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提刑仙官TXT下载提刑仙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提刑仙官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提刑仙官txt下载     提刑仙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提刑司线人

    白斩天连忙给沈曼青拿了张椅子。沈曼青坐下,道:“司南姑娘呢?”

    “还没醒。”白斩天道。

    沈曼青看着谢青云。

    谢青云夹了几块肉在碗里,然后站起来:“她在哪间房,我去看看她。”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斩天指了指他身后的厢房。他转身走到厢房门口,推门进去,只见司南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仿佛在沉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沉睡中的司南,静态下的少女,给他一种艺术品般的难以言述的灵韵。

    “谢青云,关于司南姑奶奶的事情,我可一个字都没有对道院说。”白斩天跟着他走进来。

    “哦?”谢青云道。

    白斩天道:“我只说我一开始就被打晕了,但这话连小爽子都不信,道院全是人精,如果你不愿让人知道,最好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谢青云道:“我们又没犯法,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倒是。”白斩天耸了耸肩,“不过,道院便罢了,那乾乙是提刑司的人,他很可能会探究到底。对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醒来就去见他。”

    “帮我看着司南。”

    谢青云扒完碗里的饭,把碗筷放在白斩天手里,径自去往道院。

    “嘿,这小子把我当奴才了。”

    白斩天拿了他的碗筷回到院子,随手放在桌上。

    “你不愿意可以拒绝。”萧爽道。

    “我怕他拿刀砍我。”白斩天回想瀑布的情景,心有余悸。要不是神都教的狂信徒拼命祷告,那小子连真神都差点斩了。

    “我算是明白了。”他重重拍桌。

    沈曼青正在小口小口吃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蛇执事为何死追着谢青云不放了。”白斩天冷笑道,“换成我是他,也要先把谢青云弄死,这小子现在就能斩真神,谁知道日后不能斩神都教?”

    “什么真神,你在说什么?”萧爽疑惑地看着他。

    白斩天淡淡道:“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免得睡不着。”

    萧爽觉得自己亏大了,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情,可惜什么也没看见。他眼珠子一转,把目标打到沈曼青身上,“师姐,你跟我说说罢。”

    沈曼青放下碗筷,淡淡看着他:“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师姐。”

    白斩天道:“但最惊人的,还要属司南姑奶奶。我跟你们说,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有一种特别害怕的感觉,我的感觉一向不会骗我。”

    萧爽愤愤道:“你什么也不告诉我,聊不下去了。”他愤而摔碗。

    白斩天抓着他冷笑:“喂喂,划拳你可输了,负责洗碗,不要找借口开溜。”

    “这次离开东离,谁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到时候你这房子都易主了,还留着碗筷干什么?”萧爽不爽道。

    “你懂个屁,这叫生活仪式感,愿赌服输,快滚去洗碗。”白斩天踢了他一脚,在他发怒扑过来前悠然道,“你洗完了,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现场的情况。”

    “此话当真?”萧爽的好奇心已快要把他折磨得发疯,闻言都忘了生气。

    白斩天面露不悦:“小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还少了……萧爽勃然大怒,但为了秘密,他生生忍下,一声不吭跑去洗碗。

    “我回房打坐了。”沈曼青起身而去。

    ……

    谢青云慢慢踱步来到道院门口,早有个道童在门口候着,他被领着来到一个幽静的院子。

    主卧房门开着,乾乙背对着门口坐在矮几前书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道:“进来,不用客气,坐吧。”

    谢青云走进去,盘腿坐在乾乙对面的蒲团上。矮几上有个盘子,上面放着他从未见过的珍果。

    “这些果子富含灵力,本身就是炼药的药材,你随便吃点吧。”乾乙头也不抬地说,似乎并不在意被谢青云看见他在写什么。

    “多谢。”谢青云拿起个果子咬了一口,入口清脆甜爽,口感近似早生的桃子。

    “你们是怎么击退神都教的?”乾乙道。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谢青云摇头道,“老乾,神都教究竟是什么来头?”

    乾乙好笑道:“你这人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是我问你话还是你问我?”

    “咱们也算是有过共患难的交情,我才不跟你客气。”谢青云笑道。

    我这神降之躯,没了就没了,这算什么共患难……乾乙笔头一顿:“你要问这个问题,那才真的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神都教的由来,至少要回推数万年前。”

    “哦?”谢青云吃惊道,“神都教存在如此久远?”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有些话我也不敢说,有些名字甚至不能提。”乾乙随口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是种幸福,总之我对你只有一个建议,远离神都教。”

    谢青云道:“那道院为何发下悬赏令?明知天盗盟背后很可能是神都教?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嘿,你这小子。”乾乙停笔抬头看他,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修行炼气,长生之道,有那么容易吗?我虽建议你远离神都教,却没有让你远离机缘。悬赏令就是你的机缘,明白吗?”

    二者当然有很大不同。谢青云有些明白了:“我相信神都教此前还未把我放在心上,但蛇执事此次擅自行动,致使损失……我跟他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避无可避,你不方便告诉我,我就自己查吧。”

    “你就查吧。”乾乙冷笑,继续伏案书写,“你的脾气倒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那小子也跟你一样轴得很,都不听劝。”

    谢青云淡淡一笑,没有解释。此次神都教损失了一位真神和数百位狂信徒,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他继续咬着果子,身体的酸痛慢慢减缓,效果十分显著。

    “你很着急?”乾乙道。

    “倒也不是。”谢青云道。

    “那就吃你的果子。”乾乙道。

    谢青云耸了耸肩,三下五除五二把盘子里的果子啃了个精光,然后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向吃货的方向发展了,都怪那个臭妖精,被传染了。他想到司南,就忍不住想到瀑布下的那一幕,有些怔怔失神。

    那究竟是什么?神通?法术?妖法?魔道术式?

    乾乙写完了奏报,检查了一遍,然后折起来封好,抬头只见谢青云神思飞到不知多少重天去了,咳了两声,敲了两下桌面:“不好好炼化果子的灵力,想什么呢?”

    谢青云回过神笑道:“我在想,你这样身份的仙官大老爷,到东离来微服私访,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

    乾乙喝了口茶,然后淡淡看着他:“谢青云,知道我为何要叫你来吗?”

    “洗耳恭听。”谢青云道。

    乾乙道:“两件事。第一,我要你成为提刑司的线人。”

    “线人?”谢青云哭笑不得,他当然不是不知道“线人”的意思,前世都是他这样要求别人,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这样要求,“我是说,我这样的小人物能为提刑司提供什么消息呢?”

    乾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青云,你这样我可就要好好跟你算算了,现在坐在你对面的人是谁知道吗?”

    “乾乙,提刑司仙官大老爷。”谢青云道。

    “你自称小人物,可对我有半点敬畏?”乾乙道。

    谢青云笑道:“乾乙大人如此宽厚亲民,叫人不自觉的亲近;再说你怎知我不敬畏,我对大人物的敬畏都放在心底。”

    “你小子是个滑头,我算明白了。”乾乙道。

    谢青云道:“做提刑司的线人有什么好处?”

    乾乙笑道:“你不是想查神都教?”

    “乾乙大人才真的是手腕高超。”谢青云叹了口气,“那么,我能为提刑司创造什么价值呢?”

    “什么都可以,一旦发现值得告诉我的,东离大洲任意一家道院,都可以用道纹联系我。”乾乙指了指手背。

    谢青云立刻想起那个略缩的阴阳太极图。原来这个东西叫道纹。

    “第二件事是什么?”他道。

    乾乙注视着他,缓缓道:“第二件事,我要你调查名物坊的所在。这件事如果成功,我不但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神都教的一切都告诉你,我还可以代表提刑司完成你一个愿望。”

    “名物坊?”谢青云吃了一惊。

    乾乙看着他腰上的长夜:“你的兵器排名蹿升很快。现在诸天万界都已知道名刀长夜出世的消息了。”

    谢青云皱眉道:“为什么让我调查,我现在连东离都走不出去。还有,名物坊到底是什么?”

    乾乙道:“名物坊轻易不出世,一旦出世,就会有一件名物降生。每当名物出世,万界都将迎来一场大动|乱,神都教的复出就是明证。名物坊游荡在诸天万界,行踪诡秘,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你是名物之主,那位神秘的坊主说不定会与你接触。”

    谢青云想到了那个蒙面女子,道:“方便问一下,提刑司找名物坊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乾乙淡淡道,“把你调查的结果给我,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任何报酬。最后,我再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和鹏程商会走得太近。”

137、未妨沉吟

    谢青云回到白斩天家里,迎面正见白斩天拿着个茶盏在院子里优哉游哉地踱步,他走上去一脚飞踹。

    “你踢我做什么?”白斩天惊愕地看着他。

    “不知道,就是想踢你。”谢青云道。

    “你这……”

    一旁的萧爽眼疾手快,在白斩天暴跳如雷时,忽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这一巴掌极响亮,打的白斩天都懵了,他呆呆看着萧爽,“你,你刚刚打我了?”

    “我没有啊。”萧爽茫然道。

    “没有吗?”白斩天疑惑地皱起眉头。

    萧爽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天,你打不过他的,算了。”

    “对,我差点忘了,谢谢你提醒……个头哇!”白斩天忽然跳起来,狠狠一巴掌劈下去。然而萧爽见势不妙,早已一溜烟跑了。

    “你个鳖孙,给我站住!”白斩天立刻追出去。

    谢青云叹了口气,转身向司南的房间走去,经过沈曼青的房间时,房门忽然打开,沈曼青看着他,“怎么,不太顺利?”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乾乙让我做提刑司的线人。”

    “这不是挺好?”沈曼青道。

    谢青云没有解释,转而道:“你剑胎被夺又受了重伤,好些了吗?”

    “我从没有这样好过。”沈曼青很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谢青云理解她话里的含义,由衷道:“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沈曼青笑着点了点螓:“进来坐坐?”

    “晚一些,我先去看看司南。”谢青云向她点了点头,径去司南房里,见她还是昏睡不醒,便在床边盘膝坐下,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

    “为防神都教再次伏击,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必须先在上阳城里养好伤才能回历国。”

    “考虑到我现在的核心保命手段都和内力相关,回历国除了拜见谢家太公‘认祖归宗’以外,还得找到内力的修炼方法,这就难以避免和谢氏整个家族打交道,须买些礼物备着,礼多人不怪嘛。”

    “‘卷残云’是我前世就会的招式,严格说起来,这一招靠的是肌肉的力量,应该属于技击技巧。而‘天地一隙’才是真正的武学;但‘天地一隙’又不单纯只是武学。施展之后,我的法力也不知不觉消耗大半,导致‘乾坤逆数’的效果提前结束,要不是司南……”

    他扭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女,皱眉自语,“臭妖精的本体隔空强降,所耗费的必然超乎想象,这也许就是她一直昏睡的原因。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她……”

    “提刑司比我想象的要可怕,鹏程商会才刚跟我接触,乾乙立刻就发现了。他为什么要那样警告我?鹏程商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管怎样,以后跟他们任何一方打交道,都要提防着点。乾乙不肯告诉我神都教的情报,却又以此做报酬,要我调查名物坊,显然不是担心我,而只是捏在手里做筹码。”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常典,那家伙无疑是个典型的商人,而且似乎知道司南的身份,不肯说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出不起价。他觉得如果他能够拿出常典需要的东西,说不定能获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瀑布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看着司南喃喃自语,“臭妖精,你到底是人是妖是鬼是魔?你为什么会被镇压?我到底应不应该帮你?”

    “为了调查你的来历,我背着你去了慈安寺。我可能搞砸了。那个空智和尚,明明看着不像有法力的样子,但在谈到你时,就变得很可怕。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你身上的因果既复杂又诡秘,我一再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没想到还是……小青他们迟早要问我你的事情,我该不该告诉他们?”

    “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要调查你的事情,也许我需要朋友们的助力。对了,飞剑……”

    他忽然想起来王博的飞剑,按照钱傲的说法,这飞剑里头藏着巨大秘密。他取出来看着,这飞剑在平常状态下也就巴掌大,小巧而且精致,像是略缩的模型。剑身流转着浮动的光华,他拿起仔细看了半天,也不知这秘密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也许我可以潜入皇宫问问钱贵妃?以她和钱傲的关系,说不定知道这个秘密。”

    想到那个美艳贵妃妩媚又狠辣的神态,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还是别去招惹她了……”

    他收了思绪,认真恢复法力。半个时辰后,感觉法力已恢复到充盈状态,便起身走出房间,来到沈曼青房门外敲了敲。

    “进。”沈曼青的声音传出来。

    谢青云推开门,只见沈曼青在床榻上盘膝打坐,便笑着说:“我在历国有些从未谋面的亲族,所以准备去市集买些礼物备着,你能帮我看着司南吗?”

    “你很在乎司南姑娘。”沈曼青道。

    谢青云道:“她救了我们,现在昏迷不醒,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你放心,我会守着她。”沈曼青道,“不过,这两天上阳城正好举办百族节,朝廷解除了宵禁,晚上去的话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谢青云眼睛一亮:“那确实不错。”

    “那个……”沈曼青很小声地说,“晚上我们可以委托白斩天看着司南姑娘,我很熟悉上阳城,可以做你的向导。”

    谢青云欣然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沈曼青轻声说着,娇靥微红。

    ……

    夜晚,华灯初上,上阳城闹热非凡,到处都张灯结彩,东离人精于戏曲是由于热爱,毫不夸张地说,五十步就有个戏台。

    谢青云和沈曼青并肩走在街上。沈曼青的装束新潮又大胆,频频惹来怪异的注目,她毫不在乎,神色如常地走着。

    “她这样多半是反抗世俗的礼教。”谢青云暗暗想着,觉着她实在很有现代的女性意识,于是更为欣赏。

    “小青,你离开东离,第一站准备先去哪里?”他随口地问道。

    “先去领略一下中土繁华。”沈曼青笑道,“据说中土世界人、妖混居,相安无事,我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东离确实太封闭了。”谢青云感叹着道,“三面临海,一面是神殁之地,与外界的交流几乎为零。”

    “是啊。”沈曼青深以为然,“炼气士四阶才算真正踏上长生大道。往后修行会越来越难,我已决心不再加入门派,所以第二步应该会去参加赏银捕手的考核。”

    “虽然,”她回忆起被道院拒之门外的情景,眉宇间浮出郁色,“道院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散人成为捕手,赚取道勋换资源,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考捕手证?”谢青云若有所思,“你既已有清晰的规划,那我就放心了。”

    这时他们来到龙仙河畔,看着一艘艘五颜六色的画舫驶过。

    微风轻拂,沈曼青头上几屡短发扎不住脱落下来,她伸手拢了拢,侧头定定地注视谢青云:“青云,东离太小了,我希望有一天能在东离以外的世界看到你。”

    谢青云笑道:“当然,我家小老弟有个愿望,就是希望能与诸天世界的天才们一较高低。我的野心可是很大的,这个世界的风景,要到高处才能领略到。”

    “只要一想到你也在路上,我就感到安心。”沈曼青轻笑,忽然走上去,轻轻地拥抱谢青云,然后转身向喧闹处而去。

    谢青云怔了怔,她停在灯火通明处嫣然回望,娇艳得像是完全绽放的孤傲的雪梅,“不买东西了?”

    ……

    有了沈曼青的带领,谢青云低价买了好些实惠的精品。

    这时来到一个饰品铺子,他心里一动,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你真有心。”沈曼青道。

    虽然谢氏是男人当家做主,但女人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动机不纯的谢青云打了个哈哈掩饰,迈步进了去。

    铺子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竟有微弱的法力气息。

    二人一走进去,他立刻有所感应,连忙从柜台里迎出去:“二位道友莅临,小店蓬荜生辉。”

    “炼气士?”谢青云有些吃惊。

    “买卖糊口,见笑了。”中年男人惭愧地说。

    谢青云笑道:“不偷不抢不盗,自食其力是很光荣的一件事,道友没必要为此感到难堪。我可以随便看看么?”

