面,同样是“震踏”,但这一脚落地,只看到他脚下出现一层恐怖的冲击波,如同犁地一样,将雷霆和玄英重水一起剥离地面,最后一股脑地冲向云翟。
云翟的神情还处于惊愕之中,“雷爆新星”乍然破碎,他被自己的法术反噬加之“震踏”掀起的冲击波正面击中,腰间翡翠玉佩升起的法罩刹那间湮灭,他的胸口肉眼可见凹陷,跟着摔飞出去,滚了几滚,不动了。
死烬重生,第二阶段。
谢青云还没来得及细细体悟变化,通天柱所在地面,突有花火般的柱子破土而出,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刺猬突然拱土而起,再细细一看,那横竖交错的,哪是什么柱子,分明是如同花火般的剑光。
在其中一道剑光里,云雷宗宗主章汉覃的咽喉被剑光串穿,已死得不能再死。通天柱法阵破灭,整个从中坍塌,并在过程中崩碎成最原始的灵气。
谢青云怔怔看着,隐约觑见地底下,沈曼青怡然自得地站在那里,一尾白蛇在她身周欢快地漂浮游荡。
然而就在此时,云翟的身体诡异地立了起来,他的意识分明已经重度昏迷,眼白都已往上翻,但他的却站了起来。
谢青云冷冷看着。
云翟腰间的翡翠玉佩忽然一亮,似有个女子的虚影与云翟贴合,“下界居然有能击败他的人,本座该夸你还是骂你呢?”
那女子的声音温暖而深沉,轻得像黑夜里的情人私语,微风乍起,吹拂她的头发。
谢青云心中一凛,这女人只用了一丝意念,就把云翟生生改造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209、九凰仙君
会场。
木界大阵被破,梁旦脸若死灰。他在这个时刻感到了恐惧,对武者的恐惧,或者说对谢韬的恐惧开始从他心里萌芽。他打消了原本所有的盘算,现在他只想远远逃离。
炼气士想走,应该没有武者能拦住吧?
他御器而起,向远空冲去,但身后隐隐的破空音,让他浑身僵硬,一面催动法器尽快逃离,一面扭头看了眼。武者确实不能飞,但是一跳可以达到几百米高度,而且速度快得如同离弦之箭。
梁旦强迫自己冷静,御使法器往更高空飞去,果然,谢韬在划出一道抛物线后,被迫下坠,落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他冷笑着发出狠话,“谢韬,十玄门与你谢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等着,我不信你的子孙个个都拥有你的武道修为!”
“哦?”谢韬蹲下身去,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掂了掂,然后轻轻地甩出去。
这块石头如同流星般划过天际,“噗”一声,洞穿了梁旦的胸骨,于是那狠话就成了他的遗言。
谢韬负着手,转身看向追上来的齐衡,“老家伙,我开始正视你了。”他对于对方的还有勇气跟他斗下去而感到欣赏。
齐衡的眼中露着一种悲哀之色,“谢韬,三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战,你是不是留手了?”
“那时候你还是历国的守护神。”谢韬只用了一句话来解释。你还是守护神的时候,我绝不会杀你。
“我明白了。”齐衡惨笑一声,“谢韬,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所有的斗争,所有的恩怨,这是我最后一招了,我希望你不要留手。”
“我会的。”谢韬淡淡说。
齐衡调整呼吸,暗蓝的幕布显现在半空,他腾空而起,在这暗蓝幕布下,一头稀疏的灰丝轻轻地摇荡着,仍然是点点的星辰闪烁起来。
“沧浪第七式·陨星。”
此次却有不同,那就是齐衡的身体燃烧起来了。一种星辰般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从他难得清明的眼睛里,你可以轻易感受到,这燃烧的正是他的灵魂。
某个瞬间,整个星海都压下来了,大地一片喧嚣沸腾,而这喧嚣沸腾又被某种可怕的重力镇压。这一招,仿佛囊括了沧浪诀前六式的全部特性,而齐衡自己,正是那颗陨落的星辰。
望着如此瑰丽的情景,谢韬缓缓叹了口气,似有一丝真实情感流露。谁没有过少年鲜衣怒马的时候呢?谁没有三五成群呼朋唤友的时候呢?在那个时候,他和齐衡还是朋友。..
