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水落石出?
泛月却依然在笑。
云蕾颌首,尽量保持着自己王的气度,朱唇轻启一字字道:“好。吾允你不跪。”
泛月微笑着朝她深深一揖:“多谢陛下!”
云蕾瞪着他,眼睛如刀:“但若吾拿出了你叛国的证据,你便得以死赎罪!”
泛月微笑着毫不犹豫地道:“好!”
这种生死关头,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洛持望着他,心脏剧颤,掌心都渗出了汗。
“自寻死路!”
崇明直盯着他,眼中有狡黠的红光闪烁,撩唇阴森森一笑。
最大的威胁应迅速除掉才是!
云蕾直盯着他,纤纤玉手一扬,六名蓝衣倩影步履轻巧进到殿里。为首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刑使妙香,她微笑着看着泛月,已率领众女停在他身旁。
泛月上下打量着她,轻笑道:“明镜台,明镜高悬!”
妙香居然还能面带微笑,她跪地朝云蕾女皇深深一叩:“明镜台见过陛下!”
众女随着。
云蕾看着泛月眯眼一笑,抬手,道:“爱卿免礼!”
泛月眯眼回以一笑。
“谢陛下!”
“陛下不老,盘龙不衰!”
“万岁万岁万万岁!”
妙香与众女再叩首,便站起垂眉躬身而立。
云蕾微笑着看着泛月,一字字道:“你说给他听。”
洛持悚然动容,霍然起身嘶声道:“陛下!”
云蕾看也不看他,冷冰冰地说:“还请大将军不要徇私枉法,静静听完这场对质!”
洛持急得满头大汗:“陛下,犬子什么军情都不知,他怎可能出卖我军军情啊!”
云蕾瞪着他眼中火舌喷溅,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大将军休要多言!”
洛持拱手上前,沙声道:“陛下,我洛持敢拿项上人头担保,犬子确不知丝毫军情。”
他回眸看了眼泛月,又凝眉望着云蕾大声道:“陛下,定是冥人使的奸计,意图离间我主仆啊!陛下!您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计啊!”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嘭的一声叩首在地,一条血河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淌下。
泛月面有动容,攥紧了双拳。
云蕾大怒拍案而起,红眼瞪着泛月道:“好。你既言他不知丝毫军情,那你为何会输?!”
洛持重重再叩首,大声道:“罪臣之所以败战,完全是因为罪臣的疏忽大意,是罪臣的错,与犬子并无干系!”
泛月手上的青筋暴起。
云蕾指着泛月,嘶声道:“那他暗地与幽冥间谍串通,你又做何解释!”
洛持的呼吸沉重,沉默许久,道:“那是狡黠的冥人使诈陷害犬子。犬子生性淳良,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泛月凝注着他,眼中有泪。
云蕾美艳绝伦的脸上肌肉在抽动,显然她是怒到了极致。
崇明立即帮腔:“看来大将军一心惦念爱子,只顾日夜兼程赶路,还不知最新的消息吧!”
泛月皱了皱眉。
洛持抬起头望着云蕾,一脸惑然:“最新的消息?”
崇明笑笑:“大将军可知那两个幽冥间谍走后,我族在幽冥的临关城便失却了!”
洛持瞳孔骤缩:“临关城失却了?!”
崇明盯着泛月,厉声道:“若是他没有串联幽冥间谍,我临关城又怎可能失却!”
洛持回眸望着泛月,怎样都无法相信:“不是的。”
泛月再也沉不住气,红着眼睛就要扑身上去:“神棍,你含血喷人!”
白虎卫上前就将他双手反敷着压在地上。
泛月拼命挣扎着,眼神怨恨瞪着崇明嘶吼:“神棍,我杀了你,杀了你!”
崇明面有得色,朝云蕾福福身:“陛下,看来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云蕾目光赞赏地看着他,满意点点头,她转而看着泛月,不紧不慢地问:“泛月现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泛月停止挣扎,匍匐在地,不住冷笑。
云蕾迷人笑着:“拖出去!”
白虎卫架起泛月。
洛持拦住他们,跪走上前朝云蕾不住叩首:“陛下,求您再严格调查一番,不要就这样草草定了犬子的罪!”
云蕾不屑一顾,拈着手指漫不经心道:“妙香,你说这案件还需不需要再调查?!”
妙香微笑着一揖:“此案证据确凿,已无再查的必要了!”
她看着泛月微笑着又道:“泛月公子通敌叛国,其罪当诛!”
泛月纵声大笑:“明镜台,果然明镜高悬!”
云蕾定睛看着洛持,道:“大将军听到没有?”
洛持望着她,脸色煞白:“陛下!”
云蕾冷漠无情道:“带叛国者下去行刑!”
“是!”
侍郎朝她深深一揖,便携众卫拖着泛月往外面而去。
“真是抱歉。这么大的事,我居然来晚了。”
殿门赫然立着一熟悉的男人身影。
第100章 及时雨
泛月循声回眸,看清男人模样,顿笑逐颜开,欣喜若狂:“前辈!”
他长长舒了口气,久久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明明自己已处于死亡边缘,他却还心心念念记挂着别人的安危!
洛持脸有震惊之色:“御霖将军。”
云蕾则看着殿门的男人脸色难看。
崇明的眼里又有诡谲莫测的红光在闪烁。
“这不是御霖将军嘛!”
“是啊!”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死了吗?”
“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
众臣偷瞟着御霖在窃窃私语。
云蕾有意清了清嗓子。
众臣赶紧敛目垂眉,紧闭着嘴巴,老老实实站着。
御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望着云蕾笑眯眯的:“我说娘子啊。这么轰动的事,你为何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啊?”
他看了眼泛月,笑了笑又道:“不知我这兄弟哪里得罪你了,你竟如此大动肝火?”
云蕾的樱唇紧抿成一条线。
洛持的眼神有些奇怪。
崇明眯起了浑浊的老眼。
御霖大笑着走到泛月身边,那些白虎卫在云蕾的眼色下,纷纷退到了后面。御霖扶起泛月,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兄弟啊,你没事吧?”
泛月笑着摇摇头:“晚辈没事。”
说罢他看向云蕾。
御霖随着望去,愉悦大笑:“娘子,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
他一拍泛月肩膀,语气极其认真地说:“我这兄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
云蕾面无表情,道:“哦?”
御霖笑笑:“你不信?”
云蕾不屑一顾,冷笑一声:“哼!”
御霖看着崇明,招手招呼:“喂,老头你过来!”
崇明蹙额:“我?”
御霖面露不耐烦:“就是你,你给我过来!”
崇明看向云蕾,在寻求她的意思。
云蕾却冷着脸不作任何指示。
御霖大喝:“快过来!”
崇明皱皱眉,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朝御霖深深一揖:“小老儿崇明见过御霖将军。”
他瞧了眼泛月,又望着御霖道:“不知将军需要小老儿做什么?”
御霖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什么官职?”
崇明昂首道:“陛下御封的天元长老。”
御霖赞叹道:“天元长老可是上上位啊!”
崇明面露得色,回身朝云蕾深深一揖:“这要多谢陛下的赏识!”
御霖望着云蕾道:“若我记得不错。天元长老都是很擅长占卜的吧?”
云蕾淡淡道:“那又怎样?”
御霖摊手朗笑:“那不就简单了。”
云蕾面有动容:“你究竟想说什么?”
御霖看着崇明道:“我盘龙除了摘星阁的首司专用于星象占卜,占卜未来。这天元长老就是以滴血成像,来占卜过去的。”
他又看着云蕾,笑着又道:“我表述的还不清楚吗?”
云蕾道:“你想要他占卜过去发生的事?”
御霖瞟了眼崇明笑道:“自然。”
崇明的脸色难看。
御霖搭上泛月肩膀,看着云蕾笑了笑又道:“留着天元长老这么好的资源不用,你们却在这里吵得面红耳赤,多浪费啊!”
泛月看着他,面露感激之色。
御霖看着崇明笑笑:“只要天元长老占卜出过去情形,这个复杂的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
他咬着重音冷笑着又道:“在场的各位均是德高望重之人,都可作为证人,决不会轻易放过一个罪人,自然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云蕾瞳孔收缩。
崇明脸拉得老长。
云蕾沉吟许久,撩手道:“长老,那你就占卜给他们看。”
御霖笑着朝云蕾深深一揖:“多谢娘子!你果然是个通晓事理之人!”
云蕾面上的肌肉在抽动,御霖的话明显刺痛了她的心。
不多时,占卜的物件已摆上台面,一桌,一笔,一盛着清水的精致圆月盘。
御霖上前一件件摩挲着,确认着,他站在崇明身旁,低声道:“我会在旁严密监视着你,你最好不要给我玩花样。”
崇明垂眉一笑。
御霖回眸看着泛月,笑着招呼:“兄弟过来!”