    “当然,请随意。”中年男人笑道。

    谢青云便随意逛了起来,他来到一个展柜面前停下,透明的柜子里,一件天蓝色珠串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珠串的珠子看起来如同天蓝色的琥珀,又仿佛少女的晶莹泪珠,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看着极是惹人怜爱。

    中年男人微笑道:“这珠串是亡妻的设计,名叫蓝色之泪,我负责锻造,材料是深海珍珠和极地玄冰,虽算不上法器,但戴着有清心明目的功效。”

    他看了看沈曼青,“不过,这款珠串与道友的道侣在气质上略有差异,戴着不太合适。我推荐这款……”他说着引二人来到展柜的另一头,指着一串精美项链,“这链子也是亡妻的设计,名叫踏雪寻梅。”

    “掌柜误会了。”谢青云轻咳两声,“我们是朋友,她陪着我来的。”

    “是吗?”中年男人诧异道,“明明看起来很登对。”

138、踏雪寻梅

    沈曼青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心内的小雀跃不便为外人道。她低头看到那项链,登时就呆住了。由踏入仙途以来,她每天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准备闭关的路上,凡俗间的欲望不沾半点,一心只读剑书,从来也不曾为自己买过像样的饰品。

    她到底也还是个女子,乍见这“踏雪寻梅”,忍不住的露出喜爱之色。

    谢青云也看到了那项链的模样。其链子工艺就极复杂,由一朵朵大约只有半粒米大小的梅花串成,这些梅花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勾勒出来的,简直栩栩如生;其项坠更不得了,约有龙眼大小,整体是薄薄的冰白雪片,镂空的图纹设计,真像一朵雪花飘落的样子。

    掌柜的眼光真的毒辣,这项链确实很适合沈曼青。但他心中有些疑惑,道:“掌柜的,这项链既叫‘踏雪寻梅’,却为何用梅花来组成链子呢?”

    “道友有所不知。”中年男人露出缅怀的神色,“亡妻晚年设计这项链时,回想起我们这辈子孜孜不倦追求长生大道,临到老了才发现,最重要的东西原来是我们早就拥有却忽略掉的彼此的陪伴。所谓‘踏雪寻梅’,寓的便是此意。”

    “寓意真好。”沈曼青有些痴了,“道友夫妻恩爱,夫唱妇随,真令人羡慕。”

    “见笑了。”中年男人悄然抹去眼角泪痕,微笑着说。

    “小青,它真的很适合你。”谢青云从展柜里取出了“踏雪寻梅”,然后捧着递给沈曼青。

    “为什么这样说?”沈曼青却没有接。

    谢青云道:“你的锁骨特别精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骨相美,再加上你身上天然的高冷气质,这项链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沈曼青的眼睛里微漾着丝丝涟漪:“你要送我?”

    谢青云笑道:“就当是你陪我买东西的谢礼,请你收下。”

    “你能替我戴上它么?”沈曼青轻声地说。

    “当然。”谢青云动作轻快地帮她戴好,然后退了两步欣赏。因为沈曼青那奇异的装束,项链贴在沈曼青胸骨上的情形一览无遗,高超的工艺和设计使银白的项链与雪白的肌肤浑然一体,而因为项链的存在,她的精致的锁骨也被衬显出来,整体的清冷出尘的气质变得更加明显。

    “怎么样?”沈曼青的耳根有些发烫。

    “完美。”谢青云惊叹道。

    “谢谢。”沈曼青轻声说。不知是谢他赞美还是谢他送项链,抑或二者都有。

    “这是你的应得的。”谢青云笑道。

    他看向掌柜,却发现后者也看呆了,便咳了两声提醒。

    “对,对不住……”中年男人醒过神来,惭愧地道,“这项链卖给过好多人,但从没有人能戴出道友这般入骨的效果。想必亡妻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吧。”

    “这是我的荣幸。”沈曼青轻抚着项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谢青云随后又选了五六件饰品,最后指着那天蓝色珠串道:“掌柜的,把这件一起包起来,算算多少钱。”

    “好嘞。”

    中年男人手脚很麻利,把一件一件饰品分别包好,然后装入大盒子里,跟着拿出算盘“哔哔啵啵”一通算,最后露出一个微笑,“承惠二百一十五贯,给道友抹个零头,就算二百贯吧。”

    虽然贵,但是物超所值……谢青云痛快地付了钱,然后把东西装入储物符。

    出得饰品铺子,他边走边道:“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咱们买点酒菜回去吧,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好。”沈曼青点头。

    谢青云便去买了些下酒的花生、卤的鸡鸭牛肉、凉拌菜,扛了两大坛酒往回走。

    ……

    上汤县往南是去上阳,往西北方向去,就是十玄门所在的神木山。神木山有十座峰,分别对应十玄门的十脉。其中青木峰既是神木山的主峰,又是十玄门的主脉。

    十玄门没有掌门,每座峰弟子多则数百,少则数十,由十个长老统筹一切日常事务,而这十个长老组成了长老议会,其中权利最大的是青木峰大长老梁旦。

    梁旦三年前踏入神临境,十玄门势力得到极大扩张,门中也几乎变成他的一言堂。

    青木峰通往山巅大殿小道,杨师兄和连海并肩走着,谈论着宋满庭目下的处境。杨师兄叹着气,压低了声音道:“大长老本来视宋师兄如己出,得知他灵根废掉,立刻对他不闻不问。宋师兄几次求引玉丹都不得,还被普通弟子欺压陷害,现在关在牢里面,实在可怜……”

    连海吓了一跳,极力地压着嗓子道:“嘘,师兄你不要命了?大长老在会客,被他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杨师兄再次叹了口气,看着他眼神复杂:“听说大长老已决定正式收你为徒?”

    “前几日他老人家确实提了一下。”连海矜持地说。

    杨师兄迟疑了一下,传音道:“大长老生性凉薄,对他没有价值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师兄是在嫉妒小弟吧。”连海淡淡地道。

    杨师兄怔怔道:“为何这样说?”

    “说起来,”连海淡淡道,“我一整天都感到奇怪,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强拉着我去看望宋师兄,原来是要劝我别拜师。”

    杨师兄心里一凉,面色一冷:“你是这么想我的?”

    “你敢说不是担心我拜师之后修为超过你?”连海冷笑,“你说大长老凉薄,可是在我看来,宋师兄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根本就是他自找的。他接连三次突破引玉失败,师兄该知道引玉丹的珍贵,咱们没有赏银捕手赚取道勋,所有引玉丹都是从黑市高价购买,哪个仙门的弟子能有三次引玉的机会?大长老对他还不够仁至义尽?他打不过谢青云,还非要强聚元神,现如今成了个废人,还妄想继续浪费门中宝贵资源,他凭什么?”

    杨师兄失落一笑:“你初来十玄门时,什么也不懂,像一张白纸,少年意气让你显得又骄傲又可爱;现在你成长了,看问题懂得抓重点,据理力争变成了你的武器,戒备他人成了你的本能,但你已变得又势力又俗气。”

    他说完便转头离去,因为知道这番话说出口,从此便形同陌路。

    滚吧废物胖子,还想蛊惑我?连海冷冷看着杨师兄的背影,心里暗想,“有大长老指导我修行,我定能快速突破引玉,你也好,谢青云也罢,统统要被我踩在脚下。到时候我再把司南姑娘从谢青云那里抢过来……”

    他想到得意处,步履都轻快起来,转着转着来到大殿门口,值守的弟子伸手拦住他,其中一个道:“大长老在会客,你不能进去。”

    “你新来的?不认得我?”连海脸色一沉。

    “连海师弟,你莫要让我难做。”那人皱眉道。

    “过两天大长老就会正式为我举行拜师礼。”连海淡淡道,“到时候我就是大长老亲传弟子,做徒弟的帮师父一起招待客人,是我分内之事。”

    “这……”那人有些犹豫,另一个道,“别惹麻烦,让他进去吧。”他皱眉放下手。

    连海冷冷一笑,得意地大步走进去。但是大殿内没人,只有偏殿处似有火光闪烁,他来到偏殿门口,只见侧门掩着,里面有人在交谈。

    他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梁兄,历国是武学发源地,此事一成,你我两派掌握关键武学秘诀,你十玄门即可广开山门培养武者。等到形成一定规模,就算是皇帝,你也未必做不得。”

    梁旦道:“云兄,此事即便成了,行此天下之大不韪,恐遭人嫉恨啊。”

    “梁兄,瞻前顾后难成大事啊。——门外的小友,你说是不是?”

    侧门忽然敞开,连海看到大长老和一个黑色锦衣男子对坐,二人正都冷冷转头看他,他慌忙道:“师父,弟子并非有意偷听。”

    黑色锦衣男子莫名笑道:“梁兄,这是你新收弟子?”

    “算是吧,过两日才举行拜师仪式。”梁旦说着冷冷看着连海,“你到此作甚?”

    连海听见他在外人面前承认,心里微松:“来帮您一起招待客人。”

    “你都听到些什么了?”梁旦道。

    “历国,武者……”连海心里忽然咯噔一跳,“不,不,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弟子先行告退……”他说着就想离去。

    梁旦只轻轻一探手,连海就已全身僵住,他惊恐道:“师父饶命啊!”

    “你要帮为师一起招待客人,那就留下吧。”梁旦淡淡笑着说。

    “可以吗梁兄,我最近确实颇有些火气无处发泄。”黑色锦衣男子笑着说。

    “哦?”梁旦道。

    “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到处上蹿下跳。”锦衣男子道。

    “好像听过传闻,可惜令爱花样年纪……是叫谢青云?”梁旦带着惋惜,然后笑着道,“虽然将要收他为徒,不过只要让云兄能舒服一些,区区一个弟子而已。”

    “那就多谢了。”锦衣男子露出微微狞笑,“小子,下辈子记着不要偷听人讲话。”说罢一伸手,有雷霆在连海头顶上聚集,“哧拉”一声,连海在惊叫声中变成了一团焦炭。

    梁旦叹了口气:“所以说,人贵在自知。”

    PS:感谢书友59568735的打赏支持。

139、做了再说

    上阳城。白斩天的小院子里。

    四人围坐在圆桌,酒意微熏,白斩天懒洋洋地剥了颗花生丢到嘴里边,嚼得“嘎吱”作响。他一会看看谢青云,一会看看沈曼青,“你们两个说有事,居然是去逛街?”他看着沈曼青脖子上的项链:

    “小青,我可从来没看你戴过任何饰品,今儿太阳打西边起来了?从前送你你都不肯收。”

    萧爽冷笑:“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送的人家都看不上?这项链多好看,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可惜就算你去也买不到,那铺子的店主我认识,他只卖有眼缘的人,你长了一副土财主样,进去八成会被赶出来。”

    “滚你的蛋。”白斩天大怒,一脚踹向萧爽的椅子,萧爽一个起跳翻身越到另一边,看着他得意冷笑。

    “不要闹了。”沈曼青皱眉。

    “是他先的。”萧爽连忙坐下。

    白斩天心情郁郁,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好上了?”

    “你胡说什么呢?”谢青云一脚飞起,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他踹倒在地,“项链是我送的没错,但这是她陪我去买东西的谢礼。”

    “真的?”白斩天精神一震,看着沈曼青点头,他顿时喜笑颜开,爬起来像没事人似的拍拍屁股坐下,倒了一大碗酒咕噜咕噜地喝下,然后吐出一大口酒气,“哈……爽!喂喂,不要都愣着,”他拍着桌子叫起来,“离开东离以后,再想像现在这样坐着一块喝酒,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来,小爽子,哥哥给你倒酒,方才踢你是我不对,你原谅哥哥。”

    他嘿嘿傻笑着给萧爽倒酒。萧爽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待四人都满碗,谢青云举碗笑道:“养两天伤就回历国,喝多了伤身,最后一碗大家干了。”

    三人没异议,跟着他一起举碗饮尽。

    沈曼青酒量出奇的好,几碗酒下去,眼神还清澈得看不出醉意,只有脸颊微红。她看着谢青云道:“你说有事跟我们说,是关于司南姑娘?”

    谢青云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久已想找人讨论,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就不隐瞒了。”

    白斩天可好奇死了,他拿出一个螺状法器注入法力,待结界张开便催促道:“那你倒是赶快说啊。”

    谢青云正要说,萧爽忽然捂着肚子,脸色变得惨白,瞪着白斩天道:“你这个……卑鄙混蛋……你给我下药?”

    白斩天叉腰狂笑:“你以为哥哥的脸是白打的?”

    “谢青云,你不许……说,等我回来!”萧爽夹着腿狂奔向后院,过了整整一刻钟才病恹恹地走回来,“你,你说吧。”

    众人忍不住扇了扇,白斩天一脸嫌弃:“臭死了。”

    “混蛋……”萧爽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

    谢青云酝酿了一下,正要开口,萧爽脸色又一变,“等,等等,又来了,不许说……”说完再次狂奔向后院。

    我就不该找他们讨论……谢青云以手扶额。

    过了一刻钟,萧爽又病恹恹地走回来,看着白斩天那张欠扁的脸,他恨不得将其塞到茅坑底下去,却已是有心无力。

    “白斩天,等我好了,看我不在你身上捅个窟窿出来!”他咬牙恶狠狠道。

    白斩天微微笑道:“你跟我的差别就在于,我只有做了才会说。”

    “能不能好好的了?”谢青云沉着脸道。

    萧爽接过沈曼青给他倒的水,喝了两口,“谢谢……你是个好人。”他有点想哭,从前在门里都没交集,没想到沈曼青表面对人冷淡疏离,却意外是个体贴之人。

    “司南不是我师妹,你们应该也都识破了。”谢青云见萧爽的肚子没有再发作的迹象,重新酝酿了一下说辞,“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

    “什么意思?”白斩天道。

    谢青云道:“她的本体被佛门高僧镇压在宝镜城地底下,我跟她有点小过节……就是,怎么说呢,咳咳,小冲突吧。后来她的化身就一直跟着我。其实我这次来上阳,目的就是调查她的来历。”

    他用很简短的几句话,就大致完成了表达。前两句介绍司南的来历以及他们在一起行动的原因,后一句解释他没有故意隐瞒,是因为知道的事情真的很少。这得益于他前世写行动报告的经验。

    沈曼青道:“有什么收获?”

    “此行不是在斗法,就是在斗法的路上。”谢青云苦笑道,“说实话,收获不能说没有,那慈安寺我去过了,住持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我不敢问他。”

    “有什么顾虑?”沈曼青道。

    谢青云想了想,道:“我感觉他如果要留住我,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他的反应更进一步说明,司南的身上一定存在着惊天隐秘。”

    “佛门啊……”白斩天若有所思道,“自从道门昌盛,东离大洲就兴起了崇道抑佛的风潮,慈安寺能在这种风潮中存活下来,需要高超的经营手段。那位住持我见过一次,是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家伙,非常爱钱,也许我们可以用钱收买他?”

    谢青云道:“我觉得事情只要跟司南扯上关系,多少钱也没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除了解答你们的疑惑以外,也希望你们去了中土世界后帮我打探打探。”

    “我会留意的。”沈曼青道。

    “还有一件事,”谢青云继续道,“她醒来以后,我希望你们能像往常一样待她。”

    白斩天笑道:“你是担心我们把她当成怪物?”

    “以她的性子,大概不在乎你们怎么看她。”谢青云点点头,“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像个普通女孩一样被普通对待。”

    厢房里,司南睁开眼睛,侧头看院子的方向,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忽然一脚踢开被子,大声喊道:“谢青云,我饿了。”

    ……

    神木山。

    杨师兄收到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住处来到山脚下,送尸体的值守弟子看到他来,开口道:“杨胖子,你跟他家熟,就负责送回去吧。”说罢挥挥手,就要离去。

    “等等!”

    杨师兄失神地来到裹尸体的席子旁边,掀开一看,只见得一团勉强能辩出人形的焦炭,脸都吓白了,“这,这是连海师弟?你别跟我开玩笑!”

    “他就是连海。”值守弟子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这事情是可以开玩笑的?”

    “可,可是,怎么会搞成这样?”杨师兄咬牙道,“你总不能什么也不告诉我就让我把尸体送回去给连老爷吧?”

    值守弟子沉着脸冷笑道:“还不是他自己,都跟他说了大长老在会客,仗着即将成为大长老亲传弟子,就骄横得目中无人,非要强闯进去。”说着就大步离去。

    杨师兄连忙上去拉住他,悄悄地塞了几张交票到他手上:“师兄,连海师弟闯进去后发生什么事了,你就告诉我吧,让我对连老爷有个交代。”

    值守弟子皱眉看着他,又看了看手上交票,他左右看看四处无人,便若无其事地传音道:“连海师弟偷听大长老跟客人的谈话。出手的就是那位客人。”说罢再不管杨师兄如何询问,半个字也都不愿再说,径自离去。

    杨师兄回到尸体旁边坐下去,怔怔看着这团焦炭,怎么也回想不起尸体主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模样,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腼腆的青涩小少年,以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骄傲和可爱。

    “连海师弟,我应该继续阻止你的……我为了我自己的感受,我以为我受了伤害就抛下你不管,我对不起你。”

    他痛心疾首、懊悔不已地流着眼泪,“我也早就告诫过你,十玄门是虎狼之地,你非是不听,现在你让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哭了一阵,他捡起一块黑的纤维嗅了嗅,“雷法?这等正宗的气息,怕是只有云雷宗……”他浑身一僵,忽然抹去眼泪,裹了尸体御器而去。

    ……

    金鸡报晓,晨光明媚。

    谢青云走在街道上,发现气氛很是沉闷,到处都有官兵在搜查着什么。昨夜后半夜,司南醒过来后,他本想带她去逛吃逛吃,却被官兵给赶了回去。

    解除宵禁的节日被临时取消,整个上阳城忽然进入了戒严状态。

    谢青云来到道院门口,门口迎客的道童看见他,便笑着说:“袁老师吩咐过了,客人只管进去。”

    “能否领我去见袁道长?”他客气道。

    “客人请。”道童当即引路。

    袁道长看到他来很高兴,又有些惊讶:“道友怎么来了?”