“齐衡,”他的神情严肃而且认真,他的手伸出来,由掌变为了拳,然后打出去,“让我送你一场国葬。”
“摧心掌·拳。”
仿佛为印证他的话语,拳出,如有“礼炮”响。
陨星轰然爆碎,星海如同受到了层层震荡的冲击波,一寸寸裂开破碎,最后化为乌有。余波扩散开来之时,齐衡已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黄启明等人赶到时,只看到谢青云一脚“震踏”废了云翟,他们是来帮忙的,但是看现场情况,需要帮助的似乎是云翟。
“他身上缠绕的是什么?”连亭山吃惊地看着。
霍玺现在在考虑的是要不要救云翟,他看了眼黄启明,“黄院主,若是让云翟死在这里,青云道友势必要得罪九仙域,日后仙途恐怕不畅。”
“青云道友有权决定自己和谁为敌。”黄启明不为所动。
霍玺眉头微皱。
“等等,你们看!”连亭山突然叫了起来。
于是他们就看到云翟变成了一个女人,他当然是个十足十的男人,只不过翡翠玉佩里的意念,生生变幻了他的模样。
“是她……”霍玺脸色微变。
黄启明看到三个巡夜人的表现,目光一闪:“莫非她便是九仙域之主?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重霄神界通天柱上九雷宫,住着一位权倾天下的九凰仙君……”连亭山喃喃道,“传闻她平生最喜美男,修行界流传,云翟被贬是因为他和另一个女人生下了孩子,尽管如此,这位帝君却只是把他驱逐而已。”
霍玺面色古怪:“重霄神界有两种特产:一个是渡劫法器,一个是面首。这位帝君的后宫怕不下三千位,都是从各界物色的美男……她要什么男人没有,对云翟倒是颇为钟爱。”
黄启明心里一动,把所得信息全部传音给了谢青云。
地面上,谢青云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拥有非常高挑的身材,熨帖的宫装下是平滑紧致的雪白肌肤和蔚为壮观的山峦,外披一件雍容的华美服饰。似笑非笑的面庞上,有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有力的下颔和高挺的鼻梁,一双眼睛炯炯明亮,带着一种自命不凡的笑容,这让她看起来更加自信、从容,甚至更为美丽。
这无疑是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女人,她成熟的风情,足叫万千少女望尘莫及。
“九凰仙君?”谢青云道。
“哦?作为你认得本座的奖赏,我允许你跪下求饶,或者用你的美色取悦我。”女人微笑着说。
“你就是这场谋乱的幕后主使者。”谢青云冷冷审视着女人。
“臣服本座,或者死。”女人笑着说。她的话语便是权利的象征,那葫芦法宝倏地腾空而起,四周围的“玄英重水”都被吸取,纠结扭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异象——幽蓝色的凤凰。它分明是“水”,且重若金石,但偏偏形成了“凤凰”。幽蓝的焰火,在燃烧着,这个时刻,水和火的界限似乎被模糊了。
谢青云却忽然笑了,“我一向对人友好,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唯独你,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哦?”九凰仙君道。
“我去你娘的!”谢青云突然怒目圆睁,一个跺地飞射而出,长夜猛地劈斩而下。死烬重生进入二阶段后,普普通通的飞身斩击,却如有武学的威力。
幽蓝的凤凰俯身而下,挡住了这一刀。
霎时间,两种不同性质的力量激烈交锋,一重是夜的深邃,一重是幽蓝的焰光,它们双分天下,使虚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界限,余波冲毁了路面,大地出现一道天渊般的鸿沟。
这两人的斗法,使旁观者心中胆寒,被这余波冲上一下,怕是有死无生。
九凰仙君笑道:“早就听说出现了新魂器,看来你驾驭得不错。不过小郎君,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存在,你还要清楚一件事,一山还有一山高。”
谢青云发出讥笑:“多么朴素的道理,倒还用不着你这老妖婆来提醒。”
老妖婆!