泛月深深一揖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御霖颌首道:“把你的食指血滴五滴在圆月盘里!”
已有人送了银针过来。
御霖接过确认后,再交给泛月:“去吧。”
泛月点点头,接过走到桌前,刺破食指,在圆月盘里滴入五滴血。
崇明看着御霖脸色。
御霖笑笑。
崇明这才持笔在圆月盘里慢慢搅动,正五,反五。
在场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盘中的水已成了淡红,昨日场景渐渐浮出水面,幽冥之旅,繁花之遇,……
云蕾脸上阵青阵白。
御霖抚掌大笑:“我早就说过我这兄弟是好人。”
第101章 怪病
云蕾高昂着头,面上无表情:“既然如此,泛月你走吧!”
她就算做错了事,也是没有做错,因为她对自己的定义绝对完美,她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错”这个字。
御霖朗笑着朝她深深一揖:“多谢陛下圣恩,明察秋毫!”
泛月微笑着随后深深一揖。
洛持感激涕零,重重叩首:“多谢陛下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蕾已挥袖起身:“退朝!”
众臣齐跪地叩首,齐声大呼。
“陛下不老,盘龙不衰!”
“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蕾步履优雅,拖着长长的裙摆慢慢走下云台。
泛月、御霖主动侧身。
云蕾途径二人面前,侧目而视。
二人俱笑脸相迎。
云蕾白了二人一眼,便敛目步履款款地朝殿外走去。她的身后随着众宫娥侍婢。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要保持自己王的气场。
待她的身影消失,群臣才敢从地上站起。
泛月回眸一瞥,正巧看见僵立在桌后的崇明。他微笑着道:“天元长老,陛下已走。您还不跟去吗?”
他看着他,眼中都是讥诮的笑意。
众臣都看向这边。
崇明脸色阴沉,红眼瞪着泛月,走下台来。
其实他根本无台阶可下!
他路径泛月身畔,泛月有意无意地说了句“神棍”。
崇明敢怒不敢言,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泛月纵声大笑。
御霖则看着崇明,眼神深邃起来。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两两散去。
泛月朝他深深一揖,跪地深叩:“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洛持面俱感激之色,也上前深深一揖:“多谢御霖将军,救犬子于水火!”
御霖正眼不瞧他,弯身扶起泛月道:“我是救我的好兄弟。为我的好兄弟两肋插刀,我御霖也在所不惜!”
洛持面露难堪,垂下了头。
御霖贴着他的耳根,悄声道:“洛持你不是个好东西,但你的孩儿却是个稀世珍宝,至诚仁义的稀世珍宝!”
洛持面上的难堪变为了愧疚。
御霖倒步回来,豪气搭上泛月肩膀,大笑道:“兄弟,我们去喝酒!”
泛月凝注着洛持,面有难色:“那个前辈……”
御霖看着洛持大声道:“怎么了?”
泛月神态极其认真,道:“我既已平安,理应先回家告慰母亲。”
御霖笑着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小子都多大了,竟然还想着回家找妈妈!”
泛月笑笑:“不管多大了,该回家还是得回家!”
御霖笑着点点头:“那你别耽搁了,快随你爹一起回去吧!你妈她肯定急死了!”
泛月笑着深深一揖:“多谢前辈理解!”
御霖拍拍他肩膀,抿嘴一笑。
泛月再深深一揖,走到洛持面前,暖笑着道:“爹,我们回家吧!”
洛持凝望着他,点了点头。他朝御霖深深一揖,御霖看着他面无表情。
“月儿,我们回家!”
洛持敛目,大步往外走。
泛月赶紧追了过去。
“前辈,我答应了晴岚一会儿去看她。但我必须先告慰母亲,求您帮我去她那里报个平安!”
“兄弟,尽管放心回家。岚儿那里交给我!”
“多谢前辈!”
泛月回身一揖。
御霖甩甩手:“快走吧!”
泛月笑笑,便转身追了上去。
同样的古巷,同样的酒摊,同样的烈酒,再喝滋味却不同。
男子汉大丈夫与黄毛小儿品出的感觉是不相同的!
泛月对酒摊老板,面容真正慈祥的白发老翁,举杯一笑:“老翁,您这酒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老翁咧嘴笑,露出满嘴的豁牙:“那是自然。这可是老头我的真家传!”
御霖大笑,竖起大拇指:“老爹,家传好本事!”
老翁脸上都笑开了花:“客官喜欢就好!”
他转过身又卤牛肉。
晴岚咀嚼着卤牛肉,嘟嘟囔囔道:“这牛肉好吃,酒实在太辣,我喝不了。”
御霖慈爱看着她,推来醇香的热茶:“女孩子还是多喝茶好。”
晴岚双手端起茶杯,放在胸口:“爹爹真好。”
她扭头看着泛月,嘟嘴道:“不像有些人!”
泛月装聋作哑,自顾自地喝着酒。
御霖看着他笑笑,又看向晴岚:“岚儿,你可知那崇明的来历?”
晴岚敛目看着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嗯。”
御霖道:“说来给爹听听。”
泛月在凝神听着。
他真的挺好奇崇明这个神棍到底是怎么成为女皇身边的大红人的!
晴岚沉吟着,道:“他治好了我的怪病!”
御霖蹙额:“怪病?”
晴岚抿嘴点点头。
泛月道:“是什么怪病?连宫廷的御医都治不好?”
第102章 魇帝堙灭
晴岚撩撩头发,有些难以启齿,嗫嚅着道:“月哥哥,你真要我说吗?”
泛月正色道:“自然。你得了怪病,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知晓。”
晴岚面有喜色,凝注着泛月喜滋滋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御霖无奈笑笑:“傻丫头快说,爹爹必要知晓。”
晴岚模样乖巧,红着脸点点头:“那我就说来给你们。”
她垂眸沉吟着,慢慢道来:“这个怪病来得诡异。”
她说到这里看向泛月,眼中饱含深情:“那日月哥哥出征,我乔装打扮,千辛万苦总算出得皇宫,怎奈月哥哥却走了。我当时别提多伤心了。”
泛月捏捏她肩膀以示安慰:“后来呢?”
晴岚努努嘴,凝注着他接着说:“当时嬷嬷陪着我,我们一同往皇宫去。就在这时,我的头一阵阵的发昏,后来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御霖眉头紧锁:“你可知你这怪病有何症状?”
晴岚咬咬下唇,脸颊微红:“我痊愈后听嬷嬷说,我的症状是全身发黑。”
泛月表情奇怪:“只是全身发黑?”
御霖沉吟着,道:“是不是你身体的所有一切都是黑的?”
晴岚瞪大眼睛,用力点头:“是的。嬷嬷说,我的眼球都是黑的,舌头是黑的,牙齿是黑的,就连血液与脏器都是黑的,黑的骇人。”
御霖眸色深沉:“炭烬!”
晴岚一脸懵:“炭烬是什么?”
泛月神色凝重:“炭烬是一种可怕的上古邪咒。中咒者身体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随着时间症状加剧,直到中咒者身体完全碳化。”
御霖满目赞赏地看着他。
晴岚小心翼翼地问:“完全碳化之后呢?”
泛月面无表情看着她:“死!”
晴岚惊得浑身一颤:“死?!”
泛月皱眉点头:“在不痛不痒中安详死去!”
晴岚手做扇扇着风,长长吐了口气:“幸好天元长老治好了我!”
泛月目光转向御霖,神情极其严峻:“可炭烬这种邪咒不是已销声匿迹九千多年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啊!”
御霖笑笑:“世事无绝对啊!”
泛月道:“照您看?”
御霖喝一口酒,看着他道:“你既阅览群书,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名为《亘古帝史》的书?”
泛月眼睛亮起:“我看过。炭烬就是我在里面看到的。”
御霖道:“那你也一定知道它的创造者是谁了?”
泛月眼珠转转,道:“是魇帝凐灭!”
御霖放下酒盏,遥望天际:“魇帝凐灭是魔头中的魔头,亘古神帝就是为封印他而死的!”
泛月攥紧酒盏,凝注着盏中清冽的酒水,呼吸沉重一字字道:“亘古封魔大战!”
九魔一魇,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
魇帝凐灭力量的可怖可想而知,凐灭一切!
魇帝凐灭生,亘古封魔大战起。
凐灭率各路高阶魔物,霍乱天下,天下大乱,血雨腥风,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众生陷水深火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神帝率众生顽强对抗,凐灭不灭,能力不减反增。神帝不忍众生受苦,遂创八卦乾坤法阵献帝王之躯,方封得凐灭。
沐言沉浸在这可歌可泣的远古故事里不能自拔。
“神帝不忍众生受苦,遂创八卦乾坤法阵献帝王之躯,方封得凐灭。”
美妙动听的嗓音在一字字认真念着。
沐言霍然抬起头,是剑舞。她的到来悄无声息,沐言丝毫未察觉到。此时她正端着药汤站在他身侧,美眸紧锁着沐言怀里的书。
她看着沐言,眨巴眨巴眼:“殿下您还信这个?”