    “我想试试。”谢青云抬了抬手背。

    袁道长不太明白他想试什么,但还是领着他来到藏宝阁。

    他用手背的道纹激活了藏宝阁,空间变幻后,他心里一动,唤道:“老乾?”

    袁道长愕然地看着他:“乾大人不是正在院中?”

    虚空蓦的浮现出一个影子,威严地目光投下来,待见到谢青云,影子没好气地道:“你搞什么鬼?”

140、佛果,神都教前身

    “真能联系到你啊。”

    谢青云吃惊地看着影子,“你这是什么?灵魂投影?”

    “你就为了实验?”影子正是乾乙,他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的识念投在阴阳两仪珠里是很消耗法力的!”

    “当然不是,我有关于第二件事的线索。”谢青云道。

    “什么?那你昨日为何不说?”乾乙怒道。

    “忘了。”谢青云悠然道。准确地说,他昨天没心情。

    “你小子,过来见我!”乾乙说完便消失不见。

    藏宝阁幻境消失,袁道长无奈地看着谢青云:“道友啊,乾乙大人何等身份,贫道劝你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谢青云不置可否,道:“袁道长,昨夜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袁道长一面领着他前往乾乙的小院,一面淡淡道:“还不是当今皇帝废皇后闹的。”

    “好端端的废什么皇后?”谢青云道。

    “这件事跟道友还有点关系。”袁道长斜睨着他。

    “跟我?”谢青云诧异地指着自己,“那皇帝大老爷废个皇后,跟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袁道长冷笑:“你杀了钱傲之后,那位钱贵妃可不得了,用雷霆手段收编了龙虎帮,朝中更有数位大臣在暗中支持着她。”

    “你是说,钱贵妃想当皇后?”谢青云道。

    袁道长淡淡道:“钱傲早就在策划此事了。”

    谢青云实在想不到,那个肥猪居然有此能量和手段,他皱眉道:“钱傲本身是个普通人,他如何能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袁道长笑而不语。

    谢青云脑中灵光一闪:“是道院!”

    “道友说笑了。”袁道长淡淡笑道,“道院绝不会违背圣人的意愿,插手人间的争端。”

    不会就有鬼了……谢青云冷笑,心中暗想,“不过圣人倒是意外的接地气,不让介入凡间争斗是对的,凡人哪里斗得过炼气士的手段……”

    这时来到乾乙的小院,袁道长告退离去,谢青云走入雅静的卧室,乾乙就盘膝坐在上首方榻,眼也不睁地说:“关于名物坊,你有什么线索?”

    “这要看乾大人能给我什么。”谢青云自顾自地坐下,很自然地进入到了“线人”的角色。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乾乙还是没有睁眼。

    谢青云道:“第一,我要关于佛门、神都教的情报。第二,我要自由查阅道院经籍典藏的权限。”

    乾乙睁开眼睛了,许是被气得乐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青云,你讨价还价的本事堪比你的刀法了。手上拿捏着什么线索,就敢这样狮子大开口?还有,怎么又扯上佛门了?怎么你跟佛门也有仇啊?”

    谢青云摊手笑着说:“老乾,买卖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不愿意,我走便是了。”

    “小滑头,别说这些没用的,”乾乙冷笑,“先把你手上的线索吐出来,我才知道它值不值。”

    “那坊主是个女人。”谢青云道。

    “废话,全天下都知道。”乾乙道。

    谢青云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她有一座七彩的浮空岛屿,位置应该是某个神界。”

    “七彩的浮空岛屿?”乾乙目中精光一闪。

    谢青云道:“怎么样,价值够了吗?”

    “还有什么?”乾乙道。

    “没了。”谢青云道。

    “虽然这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但仅凭这点,你想要的太多了。”乾乙沉吟着道,“我可以给你一部分关于神都教的秘密。”

    “不够。”谢青云摇头道,“老乾,如果你想让我继续提供线索,表现你的诚意。”

    “你这小滑头!”乾乙瞪着他,“最多再回答你两个关于佛门的问题,至于查阅权,你想都别想,就算是一品捕手,也要经过申请,你认为自己比一品捕手厉害?”

    谢青云来时就有所预料,心知这已是乾乙的底线了。

    “那就这样吧。我第一个问题,”他竖起一根手指,“城外慈恩寺住持,他在佛门里面相当于什么阶位的高手。”

    乾乙冷笑道:“你这是问问题?你这是在向我出题呢。”

    “真不大气。”谢青云叹了口气,“那我换个问法,空智的实力相当于炼气士第几境?”

    “第三境。”乾乙面无表情道。

    谢青云心里一震:“圣人封印下,他怎么能够降临?”

    “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乾乙似笑非笑道。

    多说点会死啊……谢青云面无表情道:“第二个问题,佛门九字真言是什么?”

    乾乙道:“空、见、识、想、圆、觉、色、法、空。”

    “我问的是,这些字代表什么。”谢青云道。

    乾乙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代表九种佛果。”

    佛果!

    谢青云心中掀起巨大波澜,按照空智的说法,第二个空代表着佛门最高境界,那么九字真言大阵就只有那位最高境界的佛才能布置……

    他努力用平静的话音道:“现在给我神都教的情报。”

    “喏。”

    乾乙随手丢了个玉简给谢青云。

    果然是拿来做筹码的……谢青云接住,无师自通地注入法力,果然有一大段陌生信息流入脑海。这些信息简单地介绍了神都教的起源和他们的大致情况。

    神都教起源于数万年前的神庭,玉简讲得模糊不清,大概就是说数万年前发生了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诛神之战,其中一方就是神庭。神庭陨落了数千年之后,一些拥有神格的真神慢慢积蓄力量,而后集结起来向代表着炼气士集团的推翻神庭统治的玄都玉宫展开报复。

    而这股势力就是神都教的前身。

    至于神都教的构成,他早在历国云州就听段、张二位长老讲过,这玉简里介绍的也并没有更详细。

    乾乙见他已消化完毕,便淡淡道:“神都教由旧世纪的真神构成,他们缺乏人性,所以别指望会有什么仁慈。”

    谢青云打算回去好好沉淀一下,站起身来道:“老乾,下次给点实惠的,比如那些真神都有些什么弱点。”

    “你还想对付真神不成?”乾乙嗤笑着,见他摆手要走,却又叫住他,“等等,你想要的查阅权,不是不能商量。”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什么条件?”谢青云道。

    “皇帝要废后你知道吧。”乾乙道。

    “听袁道长说了。”谢青云道。

    “皇帝会在十天之后正式册封新皇后。”乾乙道。

    “那位钱贵妃?”谢青云道。

    乾乙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走到谢青云身旁,侧头看着他:“昨日入夜时分,城外二十里高家村的村民遭到了屠杀。”

    谢青云猛地与他对视:“这件事跟册封皇后有关?”

    “你很敏锐。”乾乙负手走出去,来到了院子里,对跟着出来的谢青云继续道,“那个村子就是钱贵妃的出生地,她怀疑是对她的报复。这件事她找到了道院,但你知道的,道院不可介入人间的争端。”

    谢青云听明白了,也终于明白“线人”的另一重作用。

    “我要怎么做?”他道。

    乾乙道:“你先去皇宫见钱贵妃一面,她会告诉你具体的委托是什么。”

    ……

    钱贵妃所在的宫苑叫流霜宫。

    高公公领着谢青云来到流霜宫门口:“青云公子,娘娘就在里面,你跟她进去吧。”

    怎么是他?

    阶台上,早已在等候的长得娇俏可人的宫女吃了一惊,她笑盈盈地走上去,亲密地挽着谢青云的胳膊:“原来小郎君是替道院办事的。”

    “见笑了,娘娘在什么地方?”谢青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在里面,小郎君跟我来。”宫女抿嘴一笑,领着他走入宫殿。

    这流霜宫宽敞明净,摆件众多却不显凌乱。

    钱贵妃仍半躺在那张藤椅上,瞧见谢青云走进来,美眸一亮:“怎么是你?”

    “草民谢青云,参见娘娘。”谢青云暗暗叹了口气,略一躬身抱拳。

    “道院传话说会派个能干的来,没想到会是你。”钱贵妃站起来,步履款款地来到谢青云身旁。

    乾乙那家伙果然早就把我卖了……谢青云道:“娘娘,咱们还是说一下委托的具体内容吧。”

    钱贵妃的纤纤玉指轻轻地贴在他胸膛上划动,她抬起头,似醉非醉的桃花眼里满带幽怨:“怎么,郎君跟我就没有别的话说?”

    谢青云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请娘娘说出委托的内容。”

    “你害怕我?”钱贵妃似笑非笑。

    谢青云淡淡道:“娘娘即将贵为皇后,母仪天下,草民当然是害怕的。”

    钱贵妃忽然千娇百媚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紧缚的宫装下的深深沟壑若隐若现。那微露的白皙,不同于普通的白,更像是一种象牙的莹润的白。

    “盈盈,你出去吧。”她对那宫女道。

    “是,娘娘。”那宫女不舍地看了谢青云一眼,乖乖退了下去。

    谢青云抬头打量着钱贵妃,这女人许是练了武功的缘故,皮肤紧致饱满,纹理十分细腻,她有一张艳而不俗的脸庞,其脸部线条先天给人以高贵感,在不笑时,就显得十分端庄。

    “这边坐吧。”她引谢青云进入粉色围帐下的里间。

141、和光同尘

    “你现在已知道了,本宫出生在高家村。”

    钱贵妃请谢青云坐了,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

    这粉帐里似乎是她会客的地方,茶具等物件很齐,但钱贵妃似乎并没有泡茶的意思,她坐得很端正,与方才仿佛换了个人,淡淡地看着谢青云。

    “来之前听说过了。”谢青云道。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卖给了钱傲。”钱贵妃表现得很平静,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他说我天生就是贵妇相,但仅仅贵妇相是不够的,只有一个高贵的荡妇,才能取悦皇帝。他尽其所能教我怎样取悦男人。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荡妇还了解荡妇。”

    谢青云没有说话,这虽然跟案子无关,但他不会随便打断一个需要倾诉的人。

    “他给了我太多的关注,这引起了他的女人们的嫉妒。”钱贵妃淡淡一笑,“那时候我才不过十二岁,她们变着法子折磨我,我平均每三天要遭到一顿毒打。所以我恨钱傲,恨龙虎帮,更恨我的父母……”

    “我现在依然恨他们,所以我要他们亲眼看着我成为皇后,亲眼看着被他们抛弃的女儿跃上梧桐枝。”她看着谢青云缓缓而冷漠地说道。

    谢青云道:“有人抓了娘娘的父母威胁娘娘?暴露身份会失去封后的资格?”

    “你很敏锐。”钱贵妃微吃一惊,又笑起来,“我本来不用告诉你这些。”

    “也许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秘密。”谢青云道。

    “你说得对。”钱贵妃说着站起来,微笑看着谢青云,“谢青云,帮我找到他们。”

    “两个问题。”谢青云也站了起来,定定地回视钱贵妃,“第一,既然娘娘笃定那帮人抓了你父母,为何要把高家村给屠了;第二,娘娘心里有没有怀疑的人选?”

    钱贵妃道:“第一个问题,小丑被逼到了绝境,急了,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第二个问题,赵信。”

    “娘娘为何不抓了他拷问?”谢青云道。

    钱贵妃道:“一旦撕破脸皮,就是鱼死网破,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明白了。”谢青云走出去,到得宫殿门口,他又转身,“我以什么身份介入此案?”光影同时对衬着他的上下半身,以及阳光下无处遁形的尘灰。

    “治安司统领张俞会跟着你。”钱贵妃跟着走出来,用一种很欣赏的眼神看着谢青云,这少年聪明却蕴藉,干净且利落。

    ……

    上汤县。

    连大富的马车刚刚抵达家门口,府里大管家就匆匆跑出来。

    “老朱,你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连大富从车里钻出来,见自己的大管家居然差点摔跤跌倒,感到有些颜面无光,“早就跟你说过,做什么事情都要有静气,你跟了我大半辈子,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老朱深吸口气,还是没能说出口,咬着牙,半天才嘟哝出一句:“公子的同门来了。”

    “哦?”连大富扭了扭坐酸了的老腰,“那就好好招呼着。那臭小子怎么没回来?老子辛辛苦苦挣钱,也不知道体恤体恤,没良心的东西。”

    他跨过正门,前庭花白的青石板地上放着一张席,似乎裹着什么东西。杨师兄站在席子旁边,低着头不敢看他。

    “原来是杨仙士,这是什么?”

    “连老爷,连海师弟他,他遭遇了不幸……”杨师兄低声地说。

    连大富如遭五雷轰顶般停在席子旁,机械地扭头看老朱,老朱躲避着他的眼神,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连海公子忽已阴阳两隔,不禁老泪纵横。

    “这是他?”

    连大富蹲下去掀开席子,看到一团焦炭,他面色惨白跌坐在地。

    “老爷保重。”仆役上来搀他,被他粗暴地甩开,“滚,都滚出去!”

    待前庭只剩下他和杨师兄,他咬牙低沉地道:“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师兄叹了口气,道:“连海师弟偷听大长老和客人的谈话,许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被那位客人一道法术打死了。”

    “什么?”连大富面色呆滞,“就算如此,就该被打死吗?”

    杨师兄道:“高阶炼气士甚少把人命看在眼里,十玄门本就不是良善之地。”

    连大富爬起来,抓着杨师兄的手臂道:“杨仙士,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我会给你钱,很多钱……”

    “连老爷想报仇?”杨师兄怔怔看着这位即将从中年步入晚年的老人。

    “是不是连有这样的想法都不行?”连大富凄厉地惨笑着,“你尽可去告诉你们大长老,我不怕,我连大富烂命一条,我就算死了,也要诅咒你们……”

    “据我的推测,”杨师兄平静地说道,“那位客人来自虢国云雷宗。”

    连大富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愿意帮我?”

    “如果我能坚持拦着连海师弟,他就不会死了。”杨师兄神色黯然,“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是个愚蠢的懦夫。我想我至少要为连海师弟做点什么……”

    “谢谢,谢谢你……”连大富激动地咬着牙,“你先告诉我,云雷宗是什么地方?”

    杨师兄道:“那是虢国的修仙门派,能与大长老对话的,身份至少也是长老以上。”

    连大富目光闪动着,迅速在脑海中制定着计策:“你说我儿子是听了不该听的话被灭口?”

    “应该是。”杨师兄道,“大长老过两日就要收连海师弟为徒,如果只是普通谈话,不至于杀害他的性命。”

    “就是说……”连大富看了看左右,“换个地方说话。”他叫来老朱处理连海的遗体,自己带着杨师兄来到了书房,接着方才的话头:

    “这位云雷宗的长老,找你们大长老谈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杨师兄点头。

    连大富来回踱步,沉思良久之后,道:“我们正面敌不过他们,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对策。”

    “什么对策?”杨师兄道。

    “我们之于云雷宗,就好像我和县里的流氓混混。”连大富冷冷地道,“这些个暴徒,表面上对我恭敬,背地里不知坏了我多少好事。不管那位云雷宗长老在谋划什么,我就当一回暴徒,尽全力破坏它!”

    “要怎么做?”杨师兄茫然道。

    “先跟我去一个地方。”连大富说着就去叫人备车。

    ……

    上阳城。

    治安司。

    张俞忽然发现自己成了个跟班。虽然他是走在前面的,但身后全是炼气士,他感觉到压力山大,并有一种被人使唤的狗腿子的错觉。

    沈曼青道:“你是说,他们为了阻止钱贵妃成为皇后,把高家村给屠了?”

    “好像是这样。”谢青云道。

    “钱贵妃恨她的父母,那威胁有何作用?”沈曼青无法理解。

    白斩天道:“她不是说想要报复么?”