九凰仙君的脸色变得很精彩,她自忖容貌从未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流失,她很自信岁月在她身上没有任何痕迹,可是一句“老妖婆”却着实触痛了她。这世上无论多么苍老的女人,都绝不希望被人骂“老妖婆”,何况是像她这样美丽与成熟兼得的女人。
“你不知死活!”她的语调一变,幽蓝凤凰的意象上流转着雷光,乍然一响,谢青云被莫名气劲冲飞出去。
雷、火、水,三重完全不同属性的意象,完美融为一体,这等举重若轻的境界,直令空中看客叹为观止。
谢青云翻身落地,长夜归鞘,按刀举步往前走。他一步一步走向九凰仙君,那幽蓝凤凰释放出来的威压,肉眼可见地震荡着空气。但从他身上释放出了黑暗的气雾,以此抵御着,双方展开了新一轮的争锋。
九凰仙君有些意外,她能感觉到,谢青云接下来的一招完全不同。不说胜负,云翟的肉身恐怕扛不住接下来的冲击。她淡淡笑道:“云翟虽只是本座其中一个爱宠,但本座挺中意他,如果你今天把他害死,就准备好承受九仙域的怒火。”
谢青云不语,黑暗气雾逐渐统御空间,使黑暗变成了主旋律。他漫步,拔刀,挥舞,挽刀花,归鞘,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也罢。”
九凰仙君结印,幽蓝凤凰发出清亮的啼鸣,雷光闪耀无极,隐与天空正在演化的劫云相互勾连。某个刹那,淡红色闪电赫赫然投下来,凤凰意象再次变化,其身躯无限蔓延,狂风起,但见得遮天蔽日的风鹏,携浩荡风雷之力,冲击着黑暗空间。
谢青云在这冲击之下,犹如灯火一样微渺,但是黑暗空间里突如其来一道裂隙,于是那种种的意象全数被切割,在不知多少刀光的侵袭下破灭了,跟着连同九凰仙君的意念在内,统统在黑暗里碎成齑粉。
“长夜·天地一隙。”
云翟惨叫一声,眼中的神采暗灭下去,腰间的翡翠玉佩也破碎开来。
“谢青云,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虚空中,九凰仙君的声音逐渐渺不可闻,但有裂缝生就,吸走了那葫芦。
谢青云眼疾手快冲上去一刀劈在那裂隙上,“老妖婆,这是我的战利品!”他伸手一抓,那宝葫芦就落入了他的手里。
210、五宝造化葫芦
望火楼上,吴崖看得羡慕嫉妒恨:“那魂器也太厉害了,谢青云连那个女人的意念都给打碎了……”
“名物坊确实有点门道。”阙殿河眯起眼睛笑道,“不过,那位坊主找了三百年,此刀才终于得遇明主,此前的十几任主人,都因为领会不到此刀的意蕴而死于非命。所以,即便将此刀送予道友,能否拔出来还是两说,拔出来能否驾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还是算了……”吴崖听得冷汗直流,旋即眼珠子乱转,这家伙缺德归缺德,却好像知道很不少的隐秘,于是又问,“道友,那个连九凰仙君都要回收的宝葫芦是什么?”
