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苏景玄的信
沐菱被吓得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时星天傻傻地看着失魂的沐菱:
“清羽,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菱颤抖着手抽出鞭子愤愤地指着他:
“回你的房间去!不许再过来!”
时星天纠结地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沐菱,挠挠头走了,缩了缩背,那两鞭子有点疼啊。
安静了,沐菱松了手,鞭子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沐菱又开始全身颤抖,她已经不能直视时星天了,她不能面对他,她想走……
沐菱捡起鞭子,狼狈地蹭了出去,她扶着冰冷的墙,抬头看着暴雪骤降,纷纷扬扬地洒下,轻落在她肩上,凉意袭遍了她全身。
天际流淌着无尽的思绪,光线偏暗琉璃灯影晃,远处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像盛了她所有情感的一个巨大的酒樽,昂首忘忧酒灼烈入喉间,燃烧了那芳华。
飘飘然的笛声夹杂在雨雪纷飞中,沐菱应声而倒,但愿她的长梦中,再没有让她恐惧的片段。
再醒来的时候,沐菱已经在颠簸的马车中了。隐隐约约看见了前面车夫的玉笛一角,和那俏皮的侧颜,被新出的日光染色,很是好看。
“猫,你要带我去哪?”
沐菱撑着头,没睡好觉有点头痛。
“大半夜出房门,你要去哪?”
李肥猫没回答,反问了她一句。
沐菱想起了昨夜的霜雪与时星天,感觉坐着屁股疼换了个姿势,跪在马车里靠着窗: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
自从确定了舜哥哥把时星天派过来的用意,沐菱就觉得不能跟时星天好好相处了,昨天还做那样的梦……她需要出去冷静冷静。
“喂,你怎么知道我半夜出去了?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呢。”
李肥猫回头看了她一眼:
“皇上怕你身上疼晚上睡不着,让我去催眠你,再带你去九水国找凌寒神医治治你的脸。我说姐姐啊,你还真是惨,自从我认识你,你就没清净过几天。”
沐菱笑了笑:
“习惯了,能活着就很好了。”
不知道那个真的洛清羽要是知道她的身体被祸害成这么个鬼样子,会有什么想法。
“对了,”李肥猫递过来一样东西,“皇上说看了这个你心情能好点。”
沐菱狐疑地接过,原来是一封信,信上的字她觉得有点熟悉,是现代中文的一种标准化写法——简体中文。字迹是皎月大学2013级校草苏炜的,现在是轩霖国渝清王爷苏景玄。
菱儿,吃了吗?
没有手机真是太不方便了,他们说这封信从轩霖国寄到你那要好久,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金阑应该都落雪了吧。
你是不是已经被封了长公主呀?从这以后你是皇上妹妹,我是皇上弟弟,我们两个更般配了呢。哎,你那么暴力,是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刁蛮公主呀?还是活成了段子?舜哥哥有没有被你气哭?打不着我了,最近你在打谁啊?你这一鞭子没轻没重的,因为打人被载入史册了咋办,我也不能帮你改历史去呀。虽然是个公主你也勤快点,蓝沐菱变成了懒沐菱可咋整。
想跟你红帐春宵里翻云雨足缠绵啊……
喵,你想没想我呀?不许说没想!我不信!你必须要想我,听见没!为了见你我特意建议舜哥哥明年办个瑶琮宴会,就当是庆祝玉翎公主回归邀请各国皇室参加,这样我们就能见面啦!哈哈哈快夸我聪明!
菱儿,你是不是哭了?别哭,哭多了会变丑的。虽然你现在也不好看……
等我们再见面,一起唱白石溪好不好?遥递佳信知否知否?
都说了让你别哭,你怎么不听话呀?你再哭我可不做腐竹烧肉给你吃咯。……
看到这,沐菱已泪流满面。
信从她手上悠悠飘落,她久久地跪在车里,想着他,想到了不久之前他在虹城外沐着风雨替她采药,他在荼靡种白菜给她吃,他们一起打陈七,她冤枉他偷井盖,他在金阑跳湖为她捞出雕花玉坠,全身是水看着别的男人抱着她也能冲她微笑。
远方骤雨多安静,打湿旧日回忆。
“喂你别哭了,现在我驾着马车可没法吹笛子给你听啊。”
李肥猫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沐菱:
“那你驾着笛子就能吹马车给我听?”
李肥猫:“……”
吹泥煤啊!吹泥煤!
九水国也已落雪,和金阑一样下得不多却很壮观,挂在翼角飞檐上,铺着屋顶,霜雪结树,凌梅傲然。
玉城街上倒没有雪,那雪落地即化,就算不化挣扎一下也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踩化了,活不了几秒。
沐菱觉得精神好点了,身体也还行,能走了。她带着葫芦就冲到了酒馆去,一眼就看见了天子笑。
天子笑!天子笑哎!
开开心心地装了一葫芦,还没出酒馆就一滴不剩了,涩酒入喉,难道这天子笑是假货?还是她最近心情复杂……
李肥猫:
“姐姐你变戏法呢?喝下去的酒怎么从眼睛里出来了?”
沐菱:“……”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这酒太好喝了,感动哭了,我再买点去。”
李肥猫:
“姐姐你少喝点吧,万一醉了,你这么重,我可拖不动你。”
“……”
沐菱又装了回酒,这回没有一口气干了,好好地存着,找了个饭馆准备和李肥猫下一顿馆子。
地上都是雪水和土混在一起的泥水,大家踩在上面鞋边黏了一层泥也丝毫不见忧愁,全都吃得兴高采烈、满面红光的。
沐菱还是坐不了,屁股疼,只好站在那吃。
烧鸭在面前,沐菱撕下了一只鸭腿,边吃边问李肥猫:
“猫,你的笛子是不是能控制人的心智?”
李肥猫夹起了一片黄瓜片,可惜筷子滑黄瓜片掉了下去,他又夹起来又掉了下去,第三次李肥猫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结果啪地一下把黄瓜夹断了,他气得用手抓起来扔在了嘴里:
“控制不行,催眠还是可以的。”
沐菱猛地咬下了一大块肉,香气四溢,油蹭了她一脸,她也不顾形象,脸上这么大一块伤痕还管什么形象:
“照理说你应该很厉害呀,洛桦禹谋反的时候你吹个笛子让他们全睡着不就好了,你怎么不出来啊?”
李肥猫撕了一段鸭脖子下来,砸吧砸吧嘴:
“忘调了。”
沐菱:“……”
第一零六章 他是我儿子
“我的笛子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李肥猫边吃边补充道,“如果人家专心对抗,就不能产生效果。而且对练过的人不能产生效果,还有就是我真的吹错了、笛子裂了也不会有效果的。再说如果我没吹完就被人家整死了怎么办啊?”
沐菱:“……”
说的也有道理哦。
沐菱舔了舔即将滴落下来的汤汁,鸭肉香酥,真是美味,这种味道和皇宫里那种高大上的感觉还不一样,颇具民间香火气息。
利落地拿起纸包住没吃完的鸭子往李肥猫手里一塞,李肥猫愣住了,沐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光盘政策打包带走不能浪费食物!”
李肥猫瞥了她一眼,吐出骨头乖乖地跟沐菱走了。
初冬的风景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沐菱戴着面纱身上一层一层裹住,其他人也跟她一样裹得跟个大包子似的,其实温度也没有多低,就是空气中的那股子湿气没有办法抵御。
带着伤她也走不快,索性逛起街来了,看到好看的东西就停下来看一看,带走。
“姑娘您真有眼光,这簪子是最近流行的新品,戴在您头上显得特别高雅!”
沐菱摩挲着那幽蓝的发簪,跟她一身的蓝紫色很配,她又穿这种深色的衣服了,好像这世间只有颜色才懂她的忧郁。
“打包一对儿带走。”
“哎好嘞!”
店家利落地给她包起发簪,街上却不淡定了,行人慌乱了起来,不知道谁在大声嚷嚷着:
“小泼皮你去哪了!不学无术,找到你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沐菱探了个头,好像是一喝醉了的大汉手上拿着一根粗棍要削他不争气的儿子,可他儿子跑了,他就满街找。
哎,现在很多父母教育方式都不对,孩子犯错误就知道打打打,这样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可能以后他也会长成一个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李肥猫也探了个头,站在沐菱后面看着满身酒气的大汉,心想不要惹了他才好,他看起来还挺壮实的。
事实证明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躲得开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本来还在四处找的大汉看见李肥猫一棍子就敲了过来,嘴上还骂着:
“好你个混小子,不念书倒跑到这来了!你跟在人家姑娘后面做什么?快给老子回家!”
李肥猫:?!
沐菱:“猫,你啥时候认了个爹?”
李肥猫:“我不认识他啊!”
来不及争辩大汉的棍子已经敲下来了,李肥猫吓得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沐菱冲上前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棍子,僵持在半空。
“啧啧啧,这女孩子有点本事啊!竟然扛得住……”
听见周围的议论声,沐菱突然慌了,她胳膊还在疼,屁股也在疼,脸又不能见人,谁给她的勇气扛住这么一条醉硬汉的棍子的!
“哪来的小姑娘,快走,别挡着老子教训这不听话的小子!”
醉汉嘴里念叨着,沐菱放开棍子行了个礼:
“路过,抱歉,打扰了。”
呃……
李肥猫在身后哭喊:
“姐姐你别走啊,我真的不认识他啊!救命啊……”
沐菱边溜边捂嘴偷笑。
醉汉过去就要去揪李肥猫:
“你还敢躲!就知道吃!肥得跟只猫一样!……”
李肥猫吓得不停往后缩,眼看醉汉离他越来越近,棍子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啊!”
还没来得及喊娘,醉汉一个趔趄四脚朝天地趴在了他面前,棍子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醉汉吃了一嘴的土。
“噗哈哈哈哈……”
围观人群突然爆发一阵笑声,沐菱掐着腰像没事一样,明明醉汉就是她刚才伸了个脚绊倒的。
李肥猫对沐菱竖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地敲了敲眼前趴着的醉汉的头:
“喂大叔啊,你刚刚不是很嚣张的吗?不是要来揍我吗?”
醉汉气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棍子:
“你个小王八,你还笑!”
棍子又要落在李肥猫头上,李肥猫转身就要跑,沐菱再次出现在了醉汉眼前,紧紧握住他的棍子。
醉汉面目狰狞,好像要剁了沐菱,沐菱只微微笑了一下:
“你看错了,他不是你儿子。”
醉汉揉了揉眼,仔细看了看一脸懵*的李肥猫: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我儿子!”
沐菱拿过他的棍子啪地一下扔在地上,飞尘霎时间漫了起来,她带着自信儒雅的笑容:
“他,是我儿子。”
李肥猫:“……”
等等,什么情况?他怎么就被占便宜了?喂谁是你儿子!
“而我,不认识你。”
沐菱补充道。
“少年是她儿子?这姑娘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你没看出来么,这姑娘信口胡诌的。”
壮汉说不过沐菱,也不想跟她多说,上来就要连她和李肥猫一起揍,沐菱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踢开了他的胳膊,整个人站不稳向后倒去被李肥猫扶住,落在了他怀里。
“啊我屁股好疼……”
沐菱一脸纠结的表情,李肥猫放开她:
“姐姐,要不我们跑吧!”
沐菱斜了他一眼:
“你觉得我们这个样子跑得过他?”
众目睽睽之下壮汉又冲了过来,沐菱和李肥猫无处可逃,正要等着挨揍突然又站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
“街上不许斗殴,你们都跟我见官去吧!”
