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相像
“阿璃!”
“阿璃!”
“……”
沐言不顾一切地推门冲了进去,却在看清一切后立刻怔住了。
月亮,是皎洁的月亮,他好讨厌皎洁的月亮。那刺眼的白刺痛了他的眼睛。
月亮正守候在清水湾,静静凝视着清水,朦胧笼罩,饱含深情,清水玄月,怎么看怎么和谐,怎么看怎么美妙。
月亮好像注意到了他,把眼睛移向他这里。
沐言注视着月亮的眼睛,控制不住地恼怒,他的脸色已沉,咬着牙一字字道:“泛月!”
泛月起身垂眉一揖:“见过冥王!”
沐言移步过去,狠狠瞪着他,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是你把阿璃弄伤的?!”
泛月默然。
沐言愈发恼火,咬着牙道:“谁敢伤我阿璃一根毫毛,我沐言定要把他挫骨扬灰!”
泛月再深深一揖,心急如焚看着他,语气十万火急:“璃儿性命危在旦夕,请陛下先救了她,再把我挫骨扬灰也不迟!”
沐言眼睛移向疏璃,疏璃脸色白的吓人,伤处渗出的血液已润湿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绷带,似乎是不能止血,剑舞正满头大汗在一旁紧急施救。沐言顾不得理会泛月,径直奔了过去。
“阿璃!”
沐言紧握着疏璃的手在一旁已是眼眶发红。
疏璃似恢复了几分神智,双眼迷蒙地看着他,蠕动着发白的嘴唇唤他“小言”。
沐言哽咽着不停点头:“阿璃,我在我在。”他温柔地摸着她的脸,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疏璃的目光投向泛月。
泛月不忍看她,黯然垂下了头。
疏璃攥紧沐言的手,望着他气若游丝地说:“小言,泛月是好人。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伤他,放他走吧。”
沐言含泪瞪着泛月,恨恨地一字字道:“他若是好人,你的性命又怎能危在旦夕!”
泛月头垂更低,眼睛已濡湿。
疏璃含泪凝视着沐言,忍不住又咳嗽出来:“那不是他的错。若不是他送我回来,我又怎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
“我不许你乱说!”
沐言的声音带着哭腔。
疏璃含泪微笑,目光随即转向泛月,正在虚弱地说:“多谢。”
“璃儿我……”
泛月眼睁睁看着,心如刀割。
疏璃缓缓阖上了眼睛。
“阿璃!”
沐言的整个人瞬间崩溃。
泛月却转过身猛冲了出去,风儿吹飞了他的泪花,吹碎了他的心,他发疯了似的到处寻找,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野花丛中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嘴角带着好看的笑意,正枕着胳膊肘悠哉悠哉地躺在花丛中,闭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求你救救她!”
泛月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恳求着。
“你是谁?”
“要我救的又是谁?”
那人打着哈哈,睁开眼瞧向他。
泛月抢着说:“我是泛月,要你救的是疏璃。”
“没意思。”那人神情嫌恶,闭上眼睛翻过身去,“别在这里妨碍我睡觉。”
“求求你了,只有你能救她!”
泛月红着眼眶冲身过去拼命摇他。
那人眉头一皱猛睁开眼,揪住他衣领狠狠瞪着他,恶狠狠地说:“很烦你知道吗?!”
泛月的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求你救救她!”
那人剑眉紧蹙,目光若有所思,像是有所触动。他移开眼睛,口吻鄙夷不屑:“一个大老爷们哭的涕泪横飞,你恶不恶心!”
说话间他一掌击在泛月胸口。
泛月只觉心脏一阵剧痛,紧接着便远远飞了出去,摔在泥浆里,弄脏了他一身白衣。
那人一脚踏在他胸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你这一身白衣实在碍眼,我帮你染黑。”
泛月忍着伤痛,抱住他的腿仍在恳求:“求你救救璃儿!求你救救她!”
那人嘴角上扬:“我若不肯呢?你怎么办?”
泛月毫不犹豫地答道:“只要你肯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立刻给你!”
那人冷哼了声:“你的命我不稀罕!”
泛月挣扎着站起,神色难掩失望却又不能失望:“那你到底怎样才肯救她?”
那人却在环视四周,问他:“你可知这城名的由来?”