沐言动作轻柔地合上书,眼神坚信不疑地看着她点头:“我信!你不信?!”
剑舞坐下,递来药汤给他,道:“这只不过是个毫无根据的传说罢了!”
沐言表情忽变严肃,瞪着她眼神锋利如刀,彻骨的寒:“你说这是毫无根据的传说?!”
剑舞惊得浑身一颤,她移开目光,紧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沐言冷冷道:“抬头!”
剑舞身子抖抖,慢慢抬起头,眼神怯怯地看着他:“殿下,卑职错了。”
沐言厉声道:“看着我的眼睛!”
剑舞撇着嘴,模样恳求:“殿下!”
沐言一字字道:“看着我的眼睛!”
剑舞哭丧着脸把目光移过去,她不敢直视他,一直在眨眼睛。
沐言神情严肃得可怕,语气认真得可怕:“你给我记住,这不是毫无根据的传说,而是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史!”
剑舞狂点头:“这不是毫无根据的传说,而是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史!”
第103章 崇明与义
“可歌可泣的英雄史?呵呵。”
房顶之上,义口衔竹叶,枕着胳膊肘,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躺在那里,仰望夜空。
夜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姣姣月光给漆黑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银霜,高贵而纯洁。
“不过也的确是。毕竟亘古神帝那种傻冒万年难遇!”
义换了个姿势,幽幽地又道:“小子你确是天下之主没错,却不知你那多病的身体能不能撑到天下统一之时啊!”
他凝注着明月,眼神深邃:“究竟是你还是他呢?”
又一人轻盈跃上,就抱肩站在他身后,没好气道:“你小子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吐出竹叶,回过头望着身后人笑道:“晚上好啊,十一兄!”
十一皱了皱眉,瞪着他道:“少十一兄长十一兄短的,我跟你还没有熟到那种可以称兄道弟的程度!”
义嘻嘻笑,起身走上前搭上十一肩膀:“我说你啊,你我同为神族人,且是在幽冥讨生活的神族人。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就不要总拒我于千里之外嘛!”
十一凝眉注视着他,沉默了须臾,严肃道:“我身体里流的是神族的血没错,可我骨子里却不是神族人。我恨神族人!”
义笑了笑,攥紧他肩膀一字字道:“我和那些神族人不同,还望你不要迁恨于我!”
十一也笑了,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并不偏激!”
义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十一敛笑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特,仿佛有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身跳下了房子。
义眯眼笑笑,紧跟着跳下,追在十一身后。
“十一兄,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滚!”
“别这样无情嘛!”
“……”
天元长老府,昏暗的深庭,阴风掠过,幽绿的烛火左右晃动着,显得十分诡谲莫测。
崇明围灯端坐,在举止优雅地啜饮着茶水,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又一阵阴风挂过,幽绿的烛火霎时灭掉,庭院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崇明不慌不乱,依然在优雅地品茶。
幽灯再次燃起,崇明的对面赫然多了一个人。那人高挺俊朗,竟是身居幽冥的少年,义!
义拿起一个精致的茶杯,在手里上下抛玩着:“呦!我说你这糟老头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茶了?!”
崇明放下茶杯,冷冷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义接住茶杯,嬉笑着道:“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崇明瞪着他,怒叱道:“在我面前说话,你最好注意点!”
义把茶杯砸在桌上,他不屑一顾,不耐烦道:“堙灭我主啊,跟您共事了那么久,想必您对我这个人了解得很透彻吧!”
义轻轻松了手,那茶杯已化作飞灰,随着一阵阴风飘走了。
“管你是我的主人还是别的什么,我念尘也只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他轻瞟了眼崇明,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多了几分挑衅。
念尘又是谁?!
他不是义吗?!
崇明看着他,紧绷着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意,满意的笑意:“念尘不愧为念尘!”
义态度轻佻,朗目一撩道:“那是!”
崇明纵声大笑:“好好!”
义冷哼一声。
崇明紧盯着他的眼睛,大笑着又道:“有你这种疯儿子,就难怪你那龙祖老子会如此头疼不已了!”
义面有痛苦之色,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攥紧:“闭嘴!”
崇明也会知趣,只是笑不再言语。
义沉默了许久,忽道:“那沐言寒毒至深,已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估计不用我出手,他就魂归西天了。”
崇明蓄满茶杯,缓缓道:“可我并不想他死这么早!”
义蹙眉看着他,眼神有些奇怪:“他可是天下之主,你要他活着就不怕他威胁你!”
崇明举目望月,阴险笑笑:“泛月也是天下之主!”
义目光闪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难不成你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崇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道:“是有点这意思,却又不完全是。我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不测。”
说罢,他阴恻恻一笑。
义冷冷地看着他,冷笑道:“我主堙灭果然思虑万全。”
崇明眼中又有狡黠的红光在闪烁,道:“若是两帝相争,对我来说自然绝没有更好的。可若是事态演变,两帝相争不成,我总需要做好另一手准备。”
义皱了皱眉,道:“却不知你的另一手准备为何啊?”
崇明看着他笑了笑,端起茶杯继续悠哉悠哉地品茶。
义直盯着他,神色严峻。
第104章 神帝转世
义举目望天,道:“在我看来,他二人对你的威胁是一样的,没有高低之分。”
他乜斜着崇明,冷冰冰地又道:“哪一个都可治你于死地!”
崇明或许是过于惊恐,他不慎攥碎了茶杯,茶杯的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手心,他眼睁睁看着血淌下来,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义察觉到他的异样,不由得皱紧眉头。
崇明紧紧攥着碎茶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他二人不一样!”
义面有不解之意,道:“哦?”
崇明蓦然抬眸,用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字字道:“泛月是亘古神帝转世!”
义面有俱色,呼吸都沉重了:“你确定?!”
崇明面色凝重,确信无疑点点头:“从我第一眼见他,我就已确定无误了!”
他手上陡然用力,碎茶杯转瞬化作了飞灰:“他的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义深深叹了口气,却蔑视着他轻笑:“怪不得你说杀不了他,原来你一直对他心存畏惧!”
崇明眼睛愈发的红,简直红得要滴出血来:“本帝从未对他有过一丝畏惧!”
义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尖锐道:“你若对他无畏惧,他早已死在你手里不知多少次了!”
崇明的面部肌肉在抽动。
义斜瞟他一眼,冷笑着又道:“我劝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亘古神帝已死,他是泛月,将军府的废物少爷。今日你若不能杀他,明日就是他杀你!”
崇明砸桌怒道:“这不用你说!”
义笑笑没有说话,嘲讽的意味尤其明显。
崇明沉吟半晌,霍然起身,冷冷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让那沐言死!”
还不是畏惧泛月,想借沐言之手除掉他!
义一眼看穿,讥诮笑道:“这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他死的!”
他望着明月,阴恻恻地笑:“二帝相争,一定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谁也猜不透这少年的心思,就算他是横行霸道的魇帝凐灭也一样!
不过,不管他的心思如何,他最终仍然是任由他摆布的一枚棋子!
崇明随着阴笑:“我保证一定非常有意思!”
茂林丛生,遮天蔽日,是个极其避人耳目之所。
有人匆匆而来,脚步轻盈,连地上的落叶都未曾碰到丝毫。
曲径通幽处,忽闻轰鸣之声,如雷贯耳。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原来这就是雷声的来源,一条高挂在万丈悬崖上的大瀑布!
来人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却不知暗处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紧盯着自己。
深洞,百转千回,犹如迷宫一般,令人难以琢磨。不久,见到了明媚的日光泄入,来人微微一笑,转身步入日光里,顿时眼前豁然开朗,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是你来了吗?”
是一男子的声音,温柔动听,却透着一股虚弱劲。
来人未应。
男子费力喘息着,举目望向门口,隐约可见一杏黄色倩影:“是你吗?银欢?”
杏黄色倩影坏笑堆了满脸,确是银欢没错!
但她究竟为何在这深洞中藏一个大男人啊?!
这个大男人又是谁?!
银欢缓缓走近男子,蹲在他身边,不怀好意的笑:“小鲤鱼,感觉怎么样啊?!”
这大男人赫然就是泛月的铁哥们,玄鲤!
玄鲤轻咳几声,望着她俊脸带着痴意:“一看见你,我好像已经全好了。”
银欢面颊泛红,咬着下唇竟有些忸怩:“遇上姑奶奶我,算你小子命大,不然你早已死在将军剑下,尸骨无存了!”
玄鲤吃吃地笑:“你莫不是怕我死?”