    谢青云道:“也许她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那这个钱贵妃还是性情中人。”萧爽恍然道。

    喂喂,你们在我这个治安司统领面前公然谈论贵妃娘娘合适吗……张俞很想说话,但想到自己可能不是对手,暗暗叹着作罢。

    司南很是不满:“谢青云,你答应我的大餐呢?”

    “办完了案子就带你去。”谢青云道。

    白斩天不是很能理解地道:“谢青云,既然要解救人质,来治安司做什么?”

    “先去看看那些尸体。”谢青云道。

    这时来到治安司临时停尸房,几人走进去,立刻被熏天的尸气冲得皱眉不已。张俞道:“高家村人不多,只有三十来户,这里放着最早运回来的一部分,其他的都还在村里。这里的尸体仵作都验过了,大部分是由于心脉被震碎而死,作案的必是武者。”

    “凶手有几人?”谢青云一具一具尸体查看,面色越来越难看。

    当你听说某个地方被洪水淹死了几百人,你可能会心生同情,但不会有太大波澜。只有亲眼看到那些尸体摆在你的眼前,才能体会到人类在面对无情天灾时的孱弱,于是心生戚戚。

    同理,谢青云只有亲眼看到了尸体,才能感受到“屠村”这两个字的血淋淋的现实。但凡此类斗争,都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牺牲者。上阳城里的权贵于高家村的村民,又何尝不是一种“天灾”?

    张俞接着道:“从现场痕迹判断,不少于二十。整个上阳城,只有皇城司才能调集到这个数目的高手。赵信一直是蔡皇后的人,所以这件事只有他能做,也只有他会做。”

    白斩天冷笑道:“那案情很清楚了,只剩下一个问题,这赵信把人质藏在哪里?”

    这时众人忽然发现角落里坐着个小女孩,于是看向张俞。

    张俞道:“这孩子是唯一的幸存者。案发时她刚好躲在地窖里,由此逃过一劫。”

    “你怎么把人安置在停尸房里?”谢青云道。

    张俞苦笑道:“她哭着闹着非要跟她父母在一起,我也没办法。”

    沈曼青忽然走过去:“高芷甜?”

    小女孩抬起头来,哭肿了的眼睛睁大:“姐姐……”

    “小青,你认识她?”谢青云惊讶道。

    沈曼青点头。

    “姐姐!”小女孩哭着扑到她怀里,“娘亲她,她让我躲起来,还不许我发出声音,我很听话,但是娘亲死了……娘亲死了……”

    沈曼青连忙将她拥紧,极尽所能地给她安慰:“不哭不哭,姐姐在这里。”

    “赵信那个王八蛋真该死!”萧爽怒目圆睁,“谢青云,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他算账?”

    “现在。”

142、唯一真理司南大人

    ……

    赵府。

    赵信一人一枪站在院中,似乎早就在等候着他们到来。

    谢青云飞身落地,神识扩撒出去,整个赵府除赵信外空无一人。他看着赵信缓缓道:“看来赵大人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哼。”赵信冷冷地道,“炼气士祸国乱民就算了,现在还要插手朝廷的事情吗。道院每年消耗巨额钱粮,对此却全不管,所谓人间律法形同虚设,令人作呕!”

    “赵大人又好在哪里?”谢青云道。

    “本官怎样?”赵信道。

    谢青云怒极反笑,道:“当日在皇宫,赵大人阻我去路,质问我是否私以为代表正义,是否自以为替天行道,还说我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却以为做了正确的事,轮到赵大人这里,为了皇后之位的归属,竟带人屠杀村民,赵大人心里莫非有两杆称?”

    赵信冷冷道:“当今皇后娘娘未有失德之处,且从来安分守己,顾全后宫;那妖妃全不同,陛下被她美色所惑,看不穿她妄图把持朝纲的勃勃野心!本官绝不会坐视妖妃祸乱留国,没有牺牲又何来正义?”

    “无耻老贼!”萧爽厉喝一声,张嘴吐出小剑。

    小剑化作闪电破空而去,嗤一声洞穿了赵信的心脏。但他仍发着冷笑:“我是不会让妖妃称心如意的……”他慢慢倒了下去。

    白斩天跳起来一巴掌拍在萧爽头上,“你个白痴,杀了他咱们去哪里找人?”

    “谁,谁知道他会不躲。”萧爽也惊住了。

    “不怪他,”谢青云恢复了冷静,“赵信早就存了死念,恐怕严刑逼供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现在怎么办?”沈曼青道。

    谢青云道:“钱贵妃昨夜就派人搜查全城,却没有结果,我估计他们是把人藏在了城外。”

    “城外?”白斩天皱眉道,“城外的范围海了去了,说不定乱党已经把人带离了留国,你要去哪里找?”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有个声音道:“青云公子,老夫知道他们把人藏在了哪里。”

    谢青云循声看去,只见墙外轻轻飘上来一个老者,赫然就是鹊仙楼的掌柜,鹏程商会的执事董游。他眯眼看着董游,淡淡道:“贵商会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

    董游微笑着说:“不需要任何条件。”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谢青云摇头道,“董执事开个价吧,我相信贵妃娘娘给得起。”他看向张俞,张俞心领神会道,“董执事,要不我们找个安静之所详谈?”

    董游对这位当朝三品大员不屑一顾,仍是看着谢青云微笑:“青云公子,请莫要辜负商会的善意。蔡皇后在城外韭黄坡有个庄园,人就关押在那里。”

    张俞听罢心里一动,看着谢青云。

    我接手这案子不过两个时辰,鹏程商会立刻就知道了,还直接把线索送上门……谢青云面无表情地点头:“请张统领即刻带人去搜查。”

    张俞立刻狂奔而去。

    董游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青云公子,小老儿就此告辞。”

    谢青云看着他飘然远去的背影,眉头皱着道:“小青,你跟他们打过交道,这鹏程商会究竟是什么来头?”

    沈曼青侧头想了想,道:“我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这商会把买卖做到了诸天万界,规模十分庞大。”

    萧爽有些羡慕地说道:“我之前听门里的师兄们说过,这商会喜欢结交资质潜力远大的年轻炼气士,据说在诸天万界,能被他们结交的,都在以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真有那么简单吗?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青云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

    白斩天不屑地撇嘴:“那他们可真没眼光,最该结交的人,难道不是未来的炼器大师,白斩天大人吗?”

    萧爽捧腹道:“你为什么不回去照照镜子呢,就你这土财主的样……”他似乎已忘了被下药的凄惨经历。

    白斩天眼珠子一转,走到司南身旁:“司南姑奶奶,小爽子在您入城的时候胆敢阻拦,您说要不要教训他一顿呢?”

    “说的也是呢。”司南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就罚他倒立喝酒怎么样?”

    “司南姑娘娘赏罚分明,小的心服口服。”白斩天斜睨着萧爽,“小爽子听见没。”

    “凭什么我要听她的?”萧爽冷笑。

    白斩天走到他身边,低声喝出“重现”二字,吓得他抖了个激灵。白斩天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你听是不听?”

    司南瞧着他借自己抖威风,一阵皱眉:“白斩天你也该罚。”司南大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这样会被谢青云小瞧的。

    “啊?”白斩天顿时垮下了脸,“小的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侍奉司南姑奶奶,为何也要罚?”

    “因为你没有得到侍奉的许可。你要知道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侍奉我,那么这世间的真理就一文不值了。”司南的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问题。

    白斩天目瞪口呆。萧爽大笑。

    谢青云虽说与司南相处最久,却还是无法适应她清奇的脑回路,为了打断这闹剧,他对众人道:“我们去鹊仙楼等消息,顺便犒劳一下肚子。”

    司南闻言开心到转圈圈:“谢青云,你距离成为一名合格的侍从官已经不远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侍从官?”谢青云在考虑要不要把鹊仙楼改成白斩天的家里,把大餐改为家常便饭。

    “这是司南大人特许给你的殊荣。”司南昂着头,用骄傲的口吻说道,“从人类炼气士的角度,追求长生不就是追寻真理的过程?这世间唯一的真理就是司南大人。你为什么还不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她觉得谢青云会问这种问题,一定是被神将巨力打傻了,回去要好好帮他开窍。

    她正在认真思考用什么方法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异常的视线,循着感觉看过去,只见那名幸存的小女孩躲在沈曼青身后,怯生生地探着个小脑袋,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丝丝的崇拜。

    ……

    上阳城外,一辆马车缓缓驶入。

    上午到的,由外城门进入内城,又由内城进入到皇城,已过了午时。

    皇城门口,连大富的请求经过层层通报,得到了许可。一辆马车由后宫驶出来。连大富十分懂事地打点上下,待皇门的官兵们都对他满意后,才领着杨师兄坐上马车。

    马车辘辘地走。

    杨师兄看着闭目养神的连大富,一时间有些佩服他。“这皇宫我还是头一次来,比我十玄门建得好看,路也平整宽敞得多。”他从窗帘看出去,远处一幢幢飞檐拱角,一处处雕梁画栋,眼前长长的游廊及旁边栽种的绿竹,高高的威严十足的宫墙,都给他以无限的新鲜感。

    连大富闭着眼睛道:“等等我去见娘娘,你切莫乱跑,皇宫法禁森严,尤其是后宫重地,要是被人看到你,要掉脑袋的。”

    “我明白。”杨师兄摸了摸脖子,心说那你带我进来作甚。

    马车停在流霜宫宫墙门洞处,连大富带着杨师兄跳下马车,来到宫门口,让杨师兄原地等,自己走上台阶去。

    那位叫盈盈的宫女看到他并不是很热情,皱着眉道:“娘娘一个季度只许你觐见一次,你前些日子才来过的,怎么又来?”

    连大富眼眶一红:“盈盈姑娘,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行了行了,娘娘都答应见你了,还哭什么。”盈盈带着他进入宫殿,然后侍候在一旁。

    连大富来到钱贵妃面前,在光滑的地板上趴伏下去:“求娘娘替小人做主……”

    “连卿这些年替本宫挣了不少的银两,本宫对你甚为倚重,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吧。”钱贵妃觉得连大富无非就是被哪个权贵欺压了,留国境内的事情,极少有她摆平不了的。

    连大富哽咽着道:“娘娘知道,小人只有一个儿子。前日小儿在十玄门惨遭杀害……”

    “十玄门?”钱贵妃缓缓从藤椅上直起身子,“是谁下的手?”她觉得只要不是大长老一流,也都还能摆平。

    “只知是到十玄门做客的一位云雷宗长老。”连大富道。

    钱贵妃站了起来,“送客”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她看着连大富道:“连卿节哀,本宫看你也还不老,就赐个宫女给你,赶快回去再生一个吧。”

    连大富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把头重重地叩下去:“小人此来,非要娘娘替小人出头,小人只想知道两件事。”

    “哦?”钱贵妃道。

    连大富道:“第一,那位云雷宗长老的身份;第二,他找十玄门大长老商谈什么事情。”

    这两件事对钱贵妃而言都不算很难,只不过要大量调动龙虎帮的资源,在封后的关键时刻,她不愿节外生枝,正想找个由头推脱。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女,悄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青云公子把人找到了。”

    “这样快?”钱贵妃眸光一亮。蔡皇后党的阴谋被戳破,她的压力骤降,龙虎帮的作用缩小,她觉得即将母仪天下的自己,有必要给忠心耿耿的连大富一次奖赏的机会。于是改变主意道,“最迟三日,本宫会让人把消息传递给你,不过这所有一切花费,都要你自己承担。”

    “多谢娘娘!”连大富狂喜。

143、道院典籍库

    谢青云最终还是选在了鹊仙楼,免得司南闹起来没个清净。为了方便众人说话,他慷慨地包下了二楼雅座。现在他知道,鹊仙楼分前后两个楼,他们所在的就是前楼。后阁规模庞大,是前楼的十倍不止。

    酒过三巡,沈曼青给谢青云续上了空杯,“你似乎不太愿意做提刑司的线人,为何要接这案子?”

    “乾乙开出了让我无法拒绝的价码。”谢青云举杯和她碰了碰,然后饮尽,“他允许我查阅道院的典籍库,不过他很狡猾,应该会把我想知道的东西都藏起来,作为下次交易的筹码。”

    “那你还答应他?”沈曼青道。

    谢青云道:“我人生前十七年都在山上修行,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亟需丰富常识,虽然问你们也是一样,但总没有书上得来的方便。”

    沈曼青叹了口气,道:“落云宗的事情,希望你节哀。”

    谢青云一怔:“落云宗的什么事情?”

    “你不知道?”沈曼青也一怔。

    “其实我已不是落云宗的门人了。”谢青云咳着掩饰尴尬,随后又好奇道,“落云宗发生什么事情了?”

    “被灭了。”白斩天啃着一块猪蹄,含糊不清地说。

    谢青云睁大眼睛:“谁干的?”

    “据说是血狱鬼府。”白斩天道。

    血玲珑?她为什么要灭了落云宗?她有这实力,又何必隐忍三年?不对,是因为吞并了血灵门?宗正长老和段长老,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谢青云的心情乱糟糟的,一下子没了心情吃东西。

    司南一面优雅地吃着美食,一面同情地看着他:“谢青云肯定是被逐出师门的,落云宗连灭门都不让你参与,哎,你可真是个可怜的小笨蛋。”

    谢青云很郁闷,更郁闷的是,他竟无法反驳。

    白斩天看他沉默,忍不住爆笑:“哈哈,该不会被说中了吧。”

    “啃你的猪蹄。”谢青云狠狠瞪了他一眼,忽觉异样视线,扭头一看,只见沈曼青用一种“心有戚戚”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忽然间有了种“同是天涯论落人”的默契。他细想被逐出门派的经过,倒也没有多少难过,但不妨碍他共情沈曼青。

    他给沈曼青倒满酒,又给自己满上,然后碰了碰,表示都在酒里。

    他们把两张雅座的长条桌并在一起,两两对坐。

    司南坐在谢青云旁边,她的对面是幸存者小女孩高芷甜。高芷甜只吃了个鸡腿,喝了两杯果汁,就再也吃不下了,看见司南身前的食物被消灭了一盘又一盘,而她的肚子还是平坦如初。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又看着司南的肚子发起了呆。

    “无底洞的姐姐……”

    “嗯?”

    司南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高芷甜连连摇头,一面缩往沈曼青的胳膊,怯生生地看着司南,但见司南似乎并没有生气,于是鼓起勇气道,“司南姐姐,为啥你吃这样多的东西,肚子都不会产生变化咧?”