泛月沉着气,应道:“泽渊城名或许与亘古神帝有关。”
那人眼睛放光,他忽遥望远方,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缓缓地说:“没错。当年神帝战堙灭,神帝以帝王之躯献乾坤法阵后,帝陵便建于此地。”
泛月剑眉紧蹙,有些急不可耐:“这与你救不救璃儿又有何关系?”
那人看着他笑:“没有关系。”
他忽然贴近他,细细地端详他的脸,笑着又道:“我只是觉得你和他有些像罢了。”
第145章 清心寡欲?
“你的眼神简直与他一模一样!”
那人的目光逼视,锋利地就似是要把他看穿一样。
泛月咽了口唾沫,倾身往后退:“亘古神帝是何等人物,哪里是我这种草包能比的!”
那人抚掌大笑,斜觑着他说:“你确实没有能跟他比的资格。你连他的头发丝都不如!”
泛月皱眉头:“所以呢?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那人转过身去,回眸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我可以救她。”
泛月眼睛又燃起希望:“那就请你快点!”
那人眼里闪烁着精明,话锋陡然一转:“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泛月眸光闪了闪,随即坚定不移地看着他:“什么?你说!只要不伤人害命,我都答应你!”
那人目色沉了沉,凝注着他的眼睛,道:“若那一天来临,希望你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能给我来个痛快!”
“不要再像九千多年前一样放过我了!”
泛月皱眉看着他模样费解。
那人面露苦涩笑了下已转过身去:“你只要答应我,我就去救她。”
泛月虽心有疑惑却是点头应了:“嗯,我答应你。”
那人回眸看着他微微一笑,似是感谢之意。
泛月瞳孔在收缩。
那人已步履沉重地朝着远方走去,背影孤傲、决绝。
泛月不知为何,看着他孤单的背影,竟会莫名地心痛。
凤凰之泪,具起死回生,却稀缺难有,一滴而不得。
待一滴泪落,疏璃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沐言满面泪痕的脸。
“小言。”
她泪光潋滟伸出手触摸他的脸。
“阿璃!”
沐言紧紧抱住了她,把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喜极而泣。
义攥着金瓶举目远望。
滚滚红尘中,一匹通体油亮的枣红龙驹在嘶鸣驰骋,一袭白衣飘飘头也不回地扬尘而去。
“月兄!”
另外两匹黑色骏马追了过来,夹着枣红龙驹,并排奔驰在一起。
“难道我们以后都不能再相见了吗?”
黑色骏马上的人儿回眸而望,目光蕴含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白衣瞳孔骤缩,呼喝了声,加快速度冲了出去。
厅堂。
檀香缭绕,清心寡欲。
孤鸿拱手一揖,跪地叩首:“卑职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言端坐高台,颔首示意:“免礼!”
孤鸿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三深揖三重叩:“洮西达勐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言含笑点头,轻抬右手:“有劳达勐王惦念,快快请起吧!”
孤鸿再叩首方起身,又垂眉朝沐祁一揖:“大殿下好!”
沐祁恨的咬牙切齿,一把攥住剑柄,正玉拔出,一双纤纤玉手抓住了他的臂弯,他猛扭过头,正对上疏璃的眼。
疏璃皱眉跟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行事。
沐祁看着她,面部肌肉抽动,内心显然是在痛苦挣扎。
疏璃柳眉蹙紧看向沐言。
沐祁跟着看向沐言,随即恨恨收回了手。
沐言笑着招呼,热情洋溢:“快来人,给孤鸿将军看座!”
已有侍从上来,动作麻利地置好了几垫茶果,退候两旁。
孤鸿微笑一揖:“谢陛下。”旋即箕踞在地。
沐言含笑而视,慢条斯理地说:“孤身体虚弱,不能饮酒,故而只能以茶代酒来为将军接风洗尘了。这是新上的春芽,还望能合将军的胃口!”
他微笑着端起茶杯示意。
孤鸿端起茶杯,礼敬微笑:“陛下的茶都是好茶。臣乃一介莽夫,能与陛下共饮已是三生有幸,哪里敢有不合胃口一说。”
沐言眯眼笑。
孤鸿抿了口茶,眼睛紧盯沐言左侧的疏璃,面露忧虑之色,道:“疏璃将军身体可好?”