“那是九凰自己炼制的成套法宝,数千年前名气可不小,现在她久居幕后,很多人都忘了她曾经的威风。”阙殿河微笑着,“这套法宝共由五个宝葫芦构成,合在一起,可召唤五色神兽。谢青云手上的,里面装的是苦海炼制过后的“玄英重水”,攻敌不是它的强项,专以落人法宝为主。”
随着二人的交谈,天光大亮。最后的劫云散去,阳光重又投落在西京城里。
阙殿河说着话,同时远远地望向天上的三个巡夜人,并意味深长地看了夜明玄很久。夜明玄感受到视线,往下一看,从“千里目”上可以看出对方是同门,但却不知拜在何人门下,道号又是什么,他刚要招呼一番,阙殿河已带着吴崖消失不见。
谢青云抓着宝葫芦,来不及细看便收入储物符。在凝神警惕片刻之后,确认再无敌踪,便解除了“乾坤逆数”和“死烬重生”。心神一经松懈,整个人就被强烈的疲惫感所袭扰。
他强忍昏昏欲睡的冲动,返身走向历国君臣,“可有伤者?敌人应该已经除尽,赶快安排救助伤员。”
“我等有惊无险,青云怎么样?”谢宝仁关切地看着他。
“多谢大伯关心,小侄只是有些脱力。”谢青云舒了口气。
这时沈曼青取下云翟的储物符走过来,把它放到谢青云手中,“我来迟了些。你的刀似乎又有变化?”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谢青云拿起云翟的储物符观看,发现跟自己的完全不同,识念探进去,顿时被吓了一跳,里头琳琅满目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宝贝,就好像道院藏宝阁似的。最最惊人的,是它的空间,粗略估计最少有五十个立方。
它的外形像一个手表,但只有表身而没有表带,往手臂上一贴,就融入其中,而另一个储物符就被挤了出来。它很霸道,但是谢青云很喜欢。
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此战谢宝鲲和谢元敌皆受重伤,被带回去养护;敌方除了雨花剑蓝柳不知所踪以外,其余成员尽数被诛除。周纵被锁困了一段时间,陷入了昏迷,但没有大碍,被黄启明带回了道院。
喾帝被“玄英重水”纠缠得有些虚弱,把谢青云召到跟前,神色复杂地说:“谢青云,朕不知如何感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对朕说。”新
谢青云作揖,一躬到底:“请陛下好好治理国家,好好爱护历国的老百姓,便是对在下最好的回报。”
“朕答应你!”喾帝心中一震。
此战之中,谢韬不仅独力破了木界大阵,更是独力击杀了齐衡和十玄门大长老梁旦,战功卓著,令得喾帝不知如何赏赐。幸好这位老人家表明早已无心世俗的权位,才算终止了“封异姓王”的浪潮。
而武道大会当然是不了了之,会场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想办也办不了了。来与会的固然失望,但听说背后是云雷宗,险些把他们这些武者一网打尽,于是生出劫后余生的感激。
善后的工作,当然用不着谢青云,他确认了谢老太公无恙后,便直接回到凤鸣院,脱掉了衣服在自己的床上倒头就睡。这一觉直睡到了黄昏,昏红的晚照直射入房中,如铺盖了一层黄金。
谢青云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窗边站着个窈窕的背影,天边的晚霞照在她的面庞上,使那张清纯脸孔的侧面,愈显得如同雕刻般精致。与体型极相衬的褙子长裙,把她身上婉约柔媚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她似有所感,回头正便望见谢青云出神地看着自己,于是嫣然一笑:
“青云哥,你醒了。”
“嗯。”谢青云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上半身不着片缕,便就躺着,“清妹妹,你来我房间作甚?”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谢漾清轻声吟诵,然后幽幽地望着他,“青云哥,你心里念的那个人是谁呀?”