呃……
人群散了,那个衙役模样的人带着他们朝官府走去,醉汉摇摇晃晃的,沐菱在旁边向他做鬼脸。
李肥猫:“……”
想是要抄近路,衙役带着他们拐进了一个小巷子,深巷泥水遍地,注意脚下之时,衙役已没了踪影。
沐菱和李肥猫挠挠头,四处找时,突然壮汉被人打晕了倒在了地上。
沐菱抽了抽鼻子,这可全身都要沾了泥哦……
打晕他们的人是一玄衣公子,身姿修长腰间佩剑,侠客装扮,风度翩翩地向沐菱行了个礼:
“很抱歉惊扰姑娘了,还请姑娘随我来。”
“我?”
沐菱疑惑地指了下自己,
“大哥,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那个人微微一笑:
“姑娘,一会儿我们便认识了。”
沐菱眯眼,靠第六感她觉得这个人虽然颇有风度可是不像好人呐。
“姐姐,保不齐是烁太子的人呢?”
李肥猫凑过来提醒了沐菱一句。
沐菱回头看了看他:
“你个吃货,折腾了半天怀里的烧鸭竟然完好无损!”
李肥猫:
“嘿嘿嘿……”
第一零七章 戏精沐菱在线杠九水皇室
朔风吹洒了檐上的雪,那一片白纷纷扬扬落到头上,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白首的人不在,要这浪漫何用呢。
沐菱跟着玄衣男子走到了一间竹亭,李肥猫跟在他们后面,竹亭四周清水围绕,尚未结冰,白天映着彩云耀日,夜晚映着星象万千。
这亭子,面积还不小。
“你是,罗千灵?”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沐菱抬头,亭中站着一人,孤傲风骨,冷眉厉眼,跟刚才带他们的人一样的玄衣,可却有些不同,镶了金显得高贵了几分,与苏景玄的俏皮更是不同,像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沐菱:
“罗千灵是谁啊,我不认识啊,我是姓罗,可是我叫萝卜头。”
“……”
对方并不买账,他一步一步向沐菱逼近,沐菱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结冰了:
“今年七月曾有传言说女不惹罗千灵,男不惹苏景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沐菱摇了摇头:
“不不不此言差矣,你从哪随便听了个传言就信以为真,你也太天真了吧。”
孤傲男皱眉:
“你凭什么说传言是假的?”
沐菱:
“女不惹罗千灵,男不惹苏景玄这句话是今年六月传出来的,不是七月。”
“……”
孤傲男咳了咳,刷地一下就把剑拔了出来指着沐菱:
“不管几月,今天我就要试试你罗千灵的本领。”
沐菱刷地一下藏到亭柱后面:
“喂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我是萝卜头不是罗千灵,要我说几遍你才肯信?哟哟哟剑都拔出来了,咋的你要把我切成萝卜丝啊?”
“……”
李肥猫在一旁捂脸,孤傲男内心要被气抽了吧。
“少废话!看剑!”
孤傲男一剑破风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剑光映着沐菱逐渐苍白的脸,风卷尘起,电光火石之间,沐菱扑通一声——
跪在了地上。
“噗……”
李肥猫抱着半只烧鸭转过身蹲下捂脸,这什么鬼啊……
沐菱瞬间眼泪汪汪:
“大侠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带着个极其能吃的弟弟,今天好不容易舍了财买了只烧鸭,你给我们留条命吃完好不?”
“……”
戏精……
李肥猫回头,你说谁极其能吃!说谁!
孤傲男脸都黑了,一剑就划了过去,沐菱眼都没眨,被一剑挑开了面纱。
沐菱惊了,孤傲男也惊得后退了几步,沐菱拍地而起一个翻转站在地上,吹开了亭角飞雪,冷冷地看着孤傲男。
“你的脸……”
沐菱脸上烧伤的痕迹实在是太……吓人了。
“没错我是罗千灵,你非要这样羞辱我才罢休么?”
“……”
沐菱向前一步,对方理亏后退了一步,沐菱眼中泛起狠戾,抽出腰间的长鞭:
“我几次三番让着你,你便觉得我怕你了么?”
她瞥见孤傲男握着剑的手渐紧。
“要不是我有伤在身,早把你抽成陀螺了,你还觉得自己很牛13么?还不赶紧走?”
“哼。”
孤傲男冷哼一声,一剑向沐菱刺来。
沐菱甩出鞭子挡招,疼意袭遍全身,孤傲男丝毫不留情,沐菱躲过了他的剑,却被他一拳打中了上臂的伤口,顿时鲜血渗出。
“你真的有伤?”
沐菱捂着胳膊倚着亭柱,轻蔑地看着他:
“不然就你这样的,我不把你打成残废?”
“……”
孤傲男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旁边的手下下令:
“带走。”
“你敢!”沐菱长鞭啪地一下打在地上,“你应该知道我是玉翎长公主吧?得罪本公主你就是得罪了整个金阑!”
如此威慑仍是没用,孤傲男头都没回,重复了一遍:
“带走!”
“……”
沐菱语塞,手里的鞭逐渐握紧,要是有人敢动她,她就……
“王兄,这个人留给弟弟可好?”
一个男声传来,那种清新明快之感犹如在清风明月中洗过,一个极为动听又稍带稚嫩的声音,沐菱愣在了原地。
李肥猫也愣住了,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他——
幽蓝华服点缀着身上的霸气,强势又不失儒雅,眉眼清丽笑容依旧,多么高贵,多么俊秀的少年啊。
这就是九水国昌平王秦淞!
那他口中的王兄,那个黑衣孤傲男,便是靖北王秦振了。
此时秦淞手无寸铁,个头还比秦振矮了一个头,他的话竟显得很有力量。秦振瞳孔猛然缩小了一下,翘起了嘴角:
“王弟都开口了,王兄岂能占着。”
秦振走过去拍了下秦淞的肩,大步走了。
不就是个罗千灵,他还能再抓回来。
风吹起幽蓝的衣角,秦淞沐着风昂着头站着,似一只下一刻就要冲向天空的蓝色雏鹰。
沐菱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缓缓走到秦淞面前,双膝跪了下去。
“师父!……”
昌平王秦淞,是她师父湫晋。
由湫飒是九水国太子秦烁便可推,湫晋是昌平王秦淞,湫祺则是祺公主秦依。
此时他就这样出现在了水间竹亭,救了沐菱和李肥猫。
湫晋瞥了一眼地上的自己的小徒弟,冷漠出声:
“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么丑的徒弟。”
沐菱:“……”
这是她尊敬的师父不是?
沐菱抱住他大腿:
“师父,你看徒儿都已经这么惨了,就不能给徒儿留点面子么?”
湫晋低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要这面子有何用?包饺子么?”
沐菱:“……”
毒舌师父,在线气人。
湫晋转身就走,李肥猫过去扶起沐菱,蹭了她一身的烧鸭油。
沐菱撇撇嘴,吸了口烧鸭的仙气,跟紧湫晋。
“你拖延时间的本领倒是不错。”
湫晋来之前,沐菱颇戏精地跟秦振周旋了半天呢。
沐菱嘿嘿一笑:
“还不是师父教得好。”
湫晋:
“我可没教过你不要脸。”
沐菱:“……”
她拜了个什么鬼的师父?不疼她还怼她……
“师父,你这么跟金阑的玉翎长公主说话,真的好么?”
沐菱邪魅地看着湫晋,就地位来说,她可不输他。
湫晋波澜不惊:
“好吧我认你这个徒弟了。”
沐菱:“……”
她怎么觉得不等她治好这半张残脸就要被她师父给怼死了?
“师父你慢点!”
湫晋步快如风,沐菱和李肥猫要跟不上了,终于李肥猫绊到了沐菱,沐菱趴下的时候压倒了李肥猫,两人摔在泥地里滚得像两个夹心巧克力。
湫晋邪恶地翘起了嘴角。
第一零八章 帅气师兄装13现场
雪月千里,谁醉眼看浮生,坐卧榻独酌风华,白衣泠然;桌前散落书残卷,墨迹未干,愁绪漫天。
湫飒一手拿书,一手撑椅,风姿卓然却愁思萦绕,见沐菱他们进来,放书起身,淡淡出声:
“玉翎长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沐菱:“失你个大头鬼。”
湫飒:“……”
“几天没见,师兄怎么这么憔悴了。”
沐菱挠挠头,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打量着脸跟衣服一样白的湫飒。
“几天没见,师妹怎么面纱都戴起来了。”
湫飒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嘬了一口,无尽风雅。
湫晋坐在了沐菱对面,看了看湫飒,不带一丝感情地对沐菱说:
“你师兄要出嫁了。”
湫飒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师兄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难道所嫁非心中人?”
沐菱接过话。
湫飒怕是要被气死。
“礼部尚书千金。”
湫晋又出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拂了拂尘灰,悠悠地站起身:
“你们先聊,我睡觉去了。”
“……”
师父父真是一点都没变,每天除了怼人就是睡觉。
“师兄,礼部尚书千金不是张愫晗么?怎么看你俩都是两情相悦的啊,有什么好愁的呢?”
不久之前张愫晗照顾过沐菱,身形窈窕性格活泼又正义凛然的张愫晗可是跟湫飒并肩作战过的,怎么看都是配一脸。
湫飒撇撇嘴:
“谁说本太子喜欢她了!”
沐菱觉得有点意思,她起身凑过去站在湫飒跟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湫飒一脸茫然,沐菱撩拨了一下他的头发:
“师兄,我看见你笑了。”
湫飒低了个头抬手放自己嘴边装咳嗽:
“这件事先放一边,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沐菱双手撑头一脸可爱的样子:
“什么事呀?”
湫飒暗示了她一下看后面。
沐菱好奇地回头,一把长剑直冲她脑门而来,沐菱张大了嘴,被湫飒一掌推到了一边,一个趔趄没站稳恰好坐到了椅子上。
不,不是坐到椅子上,应该是摔到椅子上的,摔到了她的屁股,旧伤复发,她疼得龇牙咧嘴。
湫飒灵敏地躲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拍桌而起当空就是一个翻转飞到了拿着剑的褐衣人身后,褐衣人转头又是一剑砍去,剑风甚至惊了庭院里的傲梅,落了房檐上的轻雪,湫飒用手臂顶住他,两人对视眼睛里像蹭蹭冒着高压线上的火花,沐菱都来不及揉自己屁股了,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两个神仙打架。
湫飒没怎么还击,只是不停地往后躲,终于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稳稳地落在庭院中的地上,衣角飞扬雪花铺天盖地而来随着他的衣角旋转,好个离了案牍就是世外谪仙的太子殿下,分分钟让人产生膜拜之欲。
褐衣男子又一剑袭来,气势如半山巨蟒裹挟天地之象,山雨欲来,湫飒风雪中傲然独立,倾世之容,盖世之姿,不慌不忙地闪身躲过,顺带抖落了一身雪花,扑棱扑棱地在他身旁一圈落下,未有一片染了他衣袍的洁白。
沐菱站了起来,沐菱走到了门前,李肥猫也跟着她走到门边,沐菱倚着门,看着这剑花凌厉,白衣飘然,让她想起了奇总攻的画影白衣雪中飘MV,她这是有个怎样的师兄啊,漂泊在流浪时光中,他能点燃世界少女的心火。
灼灼目光中手无寸铁的湫飒一掌把褐衣男的剑打落把他拍到了墙上,褐衣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湫飒只身站在飘着鹅毛的庭院中,青丝染白,美得不可方物。
褐衣男挣扎着,湫飒一脚把地上的剑踢给了他,褐衣男捡起自己的剑逃之夭夭。
“师兄,怎么不追?”
沐菱走上前问。
“懒得追。”
湫飒装完13,看着刺客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是旋栖第四百三十一次刺杀我了。”
呃……
怪不得沐菱看那个褐衣觉得眼熟,貌似她之前为了帮湫飒挡他的剑还伤了手呢。
“你就这么放那个田七进来刺杀你?”