沐言含情看了眼疏璃,又看着他道:“有劳将军惦念,疏璃将军已痊愈多时了。”
孤鸿凝注着疏璃一脸艳羡,赞叹道:“鬼剑孤雪斩白虎,而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疏璃将军巾帼不让须眉!”
他钦佩地朝疏璃一揖。
疏璃笑着回以一揖:“孤鸿将军见笑了!”
孤鸿笑道:“疏璃将军谦虚了。”
疏璃微笑再揖。
孤鸿忽又瞭望他处,似是寻找着什么。
沐言循着他的目光而视,问道:“将军可是在找什么?”
孤鸿回过神,看着他歉意一笑:“没什么。”
沐言看着疏璃,有意无意地问:“义将军为何未到?”
孤鸿的瞳孔不禁颤了颤。
疏璃垂眉一揖,回道:“禀陛下,义将军镇守城池,故而不能前来迎接。”
沐言恍然“哦”了声,看向孤鸿抱歉笑:“义将军重任在身,故而不能前来迎接,还望将军见谅!”
孤鸿勉强微笑。
第146章 总会有人打破胶着的
鱼汤已上桌,浓厚似奶,正散发着诱人的鲜香,令人垂涎三尺。
疏璃箕踞沐言右侧侍,双手奉上汤匙:“陛下请用!”
沐言含笑凝视着她接过了汤匙:“隔了这么久,孤终于又喝上了疏璃将军的鲜鱼汤。”
疏璃含笑不语,拾玉箸给他搛了块鱼肉,细致入微挑去鱼刺,轻放于他碗中。
沐言含情脉脉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在他眼里都堪称绝对完美,无人能比。
疏璃表情嗔怪,眼色示意他还有别人在场。
沐言抿唇笑笑,这才收回看她的目光,转眼瞧向别人,下位坐着沐祁、十一等人,都在直勾勾看着他,表情难以形容。
义懒懒散散地搛了块鱼肉,愁眉苦脸的看着沐言,在有意无意地说:“怎么没有人为我拣鱼刺啊?”
沐言俊脸腾地就红了,在尴尬地微笑,招呼:“来人,给义将军拣鱼刺。”
两个侍女应声而来,箕踞在地,给义细致入微地拣鱼刺。
沐言又微笑着招呼其他人:“都是自家人,别拘束,随便用。”
其他人恍然回过神,这才各自动箸用膳。
义看着两侍女努努嘴,样子仿佛还是不满意,嘟嘟囔囔说着:“我也想要天下第一美人来为我拣鱼刺。”
十一回眸甩给他一个眼神:“就你难伺候!”
义撇了撇嘴,朝他吐了吐舌头。
十一瞪着他。
义搛起块无刺的鱼肉送入嘴中,突然眼睛一亮,然后不再理会十一,边吃着鱼肉边催促侍女拣刺快点。
沐言这才松了口气,转眼看向身侧的疏璃,像是在说做王可真累啊。
疏璃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
沐祁停杯投箸,蹙眉注视沐言,忧心忡忡地说:“达勐那贼子,遣将不调兵,不知又要耍什么鬼名堂!”
他说着一拳砸在桌子上,酒水倾覆洒了一桌子。侍女见了赶紧过来清理。
众人停止用膳看向他。
沐言皱眉看着他,在轻声劝慰:“鬼名堂任他耍去。”
他的目色忽变深沉,嘴角勾勒起一完美的弧度,轻笑着继续道:“反正无论他耍的是什么鬼名堂,对我们也是有利无弊的。”
沐祁面露惑然之色:“怎么说?”
沐言笑了笑,道:“金龙绕颈,他动也不能动,急切需要一把刀来替他屠龙。”
沐祁似懂非懂:“金龙绕颈?”