这不是我写的……再说我早上才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你不慰问慰问也就罢了,谈什么诗词呀……谢青云暗暗地翻着白眼。
谢漾清捂嘴一笑:“青云哥,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谢漾清这小妮子好没道理,哥哥我早上打生打死不见你人影,才刚歇息起来,就被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清妹妹真是哥哥的知己。”谢青云连连点头。
谢漾清见他这样痛快承认,忍俊不禁,“青云哥,不逗你了,太公要见你。”
谢青云一怔,旋即道:“那清妹妹先去,我随后就来。”
“青云哥,你真的要让我走?”谢漾清意味莫名道。
你在我怎么穿衣服……谢青云只能点头,“我随后就到。”
待谢漾清走下楼去,他掀开被子,突然发现自己挂在架子上的衣服不翼而飞,楼上衣柜里也没来得及添置衣物,他有些犯愁了,难道就穿着件大裤衩子去见太公?怕是头都要被敲烂。
这时候谢漾清又走了上来,捧着一叠衣物,与之前的黑色深衣类同,但锈有银色的花纹,显得更为神秘。
“青云哥的衣服有些脏,我让丫鬟拿下去洗了,前段时间给你订做了一套,今天才送过来。”
谢青云刚想道谢,已被谢漾清套上了银灰色的中衣,她还抬头看着谢青云,“手。”
“我自己来就行了。”谢青云有些脸红,从来没有女孩子这样温柔地给他穿衣服。
“青云哥,过两个月就是我的及笄礼了,之后我就会离开东离。”谢漾清轻声地说着,一面把谢青云的手抬起来,然后继续给他套上中衣。
“你要离开?”谢青云一怔,“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这个家,为什么要离开?”
“青云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谢漾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拿起黑色深衣给他披上,整理了长袖、衣襟和腰带。
谢青云生怕她又给自己穿鞋,连忙三下五除二把脚套到靴子里,然后才思考她的问题,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除了增进修为,暂时还没想好。”
谢漾清没有再问。
来到幽篁院,太公让他在对面坐下,谢漾清给二人煮茶,院子里除了水车声,有些静悄悄的。
谢韬忽然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谢青云有些发怔,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大伯已经在给你物色人家了,你有没有想过娶妻生子?”
谢韬的问题让谢青云陷入了沉思,娶妻生子,这是一个现实的平凡的问题,但也是一个不平凡的选择。成立一个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孩子,照顾妻子,养育孩子,似乎这就是生活的真谛。
但炼气士的思维方式不同,生活也不同。
撇开修为、长生大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谢青云心里产生了少许的悸动,他很坚定地用了前世一句名言作为回复:“太公,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
谢韬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默默地把一个储物符推到他面前,“这是梁旦的。既然你无意成家,我就让你大伯别操持了,免得娶了人家,又让人守活寡。”
太公连这一层都想到了……而且这储物符,可是四阶神临的遗物……谢青云心中感动,“是,多谢太公。”
“飞仙盛会好好表现,去吧。”谢韬闭目,似乎就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于是,谢青云连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正要进房清点战利品,突有所感,闪身来到房顶上,有位客人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常道友造访的方式还真奇特。”谢青云看着这位客人,眉头微微皱着。
来人正是常典。
常典微笑着拱手作揖:“分别时日不长,青云兄已有如此境界,实在令人惊怖。”
“我看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谢青云淡淡道,“要不然你怎敢擅闯我家。”
“那也许是因为我只是来做买卖的……”常典脸上微露悸色,“但要说没有害怕,却是假的,青云兄家里那位老人,着实……”他不知如何形容,笑着摇了摇头,“这却与我的来意无关。”
“你想要什么?”谢青云道。
“五宝造化葫芦。”常典道。
“我早上得到的战利品,你傍晚就收到消息了?”谢青云心中一凛,自己简直半点秘密也没有。
211、地核玄磁(求推荐!!)
“这不是重点。”常典笑道。
“道友要这个葫芦做什么?”谢青云还没来得及研究这件法宝。
常典笑道:“这葫芦是件组合法宝,单一件是发挥不出其能力的,所以我想买了,卖回给它的主人。”
“道友真是好盘算!”谢青云不无讥讽道。
“天底下没有不可做的买卖。”常典笑道。
谢青云冷笑道:“我把这法宝卖给你,然后你拿去卖回给九凰老妖婆,让她用来对付我?”