银欢的脸更红,吭哧了半天,瞪着他大声道:“我才不是怕你死呢!我只不过,只不过……”
玄鲤俊脸贴近她的脸:“你只不过是喜欢我!”
似是被说中心事,银欢激灵灵抬起头,怒瞪着他,娇喝:“鬼才喜欢你呢!我只不过想让你死在我的剑下,而不是将军的!我怕……你的脏血脏了将军的剑!”
玄鲤目中的爱意更浓,温柔地触上她的脸,温柔道:“其实我也喜欢你!”
他举目望着湛蓝的天空,眼中含泪:“现在我总算明白,连城当时为何愿意舍弃一切了!”
银欢含情凝睇着他,柔声道:“连城是谁?”
玄鲤叹了口气,俊脸俱是怜惜之色,哽咽着道:“我的铁哥们!”
银欢道:“他怎么了吗?”
玄鲤含情脉脉注视着她:“他本来是个豪气干云的好男儿,只因与冥人相恋犯了族里大忌,他……”
玄鲤不忍再说下去。
银欢沉重叹息了声,深情拥住了他,口是心非道:“我这样并不是喜欢你,只是安慰安慰你罢了!”
第105章 成全
玄鲤温柔笑着,温柔揽她入怀:“谢谢你,银欢。”
银欢静卧在他怀里,抿嘴甜甜微笑。
玄鲤动作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美好,整个世界都是爱情的粉红。
这时忽闻外面有人叹息了声。
二人神经绷起,一同寻声望去。玄鲤厉喝:“是谁?!”
银欢已出剑护在他身前,定睛看着那里,眼神警惕:“出来!”
一抹倩影随即现身,直朝二人缓缓而来。
银欢瞪大眼睛,惊呼出声:“瑜璟!”
瑜璟瞟了眼玄鲤,随即怒瞪着银欢,厉声质问:“将军待你不好么?!”
银欢看着瑜璟,面有愧疚之色,颤声道:“是我对不起将军!”
玄鲤挣扎着站起,挡在银欢身前:“和她无关,要杀就杀我!”
瑜璟挥手出剑:“正有此意!”
银欢慌忙扯回玄鲤,瞪着瑜璟,眼神决绝,抛却一切:“我不许你伤他!”
瑜璟步步紧逼,一字一顿道:“让开!我不想和你动手!”
“是你逼我的!”
银欢攥着剑柄的手已沁出冷汗。
瑜璟面无表情,不屑一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了将军!”
银欢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
瑜璟在她失神的间隙,一个闪身已来到玄鲤跟前,利刃已贴着玄鲤胸口的肌肤,下一秒便可刺穿他。
玄鲤呼吸停滞,面如死灰。
这一剑刺下,他必死无疑!
银欢的瞳孔在瞬间张到极致,扑身出去却已来不及了:“不要!”
生与死仅在毫厘间,但瑜璟这一剑却保持着刺出的姿势,之后便怎样也刺不下去。
一只春葱般的玉手紧攥着她的利刃,红血在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溅起血花朵朵。
瑜璟看清玉手的主人,当即大吃一惊:“将军!”
“将军!”
银欢也惊愕不已。
“疏璃!”
玄鲤简直不能相信。
临关城之战,她那一剑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而今,她究竟在做什么?!她居然在救他!
疏璃蹙眉凝注瑜璟,小脸冷若冰霜,冷冷道:“我若是再来迟些,恐怕已有三具尸体躺在这里了!”
瑜璟不敢直视,垂下了头,松开了手。
疏璃擦净剑上血迹,用双手送还给她:“这是柄好剑,却不是用来杀好人的!”
瑜璟垂着头双手接回利剑,跪地叩首:“将军教训得是!”
疏璃弯身扶起她,道:“我知你是为我好,但你却实在不该偏激行事!”
瑜璟点点头,默默收回了利剑。
玄鲤看着疏璃,面露感激之色。
银欢既愧疚,又自责,她头低得都要扎进了土里,嗫嚅着喊了声“将军”。
疏璃眼神锐利直盯着她,神态极其认真,语气极其认真:“你真的喜欢他?!”
银欢深情凝视着玄鲤,含泪甜笑着用力点头:“是的,我喜欢他!”
她的目光凝注疏璃,眼神坚定不移:“将军,我喜欢他!就算您杀了我,也无法阻止我喜欢他!”
玄鲤温柔挽住她的手,看着疏璃同样坚定,硬气道:“此事因我而起,她是无辜的。你要杀就杀我!”
他松了她的手,挺身上前:“我玄鲤人在这里,要杀要剐都随你!”
银欢扑倒在疏璃膝下,仰望着她恳求:“将军都是银欢的错,求您放过他,杀了银欢吧!”
疏璃看也不看她一眼,冷漠道:“起来!”
银欢不敢违抗,抽噎着站起身。
玄鲤赶紧揽她过来,护在身后瞪着疏璃怒叱:“动手吧!”
银欢惊恐万状,满目泪光看向疏璃:“将军,求您不要。”
疏璃目光如刀看着玄鲤,眼神锐利得可怕。
玄鲤蹙额,屏住了呼吸。
疏璃叹了口气,一字字道:“你走吧!”
玄鲤瞳孔动荡,仿若置身梦境里:“走?!”
疏璃冷冷道:“我的话从不重复二遍!”
玄鲤还是不能相信:“你真的肯放我?!”
疏璃已背过身去,语气冷漠如旧道:“你若真想留下来受死,我倒是不介意再刺你一剑!”
银欢掩饰不住喜悦,从身后拉住他的手:“你听到了吗?还不快走!”
玄鲤反握住她的手,似乎不愿意离开:“银欢!”
银欢脸有痛苦之色,往外推他:“你快走!”
玄鲤紧拉着她的手不放,目光忧虑地看着疏璃:“我若走了,她要杀你怎么办?!”
银欢回望了眼疏璃,又往外推他:“将军不会的!”
玄鲤脚步顿住,凝眉看着疏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样说。
疏璃道:“我的剑对外不对内!”
她忽地飞剑而出,擦着玄鲤的耳边,深深刺入坚硬的洞壁。
“若是哪天你辜负了她,我定会亲自上门取你狗命!”
第106章 反常
镇国大将军府,偌大的校场中。
有一白衣俊逸少年,顶着烈日在苦练剑术。少年挥汗如雨,白衣湿透又变干,变干又湿透,如此反反复复,已不知有多少回。
少年却似在与这燥热的天气战斗,始终剑不离手,不肯退让丝毫。他身姿矫健,身形能隐能现,翻腾跳跃,御风飞行,早已不在话下。利剑在他手中似有了心智,一人一剑配合默契,挥刺斩劈,如惊虹电掣,灵活自如,莫测高深,虽不能堪称完美,却也玄妙无穷。
凉堂里,几个家仆敞胸露腹,用力摇着扇子,热得满头大汗,却是目瞪口呆。一匹枣红色龙驹不受缰绳束缚,立在众人身后,最凉爽的地方,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盛在马槽里酸甜可口的红苹果,在它的世界里仿佛除了苹果便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团子道:“自少爷幽冥归来,就变得好奇怪啊!”
另一家仆点了点头,接着道:“没错。少爷以前最讨厌习武,如今怎肯如此苦练啊!”
团子回眸看着那匹枣红龙驹,表情有些奇怪:“你们说,少爷是不是脑袋生了病啊?!”
众家仆齐看向枣红龙驹,齐点头一致表示赞同。
只听一人道:“这匹马到底什么来路?少爷为何要每日亲自饲养,且还要每日带它陪练?!”
又一人酸溜溜的,竟是对这匹马心生妒忌:“一匹马而已,少爷对它竟比我们还好!”
另一人小心翼翼地说:“少爷该不会喜欢上这匹马了吧?”
众人一阵唏嘘。
这时只闻泛月好听的嗓音自背后传出:“没错!我是挺喜欢它的!”
众家仆一惊,慌忙回过身:“少爷!”
最后说话的那家仆搔着后脑勺冲他嘿嘿傻笑。
团子细致入微,已起身上前送来用清水浸透的凉爽的脸帕:“少爷请您擦汗!”
泛月谢过团子,接过擦了擦脸。
其他的家仆也赶紧张罗起来,倒茶的倒茶,切西瓜的切西瓜,摆果盘的摆果盘,应有尽有,一样不漏。
泛月报以他们暖暖一笑,随手拿了个苹果走到龙驹那里:“来,小红花!”
小红花温柔地看着他,低嘶了声,便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
泛月宠溺摸着它的头,回忆仿佛又被勾起,是那飘飘青衣,是那绝世容颜,是那惊鸿一瞥。
“璃儿,璃儿,小璃儿。”
泛月情到深处,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这时忽闻脚步匆匆,一家仆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少爷,好消息!”