“他自作聪明的把天子涧借给洛持,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洛持与我们战的两败俱伤之时,他再来一击致命,然后扶持你上位,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沐言的眼睛直盯他的眼。
沐祁面生愧疚之色,垂眸避开不敢直视。
沐言轻声笑了笑,似有缓和氛围之意。
沐祁慢慢抬头看向他。
沐言这才继续说:“纵然达勐算盘打的好,却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万万没料到洛持这只白虎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样愚钝,竟会在他的家门口卧藏一条金龙,金龙扼住了他的脖颈,他又怎能动的了。可谓动一下就窒息。”
沐祁皱眉沉吟着,突然眼睛一亮,看着沐言大声道:“所以我们就是那把屠龙的刀。他想要借我们的刀。”
沐言笑着点点头:“我们是那把屠龙的刀没错。”
他看了眼疏璃,又瞭望众将,微笑着又道:“可我们这把屠龙刀若是就不肯出鞘呢?他又能怎么办?”
疏璃凝注着他,应答道:“或许他只能来求我们了。”
沐言含笑而视:“没错。我们可是吃软不吃硬的。”
沐祁不禁面露钦佩之色。
义抛弄着酒盏,漫不经心地说:“可若是洛持放着达勐不动,却先来动我们呢?”
义斜觑着他,稳稳接住酒盏,冷冰冰地接着道:“达勐虽金龙绕颈,但手里的兵力却不少,洛持自然不会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再上演。”
沐言看着他皱了皱眉:“他目前不会来泽渊城。”
义挑眉:“哦?”
沐言沉吟着,道:“我们三足鼎立!”
义眼里燃起兴致:“你的意思是,我们互相制衡!”
沐言皱眉点了下头。
义举目而视,幽幽地说:“战事胶着。”
他顿了顿,突然轻声笑了出来:“可会一直这样胶着下去吗?总会有个人来打破这胶着的!”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沐言,然后又一下下抛起了酒盏。
沐言看着那又起又落的酒盏,瞳孔在收缩。
疏璃移眸向他,眸光中透着忧心。
夜深。
人不寐。
一灯如豆,割破黑暗,映照着一双踌躇不决的眼睛,是沐言。
更鼓鸣了又鸣。
疏璃举目而望,轻轻道:“已经三更天了。”
沐言的眸色更沉。
第147章 筹码
“他怎么说?”
血红的蔷薇花掩映下,传来浑厚的声音。
另一个低沉声音沉吟着,道:“他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相信王爷您深刻懂的这个道理。”
微风拂过,蔷薇花随风舞动,渐渐露出花下人的面容,是达勐,还有他的心腹孤鸿。
达勐听后面色一沉,咬着牙道:“真没想到那样一个杂种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孤鸿观察着他的脸色,正在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爷您看,我们当如何回复?”
达勐目光闪动着,良久,他注视着花丛中戏蝶的少女,嘴角上扬:“合则两利,对则两伤。我们当下当然是服从我们的小王上,哄他开心咯。”
他的眼睛眯起,眼里深沉的就如无底的深渊。
帝越天城。
高耸入云的楼台之上,洛持背手而立,举目远望。
脚步匆匆,定川将军停在他身后,拱手一揖:“大将军。”
一朵白云悠悠飘过。
洛持凝视白云,沉声问:“达勐可有动静?”
定川垂眉回道:“回大将军并没有。”
洛持眉头皱了皱:“没有?!”
他已回眸看着定川,眼神十分锋利。
定川面无撼动,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
洛持眯眯眼,随即一笑:“金龙绕颈还能如此淡然。达勐不愧为达勐!”
定川垂眉再揖:“请大将军做下一步指示!”
洛持回眸望天,嘴角上扬:“黄雀梦碎。他现在定然想与新主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他沉吟着,眼睛忽又闪烁狠厉的光,冷笑着接着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毁掉他联合的筹码。”
荒漠。
飞沙走石。
一辆马车跌跌撞撞前行着。
一位妙龄少女穿着破破烂烂,灰头土脸的坐在马车里,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有多不堪就有多不堪。
少女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正在有气无力地问:“还有水吗?”
另一丫鬟模样的女孩手哆嗦着扭开囊塞,往里面瞅了瞅,蹙眉看着少女,瘪瘪嘴道:“回郡主,还剩不到一口。”
丫鬟说着把水囊递给少女,自己却一直在咽口水。
少女咬着干裂的嘴唇又把水囊推回去:“珠儿你喝。”
丫鬟咧着干裂的嘴唇强颜欢笑:“郡主你喝,珠儿不渴。”
少女硬把水囊塞给她:“让你喝你就喝!”