要不是湫飒的人一个都没有动,能让他进太子府刺杀太子?
湫飒扶额:
“是旋栖,不是田七。这不是看你折腾了一路此时闷得慌,给你表演一场舞剑。”
沐菱:“……”
九水国皇室这几个人是不是都有病病?
早说自己想装个13不就好了。
等等,他未婚妻又不在,装给谁看啊。
“太子哥哥!”
还真是说谁谁到啊!
张愫晗着了一身红衣,雪地之上盛开着一朵红莲,OKOK,更像那个MV里的形象了,沐菱急忙闪开,这俊男靓女一个白衣一个红衣站在漫天飞雪中,简直不要太美。
沐菱站一边刚想好好欣赏一番,这边湫飒看见张愫晗,拔腿就跑,三秒钟无影无踪。
沐菱:“……”
张愫晗:“……”
什么情况?
“八成是给清羽姐姐配药去了……”
李肥猫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的沐菱,圆了个场。
“对了,成亲之前不是不能去丈夫家么,你怎么来了?”
沐菱看见张愫晗感到奇怪。
“为什么不能去?我就是来看看我以后生活的地方啊!”
对啊,为什么不能去?为什么不能去?这是九水国,而九水国没有这个规矩……
沐菱双手合十:
“打扰了,打扰了。”
湫飒又给沐菱配了黑暗料理,除了喝的还有抹的,沐菱就这样趴在床上等着侍女把冰凉的药抹上自己的屁股,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奇怪。
而且湫飒跟别的医生不一样,人家正规医院的医生都让病人好好休息,湫飒可倒好,让她多出去走动,说这样才好得快。
沐菱站在院子里看着这漫天雪,觉得湫飒着实是在坑她。
“如果我没记错,玉城大概有十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红衣的张愫晗提了两壶酒风情款款地走来,在这雪天之下红白对比着实是惹人心动,沐菱微笑地看着她走到自己旁边,坐在刚扫过的门口台阶上,小斟了一杯酒:
“清羽姐姐,喝两杯?”
沐菱坐在张愫晗旁边,感叹着湫飒真的是神医,抹了药坐着屁股都不疼了。
张愫晗递给了她一杯酒,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酿尽一江水,清酌狂几人。俯仰一世天地间,谁与我共酒一醉!”
烈酒入喉,张愫晗洒了两滴清泪,捧起地上的新雪,哀思填满心间。
第一零九章 打雪仗
沐菱看着笑如罂粟雪中泣珠的张愫晗十分不舍,也一口气干了杯中涩酒,安慰了她一句:
“别哭啊,你看我这么丑都没哭呢。”
张愫晗:“……”
沐菱仍旧戴着幽蓝的面纱,面纱之下的容颜无论谁见了都得惊一惊,感叹一下金阑的玉翎长公主花容月貌就这么被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长公主毁容之事早已在三国间传开,沐菱也没担心过她的脸是否能治好。
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张愫晗看了她一眼,轻轻放下酒杯:
“清羽姐姐,终是有人守在暮雪归途等你,而我,怕是等不来我的人了。”
沐菱惊:
“你不是就要和师兄大婚了吗?”
张愫晗叹了口气,觉得喉中苦涩:
“太子殿下本就如落花逝水,留不住的,更何况他心里本就没我,他虽然没有拒绝和我成亲,却总是见到我就跑得比兔子都快。”
细雪纷纷只影停驻,沐菱仰望天空:
“依我看他心里全部都是你,只是死鸭子嘴硬不说而已。反倒是我,苏景玄陪他的渝清王妃去了,怕是想不起来我这个毁容公主了。”
沐菱还没想好,若是苏景玄迫不得已真的和孟韶画合欢了,她要怎样选择。好吧不是没想好,她根本就不敢去想这件事。
“愫晗再为姐姐斟一杯。”
张愫晗伸手就要去拿酒壶,被沐菱拦住:
“别喝了,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一生吧,男人这种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要因为他们影响了自己的潇洒才好。”
张愫晗放下杯子,把酒壶和杯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
“姐姐说的极是。”
“不知你有没有玩过打雪仗?”
看着愁眉不展的张愫晗和铺满一地的白雪,沐菱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打雪仗?怎么玩啊?”
张愫晗果然一脸茫然,沐菱站起身走出去几步,抓了两手的雪,揉在一起成了一个大雪团,她还故意躲远了一点,把雪团揉结实了嗖地一下冲着张愫晗的脸就扔了过去,张愫晗本能地抬手一挡,雪球啪地一下碎了洒了她一脸的晶莹,沐菱站在院子里笑出声。
“哈哈哈哈!……”
这张愫晗怎么能忍,她蹲下来就捧了一手雪拼命地揉啊揉,沐菱拔腿就跑,张愫晗跑过去朝她扔了一个,没打中,又扔了一个打到了沐菱的小腿。
“还不错嘛,能打到我嗷!不过我不会再让着你了!”
沐菱又团了个雪球朝张愫晗扔过去,张愫晗一个转身闪开,雪球打到旁边的树干上,在棕色的树皮上留下了白色的印记,像棵有故事的斑点树。
“姐姐你可小心点哦!”
张愫晗毫不示弱地又扔过去一个雪球,沐菱急忙低头闪过,两人欢快地玩了起来,像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一蓝一红在纯白的天地中飞舞,以绝美的姿态展现在万千气象面前,喜忧不论,八卦不谈,尽情地放松着心情。
墙边闪过一抹白色,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与天地间的苍白融为一体,谁都没有注意到。
如此甚好。
沐菱还是忧伤的,她一直在逗张愫晗开心,却没人知道她的伤感。
夜里,她在月光下摩挲着苏景玄的信,多少锦绣字句眼眸中流转,她却与她爱的人隔着人海与千山。
也好,这样能让她知道苏景玄还是挂念着她的。沐菱素手执笔却难摹当年,墨径直滴落在纸上,只字难写,虽然她知道写了也没用,苏景玄在信末说了千万不要给他回信。
大概是轩霖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吧。
正思绪纷飞,窗外突然闪过一个黑影。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沐菱房外徘徊了半天,透过窗沐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刀尖。
旋栖?可旋栖不是专门杀烁太子的么,关她什么事啊。
沐菱悄悄地收了信放了笔,听着窗外的动静,攥紧了鞭子,正好伤好以后她还没有活动一下呢。
门悄悄地开了,沐菱就站在门边,见对方进来一鞭子就抽了下去,瞬间灯影摇曳纸张飞起,对方拔刀便挡,一时间房间里乱成一片。
沐菱有些生气,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似乎也是在宣泄见不到苏景玄的郁闷抽得格外狠,对方慌忙躲开,地都仿若要震裂,他不断后退终于被逼到了院子里,然而两人到了院子里之后,空气突然安静。
沐菱愣住了,那个人也愣住了。
月光照在苔上覆着白雪的院子里,太子的护卫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又一排,烁太子湫飒白衣飘飘长剑环抱在胸,耷拉着眼睛不屑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沐菱笑了,有人保护的感觉太好了,她不用一个人扛着了。
不速之客见形势不对,几步冲上了房檐飞走了,哦豁,轻功倒是不错。
“不必追了。”
湫飒对他的手下说罢,打了个哈欠,幽怨地看着那个扰了他睡眠的人飞走的背影,
“我们的账,以后慢慢算。”
沐菱疑惑:
“师兄,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秦振的人咯。”湫飒走上前去拍了拍沐菱的肩膀,“最近万事小心,不要随便出门,本太子的弟弟靖北王秦振,对你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振,是那个竹亭里非要和她打一架那个人。
沐菱撇撇嘴,九水国皇室没一个正常人。
“这么防着还是让他进了你的房间,哎。”
湫飒又说,这回换沐菱拍他肩膀了:
“师兄,你不用自责,毕竟我这么好看,总有人想方设法也要得到我。”
湫飒看了看她带着狰狞伤疤的脸,差点把午饭都吐出来:
“师妹你先休息,我去给你研究一下美容药和治自恋的药去,我实在受不了了……”
湫飒像见鬼了一样带着他的人就跑了。
沐菱整理了一下自己稍有些凌乱美的衣服,她知道九水国皇室为什么不正常了,纯粹是接触她接触太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觉得自己就不太正常,哈哈哈哈。
一月二十六日师兄和张愫晗就要大婚了,这之前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沐菱才不想错过这顿喜酒。
养好伤,吃个喜酒,回金阑张罗瑶琮宴会,宴会上能见到苏景玄,接下来的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要是真的这么顺利那就不正常了。
第幺幺零章 抢婚?刺杀?
东临四年一月二十六日,九水国太子秦烁与礼部尚书千金张愫晗大婚。
红色的绸布绕遍了太子府,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息,太子府瑞雪围绕梅花点缀,那白与红鲜艳的对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感官。风过红阑,裙摆轻漾,像铺着一层一层细浪。
锣鼓十里声响,鞭炮声声举国欢庆,长街上梅花瓣打着旋儿在她的马车旁飞转,轻纱半掩下她笑靥倾城,羞得想捂脸又怕蹭了脂粉奁妆,不敢掀帘,容颜一现,山河褪色。
浩浩天地霞光万丈瑞气千条,如画江山长安百年,在外乘长风入山河、在内娥眉娇倾城艳的张愫晗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她最喜欢的太子哥哥。
他们一起长大,竹马俊俏,青梅秀丽;多少个日夜,他们执剑共指苍天,在清凉夜色中比肩而坐。说国事,说心语,他披铠甲她便也骑战马,他挥毫泼墨,她才气凌风,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只是他从未说过喜欢她。
每每都是张愫晗缠着他,秦烁去哪她总要想方设法跟着,他戴着的荷包是她绣的,他剑上的流苏是她缠的,他却未送过她丝毫,就连皇上赐婚给他们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订婚后的这些日子,看见她他就远远地躲开,话都不和她说一句。
“哼,本太子就喜欢霸道高冷的,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她一直记得他的这句话,她真心一片,他却从没有对她认真过。
为他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张愫晗想了很多,她不知道太子哥哥是否会真心待她,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好的,她是他的正妃了,她是九水国唯一的太子妃了,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他就不能随便休妻。
而在前面披着红装骑着马的湫飒,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前面有人给他开路,百姓在旁边祝贺,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淡定得很。
流转的眼眸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万水千山。
沐菱在太子府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脸,凉凉的膏药抹上她觉得十分清爽,用湫飒药的这么多天,她的脸好了许多,神医就是神医,这本事没得盖的,九水国神医太子真是风华绝代啊,怪不得张愫晗那么喜欢他,真心都捧在他眼前。
只是师兄真的喜欢愫晗吗?
红装之下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这一天开始张愫晗就是他的太子妃了,以后他们就要荣辱与共,生死不离了。
髣髴兮,飘飖兮,亦真亦假,似真似幻,情字难解。
大红灯笼,龙凤花烛,彩球绸带。
“典礼开始!”
沐菱在旁边衷心地祝福着他们这一对。
“一拜天地!”
时间过得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候,湫飒终于褪了白衣,红装的样子依然风雅,红嫁衣的张愫晗端庄大方,贤良淑德。
“啊!!!”