“此言差矣。”常典道。
“差哪里?”谢青云道。
“九凰仙君对付青云兄,实在还用不上法宝。”常典道。
谢青云闻言一滞,但知道他是对的,那附在云翟身上的,不过是她的一道意念,却能催动法宝使出如此可怕的法术,若不是死烬重生第二阶段,还不知道现在谁生谁死。
“那老妖婆让我很不痛快,我凭什么让她白白买回去?”谢青云道。
常典似乎很有把握说服谢青云,笑着说:“此法宝于青云兄不过是鸡肋,但却可换来当下修炼所最需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比如说?”谢青云道。
“凭依物。”常典说着手腕一翻,掌上立时出现一块青黄色的晶莹发亮的宝石,宝石表面上有粼粼的光粒扩散,看着就极为贵重。
“淬金胆。”谢青云眯眼。他所看的典籍不但记载了七种凭依物的名字和功用,还配有图像,所以一眼认出此物。他近来时常有心血来潮的感觉,应该是即将突破引玉一层,但缺少凭依物就不可能突破。
“道友不会认为,仅凭淬金胆就能换取法宝吧?”
“当然不能。”常典微笑着说,“所以,除此以外,我还准备了一个关于司南姑娘的秘密。”
“什么秘密?”谢青云顺口问。
“青云兄这是准备跟我交易了?”常典笑着说。
谢青云连连摇头:“司南的秘密我迟早会知道,你想换法宝,还是换个筹码。”他不介意卖掉葫芦,但他也不是傻子,法宝的价值肯定远超法器,连篆玉都无法衡量。
常典眼珠子一转,笑道:“既如此,今日在下准备不够充分,那么我过段时间再来找青云兄。”说罢一闪而逝。
谢青云有些可惜,那“淬金胆”正是他目下亟需之物,不过贱卖法宝是不可能的,反正飞仙盛会有拍卖,到时候拍卖会上肯定会有凭依物的出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回到房间,意外发现司南飘在窗前,正看着窗外的月光,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瞪着他,“听说你今天和别人打架去了?”
她的问题好像一个母亲在质问她的孩子。
准确地说,是生死战……谢青云回想到险死还生的经历,没有告诉,只是笑着说:“臭妖精良心发现了?关心起我来了,真是稀奇。”
“谢青云那么笨,被人打死了怎么办?”司南气哼哼地说。
“说什么呢,小爷打架没输过。”谢青云挑了挑眉毛。
“你们人类真是无知又愚昧的种族,总是喜欢用暴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司南不屑地扬起下巴,“高层次的意识形态,早已摆脱了这种低级手段,谢青云,你要向司南大人多多学习,要不然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对对对,我很愚蠢,伟大的睿智的司南大人,请问你能不能回你的房间去呢,我要上床睡觉了。”
“这么早?”
这时沈曼青从楼下走上来。
谢青云忍不住捂脸,他的房间半点隐私也没有,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进出都不知道敲门,万一我正在做很隐私的事情怎么办?
“咦。”他忽然发现司南正用一种极其凌厉的眼神瞪着沈曼青,或者说沈曼青肩膀上的一条纯白小蛇。
那小蛇探起脑袋来,也朝着司南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谢青云,那是个坏东西,你快打死它!”所谓的“高层次意识形态”的司南大人,一副你再不动手我就要出手的模样。
整个房间在一人一蛇的对峙下,产生了激烈的动静。
沈曼青挑眉怒道:“小白是我的家人,你胡说什么呢!”
谢青云想不通司南怎么会对一条蛇有那么大的反应,心想莫非她怕蛇?但是不应该啊,蛇执事放出来的那么大的元神法相,那可是大蛇,也未见她有半点波动。
虚空里,那种微粒的爆破在逐渐加深,整栋房子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住手!”谢青云拦在二者之间,阻隔了视线,“在我的房子里,谁敢使用暴力,休怪我赶他走了!”好不容易有间大房子住,他可不想就这样被毁了。
司南忽然抓起谢青云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房子里立刻响起了猪一样的惨叫声。然后,她示威般地瞧了眼白蛇,从窗台飘了出去。
“臭妖精,你能不能走门啊,从窗户飘来飘去的,把府里人吓到怎么办……”
白蛇对沈曼青似乎很重要,她也还在生气,说了一声“告辞”,就转身下楼走了。
谢青云见她在气头上,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待确认房中再无他人,也无人上门来找,便紧闭了门窗,把两个储物符拿了出来。正要清点一下战利品,忽觉天机伞有所异动,他把识念探入其中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天机伞上,正漂浮着个阴魂,这阴魂的脸孔不是别人,正是云翟。
怎么回事?