丫鬟咬着下唇,注视着她眼睛濡湿:“郡主!”
少女已扭过脸去闭上了眼睛。
丫鬟抹了把眼泪把水囊轻放在少女手边,呜咽着说:“郡主您先喝这个。我去车夫那里问问有没有水。”
说罢她爬向车门。
少女眼睛不睁,睫毛却在颤。
丫鬟费力打开车门刚要开口,却在看清眼前景象后,吓的浑身颤抖,一具汩汩冒血的无头尸扬着马鞭坐在门口。一人一正滴血的剑在逼视着她。直到那滴血的剑抵住了她咽喉,她才惊声尖叫出来。
少女一激灵猛睁开眼,望着车门嘶声大喊:“珠儿怎么了?”
她反应敏捷已奔到车门,一道闪电迎面而来。
马车整个在瞬间撕裂,
荒漠中回荡着丫鬟撕心裂肺的尖叫:“郡主!”
少女紧闭着眼睛,直到嗅到淡淡清香,她才努力尝试着,小心翼翼睁开了眼睛,一青衣素裹的少女正搀着她腾在空中。
那青衣少女与她年龄相仿,却是倾城绝色,不屑一顾。
她凝注着青衣少女良久,嗫嚅着问:“你是谁?”
青衣少女目视前方:“卑职疏忽,让郡主受惊了。”
少女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爹爹的人?”
青衣少女垂眸看着她,一字字道:“卑职是陛下的人!”
少女眼睛移向他处,面颊不知为何泛起绯红:“原来是陛下令你来的。”
青衣少女看着她,瞳孔却在收缩:“嗯。”
少女抿着樱唇,小脸愈发的红。
泽渊城。
桃花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青衣少女驻足房门前,垂眉朝少女一揖:“请郡主沐浴更衣!”
丫鬟已走过来搀扶住少女。
少女看着丫鬟笑笑,又看着青衣少女,敛衽一礼:“多谢恩人相救!”
青衣少女后退一步,深深一揖:“卑职不敢!”
少女抿嘴笑笑,凝视着青衣少女的脸:“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青衣少女面无表情,道:“卑职疏璃。”
少女笑着抓住她臂弯:“我叫唯夏。恩人以后称呼我唯夏就好。”
疏璃看着她皱了皱眉。
唯夏凝视着她,眼神艳羡:“恩人你可真好看。”
疏璃慌张垂下头:“郡主还是唤卑职‘疏璃’吧。”
唯夏抓着她的手欢呼雀跃:“好。疏璃你可真好看。”
疏璃垂着头脸通红。
第148章 我想做傻子媳妇
桃花繁盛,引一双彩蝶翩翩起舞。
唯夏一袭粉裙拽地,明净脱俗如出水芙蓉,她略挽如烟长发,目如一汪清泉,正举目注视疏璃:“陛下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的声音柔美而婉转,宛如出谷黄莺。
疏璃瞳孔颤颤,垂眉一揖:“陛下他是个好人。”
唯夏嘴角带笑,咬着下唇又问:“那陛下相貌如何?”
疏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忍不住抬眸看她。
唯夏美眸流转,眼里都是期待的光:“我的意思是说,陛下有没有很俊秀?”
疏璃避开她的眼睛,冷冷地说:“陛下容貌如何,郡主亲身去了一看便知。卑职不敢描述。”
她已转过身去,目视着前方瞳孔颤动地更厉害。
唯夏含笑轻咬食指:“嗯。”
一朵桃花随风飘落,轻轻落在那正枕着胳膊躺在树下闭目养神的黑衣少年郎的眼睛上。
黑衣少年郎蒲扇般的睫毛颤颤,旋即慢慢睁开眸子,那双眸子漆黑深邃,宛如无尽的星河璀璨,让人瞬间沦陷。
“你可真够淘气的。”
黑衣少年郎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拈起那朵桃花,凑到眼前凝视着。
粉衣少女已在一旁看的痴了。
黑衣少年郎咬着下唇把桃花放在胸前,然后看着桃花美滋滋地笑,似是想到什么甜蜜的事,他笑的很甜。
一袭澄澈的青衣由远及近,秀发如烟,随风温柔地舞动。
黑衣少年郎眼前一亮从地上一下坐起:“阿璃你回来了!”