外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生生把刚要拜堂的两个人逼停了,一众宾客皆惊在原地,湫飒他爹当今的皇帝大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怒地起身,湫飒觉得不对,撇了张愫晗就往门外飞去。
太子府外,一个熟悉的人趴在地上,一众护卫刀尖齐齐地指着他,他全身被血染透,头上的血顺着脸庞往下流,绝望地看着太子府里的招摇的红,讽刺的笑意爬上他的脸。
他身上有几十处刀伤,但是都不致命,他听着自己流血的声音,在地上苟延残喘着,他要进去,但太子大婚这个重要的时期不会有人放他进去的,太子没发话又没人敢将他处死,毕竟这个人跟太子殿下……
有渊源,有几年的渊源。
旋栖,刺杀了太子四百多次的男人,一次都未能伤到秦烁一分一毫,每一次都全身而退的神奇男人。
此刻他每往前爬一步背上就多一道刀伤,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血印,他终于够到了门槛,沾了血的双手颤抖地摸着门槛,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
除了太子的人没人认识他,众宾客都以为他是来抢婚的……
敢在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上抢婚,他要死。
湫飒早已飞出来,一袭红衣不留痕迹不染纤尘,刷地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剑,握紧。
俊颜傲骨,愤怒之容,让人胆寒。
落地,剑尖在地上嘶嘶地划出声音,旋栖抬头看着湫飒,看着他提着剑一身怒气地走过来,这段路程不长,却足够他深深铭记。
他还是那么儒雅,愤怒的时候都带着儒雅,他还是那么绝代风华,他的剑和他的人一样修长好看,他像画中走出来的人,画中人要成亲了。
旋栖已没有一丝力气,他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澄澈的眼睛抬头看着湫飒,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旋栖!是不是本太子包容你太多次了,你竟然敢在本太子的大婚上捣乱!谁给你的胆子!!!”
湫飒高高在上地拿剑指着他,刚才剑锋划过的风撩起了旋栖的发丝,旋栖条件反射地闭了回眼,又睁开,满脸的血让人同情,此时他眼中藏着特殊的情绪,他看着湫飒,笑了,几秒,眼眸又黯淡了下来。
“新婚快乐。”
旋栖说。
“……”
“秦烁,你杀了我吧。”
旋栖算得上是好看的男人,被染了血的面庞还是有点惊艳,他看着湫飒,最终吐出这几个字,血还在流,他忍着全身的疼痛,暗眸中有透明的液体流出,冲淡了鲜血的颜色。
瞥见旋栖眼角的泪光,湫飒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四百多次了,隔几天旋栖就来刺杀他一次,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和时间,被湫飒用各种方式击败。
湫飒只是觉得日常生活无聊留着他为自己解解闷子,旋栖也很配合,很执着,每次被打退,都有下一次。
可不知为何,湫飒从没动过杀他的念头。而这次,他拼了命地爬到湫飒面前,只求死在他的剑下。
为什么?
湫飒以为就平时打打闹闹而已,旋栖不会在自己大婚的时候打扰自己的,就算真的想刺杀,也该避开这个特殊日子吧。今日重重把守之下,旋栖完全是在寻死。
湫飒一时间没想明白愣在原地,旋栖挣扎起来双手握住他的剑就往自己身体里捅。
湫飒吓了一跳急忙甩开剑,剑上挂了旋栖手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你疯了?!”
第一一一章 血染花烛夜
他疯了?
对,他是疯了。
旋栖趴在地上冷笑着,看着湫飒成亲的红衣,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红衣。
湫飒望了回天,扔了剑,淡淡一声:
“把他锁起来。”
说罢便往回走,继续他的成亲礼。
护卫们从地上揪起旋栖牢牢地锁住带走了,还有的护卫小心翼翼地捡起湫飒的剑小心地擦拭,收回剑鞘里。
旋栖最后看了湫飒的背影一眼,这一眼,蕴含无限。
剩下的人全都是愣住的状态。
皇帝有点不悦,他儿子大婚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有点晦气。
沐菱一脸茫然,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旋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腐虫上脑,才勉强猜到一丢丢。
张愫晗盖头遮面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夫君,心情也是有些复杂,本来真的以为这是湫飒设计好的,想趁乱逃婚的,但他又回来了,还安慰似的抚了一下她的肩,让她放下心来。
“典礼继续!……”
湫飒无波无澜地完成了所有礼数。
拜堂,敬酒,洞房花烛。
一声声的祝福在耳边萦绕,太子府又恢复了喜庆,门口的血迹早已被清理掉,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个突然闯入的少年,没有人会记得他。
入夜了。
今日天气真是不错,万里无云,繁星点点,绚丽星海明耀万千。
张愫晗早已在婚房里坐好,等着她的太子哥哥进来掀起她的盖头,与她喝交杯酒,鸾烛摇曳中与她合欢。
繁重的头饰快要压垮她,她也恪守着礼数,不敢动一下。只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很快就回来了。
一分钟,一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烛影渐暗,夜色迷离,那个人,久久未来。
鎏金春房里,红罗帐中,张愫晗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盯着地上的红毯。
她挂念了十几年的人,在他们成亲这天,都不愿来看她一眼么?
他那天说的要她,可还算数?
一切终是虚幻么,都是她的奢望么,都是她太天真了么,秦烁从未喜欢过她么,她不信,她不信。
也许只是琐事耽误了呢。
碧海皎月,看老良辰,不留不舍,不怜不认,爱是最温存的恨。
张愫晗走出房去,清辉之下,捧起了角落里的雪,摆弄着颗颗晶莹。
回来吧,快回来吧。
鸾烛即将燃尽,春房烟散,他始终不见人影。张愫晗回了房,突然忆起白天的那个少年。
旋栖。她曾多次见他们打架,每次局面都是一边倒,但是每次湫飒都放旋栖走,未有一次为难他。而这次旋栖是真的摆出了抢婚的架势,可九水太子的婚礼岂容他搅乱。
太子哥哥一直心不在焉,真的是在想旋栖?
满身血的旋栖眼中,那种喜欢,那种绝望,就是爱慕他已久的样子,她张愫晗,骄傲一生,被一个男的给比下去了?
他没回来,是找旋栖去了?
他们是私奔去了?
张愫晗猛地站起,一下子摘下了自己的盖头,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那抹红色显得如此讽刺,她还在这里傻傻地等着他,他秦烁,要置她于何处?他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他为什么要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做太子妃?原来竟然是这个道理吗?竟是为了掩盖某些事实?今日他眼中的气愤,是因为气旋栖贸然闯来,伤成那个样子?他在心疼旋栖?
张愫晗的泪夺眶而出,可笑她天真,大好年华,她嫁了个什么人?
“哈哈哈哈!……”
她疯了一样举起酒壶,尽数灌下去,交什么杯,合什么欢啊,她为什么现在才看破这些,早就有现象了啊。
她把酒壶重重地扔在桌子上,桌子被猛地震了一下,茶杯全部掉在地上,她觉得喉中难受,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一把拔下了自己头上最大那支发簪。
她是世家千金,她从小就是个骄傲的人,她决不许有人这样对她。
她双眼血红,努力地隐忍着什么,只待下一刻的爆发。
门开了,湫飒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站在门边的张愫晗。
张愫晗一簪子刺进了湫飒的肩膀。
他没躲。
鲜血从伤口流出,顺着大红色的喜服流下去,湫飒惊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又看了看张愫晗,悄悄地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来。
“你……你最喜欢的祈玉花……”
红白色的祈玉花开得十分娇艳,呈在两人之间,张愫晗呆住了。
“这时节没有祈玉花的啊……”
大冬天,只有梅花吧。
“护卫在后山发现了几株,我,特意跑过去给你找来的,想给你个惊喜……”
张愫晗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原来他忙了这一晚上,沾了一身泥水回来,就为了给她摘她最喜欢的花……
“愫晗,为什么?为什么?”
湫飒捂着自己的肩膀,血染了他一手,他身体颤抖着,看着张愫晗的眼睛倏然掉下泪来。
为什么他想给她个惊喜,她却给了他这么一下?
寒风冷夜中,那沾了血与泥水的喜袍,多少真情,多少心酸。
“我不是,我……”
张愫晗泪水止不住,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啊,她怎么就伤了他……
是她想得太多,是她不自信,是她太担心他不喜欢她了。
湫飒上前一步把张愫晗揽在怀里,忍着肩膀的痛,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愫晗,我爱你。”
这句话在张愫晗耳边轰地一下炸开,她一切都明白了,太子哥哥一直都是喜欢着她的,平淡的反应是因为早知道张愫晗会嫁给他,愁思是因为怕张愫晗跟着他受委屈,毕竟他还只是个有一点点兵权的太子,见到她就跑是因为,他们订婚以后,想到她以后是自己的妻子,他的脸就会瞬间变得通红,这对于一个一本正经的太子来说太羞耻了。
这句真心实意的表白突然从他嘴里说出,他的脸颊滚烫且湿,压抑的心绪突然得到发泄,又两滴泪水从他眼角涌出。
“太子哥哥……”
一切终是圆满,所有担心都是徒劳,张愫晗也抱住他,她的手里,还有一束他在成亲之日送她的特殊礼物,他亲手摘来的祈玉。
平日里傲娇的太子秦烁,终于吐出了自己的心语。
一切都是刚刚好。
第一一二章 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月光温婉地洒下来,祈玉花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抹上了一层银,显得格外优雅动人。
贴满囍字的红房里,湫飒坐在了地上靠着床,张愫晗为他脱下衣服,他随手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小瓶药,倒在自己肩上的伤口上。
嘶……疼。
张愫晗忧伤地陪在他身边,他看着她,伸出了手,暗示她坐在自己怀里。
张愫晗靠了过去,他的皮肤很白,怀抱很暖,肌肉曲线十分动人。
湫飒认真地看着怀中的她,肤白若雪,红唇绝艳,惊为天人。
看着自己美貌的妻子,他淡淡出声:
“要不把头饰摘了吧,硌得慌。”
“……”
张愫晗听话地摘了发饰,又长又直的青丝铺在背上美如画。
湫飒看着她翘了翘嘴角,轻轻转过身,认真地撩起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缓缓吻了下去。
他其实很喜欢张愫晗跟在他后面,一声一声地唤他太子哥哥,帮他打架,给他熬汤,她在身边的时候,像个活泼的小精灵,点亮了世界。
他匣里的珍贵药材,超过一半是她采的。
只要他说一声,不管多艰难张愫晗也要给他采来,记得有一次,她去深林采药被树枝划得遍体鳞伤,心疼死他了。
他其实也很喜欢看张愫晗吃瘪的样子,看她噘嘴,看她气得像个皮球。
他其实很喜欢她。
“太子哥哥……”
张愫晗推开他,脸上爬上一丝绯红,湫飒拄着头微笑地看着她:
“记得以后叫我夫君。”
张愫晗被这一句话撩得不行,她觉得全身都是烫的,湫飒伸出手,轻轻扯下了她的红裙。
轻纱微漾,暗香迷影,夜色清幽,房中人红着脸对视着。
“那个……夫君……”
张愫晗轻启唇,瞥了一下他下面支起来的东西,
“你受伤了,要不我们早点休息吧,就不……”
湫飒看着慌张的张愫晗幽幽出声:
“小伤无碍,人生大事岂能耽误?”
“……”
不是说说而已,湫飒突然起身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扔到了床上,扯开她的衣服。
张愫晗香肩微露,眨着大眼睛看着笑意盈盈的湫飒,她今晚就是太子哥哥的人了,真好。
之前她什么神仙逻辑会觉得他喜欢旋栖的……
湫飒拉好帘子,这个洞房花烛夜给了他一簪子的女人,他要定了。
太子府另一边。
一缕烛光都没有,一点温情都没有,旋栖被牢牢锁在墙上,手腕被扣住,因为他挣扎铁环上面都是血,墙上还有溅上去的血迹,旋栖像全身在血里泡过,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嘴唇干裂,发丝贴在脸上,伤口连着衣服凝在一起,动一下怕是要疼死。似乎也没有人给他送过饭和水,没有人理他,他面如死灰,眼瞳盯着地面,眨都不眨一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女手中拿着一盏晃耀夺目的琉璃灯,这个时候点琉璃灯,她也是个奇葩。
本来就是奇葩的沐菱把灯放在一边,依旧一身幽蓝,依旧戴着幽蓝的面纱,扯了张椅子坐在了旋栖的对面。
旋栖像没注意到来了个人一样,依旧双眼无神。
“你明知道今天来就是送死,为什么还要偏偏挑今天来,你以后还有很多时间杀他的。”
沐菱看着眼前的血人,不由得有些心疼,原来真的有比她还惨的人啊,她伤得最重的时候,怕是也不及现在的旋栖的一半疼。
不久前他也是个褐衣风华的男子,与湫飒还能战几个回合,在雪中飞舞也是唯美至极,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整个人还不如行尸走肉。
旋栖强撑起头瞥了沐菱一眼,又低下头,显然是不想理她。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沐菱向前挪了挪椅子,打量着旋栖,旋栖仍旧一言不发。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死活要杀师兄,又为什么自己送死,你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吧。”
沐菱依旧絮絮叨叨,旋栖终于受不了了,抬起头双眼发着狠,活像个要吃人的僵尸,他恶狠狠地说:
“不用你管!!!”