    司南看了她一眼:“你有个毛病,跟谢青云简直一模一样。”

    “臭妖精,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谢青云瞪着她。

    “什,什么?”高芷甜茫然地道。

    司南的不屑和鄙夷溢于言表:“你们总是试图用凡人的界限来解读司南大人。这大概就是浅薄而无知的人类通病——用已有的知识体系来解释万物。食物在被我吞下去之后,经过分解重构,早就化为了最原始的能量。”她觉得要停下进食来解释好麻烦,决定不再回答任何问题,认真消灭食物。

    这时张俞由楼下走上来,向谢青云笑着拱手道:“人已找到,多亏了谢仙士。”

    这大概是谢青云破过的最快的案子,虽然他几乎没出半点力。他站起来还礼:“结果总算是好的,但我希望不止赵信,那些参与屠村的人都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娘娘会一个一个清算的。”张俞点头,“还有件事,娘娘想要当面感谢,希望谢仙士能赏脸。”

    谢青云想了想,站起来对众人招呼道:“不用等我,吃完先回去。”

    他跟随张俞来到流霜宫,张俞在宫殿门口告退,迎接他的还是那位名叫盈盈的宫女,她嫣然地看着谢青云,“娘娘果然没有看错,小郎君早上才接的案子,下午就给破了。”

    全是鹏程商会的功劳……谢青云不想居功,但相比起解释来龙去脉,还是居功比较简单一点,于是笑道:“都是娘娘指导有方。”

    “小郎君真会说话。”盈盈笑着引他进去。

    来到宫殿里,直入里间,不见钱贵妃,但有一桌精美的酒菜已备好。盈盈拉着谢青云坐下,然后给他添酒,“小郎君少待,娘娘换身衣服就出来。”

    谢青云没有喝酒,他本也不是进来喝酒的。

    不多时候,里间帘幕一阵晃动,钱贵妃在数个美婢簇拥下,婷婷袅袅地走出来。她身披一件真丝织造的罗衣,上面坠有无数流光彩溢的珍珠,焕发着灿烂的光辉。耳坠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两颗明珠,更将她身上的高贵气质凸显无遗。如云的发髻横着一枝彩绘的玉簪,绢裙轻薄,娇躯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等久了?”她那娇艳而高贵的鹅蛋脸无疑也特意妆点过了,尽管只有淡淡的笑容,却也十分妩媚。

    “不久。”谢青云道。

    “本宫以为你不会来。”钱贵妃微笑着在谢青云对面坐下。身旁的宫女给她倒了杯酒,她举杯向谢青云,“但你既然来了,想必有求于本宫。”她活了三十几年,看男人的眼光极准,从未出过错。

    谢青云举杯掩饰尴尬,道:“我想知道王家飞剑的秘密。”

    “如果本宫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很失望?”钱贵妃笑着跟他碰了一下,轻轻饮了一口。

    谢青云则一饮而尽,笑道:“不会。道院已为娘娘支付了我的报酬。”

    “本宫总不能叫你白跑这一趟。”钱贵妃沉吟着,回忆道,“但本宫所知确实不多,便把知道的告诉你。先说王聪吧,这个烂赌鬼,你绝想不到,他的父亲是个神临境的高手。”

    谢青云吃了一惊:“这我确实想不到。”

    钱贵妃道:“他父亲虽姓王,但无人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名字。此人来历神秘,龙虎帮全力调查也查不出他更多的信息,只知他是四十多年前来到上阳城的,来之前似乎受了重伤。他收养王聪之后不久就去世了,临死前把那飞剑当做了传家宝,嘱咐王聪一定不能丢失。谁知王聪长大后沾上了赌瘾,十来年陆陆续续把家业给败光,还赌输了飞剑。”

    “数月前,王聪从他父亲的遗物里发现飞剑里藏着秘密,于是找到龙虎帮,试图要回当年赌输的飞剑,并允诺了天价补偿。”

    谢青云心中一阵愠怒:“烂赌鬼!他怎知飞剑的秘密能让他翻身?就没想过偿还不起的问题?害王博不得不去阴山冒险,他的小妹也因此遭遇了不幸……”

    “原来你是为了王霜。”钱贵妃有些恍然,想到他为了逝去好友之妹强闯龙虎帮,杀三个护法,掳走钱傲,阴差阳错之下解了迫害她多年的困厄,不禁恍如隔世。

    “钱傲确实抓了王聪拷问,但并没有结果。”她伸手替谢青云斟满酒,“不管怎样,本宫还是要感谢你。”

    谢青云仰头饮尽,然后站起来抱拳道:“谢娘娘赐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钱贵妃的眼睛浮现水雾,像两泓凄楚的清泉,幽怨地看着他:“你们男人果然都一个样,一旦女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半刻也不愿停留。”

    “娘娘误会了。”谢青云哭笑不得,“能和娘娘这样的美人喝酒,实在三生有幸,只是青云确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告退。”

    “小郎君嘴可真甜。”钱贵妃格格地娇笑起来,“这次我信你,下回可不那么轻易放过你了。——盈盈替本宫送客。”

    东离那么大,哪还有下回……谢青云再施一礼,迤迤然而去。

    他离开皇宫,径自去往道院。

    袁道长似乎早就得到授意,直接把他带到了典籍库房:“乾乙大人说了,许你进一次,限留国道院,直到你出来为止。”

    谢青云早就有所预料,点了点头。

    袁道长于是吩咐道童打开库房的门锁。

    典籍库房许久未有人踏入,全是灰尘。

    谢青云捂着鼻子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看过去。道院典籍库里的书籍分为许多种,一种是极为古老的竹简,但记载的信息很少,而且大部分是留国百族由纷争到形成大一统国家的历史。

    一种是纸质书籍,多是人物传记和经书,他不想知道留国的历史,对留国的历史人物更是毫无兴趣。

    一种是玉简。此物接近于法器,记载的信息堪称海量,但散落在各个书架上,无法辨别门类。每吸收一个玉简的信息,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缓冲。

    但玉简里的信息,大多是关于修行界的,他只能用笨办法,一点一点吸收。

    PS:我爷爷去世了。我回家参加葬礼。明天起挂自动更新。

144、史上最速成仙女

    夜晚,白斩天的小院子里。

    茉莉花树旁,司南捧着清心茶坊的点心慢条斯理地嚼着,一面回答跟屁虫的问题。高芷甜黏了她一下午,成功地从普通人类升级成为普通跟屁虫。

    “司南姐姐,你为啥要一直飞在天上咧?”高芷甜仰着头,憧憬地看着她。

    “你问我为什么飞在天上?”司南看着跟屁虫,像看着白痴一样,“你怎么可以比谢青云还笨?”她一面敲着高芷甜的脑壳,一面教训着道,“仙女当然是飞在天上的,只有两脚兽才用脚来走路。”

    “司南姑娘,请你不要欺负甜甜。”

    吃饭的圆桌改成了茶桌,沈曼青放下茶盏,皱着眉头道。在她眼里,高芷甜痛失双亲已经很可怜了,还要被司南大魔头欺压,简直是人间炼狱。

    司南远远地瞪着她,觉得她不说话时很可爱,但一说话就叫人烦:“你这个是非不分的大胸女人,你只看到我打她,没看见她折磨了我一下午。我请你立刻把她带走,免得她再问些白痴问题。”

    大胸女人!

    白斩天偷偷瞟了一眼,又迅速地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天。萧爽斜睨一眼,突然一脚绊开勾子,白斩天“扑通”摔坐在地,萧爽大笑,白斩天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你姥姥的……”骂咧咧地扑倒萧爽,两人立即扭打起来。

    “甜甜过来。”沈曼青召唤道。

    高芷甜依依不舍地看着司南,一步三回头地来到沈曼青旁边,“小青姐姐,怎样才能和司南姐姐一样成为仙女咧?”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沈曼青,“甜甜也想做个仙女哩。”

    沈曼青有些犯难了,简单的御空术不难,司南的离谱之处是一整天维持下来所消耗的法力,炼气士都难以承受,何况高芷甜还是个凡人。顾虑着高芷甜才刚经历家门惨变,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便笑着说:

    “努力修炼,总有一天能实现的。”

    “好咧。”高芷甜重重点头。她趁着沈曼青不注意,又跑去缠着司南。

    “司南姐姐,你能教教我吗?”

    “有求于人的时候,难道不该五体投地表示诚意吗?”司南面无表情道。

    高芷甜二话不说五体投地,口中叫道:“师父在上,徒弟高芷甜拜见师父。”

    司南呆了呆,手中的点心不由自主地掉在地上,她总算体会到了当初谢青云的心情。她的小脸露出思考状,假如谢青云遇到这种状况该怎么办?她先把高芷甜扶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甜甜,司南大人是不收徒弟的,不过你既然表达了诚意,我也不能半点表示也没有。”她严肃而且郑重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本封面写着“无字经”的书,“这是本大人历经数个时……咳咳……数万个日日夜夜苦苦钻研的修仙之术,你拿去好好修炼,日后维护诸天万界的和平,以及降妖伏魔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高芷甜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庄严的乐曲,她浑身颤抖着,宛然接过了拯救世界的重大职责:“师父,徒弟一定好好练,绝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然后如同捧着宝贝般冲回了房间,闭门苦修去了。

    扭打中的两人都忘了动,愣了片刻,各自坐了回去。

    司南觉得分外清净,又拿了包点心出来悠然地吃着。

    白斩天眼珠子一转,叹着气道:“哎,案子是咱们一块破的,却只有谢青云在皇宫中风流快活,把我们撇在这里,太不够义气了。”

    萧爽冷笑:“怎么,你也想去皇宫风流快活?只怕连宫女也看不上你。”

    沈曼青淡淡道:“青云不是那种人。”

    司南在另一边也竖起了耳朵。

    “哦?”白斩天没理萧爽,悠然地说道,“可我听说这个钱贵妃偷偷养了不少面首呢,谢青云长得白白净净的,正好是她的心头好。再说这钱贵妃身边的宫女,也是出了名的娇俏可爱,他们现在说不准天雷勾动地火……啧啧啧……”他用不可言说的声音替代了联想。

    萧爽听得有些神往。

    “我回房了。”沈曼青霍然站起来,她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想把茶盏重重放下,但又觉得有些幼稚,而且谢青云就算真的在跟她们做那种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轻轻放下,然后回房。

    这下子谢青云在她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了吧……白斩天正窃喜,忽觉眼前一花,一个影子不知怎么瞒过他的神识,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

    他惨叫着后仰翻倒在地,眼角迅速乌青一片:“谁他娘的偷袭我?”他迅速爬起来怒目四瞪,却只见到刚回过神的萧爽和远处若无其事地吃着点心的司南,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萧爽看到他的眼睛,忍不住大笑道:“这难道就是背后说人坏话的报应?幸好我一个字也没说,睡觉去囖。”

    白斩天惊疑不定地四望,最后狐疑地看了看司南,他怀疑刚刚就是司南下的手,记得上次看到类似的影子,是黄龙真人被穿胸而过。他想到这里,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摸了摸胸口,幸好还是完整的。

    “司南姑奶奶。”他谄笑着走向司南,司南看了他一眼,“哼,我要去指导小甜甜修炼了。”说罢飘然而去。

    完了完了,这姑奶奶果然被我惹怒了,我这嘴巴怎么就管不住呢……他哭丧着脸,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掴子,然后连夜跑去城里大买特买,全是司南爱吃的糕点果脯。

    ……

    天微微亮的时候,谢青云打着呵欠带着一脸的疲倦,迈着摇摇欲坠的步伐走入小院。

    本来空无一人的小院立刻闹热起来了。

    首先是沈曼青第一个走出房间,她似乎打了一夜的坐,看到谢青云好像进行了彻夜未眠的“激烈运动”的模样,她心里的不舒服的情绪被放大到了极点。

    “回来得可真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字字带着刺。

    “哟,吃早餐去吗?”谢青云打了个招呼。

    “你无耻!”沈曼青觉得他做了那种事之后,居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邀请自己吃早餐,简直比白斩天还不要脸。

    “我怎么了?”谢青云懵住了。

    这时司南冲出房间,飞到他身边嗅了嗅,她只嗅到了淡淡的纸墨味,但感觉里似乎有种不太愉快的东西影响着她,于是捂着鼻子道:“你昨晚给多少女人带去了‘精神创痛’?”

    “你在说什么?”谢青云深深怀念床铺的味道。

    “谢青云,你莫要以为我不懂。”司南瞪着他,露出难以忍受的神色,“男人和女人光着身子相互纠缠,就是要发生‘精神创痛’的事情。”

    谁来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萧爽打着呵欠走出来:“哟,我们的皇宫小王子回来了,怎么样,钱贵妃和那群可爱的宫女侍候得你舒服吗?”他是真信了白斩天的话,以为谢青云在皇宫鬼混。

    谢青云终于明白了,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拜托,我昨晚在道院典籍库查阅,乾乙只给我一次进入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好,所以才彻夜未归。为什么你们都是一副我没回来就是在皇宫鬼混的样子?”

    沈曼青的脸“腾”的红了,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原,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好羞耻啊,我还那样跟他说话,他一定恼死我了,怎么办?”她全没有发现,自己早没了当初评论“男人”时的泰然自若。

    而显然她的评判标准也不太靠得住,要不然也不会被李让下蛊了。

    白斩天这时正好出来,听到这话,立刻就想溜回去,被沈曼青一个眼神瞪住,他心里一颤,知道得罪的女人恐怕不止一个,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青云,”司南飘到谢青云身旁,拍着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你可是司南大人钦点的侍从官。”她觉得这是属于司南大人的胜利,感到十分的欣慰。

    谢青云打着呵欠,强忍着就地倒下睡觉的冲动:“我一点都不想做你的侍从官……让开,我现在只想睡觉。”

    这时听到一个欢呼声:“我成功咧,我成功咧……”

    众人只看到高芷甜那单薄而缺乏营养的彷如排骨般的小身板,犹如旋风般冲到院子里。她那面黄肌瘦的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兴奋地喊道:“师父,我终于成为仙女咧。”

    她的身上出现了微弱的法力波动,然后如同司南那样缓缓地飘了起来。

    众人瞠目结舌,唯有司南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着头:“就天赋而言还不错,比谢青云强一点。”

    “怎么回事?”谢青云很想回放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困倦和疑问交织着,几乎让他的脑子当机。

    “灵息一层?”

    沈曼青回过神来,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俩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但就结果而言,似乎还不错。

    不管了……谢青云实在不想熬不住了,就对众人道:“我去睡一觉,然后回历国。”

    PS:今天两更先更了

145、缺德道长

    中土世界。白云观,飞鸿司。

    苏敬梓正埋头书写着什么,一个弟子走进来道:“都管,那东离大洲来了封信,是个名叫谢青云的人写给监院的,您看要送过去吗?”

    “谢青云?我看看。”苏敬梓一怔,招了招手,把信件拿到手看着,信封的落款果然是谢青云,他嗅了嗅后脸色微沉,“这信件都沾了库房的味道,到了好些天了吧?”

    那弟子顿时暗暗叫苦:“想是底下的人疏忽大意,以为是无聊之人,后来听说监院给此人写过信,弟子想是他的回信来了,于是才送来的。”

    “办事牢靠些,成什么样子。”苏敬梓挥了挥手,“信我来送,去去去,干活去。”

    “是。”那弟子如蒙大赦。

    苏敬梓搁了笔拿上信,心念微一动,已到了云水宫门口。大门敞开着,他还是在门口敲了敲,少女监院从案上抬头,扶了扶镜框,笑靥如花地说:“苏老来了。”

    “监院坐着就好。”

    苏敬梓眼看李见鱼又要站起来,怕她又要撞疼,连忙抬手阻止,“飞鸿司漏了一封信,谢青云回复的,您看看。”

    “哦?”在枯燥的公务中能有一封回信,李见鱼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快给我看看。”

    苏敬梓笑着把信递过去,李见鱼接着,然后拆开读起来。她读着读着,笑容渐渐就消失了。苏敬梓道:“监院,这谢青云在信里写了什么?”

    “哼。”李见鱼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等到她读完信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苏敬梓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苏老你问我话么?”

    苏敬梓沉吟道:“近来谢青云这名字传得沸沸扬扬,属下也挺好奇的,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一个狂徒罢了。”李见鱼皱着好看的眉头,她的修行和她所受的教养,都处在一个平衡自然的状态,她觉得像谢青云这样锋芒毕露,迟早是会出事情的。

    “监院要给他回信么?”苏敬梓道。

    “我为什么要给他回信?”李见鱼如同受到了冒犯,想要站起来,“砰”一声,膝盖果不其然撞到了矮几上,她雪雪呼痛时,苏敬梓已一脸黑线地替她整理好了桌面。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敬梓轻咳两声,道:“您上次写信骂他,不就是因为他没回信引起的?您如果不回信,那么您信里骂的,岂非也包括了自己?”

    李见鱼扶了扶镜框,沉思着道:“苏老说的有道理,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她于是立刻就挥笔写了一封回信,然后交给苏敬梓,“顺便麻烦苏老带去飞鸿司。”

    “不用客气。”苏敬梓嘴角隐晦地扬起,告退而去。

    李见鱼继续处理公务,但又停下,目中露出茫然之色,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她有限的脑容量无法处理太复杂的事情,想不通就懒得再想,于是哼着歌谣继续处理公务。

    不知怎么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

    也许是这次回信骂得更狠了?

    她仿佛看到谢青云生气跳脚的样子,于是更加愉快了。

    ……

    历国。

    治安司,大狱。

    大门打开,涌下来一阵烟尘。

    听见四品官靴那特有的踢踏声,正在喝酒的狱卒连忙站起来,全身绷得笔直,就好像守的不是牢狱,而是皇帝的金銮殿,连神经都不敢松懈半分。

    脚步声由上而下,如滚球般转折,然后出现在狱卒面前的,是一位面容英俊但有些阴沉的青年官员。他戴着一顶黑色圆顶、帽檐有金线箍出飞鸟图案的官帽,披大氅,腰间配着单手朴刀。他一手按着朴刀,在经过狱卒时,他的眼珠子斜斜地看过去,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一停,身后两个押着个劲装汉子的官差也便停了下来。

    两个狱卒明显感觉到湿闷的空气陡然降了几度,不禁咽了口口水,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滑落。

    “我说没说过当值的时候不能喝酒?”青年官员英俊的脸庞微微地狰狞,忽然一脚踹中其中一个狱卒的腹部。

    那狱卒猝不及防,闷哼着撞在桌上,翻落到铺着干草的地面,弓着身子吐着唾沫,只剩下颤抖的力气了。

    “小心你的脑袋。”青年官员对剩下的那个冷冷道,然后继续向着刑室而去。

    “还不收拾了!”押送劲装男人的官差瞪了狱卒一眼。

    “是是是……”那狱卒的肉体虽安然无恙,但精神无疑受到了鞭挞。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你们凭什么抓我进来啊?”劲装男人穿着风格很明显不是历国人士,他在酒楼跟人一言不合动起了手,对方被他打伤,他原以为就是例行盘问,现在整个西京都是外来的武林人士,打架斗殴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这青年官员惩戒手下的手段太狠毒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人家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把人手给打断了。”官差冷冷道,“不抓你抓谁?”