小红花警觉竖起了耳朵,大眼睛瞪着那家仆,似有些生气。
泛月摸摸它的头,便看向那家仆,微笑着道:“不着急,慢慢说!”
已有家仆递了凉茶来给他。其他的则围凑过来。
他毫不客气接过,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光了,又抹抹了嘴,才对泛月道:“少爷,天大的好消息,定川将军已顺利寻得玄鲤少爷……”
没等他说完,泛月就激动万分窜上前,紧攥住他的双肩,眼睛比那太阳还明亮:“真的?!玄鲤那臭小子怎么样了?!”
那家仆一通点头:“玄鲤少爷受了伤,但已得到及时救治,脱离了危险!”
泛月安心吐了口气,愉悦大笑:“我就知道那条臭鱼福大命大,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的!”
他看着那家仆,微笑着又问:“玄鲤可是回了天城?”
家仆又是一通点头:“是的,少爷。玄鲤少爷现就在定川将军府,他令我赶紧回来通知您前去一聚。”
泛月拍拍他肩膀:“多谢你带来这么好的消息。我这就去!”
说罢他纵身一跃,已不见了踪影。
团子望着他消失的天际,弱弱地道:“少爷您不换身衣服再走吗?”
小红花嘶了声,扬蹄疾追了出去,它如疾风骤雨一般,眨眼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额……”
众人错愕。
定川将军府,玄鲤寝房。
玄鲤正摸着伤口出神,他人在这里,心却要已飞到别处去了。
嘭的一声巨响,玄鲤一惊猛抬起头。
房门大敞四开,一身有些泛黄的白衣瞪着比太阳还明亮的大眼睛站在门口:“臭鱼!”
玄鲤眼睛放光:“泛月!”
他凝注着泛月情绪激动,不顾一切地冲身上去。
泛月凝注着他,眼中已有泪光:“你小子果然没死!”
玄鲤的眼眶湿润,同他说了一样的话:“你小子果然没死!”
兄弟二人彼此凝视着,沉默着,良久,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玄鲤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这大吃货了!”
泛月笑道:“现在不是见到了!”
两人松了手,看着对方,纵声大笑。
第107章 小红花的意义
酒席已设下,金樽清酒,玉盘珍馐。
相见实难!
二人看着对方,已双双热泪盈眶。
玄鲤以双手持盏:“泛月兄,我玄鲤先干为敬!”
他刚要仰头喝。
院中忽传来喧闹之声,喧闹异常。然后一匹毛色油亮、挺拔健硕的枣红龙驹便驰进院里,停在寝房前。
泛月看着那龙驹,一双眸子出奇的亮:“小红花!”
众家仆大喊大叫着,追着进到院里。有几个高大家仆已拿着缰绳逼近小红花。
“少爷,是卑职失职,竟放了这野马进来,打扰了您二位的雅兴!”
是府里的管家在赔礼道歉,他被挡在马身后看不见脸,只露了两条腿,还得透过马腹下的空隙才能看到。
玄鲤道:“没关系。你把它牵到后院饲养就好!”
管家连声应着,随即招呼那几个家仆赶紧动手。家仆打好缰绳套,小心翼翼地朝小红花的头套去。小红花眼睛紧锁着泛月,一动不动立在那里。
泛月霍然起身,大声道:“你们别动它!”
那几个家仆吓得一激灵,缰绳脱了手。
玄鲤惑然望着他:“这莫非是你的马?!”
泛月凝注着小红花,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道:“嗯。它是我的马!”
他已走上前,解开了小红花脖子上的缰绳,把它凌乱的毛皮抚平。
玄鲤看着这一人一马,表情有些奇怪,他眼色示意那几个家仆退下,又对管家道:“好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辛苦了,都退下吧!”
管家应了声,躬身一礼带着众家仆退下了。
泛月拍拍小红花背脊,温柔笑道:“哥哥在这里陪好兄弟,一会儿就回去。小红花乖,先回去等哥哥。”
小红花朝他嘶了声,似是不愿。
玄鲤笑道:“它既不愿走,就让它留下吧。”
小红花似能听懂,它看着玄鲤眼睛发光。
玄鲤笑笑,招呼道:“进来吧,小红花!”
小红花愉悦嘶了声,便低着头像个害羞的姑娘一样走了进来,乖巧卧在泛月的座位后。
泛月无奈笑笑,跟着走了进来,坐下,拿个苹果轻轻放在它面前,柔声嘱咐:“不许吃得到处都是啊!”
小红花温顺地嘶了声,便彬彬有礼地吃起了苹果。
泛月开心笑笑,回过了身。
玄鲤面有好奇之色,看着泛月道:“这马是幽冥来的吧?”
泛月未答而是叹了口气。
玄鲤笑道:“我猜这匹马一定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泛月眼色示意他面前的酒盏,道:“喝你的酒!”
玄鲤不依不饶,朗笑着又道:“我说错了。应该是这匹马的主人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泛月的俊脸泛红:“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话多了?!”
玄鲤笑了笑,道:“我听说,是疏璃俘虏的你?”
泛月禁不住动容:“你认识她?”
玄鲤表情有些无奈,笑道:“我怎能不认识她。孤雪之战,她可是一战成名!她如今已是名满天下,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泛月的情绪按耐不住地激动。
玄鲤紧盯着泛月的眼睛:“你貌似很激动啊!”
泛月回避他的目光,口是心非道:“我之所以激动,是因为我讨厌她。”
他用颤抖的手抓起酒盏,将酒猛灌下去,零落的酒水洒满了他的胸襟,落在桌子上。
玄鲤瞟了眼小红花,看着泛月又道:“她就是用的这匹马送你回来的吧?”
泛月沉默。
玄鲤的表情意味深长,道:“其实我之所以能活着回来,也是因为她放了我!”
泛月呼吸沉重,道:“她不会对你有所企图吧?!”
玄鲤忍不住笑出来。
泛月凝眉看着他:“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她上次放我回来,就是别有用意的!”
玄鲤正色摇摇头:“她并没有!”
泛月眉头舒展,呼吸已渐渐平复。
玄鲤面露感激之色,道:“多亏了她,成全了我们!”
泛月脸有不解之意:“我们?”
玄鲤俊脸泛红,点了点头:“嗯。我们。”
他的目光移向远方,满目皆是强烈的爱意,温柔道:“我现在总算能理解连城当时为何那么疯狂,愿意不顾一切了。”
泛月瞳孔收缩,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不成你……”
玄鲤微笑着点点头:“我爱上了一个名银欢的冥人!”
泛月的呼吸又沉重了。
玄鲤道:“你不用替我担心!”
泛月沉吟着,良久,道:“我不担心你。我支持你。做人就该敢爱敢恨!”
玄鲤朗笑着,斟满他的酒盏,道:“好!来,干一杯!”
泛月仰头豪爽地一饮而尽,便回眸看着小红花,目光深思。
第108章 龙祖正神之子
玄鲤斟满两人的酒盏,看看小红花,又看着泛月笑了笑,道:“你为何突然习武了?”
泛月回神定睛看着他,一字字道:“因为做俘虏的滋味并不好受!”
玄鲤深有同感,点了点头:“的确。”
他甜蜜笑笑,看着泛月又道:“但如果我没做俘虏的话,也就不会遇见她了!”
泛月闷头只顾喝酒。
玄鲤看着他一杯又一杯猛灌,皱眉道:“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泛月仰头一饮而尽,看着他道:“哪里不一样了?!”
玄鲤道:“动了情就不一样了!”
泛月不禁大笑:“你说我动了情?!”
玄鲤默然。
泛月凝注着他,脸有痛苦之色,良久,他噌地站了起来:“看到你还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要回家去了。”
玄鲤随着站起,目光忧虑地看着他。
泛月道:“你不用送我。我还没有醉,我自己能回去。”
他说罢抽身缓缓走了出去。
小红花嘶了声,踏着小碎步紧跟着他。
玄鲤追到了门口。
泛月忽地驻足,回眸看着玄鲤微笑道:“我听说,连城已好些了,我二人过几日一起去看看他吧!”
玄鲤凝注着他,忧心忡忡,木讷点了点头:“嗯!”
泛月开心笑笑,回过身后却是一脸痛苦。
动了不该动的情,岂非就是在自寻痛苦!
他脚步沉重,一步步缓缓地朝远处走去。
房间里甜香四溢,渐渐驱散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柄带血的匕首被丢在桌子上,有人在沉重喘息,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良久,喘息才平复,虚弱地在问:“实话实说,他还能坚持多久?!”
一袭紫衣端起白瓷碗,面露不忍之色,沉吟着,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日日饮用将军心尖热血,大概延长了些时日。”
只闻砸桌之声,情绪异常焦灼:“多久?!”
紫衣咬住下唇,嗫嚅着道:“准确来说,二十天!”
“二十……咳咳!”