“哎,还挺凶,”沐菱看着这只又弱又可怜的小僵尸,“你有什么心里话跟我说就行,我理解的,我不歧视gay的,你放心好了,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就不告诉别人。”
“……”
沐菱好心地做他的知心姐姐,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沐菱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是不是我还不足以让你信任?我真的不是坏人,你看啊,你看我脸上,我衣服上,我腿上,我全身都写着‘我是好人’这五个字呢。”
“……”
沐菱看他还是不说话,接着絮叨:
“心事总憋在心里不好,会抑郁的,严重了得抑郁症怎么办,现在得抑郁症的人轻生的太多了,跳楼的、卧轨的,一条条新闻触目惊心啊。所以,心理出现一点点问题就要想办法去解决,不能放着任由它发展的。跟别人诉说一下,心里也会好受点啊!”
“……”
沐菱快没有耐心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旋栖的鼻子说:
“喂!到底怎么样你才肯开口啊!我也说了这么多了,尊重一下我喷出去的口水好伐?”
“……”
沐菱坐回椅子上,她是真的没辙了,旋栖怎么都不说话呀。
等等,他嘴边的发丝好像轻轻动了一下,他要开口了!
沐菱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饿。”
旋栖说。
“……”
啊行吧行吧,忘了他一天都滴水未进了,沐菱还在这等着他说心事呢,吃的都没得给你说个鬼啊。
沐菱拿着灯出去了,捣腾了半天,弄了点水和糕点过来,旋栖手和脚被锁得死死的,脸上身上全是血污和泥水的痕迹,真是连个人的形象都没有了,沐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打了盆水进来,用手帕沾湿,小心翼翼地擦着他脸上的血。
旋栖很听话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似乎是认了沐菱,沐菱又给他喂了水,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同情他。
旋栖喝了水,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了,有点精气神了,不再像个眼神空洞的死人了。沐菱刚要接着喂糕点给他,他又吐出了几个字:
“要解手。”
“……”
沐菱拿着糕点的手僵在半空。
我艚?我艚我艚?
第一一三章 比惨现场
旋栖吊在这一天了,有这种需求也很正常。
沐菱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夜晚,除了她这个奇葩和旋栖这个可怜人,其他人应该都在睡觉。
沐菱看了看旋栖苍白的脸,染血的衣服,看了看他两腿中间……
提灯,转身,去抓一个侍卫过来。
想什么呢,男女有别,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若干分钟以后。
旋栖恢复了点人气,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糕点。
他想吃东西,他有吃东西的欲望了,他有生的欲望了,真好。
沐菱拿了一块糕点,给他喂过去。
距离有点远,旋栖够不到。
沐菱往前走了一步,手伸到他嘴边。
旋栖瞪着眼睛,看准了,一口咬了下去。
沐菱抬头,疼意迅速传来,旋栖狠狠地咬住了她的手指,似乎要把她的手指头咬断。
他的眼角,有泪滑下来。
沐菱没有动,她紧皱着眉头忍着,旋栖似乎也是没想到她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他僵愣地松开了牙,缓缓咀嚼着落在嘴里的糕点。
他以为她会怒极杀了他。
沐菱抽出手来,被咬伤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
她看着旋栖,擦了擦他的泪,遍体鳞伤他没哭,湫飒拿剑指着他他哭了,被锁在这里这么久他没哭,给他吃的他哭了,难道是想到湫飒了。
沐菱卷起衣袖,把胳膊上肉最多的地方递到了他嘴边。
“咬吧,我跟你一起疼。”
旋栖愣了。
半晌,他咬住了她的胳膊。
沐菱哭了。
被烧伤她没哭,被划一刀她没哭,挨板子她没哭,想到苏景玄她哭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寒气入骨的夜里,很多人没有睡,有人在房中缠绵,有人在冷屋流泪。
这世界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的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她一个长公主,不照样没事就被欺负,她流的血和泪,还少么。
沐菱越想越委屈,哭得越来越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哭出了声,旋栖惊呆了:
“喂,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沐菱指了指自己:
“你认识我么?”
旋栖:
“玉翎长公主啊。”
沐菱:
“你看,作为一个长公主我毁容毁成这么个鬼样子,男朋友找别的女人去了,之前又是被划伤又是挨板子的,谁都欺负我,连你这么一个被锁住的人都咬我,呜……”
旋栖:“……”
这个公主有点不一样啊。
沐菱干脆坐到了地上,抽泣个不停,旋栖在旁边一脸尴尬。
“喂,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看我干嘛。”
沐菱:
“你好看。”
“……”
“旋栖,你想不想睡觉。”
沐菱突然问他。
旋栖冷笑了一声:
“这个样子怎么睡。”
“那我把你放下来呢?”
旋栖抬头看了看沐菱,借着琉璃灯绚丽的光,她固执又认真。
“疼,睡不着。”
他白天被划得全身是血,被吊了这么久没有吃的没有水还活着已经是生命力顽强了。
“你放心啊,太子殿下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治好你的。”
沐菱说。
“治我干嘛?治好我然后让我去杀他?”
说错话了。
湫飒水都不给他,管都没管过他,怎么会在意他的伤。
“你舍不得杀他。”
沐菱说。
“呵……”
旋栖苦笑了一声,转过头。
空气很安静,沐菱看着伤痕累累的他,又忍不住出声:
“要不我还是把你放下来吧。”
旋栖摇摇头:
“你放我下来,我就杀了你。”
沐菱笑了:
“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想杀人?”
旋栖说:
“那我就挟持你,逃出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啊?”
沐菱觉得有点好笑。
旋栖忘了,她不是个普通的公主,女不惹罗千灵男不惹苏景玄,她就是罗千灵,是现在的玉翎长公主。
“不过你这个想法不错,要不我假装被你挟持一下?”
“……”
旋栖觉得有些奇怪,这公主不会是个傻子吧。
“你为什么要放我走?我可是刺客啊。”
“你不用管了,要是出什么事情,我帮你扛着。”
沐菱拍拍胸脯,虽然脸残,她也好歹是个长公主,烁太子的师妹不是。
旋栖有点感动,眼前这个蓝衣公主,莫名地向着他。
“别管我了,我只想死在这里。”
旋栖看着灯光映着的地上的自己的血说。
“别吧,”沐菱坐在地上捻起一指尘灰,“我一个公主大半夜不睡来陪你,你得给点面子吧,不要死,好不好?”
旋栖没说话。
“答应我,好不好?拉勾勾?”
沐菱说。
旋栖:“……”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以后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你的命留不留,得听我的。”
琉璃灯光芒渐弱,一缕烟在房间里飘着,沐菱低头看着地上的土,她觉得旋栖太可怜了,深情一片最后落得这么个悲惨的下场,她一定要救下他。
旋栖看着沐菱,看着这个金阑的长公主,此刻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着地上的土,刚才还要跟他拉勾,他对沐菱,产生了一种情感。
他突然想活下去,他突然觉得沐菱不是说着玩的,她真的会保护好他。
沐菱弄开了旋栖的锁,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也不担心他会对自己怎么样,虚弱的旋栖靠在旁边,沐菱打湿了手帕,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拭着身体。
旋栖手上被湫飒的剑划破的那道伤特别深,可见他当时是真的下决心寻死,而湫飒没有让他死,不知是因为什么,可能是大喜之日不宜杀人吧,本来见了血就不太吉利。旋栖曾以为湫飒对他是有点感情的,可湫飒除了当时救了他并没有管他,完全是让他自生自灭。
他可能渴死,饿死,或者冻死在这间冰冷的屋子里。
可,她来了。
金阑国神奇的玉翎长公主洛清羽,罗千灵。
人家公主在宫里绣花,她在外面出生入死。人家公主抹胭脂水粉,她脸上一大块烧伤的痕迹也毫不在乎。人家夜里好好的在房间里睡觉,她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给一个刺客喂水喂饭擦脸照顾他。
“长公主……”
旋栖叫了她一声。
“叫我清羽就好。”
对,她还一点公主的架子都没有,她特别好。
“跟我回金阑吧,忘掉在九水国的一切吧。”
这是沐菱能想到的唯一的救他身心的办法了。
“可是……”
沐菱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旋栖已经死了,死在一月二十六日夜里。你不叫旋栖(七)了,加个二,再二一点,从今以后,你就叫旋九吧。”
“……”
第一一四章 又被凶
月光透过窗子照到黑漆漆的地面上,新雪上铺了一层尘灰,有的地方已风干,有的结成了晶体,贴着墙躺在角落里。
清凉入骨,瑟瑟发抖的沐菱从外面弄了件衣服来披在旋栖身上。
旋栖全身无力地躺在冰凉的地上,靠着墙,沐菱坐在他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两个人都不说话,但这种陪伴就已经够了,沐菱看过了旋栖的伤口,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应该还是保得住命的。
长呼一口气,应该算是暂时保下了他吧。
第二天,趁着太子府还在忙大婚的事,沐菱偷偷地带了一些人去照顾旋栖。
旋栖这个人呢,也还算听话,人家要怎么摆弄他就任凭他们摆弄了,唯独有一点——
死活不吃饭。
沐菱思考了一下,从厨房里偷了点前一天晚上给旋栖吃的糕点过来,偷了整整一大盘。
旋栖还是不吃。
沐菱趴在他跟前,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
“九儿,你怎么不吃东西啊。”
旋栖差点把昨天吃的都吐出来。
“九儿,你看看你,UCCU(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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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好吃饭都瘦成个小乞丐了,到时候回家娘都认不出来了可咋整啊。”
旋栖白了她一眼。
“九儿……”
“你闭嘴!”
旋栖终于受不了了,怎么说也是个汉子,被她声声九儿九儿地叫,简直要吐血。
沐菱:
“啊你又凶我这个长公主,啊我好委屈,我不活了……”
旋栖:“……”
“要不你吃点儿?”
看旋栖的脸色有了点变化,沐菱试探性地问。
旋栖倔强地扭过头。
沐菱拿了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来,张嘴,啊——”
“……”
旋栖特别无语,不过还是吃了一口,他看了看沐菱,缩成一团,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门开了,沐菱没有管,依然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可怜的小旋栖,旋栖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僵了,停止了咀嚼。
沐菱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坐在了地上。
湫飒。
“谁允许你来这的。”
他的声音十分冰冷,旋栖低下了头,沐菱瞥了一眼湫飒:
“哼,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啊。”
湫飒:
“这是本太子的府邸,本太子说了算。”
沐菱:“……”
行吧行吧,你家你家。
“师兄,我要把旋栖带走!”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废话了,沐菱腾地一下站起来,充足了气势对湫飒说。
“不行。”
湫飒环抱着胸,一副家长的姿态,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我不管,我看上他了,我就是要带走他!”