    “他骂的是我娘,我能不生气吗?”劲装男人囔囔起来,“你们历国举办武道大会,我是特地来捧场的,你们这样随便抓人,以后谁还敢来啊?”

    不管他说什么,最终还是被押到了刑室,绑在了东南角的铁架子上,整个刑室一片昏暗,只有壁上两盏壁灯放着微微的光明。他愈感到不安:“你,你们要干什么?”

    青年官员看着他冷冷道:“你是虢国军部派来的间谍吧,故意在西京闹事,想破坏武道大会的举行?”

    虢国大举屯兵在历国边境,如今两军一触即发,谈判的使臣来来往往了十几趟,至今也还未谈拢。

    “大人冤枉啊,我就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劲装男人吓了一跳,这要被定性成间谍,恐怕再也走不出这大狱了,“我若是间谍,怎还会在酒楼跟人打架,引起你们的注意?”

    “你不是?”青年官员冷冷道。

    劲装男人哀求道:“我肯定不是,求大人信我,我再也不打架不闹事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青年官员忽然一拳砸在劲装男人的肚子上,他“哇”的呕出苦水,难以置信地瞪着青年官员,沙哑地道,“我说了,我不是……”

    迎接他的,是青年官员的刀柄撞击。如大河汹涌般的白色蒸雾令他说不出话,他这回吐出来的是血。

    “少司大人,万一他真的不是……”两个官差冷汗直流。

    东离大洲各国体制差不很多,其中治安司的职责与中土皇城的大理寺类同,负责审理中央百官犯罪和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而治安司又额外多了一项京兆府的职责。治安司主官称统领,也称正司,从三品,少司两名,从四品上。

    青年官员正是治安司两位少司之一,名唤齐竞一。

    “你们要替他?”齐竞一已回头。

    “不不不……”两个官差惊恐地退步。

    “你说你不是,本官信你一次。”

    听到齐竞一的话,劲装男人喜不自胜,但是道谢的话语还没吐露,手臂忽然传来剧痛,耳边同时响起“咔嚓”的脆响。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劲装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惩大诫,滚吧。”齐竞一嘴里的“小惩”,就是把人手臂生生拗断。

    两个官差抬着劲装男人出去了,相信他以后再也不敢在历国打架,甚至连历国都不敢来了。

    待刑室只剩齐竞一一人时,他的脸上才露出快意来,似乎连发泄怨恨,都悄悄摸摸害怕被人发现。他整束了一下装容,仍一丝不苟的走出去,经过狱卒时,扫了眼干净的桌面和站得笔直的狱卒,没有任何表示,径自地越过去。

    狱卒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自从这煞神被调到治安司,就没过过好日子,我的娘,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官爷,你这上司什么来头,连贫道都看不下去了,狱中值守本就苦闷,没酒怎么过。”

    入口囚室忽有人说话,狱卒虽心有戚戚,但看到他时,心说你这重犯还是少跟我搭话,等等又连累我挨打,“吴崖,没让你说话,你少开口,小心大刑伺候!”

    原来这囚室里关押着吴道长。他的四肢绑着从地里伸出来的铁锁,活动范围只限半间囚室。

    吴崖似乎已习惯了牢里的生活,悠然地躺在石床上,挖着鼻孔翘着二郎腿:“我说大官爷,你要子时二刻才下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聊聊这位煞神什么来头。”

    狱卒看了看头上紧闭的大门,犹豫了一下,苦闷的值守生涯确实需要倾诉,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位爷就是齐家大公子。我告诉你,齐家是武学世家,他们祖上是历国开国功臣,人家里随便出来一个高手,都根本不怕你们炼气士。”

    “难怪历国人不怎么把炼气士放在眼里。”吴崖心下想着,嘴上随口道,“听说你们历国最近要举办一场武道大会?”

    狱卒骄傲地道:“那可不,这是只有我们历国才有资格举办的,你换个地方,就算是留国虢国,那也还缺着点正宗。我跟你说,这个主意还是齐家提的呢。”

146、历国齐家

    吴崖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屑。他跟随齐中轩十几年,对齐中轩知根知底,真正生死搏斗,他觉得齐中轩未必是他的对手,在他眼中,齐中轩在武者行列当中,已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了。

    “道友似乎不太看得起武者。”

    就在这时,对面囚室有人朝他搭起了话。他微微地抬起头,眯眼看过去。对面囚室关着十来个人,说话的是坐在门口的一个中年道士。

    道士看道士,分外眼红,毕竟同行是冤家。

    会被关在大牢里的道士,首先肯定不是出身道门正统,因为官府只敢抓游方野道。其次游方野道大多是坑蒙拐骗被抓进来。

    吴道长看他身上连个脚链也没有,还“住”的是十人大通铺,跟自己这种“重刑犯”差得远了,于是又有些不屑:“怎么,你有不同见解?”

    那道士“嘿嘿”一笑:“最近数百年里,万界灵气严重匮乏,恐怕末法将至,往后炼气士修炼会越来越困难,而全凭人身潜力的武者,将有全新的机遇。”

    “无稽之谈。”吴道长冷笑,“只要玄都玉宫还在,只要圣人还镇压着诸天气数,修行界便是再昌盛繁荣数万载也不足为奇。”

    在修行界,圣人几乎是所有炼气士的信仰。

    狱卒见他俩旁若无人地聊起来,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用刀连着鞘把牢门砸得“咣咣”作响:“给我闭嘴,这是你们闲聊的地方?”见二人识趣地闭上了嘴,他志得意满地坐了回去,偷偷取出壶酒抿着。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他却不知,二人已背着他用法力包裹声音来交流。

    “看来你对本道的话半点也不信。”那中年道士传音道。

    “咦,还真是道友。”吴崖吃了一惊,以为对方是最下乘的骗子,没想到这一手传音入密用得如此纯熟,显然是个修为不弱的炼气士。而自己感应不到对方的修为,说明对方远远超出了他的境界,于是心生敬畏。

    他心里虽有敬畏,但还是不认可对方的话,传音道:“武学太粗暴了,对人身多有损伤,无益于寿数,且少有晚年能善终的,这怎么能和炼气士相比呢?”他的口吻客气很多。

    “道友不信,贫道带你去看。”

    那中年道士吹出一口云气飞到空中,那云气竟形成了钥匙的形状,自然而然地穿过牢门,钻到吴崖四肢锁链的锁眼里,无声无息替他解开了束缚。

    吴崖一怔,旋即狂喜。这锁链一解,凭他的修为,只要不是齐中轩那种高手,谁也拦不住他了。

    “嘘。”中年道士却向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吴崖眉头皱着,正不知要不要听他的,四周围环境忽已斗转星移,他与中年道士竟瞬息间来到了外面。

    天边如血的晚霞,巷子里孩子的歌谣,都让他恍如隔世。他下意识地看向中年道士:“你既有此神通,为何自甘为囚徒?”他实在无法理解中年道士的自虐行为。

    中年道士微笑看着他:“天地众生皆是囚徒,何处不为囚室?”

    “你到底是谁?”吴崖心神微震。

    “贫道阙殿河。”中年道士说罢脸色一变。

    吴崖心里一紧:“怎么?”

    阙殿河道:“贫道把钱袋落下了。”

    “不就是钱么,”吴崖示意他放宽心,“我有不少,不用担心。”

    “就是你的。”阙殿河叹气道。

    吴崖摸了摸双手袖子,发现储物符竟不翼而飞,登时脸都绿了:“你,你这什么遁法,怎么把我储物符给遁没了?”

    “幸好道友总算没有缺胳膊少腿。”阙殿河嘿嘿笑道。

    “你……”吴崖想到自己储物符里的全部身家,跳脚道,“落哪了?快告诉我!”

    “别担心,贫道给你准备了衣服。”阙殿河说着就取了件干净的道袍给吴崖。吴崖接过,脸色铁青地一字字道,“你这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吧!”

    “啊,对不住,拿错了。”阙殿河连忙换了件,这回果然小了很多,是侏儒穿的款式。

    吴崖愣住了,看到熟悉的袍子样式,嗅着熟悉的气味,他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阙道友,我的储物符是不是落你储物符里去了?”

    “绝没有的事。”阙殿河一脸严肃,“贫道怎会用救你脱困来要挟你把储物符给我呢?贫道一身正气,是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你是没有要挟,你他娘的直接拿走了……吴崖恨得牙痒痒,相比之下,谢青云只拿走了他的捆龙索,简直可以称得上仗义。当然,他并不知道谢青云彼时还不认得储物符。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所谓武者?”他现在身无分文,决定先跟着这个缺德道士,伺机拿回自己的东西。

    “跟我来。”阙殿河神秘一笑,领着吴崖穿东街走西巷,来到一个阔气的大院子,上面有个匾额,写着:齐府杂役招募处。

    齐府?杂役?

    吴崖一头雾水,跟着阙殿河走了进去。许已是黄昏,招募处人不多,管事的看到阙殿河,如同秃鹫看到了腐肉般眼睛发亮,“道长又来了,这回带来了什么货色?”

    货色?

    吴崖头皮一紧,只觉这管事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屠户看大猪。

    “怎么是个侏儒症的?”管事看到吴崖,显然不太满意。

    “灵息第五层,法术高强。”阙殿河高深莫测地说。

    “那还不错。”管事似乎有些惊讶,他掏出个钱袋子丢给阙殿河,阙殿河美滋滋地接住,然后把吴崖往管事处一推,“他是你的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天将黑而未黑的时刻,吴崖已从治安司大狱里的重犯,摇身变成了齐府的杂役。

    他穿着身管事专门替他临时赶制的杂役服,站在齐府前庭一棵树下,感觉到世事多变,沧桑如霜,实在难以预料。

    “齐府在暗中招募炼气士,这是你唯一靠近他们的机会,你只要暗中观察就能得到答案……哦对了,顺便把他们的行动告诉贫道,那样贫道说不定就会记起来你那储物符的下落。”

    这是阙殿河临走前对他说的。为了拿回储物符,他不得不接受成为一个杂役的命运。

    这时天光全暗,大门外刚好走进来一个青年官员,他看到青年官员吓了一跳,无他,这人正是齐竞一。

    齐竞一下衙回府,忽然看到吴崖在自家院中,那侏儒症的身材一眼就能认出来,于是脸色逐渐变冷。前厅里,管事走出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他停下的脚步又继续迈动,只不过在经过吴崖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吴崖感到如同被阴狠毒辣的恶狼盯上,就算是面对齐中轩,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眯眼仔细打量这年轻公子哥,发现他身上笼罩着一层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场,绝望、挣扎、愤怒、邪恶……各种负面的东西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毫无年轻人的朝气,只有深沉和压抑。

    ……

    齐竞一回到他的院子,妻子吴秀茹端着盆水出来迎接,“夫君洗洗手,可以用饭了。”她长得秀美,但神色却十分麻木。她的眼角有淤青,披帛下的雪白细颈有触目惊心的掐痕。

    “武道大会临近,龙蛇混杂,夫君在治安司辛苦了。”她面露关切。

    齐竞一没有言语,把手放到盆中,忽然脸色微变,一巴掌抽在妻子脸上:“我说没说过水要温的?”

    吴秀茹被打倒在地,脸盆的水打湿了她,嘴角破裂流血,她低声地说:“妾身马上去换。”她爬起来重新打水。

    齐竞一洗过手,就在餐台前坐下,待吴秀茹换了身衣服出来,夫妻两个才正式开始用饭。整个过程毫无交流,只是默默地吃着。

    用过了饭,吴秀茹一面收拾碗筷,一面说:“太公让夫君去一趟。”

    “知道了。”齐竞一微不可察地一颤,然后慢慢站起来离去。

    吴秀茹嘴角慢慢地扬起,看着他的背影,十分快意。

    齐家与谢家同为历国支柱,其家中也有个元老级的太公,与谢家太公同辈,但久隐在深宅大院里,已有许多年不在人前露面了。

    漱心院。

    齐竞一来到院中,向没有门的主卧方向微微地躬身:“孙儿参见太公。”

    这没有门的主卧十分宽敞,用暖帐围着,里头影影绰绰。

    “进。”

    齐竞一走进去,只见父亲齐渊跪坐在一角闭目养神,另一边有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披头散发的老头,搂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胡天搞地。

    “太公不要……不要啊……”

    两个侍女很是抗拒,但却挣不开。

    老头很兴奋,神情很狂热,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老人斑,却不影响他给女人带去快乐。他的手似有魔力,两女很快抵达极乐彼岸,也就在这瞬间,她们的脖子被掐住,扭曲变形……

    直至气息衰竭,她们如同被玩坏的人偶般丢在地上。

    老头,也就是齐家太公如同懒懒地侧躺下去:“要凝丹,凝丹才行。”

    齐竞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147、七种凭依物

    “武道是有凝丹可能的,只要凝丹了,就能天下无敌……”

    齐太公喃喃自语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的尸体就倒在他的身旁,他却毫无顾忌,还轻轻地抚摸起来。

    如在外人看来,齐太公多少有些神经质,但对齐家父子而言,齐太公疯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他的疯话和癫狂的行为。

    齐渊见齐太公慢慢冷静下来,便道:“今日朝堂上来了个自称鹏程商会的使者,说准备把飞仙盛会举办地放在西京。这几日,提前收到消息的炼气士已先到西京勘察,陛下让我拟诏,凡入京的炼气士皆要登记,这事要联合起来办。”

    “鹏程商会没理由这样做。”齐太公淡淡道。

    “他们延迟洽谈会,称重要人物还未到场。”齐渊面无表情道,“不管他们要做什么,这给了我们招募炼气士的机会。”

    “好好把关,不要混些不该来的。”齐太公摸着尸体,神态如同喝醉了一样,但他的话语,既是最高指示,而又清楚明白得不像疯子。

    齐渊点头。

    齐太公然后把目光放到齐竞一身上,“听说,谢家大郎将在武道大会之后挂帅出征,为什么你还是个区区的少司?”