强烈的咳嗽之声,鲜血滴滴答答的溅落。
“疏璃将军!”
紫衣瞳孔骤缩,慌忙奔上前扶住她。
疏璃抹了把嘴角血,攥紧紫衣肩膀:“剑舞!”
剑舞眼中含泪,使劲点头:“卑职在!”
疏璃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要拼尽全力给我保住他的命!”
剑舞自然理解她“不在这几日”的意思,那就是她要冒死去炎龙谷取炎魄神珠回来做引。
她无能为力,只有点头,使劲地点头:“将军尽管放心!剑舞就算拼上性命也要保住殿下的命!”
她满面俱是惭愧、愧疚之色,眼泪已滑落。
“若是师父在的话,绝对可以救回殿下的!”
“是剑舞太没用了!”
疏璃递给她锦帕,虚弱笑笑:“你已经尽力了。你做得很好,远超你的师父花药仙子。”
剑舞攥紧锦帕:“剑舞不如师父!”
疏璃举目远望,缓缓地道:“幽冥寒毒被公认为世间最弱的毒,故而不受医者重视,传下的疗法极少。殊不知,就是这种最弱的毒,在随着时间慢慢进入人体,日益堆积,到最后却造就了世间最恐怖的剧毒。”
她敛目看着剑舞,暖笑着又道:“就算有你师父在,也不一定能解得开!”
剑舞泪流更凶:“可是……”
疏璃凝注着她,眼神肯定,道:“你已成功延长了小言的生命达一月之久,已是了不起的作为了!”
剑舞凝注着她,面露感激之色:“将军!”
疏璃微笑鼓励:“去给他熬药吧!”
剑舞敛衽一礼,便端着白瓷碗退下了。
疏璃脸上的笑容不见,已是愁容满面。
微风拂面,她乌黑的长发飘逸。
她微微一笑,边扎绷带,边道:“冷风好喝吗?!”
一抹掠影朗笑着掠入,看身材样貌不正是神族少年,义!
义朗笑着称赞:“疏璃将军果然非同凡响!”
疏璃披好外套,直盯着他,眼睛比刀锋还锋利,比凛冬更寒,一字字道:“说吧!”
义懵懵懂懂:“说什么?”
疏璃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幽冥的目的何在?”
义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我是盘龙穷凶极恶的叛神,来幽冥是为了躲避云蕾女皇的诛杀!”
疏璃冷笑一声,道:“在我这里,这套说辞并不起作用!”
义仰天叹了口气,苦着脸看着她,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
疏璃柳眉紧蹙。
义笑了笑,撩了撩头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正色道:“我是神族主神,龙祖正神的儿子!”
疏璃的脸上没有表情。
义显得有些失望:“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
疏璃道:“因为我早知道!”
义撇撇嘴:“你知道还逼问我!”
第109章 帮手
义搔搔后脑勺,看着疏璃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你真的信吗?我这种人是龙祖正神之子!”
疏璃嫣然微笑:“别人都说那是毫无根据的传说,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义回以灿烂一笑:“你果然和那小子是一对啊!”
他凑近她,端瞧着她的模样:“别说,你倒是挺像亘古神帝的帝后,昭和!”
疏璃小脸泛红,倾身向后。
义调笑道:“一害羞更像了!”
疏璃小脸愈发的红,怒叱他道:“给我闭嘴!”
义还真紧紧闭上了嘴。
疏璃怒瞪着他,道:“你本名念尘,龙祖正神之子,能随意变换身份,在世间隐匿至深。”
她冷笑了声,又道:“就连云蕾女皇的浩天神镜都不能辨别!”
义冷哼了声,望着她笑嘻嘻道:“她那破镜子哪里能比得上你的眼睛。”
义目光闪动,笑了笑又道:“你可是一下就识出了我!”
疏璃面有动容。
义脸有好奇之色,道:“我很好奇,你究竟是靠什么来确定的?”
疏璃淡淡道:“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
义干笑两声:“与生俱来的感觉?!”
疏璃神态极其认真,一字字道:“我就是凭此感觉来确定两位旷世神帝的!”
义不敢再笑,正色道:“看来神冥结合果然非比寻常!”
疏璃冷冷道:“龙祖正神之子同样非比寻常!”
义道:“看来你已知道两位旷世神帝都是谁了。不,我说错了。”
他摇了摇头,看着她又道:“你已经在全力扶持一位了!”
疏璃直盯着他的眼睛,道:“所以龙祖正神之子接近我主的目的为何?”
义毫不犹豫地回道:“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疏璃面有怀疑之色。
义笑道:“我知你不信。”
他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斜倚在窗框,眺望着远方,那里正是沐言的居所山水田居,他笑着又道:“不过,这次你非信我不可!”
疏璃神色凝重。
他回眸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屡次取心尖热血救治沐言,身体早已衰弱不堪,你觉得你此去炎龙谷,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几成?”
疏璃凝注着他,目色深沉,道:“你想帮我?!”
义笑得很神秘,口吻很确定:“我说了,你非信我不可!”
疏璃皱了皱眉,沉吟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希望你是个好帮手!”
义纵声大笑,起身朝疏璃深深一揖:“义,愿为我主沐言竭尽全力!”
疏璃呼吸沉重,紧攥住了胸口的绷带。
怀安将军府,野幽庭,万花丛中,一红衣。
红衣容貌俊秀光鲜,眉宇间却暗藏着缕缕愁思。他合着眼睛,腿上盖着薄衾,坐在漆黑的摇椅上,摇椅轻摇,他宛如婴儿一样,似是在沉睡。
脚步轻悄,似是怕打扰到这沉睡中的“婴儿”,脚步停在了红衣背后,是红衣的贴身侍从。侍从轻声细语地说:“少爷。泛月少爷和玄鲤少爷来看您了。”
红衣蒲扇般的睫毛颤颤,旋即慢慢睁开了眼睛:“泛月,玄鲤。”
“少爷是否要见?”
侍从这句话问得有些多余,因为红衣已站起了身,看着门口,瞳孔颤动:“当然要见,他们是我的好兄弟!”
泛月、玄鲤就站在门口,凝注着他热泪盈眶:“连城!”
红衣就是连城。连城已激动万分冲了过去:“赖皮狗,臭鲤鱼!”
泛月含泪凝注着他,差点没忍住放声大哭出来,他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哽咽着道:“看来你是真的好了,都想起我是赖皮狗了!”
玄鲤早已泪如泉涌,他边用泛月的衣服擤鼻涕,边哭骂连城:“连城你个龟孙子,总算想起我是臭鲤鱼了!”
泛月一脸嫌恶,往旁边推他:“臭鱼,你这一痛哭流涕,就往别人身上擤鼻涕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啊?!”
连城愉悦大笑,上前紧紧抱住他二人,道:“你是赖皮狗,他是臭鲤鱼,我是百花男。我们三个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铁哥们!”
泛月、玄鲤含泪对视一眼,便一起紧紧抱住了他。
玄鲤哭着往连城身上大把抹着鼻涕:“对!我们三个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铁哥们!”
泛月哭着扯过连城的衣领狠擤一通鼻涕,道:“没错!我们三个是永永远远的铁哥们!永永远远都是!”
他说着又一擤。
连城嘴角抽搐着:“我真的是你们的铁哥们?!”
泛月拿他衣服擦擦鼻子,凝注着他眼神真挚,语气坚定:“废话!”
玄鲤又往他身上抹把鼻涕,跟着使劲点头。
连城皱眉看了眼衣服,又看着他们,表情严重怀疑:“可我为何总觉得,我只是你们的手帕呢?”
第110章 武举
连城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对不起,我出来晚了!”
酒席就设在万花丛中,一直都是他的风格,又优雅又韵味。酒菜都是三人同好,最甘醇的甘露醇,最鲜的烧鲥鱼,最醉人的醉鸭,最纯的水晶蹄髈,最野的火燎羊头,最精细的手切炭烧鹅,还有最最简单的盐水鸡,万年不变。
泛月正抱着羊头在啃,他吃得满嘴油腻,眼瞟到他出来也不打招呼,自顾自吃得开心。原本精致的酒席已不再精致。
玄鲤举杯一笑:“百花男,你总算出来了。”
连城也不恼,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坐下,看着泛月笑道:“看来我这衣服换得太久了,泛月兄又等不及了!”
玄鲤斟满他的酒盏,看着泛月笑道:“他哪里是等不及你换衣服,他是酒菜一上桌就等不及了。”
连城拈过酒盏,笑道:“看来我以后应该晚些再上菜。”
泛月抹抹嘴,瞪着他们,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就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吧!”
玄鲤调笑道:“泛月兄早已今非昔比,我二人就算合起伙来也欺负不了你!”
泛月冷哼一声。
连城看着他,表情有些奇怪,道:“你怎会突然想起来习武了?”