沐菱说。
旋栖,湫飒:“……”
(苏景玄:我怎么感觉头上有东西。)
湫飒也不气,冷笑了一声,逼近沐菱,身上带有凌厉的气场: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刺杀我吗?你能保证他跟你走之后不会杀了你吗?你能保证他到金阑就不会被他那边的人带回去吗?洛清羽,你还是不要自找麻烦吧。”
沐菱:“……”
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旋栖可怜就想带走他。
“可你把他留在这,你也不管他,饭都不给他送,你就忍心让他死在这间屋子里吗?他刺杀你这么多次又没伤你一分一毫却被你弄成这个鬼样子,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狠心的人!”
旋栖头低得更深了,沐菱跟湫飒对峙着,一点也没有给他留面子,一口气说完感觉痛快多了,湫飒白了她一眼,刷地一下抽出了腰间的剑:
“我狠心?那狠心的我是不是应该第一次就杀掉他这个刺客?还留着他闹我人生中就一次的大婚?本太子的大婚说闹就能闹的吗?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太子太好欺负!”
沐菱愣住了。
她既欣慰他那么在乎张愫晗,又不知道旋栖应该怎么办。
缩在地上的旋栖拽了拽沐菱的裙角,弱弱的一声:
“他说的对,你不必管我。”
湫飒剑尖指着他,沐菱回头,旋栖把头深深埋着,不敢去看他们。
沐菱眼泪洒了出来,她能感受到旋栖心里的那种绝望,好不容易给他燃起了生命之火,他又被地狱的死亡气息笼罩住了,他是真的很想死在湫飒的长剑之下。
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个拯救自杀少女的消防员。
心中刺痛,眼看着生命的消逝她却手足无措,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
沐菱握住了湫飒的剑,把它扳到自己胸前,惊讶的目光中,她说:
“你先杀了我吧,我看不下去。”
他的剑实在是太锋利了,不过手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湫飒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看来是放过旋栖了。
“师兄,”沐菱拽住了他的衣袖,“救救他吧。”
旋栖伤那么重,就算带走在半路上也够他折腾的。
“你是不是觉得什么人都能找凌寒神医救啊?”
沐菱噎住了。
凌寒神医是太子殿下,没事谁敢找他救啊。
沐菱不知道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她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小声说:
“师兄,我求求你,好不好……”
湫飒愣了。
她从来都没有跪过他吧。
旋栖的眼睛倏然睁大。
她放下了长公主的尊严,只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刺客的命。
这天下痴情之人皆可怜,能救一个是一个。
沐菱觉得她也是在完成一次自我救赎。
从此以后,风雪迷雾,红尘蜚语,她都替他挡了。
窗外风卷枯叶,房内空气凝固,湫飒看了看她,看了看旋栖,走了。
沐菱长呼了一口气。
“长公主……”
旋栖轻轻叫了她一声。
沐菱回头:
“你看,我就说吧,我一个长公主,谁都凶我。”
“……”
哪个长公主像你这样奇葩呀?
“长公主救了在下,在下的命就是长公主的了,以后任凭长公主差遣。”
旋栖说。
沐菱:
“你别凶我就好。”
旋栖:“……”
湫飒刀子嘴豆腐心,还是给旋栖送了药,沐菱开心得紧,不但救了一条命,还多了个心腹。
“九儿,还疼么?”
“九儿,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沐菱撑着头看着旋栖,在他身边絮絮叨叨。
“九儿,你有没有喝过金阑的沁芳花茶呀?我跟你说,超级好喝的……”
“闭嘴!”
旋栖终于又忍不了了。
沐菱噘嘴:
“说好了不凶我的!你又凶我!我不要你了,哼!”
旋栖:“……”
第一一五章 奇怪的幽怜
细雪散去,黄沙新覆,重回金阑,似乎又换了个样子。
旋栖似乎恢复得差不多了,湫飒放他走,沐菱就把他带走了,不过他的身份背景他死活不说,似乎也是想彻底忘记在九水国的一切。
他接受了旋九这个名字,不过他不许沐菱叫他九儿。
沐菱偷笑,这个名字才符合你的气质呀。
旋栖差点拔剑。
晨光把公主府打理得很不错,被风雪洗过像带了天宫的一丝仙气,还移了颇大一片幽怜花过去,幽蓝幽蓝的甚是养眼,幽怜花也是奇怪的植物,这个季节也开得起来。
嗯,近三月了。
花香远远地飘来,还没进府沐菱就呆在了原地。
她闭上了双眼,幽怜花香围绕着她,像苏景玄在她身边轻声耳语。
是他们的爱情之花啊,可苏景玄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想他的那声菱儿了。
没关系,很快就能在瑶琮宴会上见到他了。
沐菱走进府,幽怜花瓣随风飘落了几片,在她四周旋转,似乎是来迎接她,她身上的幽蓝和幽怜花融为一体,世间唯美。
坐在庭院台阶上的时星天远远就看见了她。
时星天猛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沐菱。
沐菱也看着他,想起了之前的事,不过话说回来,这关时星天什么事呢?一个梦而已……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正思考着,时星天突然走过来,沐菱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差点踩到旋九的脚。
走过来的时星天单膝跪地行礼:
“卑职,见,见过,公主。”
噗,几天不见他怎么还结巴了呢。
沐菱没有注意到时星天的视线在旋九身上。
“免礼。”
沐菱摆摆手,她还以为什么事呢,吓她一跳。
听见免礼的时星天双膝跪在了地上。
这回是真吓了沐菱一跳。
时星天膝行了一步:
“公主,如果卑职做错了什么,卑职道歉,公主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啊……”
哎??
“谁说要赶你走了?”
沐菱觉得有点奇怪。
时星天看了看旋九。
沐菱瞬间懂了,走过去扶起时星天:
“放心,他不是来抢你饭碗的。”
“……”
“我之前是有一点任性,你不会计较的吧,我以后绝对不随便打你了。”
沐菱有点愧疚地对时星天说。
“哪里……我,我去……劈个柴……”
时星天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话,赶紧溜了。
沐菱愣在原地,还没给他介绍旋九呢,他溜得也太快了吧。
可能他是太怕失去她了吧。
沐菱摇摇头,对旋九说:
“东边有几间空房子,你挑一间住吧,你以后的工作跟时星天一样,就是保护本公主的安全。听见了吗,九儿?”
旋九:“再叫我九儿我就让你不安全。”
沐菱吐了个舌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时星天居然真的在劈柴,还劈得异常卖力,一斧子下去一根木头立刻被劈成两半,碎木屑乱飞,夹杂在他飞舞的青丝中,时星天皱着眉,顺手把木柴扔在柴堆里。
“心情不好?”
沐菱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时星天,吓得他差点把斧头都扔出去。
“没有。”
时星天倔强地说,绕过沐菱又拿了一块木头过来。
“你都把郁闷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当我瞎?”
沐菱扳过他的脸,认真地说。
“清羽,他……”
“他叫旋九,他比你命苦,无家可归孤身一人,能担待就多担待点,放心,他不会争宠的,因为你们两个我谁都不感兴趣。”
沐菱说。
时星天:“……”
“长公主,皇上召您入宫。”
嗯?才走几天舜哥哥就想她啦?
沐菱挠挠头,转身去了宫里。
皇宫炉烟仍盛,墨香远飘,儒雅的洛桦舜拿笔之姿惊艳众生,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臣妹见过皇兄。”
洛桦舜看见沐菱,啪地一下放下了笔,起身走下了龙椅朝沐菱走过去,气势汹汹,沐菱突然有点害怕,退了几步,洛桦舜逼近,沐菱再退的时候被门槛绊到了,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噗。”
洛桦舜差点笑出声。
“舜哥哥!……”
沐菱气愤地看着他。
洛桦舜扶起了她,抓住她的胳膊:
“跟朕来。”
脚步匆匆,沐菱被洛桦舜带着觉得脚下有风,一阵混合花香飘来,还有被露珠打湿了的泥土味,诶,这不是御花园么。
花园里的宫女看见洛桦舜纷纷行礼,洛桦舜没理会她们,带着沐菱一直走。
沐菱左顾右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洛桦舜停住,沐菱才注意到——
御花园原来种满幽怜花的地方大坑遍布,幽怜花不翼而飞,只剩光秃秃的地面,难看至极。
“噗……”
这景象差别太大,沐菱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花呢?”
洛桦舜问她。
沐菱语塞,怪不得刚才她觉得公主府新的幽怜花略眼熟……
笑容渐渐凝固。
沐菱哭笑不得:
“皇兄,花,嗯,花,花去开三中全会去了,您把臣妹种土里吧……”
“……”
什么鬼,晨光把御花园的幽怜花挖走种公主府里了?
“哎,限你三天之内把这里恢复原来的样子,另,瑶琮宴会定在五月六日,全部事宜由你负责。”
洛桦舜说。
“呃,我?”
沐菱呆住了。
“要朕再说一遍吗?”
洛桦舜淡淡地看着她。
沐菱:
“皇兄就不怕我把瑶琮宴会变成丢脸现场吗?”
洛桦舜:
“你把瑶琮宴会变成丢脸现场我就把你府里吃的全部丢掉让你天天吃馒头。”
啊咧?舜哥哥竟然拿好吃的威胁她!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威胁!
沐菱:
“皇兄尽管交给臣妹,臣妹一定能办好!”
怕了怕了,还是吃的重要。
沐菱心不在焉地回到公主府。
“公主。”
晨光向她行礼。
“晨光,府里的幽怜花哪来的?”
沐菱觉得事有蹊跷。
“今天早上外面来了好几个人,说是九水国烁太子送给公主的礼物,让我们赶紧种上,我们怕花死掉,没考虑那么多就种上了。”
哦豁?让师兄背锅吗?
“你可知道这是御花园里的幽怜花?”
晨光慌忙跪下:
“公主……”
“别怕,”沐菱扶起晨光,“不是你们的错,把它们种回御花园吧,问题不大,有我担着呢。”
晨光看着沐菱,莫名觉得很有安全感。
沐菱眼神凌厉,戏弄她就这么有意思么?
第一一六章 强行掰直旋九
长公主府。
雪色散尽百花待放,青石板路上苔藓轻铺,飘着檀香的房中,沐菱正拿笔认认真真地在公文上签字。
预算,采购,礼仪流程,道具制作,安保,这一切一切的审批进行完,沐菱眼睛都要花掉了。
啊好烦,想想舜哥哥一天天要看这么多东西,烦都烦死了,怪不得皇上吃喝用都要最好的东西。
沐菱终于把笔一扔,累得趴在了桌子上。
反正时间还早,拖一会儿先,出房间逛逛再说,不知道时星天和旋九他们在干啥。
剑锋破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远处强风乍起似要呼风唤雨震动天地,荡风沙英姿成双,沐菱觉得不好,赶紧往气动之处奔去。
院子里,时星天身着白衣,旋九依然是一身褐色,两个人剑锋擦在一起发出很大的声音,气流疯狂涌动,时星天剑刺来旋九一个翻飞躲开,旋转落地剑尖藏于袖口处突然射出,时星天下腰躲开,打得热火朝天。
哎?怎么就打起来了?
“住手!”
沐菱瞬间觉得头大,时星天第一眼看旋九就针锋暗藏,他们两个打起来谁受伤都是不值的呀,都是自己人啊。
时星天和旋九同时停手,略带杀意地看着对方。
“喂你们两个怎么就打起来了,有话好好说不好吗?是不是要打你们屁股才老实?幼儿园的小孩子啊还打架?”