    齐竞一把头伏低:“朝廷准备三路大军,谢元敌负责的没那么重要……”

    “这是借口。”齐太公忽然伸手,他掌中不知哪来的吸力,齐竞一那么大个人,竟被他吸过去,然后掐着脖子提起来。

    他的苍老的脸颊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白微微地下翻,“竞一,我教过你什么,还记得吗?”他的声音犹如鬼魅的呢喃。

    “凡事都要……争第一,不是第一……没有意义……”齐竞一嘶哑地说。

    “那你为何屡屡叫我失望?”齐太公轻轻地说着,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失望神色。面色忽又一沉,重重一巴掌抽在齐竞一的脸,把他抽翻在地板上。

    他仿佛没看到他的曾孙痛苦地在地上扭动,只是喃喃地说道,“你要永远记住,世人只记得住第一,你要永远记住……”

    “武道大会……我会证明,我是第一!”齐竞一发出低沉的怒吼。

    “那就看看吧。”齐太公不置可否地一笑,赤脚微一跺地,从他身上一瞬间涌出潮水般的白色蒸雾,齐竞一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直直摔飞出去,落到院子里连连呕血。

    一旁的齐渊神色如常,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没道理只有他自己受苦。

    ……

    上阳城。

    夜晚,谢青云从沉睡中醒过来,这次为了把留国道院的典籍库搬空,他可算是把自己狠狠折腾了一番。海量的信息储存在他的脑海里,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

    但只能说不愧是道院,那些玉简记载什么的都有,虽然杂乱繁多,但日后只要遇到,他就能回忆起来。

    其中对他最为重要的信息,自然是引玉境的修炼。

    引玉只有七个层次。而到了此境,单纯的吐纳法力已经没用了,引玉七层分别需要七种不同的凭依物。可以理解为需要七种不同属性的引玉丹。

    他现在刚晋入引玉,需要得到一种凭依物才能晋入到引玉一层。这就体现了宗派的便利,可以完成门派的任务换取,也可以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和同门兑换。对于散人而言,凭依物的获取,只能在道院藏宝阁和交易大会上碰运气。

    七种凭依物分别是云楼石、淬金胆、风灵果、千年蚌珠、凤栖梧桐木、朱雀玄铁以及地核玄磁。没错,朱雀玄铁不止可以用来炼制飞剑,还是七种凭依物之一。

    而凭依物里,最难得最稀有价值最为昂贵的,应该要属凤栖梧桐木了。虽然名叫“凤栖”,但并不是凤凰栖息的梧桐,而是取树龄百年以上将要枯萎又还没枯萎的梧桐树树心,经由掌握了凤凰火炼之法的炼器大宗师的特殊工艺锻造而成。

    当七种凭依物的力量集齐,炼气士就可以尝试冲击登楼,冲击登楼有三个大难点,像沈曼青这样一次成功的少之又少。

    当然,这对谢青云而言,已经是后话了。

    “这次回历国,除了拜见老太公,还得想个办法学到内功,我是谢家嫡系子弟,应该不至于把我堵在门外吧。”他坐在床上琢磨着,谢家家规森严,老太公虽已从家主位上退下,但认祖归宗、传授武学之类,肯定还得他点头才行。

    也不知道那老头喜欢什么,早知道向老二打听打听了。

    他叹了口气,认祖归宗、把谢宝树的灵位送入谢家祖祠,是第二人格的遗愿。就好像天机伞要帮人完成因果才能吸收气数一样,他觉得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也希望能把这件事妥善了结。

    我从宝镜城跑来留国,那老头子不定怎么恼我呢……谢青云想到前世家中几个老头子,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可说是人越老脾气越怪。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把这个念头抛开,转而想到了飞仙盛会。现在他明白了,真正的飞仙盛会是诸天万界所有势力联手举办、规模极为庞大、影响极为惊人的盛大庆典,可说是修行界一等一的大事;而鹏程商会牵头举办的,不过是地方性的小会。

    东离的飞仙小会是让各国派出代表与会,以竞技飞球的方式决胜负,最终登顶的国家,将赢得荣誉和鹏程商会开出的种种利好条件。

    历来飞仙小会,历国最惨。

    竞技飞球是在天上用各种方法击打飞球使其进洞的一种风靡修行界的竞技运动,类似于前世的足球。历国武者是没有飞天手段的,加上排斥炼气士,也招募不到肯为他们参赛的人,于是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飞仙小会举办的同时,会有一场东离最为盛大的拍卖会。十年一度的拍卖会,会上出现七种凭依物的可能性很大。

    他把储物符都拿出来,准备盘算一下身家。首先是巫玄彬的储物符,篆玉已几乎消耗干净,交子不用说,肯定用不到拍卖会上。他最后取出那环状法器,不知怎么,危机关头本该用它的,却因为没有实验过威力而最终放弃了。

    也许把它卖了换成篆玉,还能买个普通的凭依物。

    收回法器,他取出王博的储物符。王博储物符里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十来块篆玉,可能是剑修的缘故,他并没有为自己准备别的法器。

    “这些篆玉得留着以防万一,看来买凭依物的钱,只能另想办法了。”他叹了口气,觉着修行着实不易,要愁这个那个,以前只看到小说里的大侠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看到他们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干,回家种田是不可能的,抢劫偷盗是犯法的,但人总要吃饭,处处都要钱,怎么办?

    做人难,做大侠更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拿出了飞剑。这飞剑对他的价值就是能飞得快些,在遇到解决不了的凶险时,也更有机会逃出生天。

    “不知解开飞剑的秘密,能不能换点篆玉用用?”

    他心里一动,拿着飞剑仔细揣摩起来。这飞剑跟剑胎极为相似,经过昨夜恶补知识,他现在知道了飞剑的诞生,跟剑胎还脱不开关系。

    传说是数千年前有个炼器学徒,在炼制剑胎时加入了别种炼材,实验后发现是失败品,但是意外发现可以当做飞行法器,这就是飞剑的由来。

    简而言之,最初第一把飞剑就是炼制剑胎的失败品。后来人们渐渐发现了它身上蕴含着巨大的商业价值,于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飞剑就诞生了。就好像炼气士以剑修为风潮,飞行法器以飞剑为风潮。

    谢青云手中这飞剑,形状大概只有两个巴掌长,半指宽,剑上有古朴的金属铭文,注入法力时可以在脑海中按需求调整大小,最大可容得下三个成年人而不会拥挤。

    他注入法力调整飞剑大小,那剑上的金属铭文变得更加清晰。这些金属铭文九个字一组,按九宫格排列,从上到下总共有五组,每组排列出来的九宫格都有微妙的差距。

    “或许秘密就藏在这里面。”

    他正要进一步研究,门外有人敲门。

    “进。”他把东西都收起来,然后起身穿衣服,见沈曼青推门进来,他笑道,“睡过了,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久等,他们还在收拾东西。”沈曼青有些难为情。

    “怎么?”谢青云看出了她似乎有话要说,请她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笑着说,“就要离开家乡,不舍了?”

    沈曼青摇了摇头:“我对东离已无留恋。我来是为了……”她的脸颊有些烫,“早上的事情,我很抱歉。”她从不逃避自己的错误。

    “小青,拜托了,那就是个误会,你不用道歉的。”谢青云觉得沈曼青这样大气的女侠居然会为这种小事道歉,显得又认真又可爱。

    沈曼青看他没有介意,笑着道:“你没生气就好。我去看看他们准备好没有。”说着起身出去。

    谢青云便去整理床铺。

    外头便传来白斩天的声音:

    “谢青云,你起了没有,大家都整理好行装等你了。”

    谢青云回应道:“起了,等我一会,就来。”他把床铺整理好,推门出去,天色刚好变暗。

    沈曼青正蹲着和高芷甜说话:“甜甜,你真的打算跟姐姐离开东离?”

    “我,我没地方去咧。”高芷甜忐忑地低着头,害怕沈曼青拒绝她的请求。

    “好,姐姐带你走,”沈曼青微笑着说。她看向谢青云。

    谢青云召出飞剑跳了上去:“走,我们去西京,见识见识武者的世界。”

    “好耶,出发。”司南跳到他的飞剑上,为全新的冒险而感到兴奋。

    剑光首先撕开夜空,几道飞行法器的光芒紧随其后。

    ……

148、夜火伶仃

    谢青云半途决定转往落云宗一探究竟,众人也没异议。

    他们约莫下半夜到的落云山,星光下,昔日的灵山福地不翼而飞,只剩一个巨大的空洞,如同深渊巨兽的血盆大口,阴风呜呜地吹奏着。

    这是整座灵山都被挖走了?

    谢青云看着这深渊般的豁口,久久说不出话来。

    忽见底下坑坑洼洼的悬崖上,有十来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从底下往上爬,他们似有所感,也正抬起头来与谢青云对视。

    谢青云定睛一看,青面,獠牙,蓬松的红毛,简直就是鬼怪的标配。

    “鬼戎教徒。”沈曼青脱口道。

    “鬼戎教?”谢青云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名字,不正是落云宗的宿敌么?原来他们不是人?

    待那些个鬼怪爬得高些他才看清楚,原来这些人都戴着青铜鬼面具。

    这些鬼戎教徒看到谢青云等人也毫不害怕,他们爬上了悬崖,一面警惕着,一面向反方向而去。

    谢青云本不想管他们,但是发现这些鬼戎教徒押着的两个俘虏很眼熟,他喝道:“站住!”

    “你想干什么?”其中一个戴银色面具的鬼戎教徒,立刻拿出了投矛似的兵器,说着蹩脚的官话。

    谢青云按落剑光,走过去一看,这两个俘虏果然是曾经的落云宗弟子,也就是他曾经的同门师兄,同为外门杂役弟子的朱师兄和李师兄。

    “朱师兄,李师兄,真的是你们!”

    谢青云的叫声引起了两个落云宗弟子的注意,他们本来垂头丧气的,看到谢青云如同看到救星,“青云师弟,怎么是你……”旋即想到他被逐时不过灵息一层,现在就算有什么奇遇,至多也跟他们不相上下,哪里是鬼戎教徒的对手,希望于是又破灭了。

    “杀了他。”

    鬼戎教徒厉喝一声。十来个教徒纷纷取出投枪似的兵器向谢青云围去。打头一个,猛地助跑两步,然后高高跃起,双手持着投枪,向谢青云的脑袋狠狠扎来。

    谢青云没有动,神识里,这鬼戎教徒身上并无法力波动,却有种古怪的力量,与神都教徒身上的波动差不多,但是阴森森的如同鬼气。

    这鬼气他觉出一种熟悉感,很快就有了眉目:玄阴血煞。

    曾经让他受尽苦楚、血狱鬼府里的无处不在的玄阴血煞!

    念如电转。

    谢青云侧身一让,鬼戎教徒的一枪扎了个空,但是他的动作极为敏捷,如山猫般一个翻滚,已逃出了谢青云拔刀所能触及的范围。

    跟着又有两个教徒冲上来。他们的兵器都是细长的投枪,像深山老林里的食人族,但他们的身手敏捷,气魄凶悍,每次扑击都是全力以赴。

    咻咻!

    谢青云正观察着玄阴血煞在这些教徒身上的变化,许多的剑气兀然从天而降,极精准地洞穿了教徒们的要害,立即就变成数具尸体。

    剩下的教徒吓了一跳,在银色面具教徒的指挥下,抛弃了俘虏夺路逃跑。

    沈曼青等人亦按落遁光,萧爽不解地挑了挑眉毛:“谢青云你玩什么呢,这些鬼戎教徒毫无人性,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你还想对他们手下留情不成?”

    “我在观察。”

    谢青云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走上去解开两个同门身上的绳子。“二位师兄别来无恙。”

    “你,你真是青云师弟?”朱师兄看着谢青云,脸上慢慢露出了震惊之色。他虽不知谢青云现在是什么修为,但方才那萧爽出手时,身上明显是引玉境的波动,而从他与谢青云的对话和他对谢青云的态度来看,谢青云不但能轻松杀掉这些鬼戎教徒,还与引玉境的高手平辈论交。

    这才阔别多少日?怎么就发生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李师兄心情更为复杂,因为在杂役弟子中,他本来是最有希望升入内门的,所以之前在门中,他从来也没把谢青云放在眼里过。

    “是我。”谢青云道。

    李师兄道:“才不过分别两月,你怎么就……”他惊叹着,偷眼看其同伴,除了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竟全都是难以洞察修为的高手,“你,你是拜入了别的师门?”

    “谢青云,你在落云宗混得不怎么样嘛。”

    白斩天看着这两个落魄的落云宗弟子,一个灵息四层,一个灵息三层,还被鬼戎教给俘虏了,丢脸丢到了姥姥家。他心里十分不屑,“这两位是落云宗外门杂役弟子吧。”他觉得谢青云居然和杂役弟子混在一块,和自己在太一门的地位完全没法比。

    谢青云白了他一眼:“我这个曾经的杂役弟子给你丢脸了。”

    “你也是杂役弟子?”白斩天吃了一惊。不止是他,连沈曼青都感到不可思议。

    朱师兄道:“两月前,青云师弟的修为是灵息一层,当然只能是杂役弟子了。”

    众人皆一震,像看怪物一样瞪着谢青云。

    谢青云觉得自己有天机伞,这修行速度只能算马马虎虎,并不感到多少骄傲。他“咳咳”两声,对沈曼青道:“我想和两位师兄叙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过夜。”

    “行程上你做主便是。”沈曼青道。

    两个落云宗弟子对视一眼,对超出常理的事情,——比如谢青云竟能做出他们团队的决策,而那位引玉境的剑修高手一语不发——而感到震惊。

    谢青云就近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燃起火堆,然后拉着两个落云宗弟子问道:“朱师兄,李师兄,宗门到底遭遇了什么?落云山去哪里了?段长老和宗正长老呢?两位师兄又为何会被鬼戎教徒俘虏?”

    “青云师弟你不要急,一个一个问。”朱师兄苦笑着,“我们倒还更想知道你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呢。我先告诉你第一个问题,如你所见,咱们落云宗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谢青云道。

    “就是字面意思。”朱师兄面露黯然,“从此以后没有落云宗了。”

    “为什么会这样?”谢青云道。

    李师兄叹气道:“是宗主,他带着一批死忠突然投靠了血玲珑,宗门大阵是他破坏的,浑天镜也在他手上,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抵抗鬼修大军的进攻,最后连落云山也被夺走了。”

    “李凌修?他为什么这样?”谢青云愕然,他对落云宗并无归属感,只感到奇怪。“段长老和宗正长老呢?”

    朱师兄道:“二位长老拼死闯入藏书阁,带着部分传承和一部分内门师兄逃走了。我们这些杂役弟子无人在意,连鬼修也懒得管我们,我们就在坑底下躲着。一开始还好,坑底下还有落云山的一小部分灵气,足够我们修炼,但鬼戎教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不断地派人搜捕我们。我和李师兄一直躲到现在,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行藏。”

    ……

    西京。

    齐府,齐竞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从井里打了桶水从头浇下。这时节水还很凉,他的内力虽然强大,但内力并不能如法力那样给予身体温暖;就好像法力无法恢复体能一样,内力也有它无法触及的领域。

    所以他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其实是个很怕冷的人,但是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弱点,所以他每回从漱心院回来,都会给自己浇冷水。

    他必须冷静下来。

    “夫君。”

    吴秀茹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抚着他被冷水打湿的深衣。这衣服贴在皮肤上,展现出了过往的伤痕。她表现得有些迷恋,她紧贴在这上面,发出了野猫般的呻吟。

    齐竞一猛地推开她,然后冷冷地看着她。她从地上爬起来,微微笑道:“夫君明日还要当值,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就寝吧。”她的嘴角的美人痣,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妖艳。

    “嗯。”

    齐竞一默默地走回房间,把衣服都褪去,但是经过人立高的花瓶时,他的面上微露暴虐之色,他想把这花瓶狠狠砸碎,然后再碾成粉末。

    “砸吧,为什么不呢,没有人可以听见。”

    吴秀茹跟着走进来,也慢慢褪去了衣裳,“你为什么总是要压抑自己,妾身都替你累得慌。”

    这房中任何东西都不能碎,唯独有一样……

    齐竞一的眼睛里迸射出野兽的光。他抓过吴秀茹摁倒在床,一面掐着她的脖子,一面粗暴耸动……

    “房中的东西……都可以碎,妾身都买了备用的……没有人可以听见……”吴秀茹露出痛苦之色,但是默默承受着。

    许久过后,两人叠着喘息。

    齐竞一看着妻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冷硬的脸庞有些松动,他把妻子翻过来,看到一张绝望而凄艳的脸孔。

    “疼吗?”

    吴秀茹只是看着他。

    “对不起。”齐竞一俯下身去,轻轻地摩挲着。

    吴秀茹美眸迷离,抱住了丈夫。

    灯火熄去,黑暗中两具赤裸的灵魂,宛然受伤的野兽在相互舔舐。

    ……

    御风舟划过夜空,笔直落到道院里。

    后院其中一间厢房,周纵睁开眼睛,房门适时地敞开,他看到黄启明从外面踱步进来,起身怒道:“你们什么意思,到底要关押我到什么时候?”其实他这愤怒倒有几分装模作样,他在被抓回来之前,以为凭谢青云和黄启明的关系,恐怕会遭到报复性的毒打和虐待,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想到从那以后黄启明再也没有来过,而且每日三餐准时送到,除了有些清汤寡水以外,没什么可挑剔的。

    “现在开始,你随时都可以走。”

    黄启明淡淡笑着道,“不过本座以为,你可能会想见一个人。”

    他话音方落,便有脚步声朝厢房走来,周纵疑惑地皱眉,心里忽地一震,猛窜几步到门口,正见自己的妻子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看着他喜极而泣。

    “夫君!”

149、世界是什么东西

    “夫人,你还好吗?”

    周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母女面前,激动地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妻子,“害你受苦了……”

    女人眼中含泪,痴痴看着他摇头。

    “雨儿,我的宝贝,是不是想爹爹了?”周纵从妻子怀中接过婴孩,面色泛出难以用言语注解的柔光。

    孩子模模糊糊醒了,看到不是女人,于是哭了起来。

    周纵被她哭得心都化了,“不哭不哭,我可怜的孩子,是不是看到坏人了?别怕,有爹爹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这个如同悍匪般的汉子真像抱着宝贝一样抱着他的孩子,激动得浑身颤抖。

    黄启明看着他这样子,难以想象这个宛然豺狼般凶狠的大男人会表现出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于是忽然就明白了谢青云为什么要拜托他做这种事,甚至不惜欠下人情。眼前的一幕仿佛定格成了图画,烙印在他的心底。

    圣人建永昼抵御黑暗,亚圣封印神器化解干戈,为的就是守护这人间美好吧?