玄鲤有意清了清嗓子。
连城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着泛月,接着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习武的吗?”
泛月叹了口气,凝注着他:“你可知我遭俘的事?”
连城惑然眨眨眼睛,显然是没有。他目光转向玄鲤:“怎么回事?”
玄鲤看着泛月,表情自责,道:“都怪我非跟他打赌。若没有这个赌约,他也就不会被俘了,也就不会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泛月坦然微笑,大力拍着他的肩膀:“我倒要多谢你跟我打这个赌呢!若不是你,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习武的好处呢!”
玄鲤勉强笑笑。
连城垂下头,语气感伤:“习武能有什么好处?人若习了武,只有杀戮!”
他似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禁不住浑身颤抖。
“杀了人,就会流血。好多的血,红色的。”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悚然动容,情绪有些失控。
泛月强扯过他:“百花,看着我的眼睛。”
连城哆哆嗦嗦抬起头,泪光朦胧看向他:“赖皮狗,你是赖皮狗……”
泛月含泪看着他,柔声道:“对。我是赖皮狗。你的好兄弟,你的铁哥们。”
连城的泪缓缓淌下,凝注着他的眼睛,颤声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的铁哥们!”
泛月拥住他,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温柔道:“我在这里,所以不用怕。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连城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轻轻合上了眼睛,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绝望与痛楚的无情折磨,他已不堪一击,比婴儿更脆弱,需要他人呵护,需要他人疼惜!
小雨淅淅沥沥,就像有人在伤心哭泣。
泛月、玄鲤并肩一起默默走在雨里,走出了怀安将军府。
马嘶声,小红花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眼睛放光,向着泛月兴奋奔过来,停在泛月面前,温顺地朝他低嘶。
泛月勉强微笑,伸出手摸着它的头。
玄鲤道:“原来它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泛月道:“因为它是匹忠实的好马!”
小红花甩了甩尾。
泛月回眸再看一眼,便沿着青石路,垂着头默默地、缓缓地朝前面走。小红花懂事地跟在他身后,马蹄声落在青石上,伴随着雨声,犹如悠扬的音律。
玄鲤叹了口气,跟着离开了。
街上行人两三,都疾步匆匆,忙着往家赶。只有这两人一马不紧不慢漫步雨中,似乎还很享受。
泛月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忽然轻轻道:“我听说,再过几日,炎龙便会陷入沉睡。”
玄鲤一惊:“你要做什么?!”
泛月笑道:“我记得,今年武举的最后一题就是‘龙谷取珠’。”
玄鲤蹙额,表情严肃,道:“你要参加武举!”
泛月看着他,笑道:“首席,你觉得我够不够格?”
玄鲤点了点头,道:“你当然够格!”
泛月愉悦笑笑,又问他道:“以往的最后一题,是不是从未有人能够完成?”
玄鲤沉吟着,摇摇头道:“没有人!”
泛月神色突变,极其认真,认真得可怕,一字字道:“我泛月会成为完成最后一题的第一人!”
玄鲤神情紧张,抓住他臂弯,道:“最后一题不是闹着玩的!”
泛月不以为然笑笑:“我知道。最后一题是要命的!”
第111章 奇才
盘龙圣国武举,享誉已久,闻名于世,每年都会选拔出大批优秀的能人来供盘龙战争所需,盘龙以此造就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盘龙武举共分三阶段,每一阶段一题,难度层层递进。最后一题尤其刁钻苛刻,极端凶险,引得绝大多数的参考者选择了弃权。得过首席的玄鲤也好,泛月那叱咤风云的父亲洛持也好,毫无例外!
最后一题至今为止无人完成!
镇国大将军府,今天的校场尤其热闹,玄鲤,连城,御霖,晴岚,可爱的小家仆们,还有温顺的小红花都聚在这里,聚在凉厅里。
连城很喜欢小红花,一直和它待在一起,细心削好苹果给它吃。原来小红花也会看颜,只要是俊男,它就喜欢。怪不得团子会在这里总碰壁了。他拿个苹果给它,人家看都不看。
团子生气噘嘴:“讨厌的小蠢马!”
小红花不客气地喷他一脸口水。
团子大呼小叫地跑了。
连城被逗得笑出了眼泪。
校场之上,泛月与玄鲤正战得火热。
玄鲤翻身退到数丈开外,望着泛月眼神严重怀疑:“你真的只学到羽墨剑心的三阶?”
泛月背剑而立,苦恼地搔着脖子:“我也忘记了。好像是三阶吧……”
玄鲤站起身,道:“你骗我!”
泛月摊摊手,无奈道:“我确实忘记了!”
玄鲤忍不住发笑:“我看你是学得走火入魔了!”
泛月不好意思笑笑,把剑飞回剑架,看着玄鲤道:“你有伤在身,这场比试并不公平!”
玄鲤笑道:“我伤或不伤,都不影响我的判断力。”
他把利刃抛给他,泛月敏捷接住。玄鲤笑着点点头,道:“你是个旷古奇才没错!”
泛月笑着摇摇头。
玄鲤走上前,看着他手里的剑,道:“我的长虹贯日,三阶练了十年。羽墨剑心论心法要领,难度级别远在长虹贯日之上,你修习到三阶却只用了一个月不到。”
他抬眸看着泛月,满目赞赏:“所以你就是个奇才!”
泛月又搔起了脖子,美滋滋的,嘿嘿笑着:“你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玄鲤翻个白眼:“乐成这样叫不好意思!”
御霖看着二人,笑容堆积了一脸。
晴岚凝注着泛月,眼睛放光:“我月哥哥是最厉害的!”
御霖回眸看着她笑。
晴岚拄着下巴,一副陶醉像:“月哥哥又俊秀又优秀,是绝世无双的好男人。这次武举一定是盘龙首席。我一定要嫁给他!”
她说着一砸桌子:“对,我一定要嫁给他!我非他不嫁!”
几个家仆憋不住笑,笑出了声。
晴岚扭头瞪着他们。
家仆们只得牢牢闭上了嘴,眼里眼泪却在翻涌,说明还是在笑啊,在里面笑。
晴岚噌地起身,叉着腰一通狮子吼。
“本公主就是爱月哥哥!”
“我就要嫁给他!”
“我非他不嫁!”
“他敢不娶我试试!”
“……”
家仆们如小鸡,抱团在一起,激灵灵打着哆嗦。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有人跪在地上。
随后传来了玄鲤的笑声:“泛月你没事吧?”
“月哥哥!”
晴岚眼睛一亮,霍然回过身。
泛月正跪地看着她,脸色发青,似是恐惧。
晴岚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便如开心地小鸟一样蹦跳过去,语气甜得腻人:“月哥哥,你不要紧吧?晴岚来扶你哦!”
玄鲤又在笑,幸灾乐祸地笑。
泛月瞳孔骤缩,顷刻间便站了起来:“我没事。我很好。”
晴岚脚步顿住,有些小失落:“月哥哥。”
泛月绕开她,直朝西瓜走过去,拿起一块,大吃大嚼,还不忘连连赞叹:“这西瓜甜,好吃!”
御霖纵声大笑,然后所有人都笑了。
“爹爹坏。你们所有人都坏!”
“月哥哥最坏!”
晴岚气得直跺脚。
泛月装聋作哑,把头都埋进了西瓜里。
晴岚气呼呼地跑开了。
泛月这才从西瓜里把头拿出来,他像历经了风雨,一脸疲惫。
御霖招呼他:“兄弟过来坐!”
玄鲤、连城已落座,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泛月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坐下。
御霖看着他,道:“我听说,你要去参加武举!”
泛月喝了口冰茶,看着他点点头:“嗯。并且我还要拿下那最后一题!”
御霖笑笑:“这个我也听说了。”
他抛了个苹果给他。
泛月准确接住,顺手送给身后的小红花。小红花咬住苹果,放在地上吃了起来。
泛月正色看着他,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依前辈来看,浮虚鬼剑能否屠龙?”
御霖沉吟着,点了点头:“浮虚鬼剑乃天下第一剑,屠龙的可能性自然远超于你!”
第112章 仰仗
泛月攥紧了茶盏,表情有些奇特:“浮虚鬼剑!”
只闻晴岚的嗓音自身后传出,没好气道:“‘浮虚鬼剑’不就是那魔女疏璃用的嘛!”
疏璃!
泛月心脏跳动,回过了头。
晴岚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正嘟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晴岚语气酸溜溜的,好大一股子醋味。她瞪着他道:“那魔女就那么吸引人?!”
泛月面有动容,似是认同。
晴岚大步走过来,坐在他身旁,还是瞪着他:“我听说那魔女倒是有几分姿色!”
泛月皱了皱眉,闷头剥起了橘子。
晴岚不依不饶,夺过他的橘子,厉声质问他:“你说,是本公主好看,还是那魔女好看?!”