沐菱手插着腰,气势汹汹地说。
“……”
时星天和旋九纠结了一下幼儿园是啥。
“清羽,我们,在比试呢。”
时星天说。
沐菱:“……”
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尴尬。
“呃,你们继续,我给你们倒水去。”
沐菱脸有些红,赶紧找个理由跑了,溜了溜了,原来只是比试啊,打得那么凶,她以为他们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呢。
心不在焉地走着,竟然真的走到了茶水间,要不真的给他们拿点茶水吧。
茶水间沁芳花香远远地飘出来,沐菱吸了口沁芳花的仙气,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刚要进去,突然听见里面有动静。
窸窸窣窣,不像是正常工作该有的声音,沐菱蹭到窗户旁边,在窗缝里悄悄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一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以为没人,悄悄地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包东西,尽数洒在茶壶里。
下毒?!
这怎么能忍!沐菱腾地一下冲进房间抓住那个丫鬟的胳膊:
“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丫鬟没说话,只是拼命挣扎着,可惜挣扎不开,被她沐菱抓到还想跑,门都没有。
“你好慢啊,我自己过来喝口水。”
旋九许是打累了,跑进来端起茶壶就干了,哇,真汉子。
“等等!”
沐菱突然想起来那壶水是那个丫鬟刚刚下过药的!
她冲上去夺过壶,壶里面就剩几滴了……
他全喝了!
“旋九!……”
沐菱捂着嘴惊叫了一声,旋九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着惊慌的沐菱问:
“怎么了?”
沐菱:“……”
哎?没事么?
正疑惑,旋九突然捂头:
“啊,头好晕……”
他眼睛里看见的东西突然都变成了重影,缓缓倒在地上,甚至还觉得有些热,他好想脱掉自己的衣服……
沐菱后退了几步,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时星天!”
听见沐菱的声音时星天三步两步连跑带飞就过去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团黑影扑倒在地。时星天晃了晃摔得有些疼的脑袋,却震惊的发现有个男人正在撕扯他的衣服!
时星天感觉全身一阵恶寒……他飞起一脚,正中旋九的裆下。趁着他捂着那啥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时星天拎起旋九直接丢进了不远处的柴房,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
沐菱愣在原地,时星天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本来还挺高大的旋九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时星天拎在手里,毫无反击之力。
厉害厉害。
时星天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大步流星地回到茶水间,一双眼像利箭一样射向那个颤抖着的丫鬟。
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他此刻想杀人。
沐菱也很想杀人。
旋九才脱离了九水国的苦海,又被人这样算计。被算计的应该是她沐菱,旋九帮她挡了一劫。
这孩子命也太苦了吧。
没关系,她沐菱,会帮他讨回这笔债。
沐菱一把揪过那个丫鬟,随手一甩就把她扔在了地上。
“说,谁派你来的。”
沐菱毫无感情地问。
丫鬟缄默不言。
“不说是吧,”
沐菱嘴角闪过一丝邪恶的笑意,抽出长鞭把丫鬟绑在凳子上,开始挠她胳肢窝。
时星天:“……”
“哈哈哈……”
丫鬟笑个不停,拼命挣扎着,凳子都要被她晃倒了,可她还是不说。
“不说就把你和那个被下药的关一起。”
时星天淡淡地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
“我说我说!”
丫鬟慌了。
沐菱朝时星天眨了一下眼,还是你有办法啊。
“是皇上派我来的……”
噗。
舜哥哥?我信她个鬼吧……
沐菱抬手捂了下脸,对时星天说:
“快,把她扔到柴房去,刚好让九儿舒坦一下。”
时星天上去就拎起那个丫鬟往外拖。
丫鬟怕了,看见什么抓什么,各种踢腿,终于扳住了门框:
“不要!我说!我都说!”
时星天扔下她回过头,丫鬟无力地趴在地上:
“是小公主让奴婢来的……”
小公主,洛清滢?
很好,非常好。
沐菱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饶有兴趣地说:
“嗯,说得不错,本公主要怎么谢谢你呢,送你个帅哥吧,时星天,把她扔柴房里赏给旋九。”
丫鬟:“……”
“遵命!”
时星天觉得很出气,拎着小丫鬟就走。
“长公主饶命!……”
丫鬟挣扎了一路,沐菱跟在时星天后面,笑而不语。
时星天啪地一下打开门,啪地一下把她扔进去,啪地一下关上门。柴房里旋九已经挠墙挠了半天,看见个人进来,像野兽一样扑了上去。
咦?他真的不挑性别的吗?那刚才他为什么只扑时星天不扑自己嘞?
沐菱思考了一下,难道自己丑到吃了药的男人都没有兴趣了?
哎?我的面子呢?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算了算了,不管他。沐菱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动静。觉得不过瘾,又跑到窗户那里抠了个洞悄悄看。
时星天:
“清羽,你干什么呢?”
沐菱:“……”
第一一七章 打上门的霸气长公主
被发现了的沐菱脸上爬上了一丝绯红,沐菱把时星天揪过来,在他耳边说:
“别多嘴,我允许你看。”
“……”
沐菱从小洞里清楚地看见,旋九扒了小丫鬟的衣服,贪婪地在她身上吸吮着,小丫鬟不停挣扎着,可惜根本挣扎不过比她强壮多了的旋九,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旋九……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时星天突然从背后捂住了沐菱的眼睛。
“清羽,你不能这样。”
时星天一本正经地说。
沐菱:
“喂,街上都有卖春宫图的,你为啥不让我看啊。”
时星天捂脸:
“你是公主啊,矜持一点……”
沐菱敲了敲他脑袋:
“你看我哪像个公主?我有公主的架子么?哪个公主被祸害成这样?我的脸还没长好呢,哎,我的命好苦啊……
现在连侍卫都要管我,我不活了……”
沐菱捂脸。
时星天:“……”
拌了会儿嘴再往里面看时,旋九和小丫鬟已经穿好衣服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呃?这么快的吗?旋九你也不行啊……
可能是药的影响?
沐菱:
“啊没得看了……”
时星天都要跪下求沐菱别丢人了。
丫鬟颤抖着缩在一旁,背对着旋九,衣裳凌乱,还有点点红色,旋九躺着喘着粗气望着天,一副事后迷茫的样子。
半晌,丫鬟开始抽泣,旋九听到她的抽泣声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轻说:
“是不是我太凶了?”
丫鬟依然抽泣。
旋九:
“我刚才真的很难受,你原谅我好不好?”
丫鬟还是抽泣。
旋九:
“要不你就跟着我们吧,长公主人很好的,我也比较帅,你也不吃亏啊。”
丫鬟仍旧抽泣。
旋九:
“这可是你弃暗投明的大好机会啊。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不哭啊?”
丫鬟兀自抽泣。
旋九:
“要不我给你报仇去?”
想到这旋九突然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就要往外走,一推门,看见了在窗户上抠了个洞偷看他们的沐菱。
沐菱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情况,时星天靠在墙上忒无语地看着花花草草蓝蓝天空。
旋九拔出剑,沐菱还没反应过来,剑已经横在了她脖子上。
“洛清羽,你是不是想死?”
看着旋九平静但很可怕的表情,沐菱举起双手投降:
“旋大爷,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命可好?”
时星天憋着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金阑的长公主怎么这么不正经呢?
旋九才不像时星天一样不敢反抗沐菱,旋九分分钟就能秒杀掉这个长公主。反倒是沐菱战战兢兢的,好像旋九是个王爷她才是个小丫鬟。
智障公主欢乐多。
正厅。
风带新叶穿过游廊,阳光略暖白雪尽化,细水从砖缝渗入到泥土里去,呼唤着冬眠的种子。
沐菱大步走进厅蓝色衣裙飞起像一朵蝴蝶舞进了室内,时星天换了身蓝衣像要与沐菱配情侣装似的,旋九仍然褐衣,精神似乎有点亢奋,刚才被折腾了半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沐菱回到正中间的位置,腿一抬霸气地踩上桌子,四下生风:
“兄弟们,我们已经被欺负很多次了,这次更是被下了药,这种耻辱,你们可能忍?”
旋九突然起身拔出长剑一剑插在地上入地三分怒发冲冠:
“忍不了!”
沐菱偷笑,这货刚才被强行掰直了哈哈哈哈。
沐菱:
“既然忍不了!那么!……”
看了看旋九,
“修地面的钱从你月钱里扣。”
旋九:“……”
什么破公主不按套路出牌!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不不不,杀什么人放什么火,长公主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好公民长公主洛清羽带着自己的一众人马拿着刀剑气势汹汹地往小公主府方向去了。
风雨歇处,烛花轻漾,庭院苍树几荣几枯,盛衰一瞬间。
沐菱红衣灼灼像一只浴火而出的九天凤凰,右手执鞭若龙腾虎啸之势,眉眼风华无限,威震四方,今日必定锋芒尽展,战个痛快。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三十三天外繁星颤抖皎月黯淡,风头一时被抢尽。
时星天握剑紧随其后,底气十足。
旋九眼神尖利,杀意尽显,怒气冲天。
玉翎长公主,终于是忍不了了。
沐菱长鞭拖地呲呲声似一路火花带闪电,红衣似映得双眼也变得血红,被烈焰包围的她一飞冲天,落在洛清滢的府门前,霸气四射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当然这是想象,现实中的沐菱一脚踹向了大门,门动都没动,沐菱捂着脚蹦了半天:
“啊我的脚,好疼啊好疼啊……”
众人:“……”
旋九:
“洛清羽你少丢点人成不?”
沐菱:
“怎么就丢人了?这门这么大这么厚,是我一脚能踹开的吗?”
旋九:
“知道踹不开你还踹?你脑子有病啊?”
沐菱:
“我乐意怎么着?你说谁有病?为什么就你话多?你看看人家时星天多乖!”
时星天:“……”
关我啥事?
莫名躺枪的时星天捂了回脸,无视了他们两个,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闪过飞上天空,时星天翻了个身翻过了门,不见了踪影。
轻功可以,给九十九,少给一分怕他骄傲。
沐菱摸着下巴赞叹着,这边时星天又一个翻转,像天上来的蓝月谪仙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踹吧。”
时星天说。
沐菱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伸了伸自己刚才踹疼的小腿,拖着鞭子使足了力气一阵助跑猛地朝着大门踹过去。
“咣!”
一道震彻天地的声音,音波几乎要震碎耳朵,沐菱终于踹开了大门,红衣燃烧在门中央:
“兄弟们,给我冲!”
别说这个时星天还真靠谱,大概是过去把锁给弄断了,他还真是个实干派啊。
“长公主,您……”
“滚开!”
匆匆跑过来一个管家颤颤悠悠地过来拦沐菱,被她一脚踹飞到地上滚了好几米,熊熊赤焰燃烧着,没有一个人拦得住风头正盛火力正旺的沐菱。
“留活口。”
沐菱就站在那,身后人马如压抑了很久的潮水般顷刻涌出,而沐菱就像是浪涛中的礁石,巍然不动。她傲视苍穹,长鞭即燃,燃尽业火,看着霜刃在眼前闪过,旧账新仇,今天一起了结了吧。
第一一八章 你拿什么跟我争
势如破竹,剑上泛着冷月银光,沐菱握着鞭子站在庭院里,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时星天和旋九带着她府里的人,把小公主府的人揍了个遍。
呼喊哀嚎声四起,惊动了树上的青棠鸟。
“你们干什么!”
洛清滢慌张地走出来,刚好看见时星天把她的管家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揍成了个红萝卜,旋九把她的护卫飞踹了出去,腾地一下撞在旁边的花坛上。
洛清滢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愤怒地指着沐菱:
“你!……”
沐菱看她出来,往前走了一步,步子不大,洛清滢却颤抖着退了好几步,沐菱半抬着眼睛,如此慵懒的眼神却衬得她像个地狱火魔,鞭子耷拉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接近。
“天色渐晚,啊欠,我来跟妹妹说声晚安。”
沐菱打着哈欠对洛清滢微笑着,虽然面纱之下看不太清她的微笑,也足以让人惧怕。
“洛清羽!你敢这样对本公主!本公主要去告诉皇兄!皇兄不会饶了你的!”