    他忍不住暗暗地想着,道门呢?道门的理念是什么?道院的存在意义是什么?我将要去外域的行动,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夜晚,他并没有得到答案。

    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答案。

    ……

    周纵终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问妻子:“夫人是怎么来的?我那些同门没有为难你?”

    “多亏了孙道长,夫君的同门才不敢为难。”女人感激地指着身后孙皓等道院弟子。

    周纵这才发现孙皓等人的存在,他忍不住看向黄启明,“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青云道友的委托。”黄启明道。

    周纵心里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开始本座也很不理解。”黄启明淡淡道,“换做是我,我会直接把你杀了,免得你在暗中随时窥伺我的性命。”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周纵道。

    “随便你想什么时候。”黄启明道。

    周纵抱着孩子,带着妻子往外走去。

    黄启明忽然道:“你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什么意思?”周纵回过身来,冷冷看着他。

    黄启明道:“你的孩子,小雨,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让她跟着你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你以为云雷宗会放过你?云雷执法队会很快找到你。”

    “你想说什么?”周纵冷冷道。

    “小雨这孩子,本座看着喜欢。”黄启明道。

    撒谎,你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周纵把孩子抱紧了些,“你想抢我的孩子?”

    “你当本座是什么人?”黄启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座要弟子,还用得着抢?本座只不过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周纵道。

    “我可以为你加冠,做你的入门老师。”黄启明淡淡道,“加冠后,人间的恩怨全部消除,从此你就是道院的弟子。”

    所谓加冠,就是遁出红尘的意思。道士不是谁都能做的,须有入门老师引渡。黄启明的资历和身份摆在那里,引渡周纵是绰绰有余的。

    “院主三思!”孙皓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黄启明会决定引渡这个悍匪似的家伙,想到日后跟这种家伙共事,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为什么要帮我?”周纵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只要加冠,云雷宗就奈何不了他了。除了生身父母,谁也不能干涉别人遁出红尘的决定,就算是云雷宗背后的九仙域,也没有这个权利。

    “本座说了,小雨这孩子,本座看着喜欢。”黄启明淡淡道。

    胡说,你根本连看都没看……周纵犹豫不决,看着妻子目中的期盼之色,他低声道:“我夫人怎么办?”

    “也留下吧,在院里做做饭,带带孩子。”黄启明说着神情变得严肃,“但本座得告诉你,道院有道院的规矩,倘若你还由着性子胡来,可别怪本座不讲情面。”

    能看着孩子长大,还奢求什么呢?只是欠的太多了,还不起……周纵慢慢跪了下去,双手交叠贴在额头上,然后深深伏下去,“请老师为弟子加冠。”

    ……

    戏曲一直是勾栏的保留节目。

    西京勾栏位于长坂街。在长坂街做买卖的,是没有宵禁这个说法的,不过戏台到子时正,也就到了散场的时候了。

    宾客云散。

    阁楼上,陈亮和众同窗围坐,几朵娇花随侍在侧。陈亮对面一男子笑道:“此次该庆贺明禺重新起用,陛下还是念着情分的。”

    “可不是,”座中西北角的男子大声笑道,“治安司典案,堂堂正六品,明典刑律之职,明贬暗升呐。陛下对明禺当真是厚爱得很。”

    “惭愧。”陈亮已喝得微醺,微笑拱拱手,“但我此次能复用,虽因陛下念着点情分,却也还有别的缘故。”

    “哦?”众同僚全都看他。

    他轻咳两声,趁着酒意神秘道:“明阁大学士是我恩师,你们都知道的……”

    “怎么不知,你莫要卖关子了,速速讲来。”他左手边一个体格壮硕的男子催促道。

    “恩师告诉我,此次鹏程商会举办地选在西京,是因为一个人。”陈亮神秘地看着众同窗。

    陈亮对面的同窗道:“这飞仙盛会对一国国力影响极大,此次若是顺利,历国便能真正在东离站稳脚跟。明禺,快告诉我们,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面子?”

    “谢仙士。”陈亮神秘地说完,做了个“嘘”的手势,“此事虽用不着保密,但还是尽量不要外传。”

    他对面那个同窗先是一愣,旋即瞪大眼睛道,“是说那位破获云州案的谢仙士?”

    陈亮微笑点头:“陛下想是念着我和谢仙士那点香火情。”

    “不止如此吧。”对面那同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哦?”陈亮看着他有些疑惑。

    他喝了杯酒,缓缓分析道:“往届飞仙盛会,历国皆未在与会名单里,为什么?不就因为咱们历国没有炼气士么?今次在咱们西京举办,你说还能丢这脸么?”

    “不能,那怎么办。”陈亮无奈道,“炼气士看不上武者,武者排斥炼气士,历国难有炼气士生存的土壤,那落云宗从不跟咱们来往,如今据说还被人给灭门了。”

    “明禺你忘了谢仙士?”那同窗笑道,“此次咱们历国是有炼气士的。”

    陈亮道:“你是说,陛下想让谢仙士代表历国与会,将我起用的意思,是想让我先去找谢仙士说道说道?”

    “陛下的心思做臣子的不敢妄自猜测,但你去说道说道,总是没错的。”那同窗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飞仙盛会近了,咱们的青云大侠也该回来了吧?”

    陈亮正要说话,突听外头一阵乒里乓啷乱响,伴随着个男人的大声吼骂:“你们不知道老子是谁啊,老子今晚就要她服侍,都给我滚开!”

    “国舅爷,您行行好,她是唱戏的,不卖身。”

    “我管她是干什么的,我要上她,就这么简单,多少钱我明儿都给你。”

    陈亮与众同窗对视一眼,眉头皆皱起,推门看出去,只见对面戏台后院里闯出个白净的高高胖胖的三十多岁的锦衣玉服的男人,他粗暴地拖拽着个卸妆卸到一半的姑娘,试图把人带走。

    众人都没有动,那龟公虽说姑娘不卖身,但只要出得起钱,也未必就不行;而且那姑娘看起来也是半推半就的样子,未必就不愿意。

    “是吴国舅,他哪来的钱?”陈亮坐了回去。名角自矜,有肯出卖的,要价高得很。

    左边同窗道:“自打吴侯爷病逝,吴皇后驾崩,国舅爷又闹了那档子事后,倒好久没在勾栏出现了。”

    “毕竟是皇亲国戚,都少说两句吧。”对面同窗道,“明禺,今日差不多了,你明儿还要当值,武道大会临近,你身上职责可不小,早些回去歇着吧。”

    ……

    天亮。

    谢青云告别两位师兄,同众人前往西京。

    落云宗地处云州,云州距离西京不过数百里之遥。

    万里层云渺然,天幕阔且淡,如海一样蓝。

    这无疑是个极好天气,因为没有雷云的威胁,也极适合炼气士御空飞行。

    谢青云尽量拔升飞剑的高度,俯瞰大地时,万事万物都只剩了一个小点。身上法罩防护着高空的强风,使他如同置身在这个世界之外观察它。

    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体会。

    “这高度肯定超过飞机了。如果我现在收起飞剑,肯定会摔死,说明‘万有引力’同样适应这个世界。脚下是什么?星球吗?”

    如果他是个科学家,他会比较两个世界的引力差距,然后得出某种结论,总结某些规律,再推算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可惜他不是,他对此毫无兴趣,只是随意地发散思维。

    沈曼青驾驭遁光靠过来,“担心你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族不肯接受你?”

    “啊,倒也不是。”谢青云转头看她。她驾驭的遁光,是一种淡淡的樱花色,非常好看。“只是好奇,那些神界啊鬼界啊人间界啊外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沈曼青歪头想了想,概括道:“你在想,世界是什么东西?”

150、抵达历国

    “哈哈。”谢青云忍不住被逗笑了。他知道他和沈曼青一定处在两个思维维度里。现代人接受过科学的洗礼,大部分都是唯物主义者,有着这个世界的人所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观。

    这就是他和这个世界最大的隔阂。

    沈曼青歪着头看他,自己只是概括了他的话语,不知他为何发笑。他笑了一阵,道:“这是没有必要去纠结的问题,炼气士追寻‘全部的真实’,修为进境才是最大的快乐。”

    “快乐?”沈曼青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形容。

    “你破境时感觉不到快乐吗?”谢青云道。

    “原来那种感觉是快乐。”沈曼青仿佛明白了什么。

    “谢青云,你家会为我们准备好吃的吗?”

    这时司南突然插到二人中间,她倒飞着却不比遁光和飞剑慢,御空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谢青云有些尴尬:“等会到了西京,我去探探谢家的态度,你们先在道院等我。”他觉得他现在还没认祖归宗,贸然带上朋友非常失礼,而且要是被赶出来,那绝对是年度最佳社死。

    “哎,谢青云,如果不是司南大人捡到你的话……”司南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甚至伸手拍了拍谢青云的脑壳,“要是被赶出来,别担心,司南大人会把肩膀借给你的。”

    “什么叫你捡到我?还有,你是怎么得出我会哭这个结论的?”谢青云瞪着她。

    司南笑道:“有些人表面坚强,但是内心十分脆弱,夜晚会偷偷哭泣。”

    “哈哈哈,谢青云有没有哭我不知道,但是小爽子昨晚哭了好久。”白斩天追了上来,他的法器适合载人,所以把高芷甜交给了他带。

    高芷甜听到这话,忍不住把正在努力捕捉蓝天白云的眼睛转向萧爽,心想难怪昨晚总仿佛能听见鬼叫声,原来是这个大哥哥在哭啊。

    可是大哥哥为什么要哭呢?

    众人齐齐看向萧爽。

    萧爽御着剑,恨不得一头撞死白斩天:“听他放屁!”

    这小子脾气冲动行事莽撞,却意外有颗纤细的心……谢青云忍不住暗笑。这时平原上出现了一座广阔的方形城池,城墙砌得很高,一条护城河环绕全城。方形的建筑,方形的街道,这座只有百来年历史的都城,就好像武者的行事作风那样直来直去。

    “直接去道院。”

    道院那冲天的灵气让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力寻找,直接来到院中按落法器。

    庞大的法力波动,把整个道院都给炸醒了,大小道士们纷纷涌出来一看究竟。

    谢青云从飞剑跳下,大声喊道:“老黄,我来了。”

    黄启明排众而出,挥手斥退人群:“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瞧的。”然后才发现谢青云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来就来吧,还带着票人马喊这么一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寻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青云,“你来就来吧,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谢青云大笑道:“实在没地安置,只能依靠你了。”

    “随我来吧。”黄启明无奈摇头,带着众人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萧爽沿途看着过来,嘴里边脱口道:“天底下还有如此破旧的道院,长见识了。”

    众人齐齐看他,他也瞪着众人。

    白斩天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黄院主好心招待我们,你说什么呢。”

    他被打了个趔趄,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被打。白斩天知道这家伙时常脱线,但说这话绝无二意,说“长见识”了就是字面意思。

    沈曼青瞪了萧爽一眼,然后向黄启明歉然道:“黄院主,这孩子脑子不太好用,希望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黄启明轻咳两声:“没事,事实罢了。青云道友的朋友,就是本座的朋友,不知都怎么称呼?”

    谢青云笑着道:“我来介绍。”他把沈曼青等人一一介绍给黄启明,双方见过礼,也就算正式结识了。黄启明似乎多少知道一些发生在留国的事情。

    “我看你不太惊讶的样子,我就不细说缘由了。”

    谢青云笑着说,“小青他们这次跟我来道院,是想借道院的传送阵离开东离。”

    黄启明沉吟着道:“我是可以帮你们开启,但相应的道勋需要你们自己负担。传送一人需要一个道勋,有问题吗?”

    “没问题。”沈曼青连忙道。

    黄启明道:“本院传送阵少用,所以重新开启需要几天准备时间,在此之前,诸位可以先住下来。”

    “叨扰了。”沈曼青没想到如此顺利,这个黄道长和袁道长简直不像同门,她着实有些感动。

    “黄院主愿意为我等开启传送阵,实在是仗义。”白斩天由衷地说。

    “咳咳……”黄启明觉得自己要脸红了。

    “老黄是值得信赖的朋友。”谢青云笑着说完,对黄启明道,“茶我就不喝了,我得先去趟谢府。”

    黄启明拱了拱手表示理解。

    这时门洞外走进来几个送果盘点心的道士,谢青云与其中一个擦肩而过时,神色微微愕然,又倒着走了回来。

    众人只见他怪异地走回来,然后盯着一个送果盘的道士猛看。那道士被看得受不了,怒瞪着他:“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吗?”

    “周纵,果然是你!”

    谢青云先是瞪大眼睛,然后情不自禁地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装扮?老黄什么时候把你给感化了,怎么就出家做了道士?”

    还不是因为你老子才落到这步田地……周纵又羞又怒。他块头大,没有合适的道袍,加上满脸粗犷还带着伤疤,穿着小号道袍简直怪异绝伦,如同猩猩套着芭蕾舞装。可是没办法,他现在是刚入门的道士,杂活累活跑腿的活,统统都要干。

    “你死到临头了还笑,等着倒霉吧你。”他恨恨地撂下句话后落荒而逃。

    谢青云向众人挥挥手,一路笑着出去了。

    “这人好像是云雷宗的,怎么成道院弟子了?”沈曼青虽然也想笑,但觉得太失礼而强忍着。

    黄启明淡淡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他把一副一副泡好的茶盏放到众人面前,“前段时间青云道友遇见两个云雷宗弟子抓捕厉鬼……”

    ……

    “哎,忘了让老黄给我派个人带路了。”

    谢青云来到街上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谢府在什么位置,于是只好边走边打听,一面感受着西京的闹热。

    相比百族融并而成的留国,西京人较为的排外,说话嗓门特别大,问路时猝不及防之下,脑门会被震得“嗡嗡”作响。总体氛围较为的刚硬,只能说不愧是诞生武者的国度,全民尚武,彪悍极了。

    “卖烙饼的大哥说走这条路。”

    他仔细辨认着周围的环境,忽见前方出现一个巷子,眼睛一亮,“穿过这里应该就快到了吧。”但等他走进去才发现,这巷子很长,大概得有一百多米,走到一半时还出现了十字路口,他往左看了看,尽头是高耸的城墙,便转头往右,走进去没几步,忽然发现前方垃圾堆放处有个人蹲在路边。

    他定睛看了看,那人脚下有两具尸体,他似乎正在检查死者的情况,听见脚步声转头。

    “道友?”谢青云试探性地招呼。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法力的波动。

    “哈,”那人站起来惊喜道,“在下留仙宗霍玺,道友也是来勘察场地的?”

    霍玺看着三十来岁,留着一圈短短的络腮胡,身材高大健壮。

    留仙宗,周国第一仙门……谢青云脑海中浮现关于留仙宗的信息,他微微作揖,“在下谢青云,本国人士。”然后自动忽略了霍玺后面的话语,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两具尸体上。

    “这两人……”

    “听说武道大会要举办了,大街上很多热闹可看,我就寻思着看热闹来了。嘿,热闹没看见,倒发现了两具尸体,看来历国的治安实在不怎么样。”霍玺有些话痨和自来熟,一下子就把情况给抖明白了。

    谢青云放出神识扫过去,脑海立刻做出初步判断:不是第一凶案现场,死者为十六至二十岁之间的女性,脖子有明显掐痕,死亡原因……

    他蹲下去查看尸体的状况。

    “道友别费力气了,这两个小姑娘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签了卖身契那种。”霍玺枕着脑袋靠在墙上,“虽然可怜,但是没有办法,官府不会管这种事的,你看他们抛尸都不选地点,就足以证明根本不怕被查。”

    谢青云知道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会有类似的事情上演,但他想起某个伟人的话,于是站起来看着霍玺,“从来如此,就对吗?”

    霍玺一怔,这时巷子另一头有一队官差走过来,为首的戴着圆顶镶金边官帽,按着单手朴刀,厉声喝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干什么的?”

    “什么鬼鬼祟祟,老子光明正大,你用臭官威冲我使什么?”霍玺冷笑着回应,“没看见有人死了,赶紧的办案去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8006/ 第一时间欣赏提刑仙官最新章节! 作者:一介白衣所写的《提刑仙官》为转载作品,提刑仙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提刑仙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提刑仙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提刑仙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提刑仙官介绍:
这个世界有炼气士;有神仙;有妖佛;有鬼修;有劫魔。
谢青云穿越成了这个世界的杂役弟子,意外发现原主有一伞,可吞命运可逆乾坤,可斗天道可降神魔,翻手诸佛龙象,覆手稀世巨妖……从此这方天地的气数,都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提刑仙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提刑仙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提刑仙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