他的阴魂怎么被天机伞收取了?
这是什么原理?
“难道一直以来,我都没弄清楚天机伞遵循的因果原理?”
“我和云翟的因果是什么呢?最简单地说,就是他想杀我,却被我反杀了。”
谢青云正沉思时,天机伞已在吸取云翟的气数。看来不是一定要完成对方的因果,与之有因果牵连,在因果结束后,也能达到吸收的条件。
至于具体如何,他觉得没有必要深究,反正他会下杀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就杀了。正好,天机伞内反哺的法力已经捉襟见肘,有云翟的气数补充,又能维持一段时间了。
这储物符里单是法器就多达五件,其中有三件是渡劫法器。所谓的渡劫法器,就是专用来对付各种劫数的法器,对敌效果可能不佳,但应付劫数却很有用。譬如说有件斑白的“宝盖”,可发出炽白神光,是专门用来对付劫魔的。
当然,这些对他目前用途不大,拿来卖钱最实在。
那种装有篆玉的小袋子,则整整有七个,刚好三百五十块篆玉。而最让他感到开心的,是另外一件凭依物的出现。
这是一颗黄橙橙的圆滚滚的珠子,约莫只有龙眼大小,但是上面有一层厚厚的土黄神光,看着极是厚重。
地核玄磁!
这是七种凭依物中,代表大地的宝物。这种宝贝只有在深入地层的地方才能找到原材料,那是一种附着地心元磁之力的特殊矿物,经过特殊的工艺锻造后才能被人体吸收。
有了它,可以突破引玉第一层了吧!
谢青云把它放在一边,继续清点其他东西。玉简很多,有二十来件,记载法术类的玉简,共有五六个,不过都是些小法术,云雷宗的传承功法,并不在其中。剩下的,就是一些布阵、修符之法,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有价值的,想必都存在云翟的脑子里。
各种丹药十七瓶,每瓶数目不等,瓶上都贴有标签,方便了他择选。其中有五瓶是辟谷丹,每颗辟谷丹可维持十天不用进食,这五瓶够他闭关三年了。
梁旦的身家就要差一点,篆玉只有一百多一些,其他玉简、丹药、法器等物,也都较次,看来要么把宝物藏起来了,要么他是真的穷。
但是谢青云已经很满足了,突然多出了接近五百篆玉,加上原本的,已有六百多,再把一些无用的法器卖了,拍卖会上如果有凭依物出现,就不用眼巴巴观望了。
清点完战利品,尽管睡了个白天,还是有些犯困,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进入梦乡。
翌日,金鸡报晓,天光还只有蒙蒙亮的时候,庾庚的敲门声叫醒了他。
“公子,何公公在外面求见。”
这阉人大早上的找***什么?谢青云对这个宦官没什么好感,但皇帝身边的人,兴许是和飞仙盛会有关,便道:“让他到客厅去。”
他起身穿衣,婢女已端水上来,便洗了把脸下楼。
来到会客厅,何安已在恭候。
“老奴参见谢仙士。”他表现得也很恭敬。
“公公请坐。”谢青云虚引了一下,便自己坐下,“这大清早的,公公找我何事啊?”
“是陛下让老奴来送篆玉的。”何安没有坐,躬身站在一旁。
“篆玉?”谢青云心里一动。
何安道:“是,皇宫宝库加上抄没齐家的加上诸位大臣们的藏品,拢共一千二百篆玉。”
“这么多?”谢青云大吃一惊。
何安笑道:“陛下知谢仙士无意世俗权势,皇族心法亦已看不在眼内,便决意以此作为报偿。另外,陛下希望谢仙士今日出席飞仙盛会洽谈会,时间是午时。”.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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