半个时辰之前。
树影稀疏,原本四下无人的街道,被玉翎长公主的人占满,长公主洛清羽拖着长鞭霸气凌空,带着的人个个凶猛无比。
“长公主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这是要去哪?”
一个巡逻的侍卫看见了这一帮人,悄悄跟他的同伴说。
“好像是滢公主府的方向啊……”
“快去告诉皇上!”
皇宫大殿里。
洛桦舜不慌不忙地批着奏章,与慌慌张张跑来的侍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启禀皇上,玉翎长公主带着一大批人气势汹汹地往滢公主府方向去了!”
洛桦舜把批好的奏章放在旁边那一摞上,又拿过来没批的奏折,笔尖向前在砚上蘸了点墨,继续认真地看他的奏折。
“皇上……”
侍卫僵在原地。
洛桦舜抬了个头,轻松地说:
“哦,这样啊,朕知道了,去继续巡逻吧。”
侍卫:“……”
旁边的太监提醒他:
“皇上,您不管管么?”
洛桦舜翘起了嘴角:
“女人之间的事,管什么管。”
发生过的所有事,他心里都有数。
清羽和清滢的性格,他心里也有数。
反正,没什么好担心的。
洛桦舜翻过一本奏折,端了杯茶水嘬了一口。
小公主府,洛清滢说要向洛桦舜告状。
沐菱撩了一下额前刘海,血色面纱风中荡漾有些瘆人,她有些好笑似的回头,跟她的人说:
“你们晚饭没吃饱吗?用力揍的回去加鸡腿!”
“遵命!”
不知谁一声应,洛清滢的人哭喊声更大了,沐菱就这么站在洛清滢跟前,与她对峙。
“洛清滢,你以为皇兄不知道你做的事吗?”
沐菱慢慢地抚弄着自己心爱的鞭子,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看洛清滢。
“册封典礼上绊我,给皇后下毒陷害我,移植幽怜花让我背锅,给我府上下药,你是不是觉得我洛清羽好欺负?”
沐菱向前一步,一甩手鞭子狠狠地打在地上发出了震慑的声响,沐菱感觉全场的人除了她自己都震了一震,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洛清滢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原以为洛清滢那天晚上去安慰她是真心与她修好,没想到只是装出来一副善良清纯的样子骗她信任,沐菱平生最讨厌被骗。
洛清滢后退一步,沐菱便往前走一步,鞭子闪着皎月清辉,沐菱继续说:
“我知道为什么,金阑原来只有你一个公主,我太帅了,来了就抢了你的风头,争了你的宠爱,你必嫉恨我,可那些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能上战场帮助皇兄,我与皇兄是同父同母的血脉,你呢?你拿什么跟我争?”
洛清滢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沐菱听着呼啸的风声,看着地上倒了一片的洛清滢的人,长鞭指着她:
“我今天不打你,你最好安分一点,别想着对付我,对你没好处。再让我发现,我这鞭子打的就不是地了。”
沐菱站在中间,仿佛屹立在众生之巅,时星天和旋九打够了撤到她后面,面前府里除了洛清滢其他丫鬟护卫家丁全部都鼻青脸肿不停哀叫。
此刻的风带着嘲笑的味道,洛清滢眼中噙泪一声也不敢出,沐菱缠好自己的鞭子,对洛清滢一笑:
“妹妹,晚安。”
血色面纱过于可怕,她这个人也过于可怕。
沐菱说完了转身便走。
残叶被卷起到空中,屋里散了几分炉烟,星辰黯淡乌云蔽空,余下的霸气还在,恐惧感笼罩着府里的所有人。
时星天、旋九和一众护卫丫鬟等跟在沐菱身后撤离。
他们算是见识到了,玉翎长公主洛清羽除了调皮幽默的一面,还有这样凌霸苍穹的时候。
她霸气起来,天地都失色了。
平时呢,护卫丫鬟都可以欺负她。
她自己在心里有个限度,她知道谁对她好,也知道自己应该对谁好,对谁硬气。
回到自己府上,沐菱觉得自己的气场还未完全消散,眼神依然尖厉。
闭眼,深呼吸,再睁眼时,府内温润的琉璃灯唤醒了她的温柔。
没事了,可以洗洗睡了。
“清羽,今天气场不错。”
旋九夸奖她说。
沐菱回头,俏皮一笑。
“可惜脸还是那么丑。”
旋九说。
沐菱举起鞭子就追了过去。
温柔,温柔个鬼!
旋九拔腿就跑。
时星天微笑地看着绕着他跑的两个人。
长公主这个人,初看惊艳,了解以后,五体投地。
谁娶了她,大概是娶了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吧。
皇宫大殿里。
洛桦舜批完奏折,趴在桌上假寐了一会儿,虽已三月,夜里还是如此寒凉,也没丝鲜活的气息。
天涯快步进来。
“公主府的事结束了吗?”
洛桦舜抬眼问。
“回皇上,滢公主无恙,府里的人皆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
洛桦舜笑了,不愧是你,清羽。
但这件事还没完。
朝堂之上,便有人说,玉翎长公主深夜打进滢公主府,无视金阑律法,要长公主给个说法。
沐菱摇摇头,给什么说法,没得说的。
洛桦舜平静地看了看她,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沐菱打着哈欠回去了,昨晚太亢奋了没怎么睡,要补个觉。
罚俸而已,不痛不痒,她就知道,舜哥哥不会拿她怎么样。
毕竟那天,还是舜哥哥提醒她,小心洛清滢。
第一一九章 不速之客
烟雨山水如墨染,柳树千枝垂发,舴舟缓缓,涟纹丝丝;苔痕轻抹,三月夙鸢,宛如丹青,遍撒温存;夙愿成风,鸢鸟新觅,鸢尾展绿。
沐菱抬腿踏在夙鸢城龙沙湖即将出发的一只小船上,近日繁杂事情简直要让她脑壳痛,趁春意渐浓,难得抛了公主府的一切出来散散心。
还未站稳,船舱内走出来一个人,惊得她差点掉下湖去。
“时星天?!”
诶?她出发的时候明明记得时星天在跟旋九讨论事情呀,他什么时候来到这船上的?
“你怎么会在这?emmm,该不会有人易容吧……”
沐菱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普天之下的易容术苏景玄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而苏景玄看她的眼眸与众不同她一眼就能看穿,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人的易容术能唬过她,眼前这个人显然不是苏景玄。
还真的是时星天啊。
“清羽,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瑶琮宴会在即,你可不能出事,我得保护你。”
沐菱瞥了时星天一眼;
“你保护好自己吧。”
女不惹洛清羽男不惹苏景玄,谁敢动她。
时星天笑了笑,将小舟一杆撑远,小舟在青绿的湖面上傲然地漂着,带了丝长公主的风骨。
“九儿呢?”
长公主沐菱斜倚着船边,随性洒脱不拘小节之态暴露无遗,随手拿出了一本账本,这瑶琮宴会报上来的细账她还没算明白。
“旋九找那个小丫鬟去了。”
时星天坐在她对面温柔地看着她,温柔地答道。
“噗,”沐菱没忍住笑了一声,“还真的把他掰直了啊。”
原来时星天是因为电灯泡太亮才来找她的啊,有意思有意思。
沐菱继续翻账本,看见数字就头痛,时星天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她这么认真的样子真是不多见,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倾世之容傲世之姿、霸气四射敢爱敢恨的长公主,占了他心里的位置。
安静的湖面上鸟鸣声稀疏,风声簌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变得暧昧,时星天脸颊绯红,看着沐菱,轻声问了一句:
“清羽,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沐菱抬头淡淡看了看脸上全是晚霞的时星天,说了一句:
“吃了没?”
时星天:“……”
呆愣愣的时星天真的是太有趣了,沐菱用账本遮住脸,偷偷地笑了半天。
时星天:我就不该多嘴……
还好是他不是旋九,要是旋九可能会怼她“就知道吃”。
识趣的时星天果然不再说话,不知道从哪弄了片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仔细地观察着叶脉。
沐菱看着账本,思绪突然飞了。
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苏炜总喜欢拉着她到处转,多少个午后他们靠在船上随风飘摇随波逐流,呼吸着挟着花香的风,手紧紧地牵着,无话却温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白头到老的样子,苏炜一个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被沐菱的脑袋瓜撞疼了胸膛他还笑得甜过三月春风。
恋爱太甜,他太好,回忆太暖,现实太模糊。
现在在她旁边的是时星天,她只想看账本。
翻过一遍之后,沐菱总算是弄明白了一点,船即靠岸,她踩上坚实的土地,没有了摇摇晃晃的感觉,多了几分坚定。
打道回府。一路无话,她却瞥见了一个奇怪的衣角。
顺着衣角向上看,那个人不像是金阑的打扮,倒有点像九水国的风格——却也不是九水国一般百姓的打扮,侠风尽显,腰间别了把剑,颇有气势地朝长公主府而去。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众多,趁他躲行人侧了个身,沐菱瞥见了他的脸。
皱纹刻着风霜,干练坚劲的一张脸,胡子不长,全身被傲然之气裹着,倒有点像……
沐菱紧紧跟随,这种气势去她家怕是没什么好事。
旋九!
想到这沐菱加快了脚步,时星天紧随其后,那个人似乎并未想走大门,绕到公主府一个偏僻的墙外纵身一跃翻了进去。
旋九刚从房里出来,正在疑惑沐菱和时星天去了哪,就看见了一片熟悉的衣角。
旋九的双眼倏然瞪大,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师父!……”
旋九的师父,九水国日竺派的元老尘年。
“你任务还没完成,竟跑到这里来了!”
尘年眉目严厉,向旋九走近了几步,旋九深深低着头,这两个人怕是有很深的渊源。
“真是长本事了!还不跟老夫回去!”
尘年的语气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远远地仍能看见旋九皱着眉,那边沐菱的声音悠悠响起:
“前辈来长公主府要人,起码要跟长公主说一声吧。”
语气轻松无比,似乎是根本没把尘年放在眼里。
诚然她不把尘年放在眼里。
沐菱在九水国太子府待着的时候曾经看过画册等资料,自然知道他就是日竺派尘年。日竺派是九水国三大门派之一,哦是两大门派了,晔丘派已经被她沐菱给灭了。
尘年转身,一眼便看见了偏爱幽蓝的沐菱似九天外半生梦境里跳脱出来的仙女,带了丝梦境的冷,步伐轻盈,面纱半遮却极有气质,用慵懒的眼神打量着他。
尘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是,金阑的玉翎长公主洛清羽?”
在洛清羽还是罗千灵的时候,就轻松地一剑干掉了晔丘派的首领王岚,晔丘派一夕之间瓦解,江湖大震,其他门派也各自小心,罗千灵和拥有金阑羽的苏景玄都是万万惹不得的。
“前辈好眼力,这样都认得出来在下。”
沐菱面纱之下的微笑让人摸不到头脑。
在长公主府戴着个面纱的是人都知道是谁吧,长公主毁容之事全天下都传遍了……
沐菱自然是知道的,开个玩笑而已。
“长公主抱歉,草民唐突了,旋栖是草民的人,草民可否把他带走?”
尘年恭敬地行礼,这个长公主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沐菱瞥了一眼旋九,他头深深地埋着,但能看出来他的眼眸一点光亮都没有,表情一言难尽,平日里的活泼俏皮怼天怼地的气质悉数散尽,此时就像一只缩在墙角的可怜的小狗。
在九水国的那些痛苦他肯定是不想记起的,刚在金阑过了一段快活的时光,为什么还要让他回去?为什么要让他重新堕入地狱?
而且沐菱好不容易才从湫飒手里把他救下来的,现在想把他带走,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