泛月心烦意乱,又抓起个橘子来剥。
“你说啊!”
晴岚愤怒地丢出橘子,正砸中对面连城的鼻子。连城惨呼一声,捂着鼻子栽倒在桌下。
玄鲤赶紧扶起他:“连城,你不要紧吧?”
连城苦着脸,说不尽的委屈与心酸:“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泛月不声不响递来锦帕。
玄鲤点头接过,动作轻柔地给连城擦眼泪鼻涕,就像妈妈照顾宝宝一样。
晴岚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泛月把剥好橘子放在她手心,道:“别人受伤,你倒高兴了。”
晴岚面有愧疚之色,嗫嚅了良久,对连城道:“百花,对不起。”
连城傻呵呵笑着:“没事没事。”
玄鲤“老妈”任劳任怨,又给他理起了头发,边理还边夸:“我家百花就是俊!”
连城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柔笑道:“我家鲤鱼也俊!”
这个情景有点令人浮想联翩!
晴岚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泛月也笑了,提醒她道:“你不该请百花吃橘子吗?”
晴岚笑着把橘子送了过去:“百花给你吃橘子,可甜可甜了。”
连城傻笑着接过:“多谢公主殿下!”
晴岚温柔笑笑,抓起个橘子,埋头仔细剥了起来:“百花,我再给你剥个!”
泛月长长吁了口气。
御霖满意笑了笑。
黑夜,夜城。
孤灯燃。
有人沉吟着,是个男人。男人一身黑衣简装,却难掩王者之霸气。他长长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忧心忡忡,良久,才说道:“言儿他就仰仗你了!”
又一人,是个少女。少女一身青衣素裹,朝他深深一揖。
出了夜城,得见繁星明月,今夜的月亮尤其明亮,恐怕连太阳都要逊色几分。
疏璃举目望月。
在他乡,是不是也有人同她一样呢?
朦胧的月光里,已有人缓缓朝她走过来,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是个高俊挺拔的少年。这少年正是义!
疏璃敛目而视,冷冷道:“你到哪里去了?”
义笑笑,转瞬已来到她面前:“自然是回去看看我主沐言!”
疏璃面有动容:“谁许你回去了?”
义不以为然:“我想回就回,不需别人允许!”
他有意顿了顿,凝注着她,又道:“话说,你不准备回去看看他吗?”
疏璃面露痛苦之色,痛苦不已。
义笑了笑,道:“就算他已昏迷不醒,但你回去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生奇迹。他说不定就能醒来。”
疏璃攥紧双拳,指甲都深深嵌入肉里,狠心地一字字道:“不用!”
她已背过身去。
义冷笑:“你的心可真狠啊!他是你的男人不是嘛!”
疏璃眼中泪水翻腾,表情却充满信心,对沐言充满信心,一字字道:“小言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她蓦然回眸瞪着他,眼神锋利胜过利刃:“他可是王啊,你的王,我的王!这天下的王!”
义心脏一颤,瞳孔骤缩。
疏璃定睛看着他,一字字道:“你给我记住!”
义皱了皱眉。
疏璃收敛目光,已纵身急速飞走了。
义笑了,笑得有些勉强:“我刚刚是被她骇住了吗?!被个黄毛丫头?!”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仿佛无法相信。
霓虹天城,神武演练场,昂贵的红毯铺设,武台高耸威武,神兵利器寒光逼人,王公贵族齐聚,全城百姓齐聚,人人激情澎湃,高声欢呼,场面十分宏大壮观。
考到最后一题,武场上剩下的只有五人,泛月是其中之一。尽管不是第一,但至少不是最后。跟同台的其他人相比,他修习了三阶的羽墨剑心明显还是不足的,但能以三阶成功完成盘龙武举前两题的,他依然是第一人!
端坐高堂的云蕾女皇都不由得对他有所改观。她撩唇一笑。
一侧侍奉的崇明则神色阴沉。
作为主考官的洛持,脸上都笑开了花。以前都是看别人儿子在场上炫技出彩,而今总算轮到自己了。
他凝注着场上的泛月,忍不住热泪盈眶:“月儿。”
第113章 认同
“来啊!”
“押!”
“……”
贵公子们的赌局又开始了。
最后一局!
玄鲤已赚得盆满钵满,他笑,他得意的笑,大眼睛都给笑没了。
连城在一旁,数钱数到了手抽筋。
玄鲤又往连城这边推了一堆金币:“给!”
连城的瞳孔都成了黄澄澄的,看着他目光敬佩:“鲤鱼,你手气真好!”
玄鲤得意扬扬一挑眉,看着对面的千乘眼色讥讽:“多亏了千乘公子承让,我的手气才能这么好!”
千乘的脸色难看得出奇。
玄鲤冷哼一声,望着台上的泛月,神情坚信不疑:“我兄弟泛月就是今年的武举首席!”
千乘肺都快气炸了,他瞪着台上的泛月眼睛充血,显然是恨到了极致。泛月会参加武举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更万万想不到的是泛月会进入前五。在起始,他甚至非常肯定泛月在第一阶段就会出局,还想着前去好好嘲讽他一番。
可谁知道呢?!
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千乘脸涨得通红,噌地起身,把传家宝紫电宝剑砸在了桌上。
玄鲤瞄了眼剑,又笑意吟吟看着他:“怎么?千乘公子还想再赌!”
千乘咬着牙一字一顿:“还有一局呢!我为何不赌!”
他用眼角瞟了眼泛月,瞪着玄鲤又道:“他现在还是第三,并不是首席一位!”
他咬着重音着重强调。
玄鲤不屑地笑笑,噌地起身把自己的传家宝长虹剑砸在桌上,定睛看着他一字字道:“那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连城把如山般的金币推出去:“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千乘怒得面部肌肉抽动。
玄鲤微微一笑。
对泛月的能力,他深信不疑!
“龙谷取珠”,第四五名主动弃权,这是明智之举,毕竟他们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去享受人生,就这样被炎龙喷成灰是很不值的,而且第四、五名的成绩已足够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的了,没必要再去以命相拼。
知足常乐嘛!
沿着鲜花铺满的豪华红毯,最后留下来的三人已来到了霓虹天城门口,万民前来相送,送这三位勇敢的英雄!
玄鲤红着眼眶扑过来,攥着泛月肩膀一通猛摇:“你小子可一定要给我赢啊!”
泛月一脸平静,道:“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玄鲤情绪激动,又是一通猛摇。
“你小子必须给我赢!”
“必须给我赢!”
“赢赢赢!!!”
玄鲤眼球充血,模样有点可怕。
泛月嘴角抽搐,看向一旁的连城:“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连城看着玄鲤,面露同情,道:“他赌你赢,把传家宝押上了!”
泛月干笑两声,有些无奈:“原来是这样啊!”
玄鲤抓住他的手,眼泪汪汪的:“所以你一定要赢!”
泛月嘴角眼角一起抽搐,抽回了手:“你放心。一定!”
“月儿!”
身后忽传来洛持的呼喊,从未有过的亲切。
泛月回过头:“爹!”
玄鲤、连城抱拳一揖。
洛持协同夫人吟霜和蔼微笑着走过来。吟霜笑得有些牵强,显然是在忧心。二人的身后随着印老管家。
泛月转身看着他们,温暖的笑意洋溢在脸上:“爹,娘!”
二人笑着点点头。
泛月暖笑着朝二人一揖:“多谢爹娘前来相送!”
吟霜凝注着他,眼角不由自主地润湿了。
洛持则笑了笑,朝旁边伸出手,印管家微笑着双手奉上一雕刻着两条金龙的精美剑匣。
泛月盯着剑匣,睁大眼睛:“爹,您这是?”
洛持示意,道:“打开看看。”
泛月看看洛持,伸手轻轻打开剑匣,里面赫然躺着一金光闪闪,锻造精良的金剑。泛月眼睛放光:“这是羽墨宝剑!”
他看着洛持,神情激动万分:“爹,这是您的佩剑!”
洛持取出宝剑,亲手送至泛月手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泛月凝注着宝剑,呼吸急促,仿若置身梦幻:“以后我就是羽墨宝剑的主人了?”
洛持轻轻合上他的手掌:“自古宝剑配英雄。月儿,你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别人认同你一万遍,不及父母认同你一遍!
泛月凝注着他,激动得热泪盈眶:“爹!”
洛持含泪点点头。
泛月红着眼眶朝他深深一揖:“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玄鲤搓着手心,笑嘻嘻地说:“太好了!有了这传家宝,我的传家宝也就保住了!”
泛月用眼角瞟着他。
玄鲤嘿嘿一笑。
一阵疾风自背后袭来,泛月的身体便被牢牢抱住了。
“月哥哥!”
来人哭泣着唤了声。
“晴……岚!”
泛月浑身一颤,慢慢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