他凝注着青衣笑的好开心,仿佛青衣的到来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青衣看着他樱唇张了张,随即向他毕恭毕敬一揖:“陛下,唯夏郡主觐见!”
话罢她侧过身来,冲身后的粉衣少女一揖,说道:“郡主殿下,这位就是我幽冥新主,沐言陛下!”
“沐言陛下。”
唯夏眼带笑意凝注着沐言轻轻地念。
原来这就是画卷中的那个黑衣少年郎吗?
真人竟比画像更加的俊秀非凡,光鲜亮丽,真是画像欺人太甚!
她的心脏小鹿乱撞,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倾心?
沐言已站起身来,看着唯夏剑眉紧蹙:“你就是唯夏郡主?”
他目光锐利的自下而上打量着唯夏。
唯夏含笑敛衽一礼:“臣女唯夏见过陛下!”
沐言的眼睛看向疏璃。
疏璃似有意回避他的眼睛,侧过脸去,嗓音在微颤:“卑职告退!”
匆忙拱手一揖,她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了,眨眼就消失不见。
“阿璃。”
沐言神情控制不住地慌张急奔出,却不慎一下撞在唯夏身上。
唯夏闷哼了声,跌倒在地,弄脏了干净的粉裙。
沐言这才把目光移向这里,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个穿粉衣的少女。
唯夏正眨着眼睛望着他,模样懵懂无知,楚楚可怜:“陛下。”
沐言看着她皱了皱眉,咽了口唾沫,嗫嚅着问:“你没事吧?”
唯夏眼巴巴望着他,咬唇摇摇头:“臣女没事。”
沐言的手颤了颤,然后慢慢伸出,停留在唯夏眼前,吭哧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说:“……没事就起来吧。”
唯夏面颊微红,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放在沐言的手心。
沐言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来,他一闭眼睛抓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便赶紧松开了手,背过身去。
唯夏小脸愈发的红,轻咬着下唇,忸怩着一礼,喃喃细语:“多谢陛下!”
沐言俊脸绯红,仰着头正在大口呼吸:“本就是孤的过失,你又何必道谢。”
唯夏凝注着他,笑而不语。
暮色已至。
静静的书房,烛光轻燃,暖暖的杏色,把黑暗照亮,照亮掌灯人的脸,是疏璃,她正在端着烛台一根根点着红烛。
沐言久凝视着她,终于鼓足勇气喊她:“阿璃。”
疏璃不紧不慢地点燃烛火,才慢慢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
“你……”沐言皱眉看着她吭吭唧唧,半天才说出完整的话,“你没事吧?”
疏璃眼睛移向他处:“我很好。”
沐言垂下头,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不喜欢她那样的女人。”
他边说还边偷偷瞄着疏璃的脸色。
疏璃终于肯扭头看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沐言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猜!”
疏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傻样!”
沐言欢呼雀跃扑过来把她紧紧抱住:“沐言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
疏璃突然吻住他的唇。
“为什么你突然这么主动了?”
一吻过后,两人又甜蜜的额头之吻。
疏璃美眸轻垂,柔声道:“因为我想做傻子的媳妇。”
沐言抿嘴轻笑。
第149章 “忍痛割爱”
晴空万里,纸鸢高飞。
“你看飞的好高啊!”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声入耳,引人心驰神往。
桃花漫天,轻轻飘落,铺满小径,落在碧湖畔。
小亭烹茶,清新淡雅。
孤鸿看着唯夏微笑:“唯夏郡主可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
他说着瞄了眼沐言。
沐言视而不见,笑而不语。
孤鸿突然俯首在地,重重一叩,道:“多谢陛下出手救唯夏郡主性命!”
沐言轻放茶盏,斜觑向他:“爱卿言重了。快快请起!”
说罢他竟起身前去搀扶起孤鸿。
孤鸿含泪而视:“陛下您……”
沐言把他安抚在凳上,抚着他的肩膀,蹙眉在自责:“孤没有料到郡主会乔装而来,故而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了,害郡主殿下受了惊吓。”
他回眸看着疏璃,神情愧疚却是眼中带笑:“若不是疏璃将军及时赶到,恐怕郡主就有性命之忧了。”
孤鸿赶紧又朝疏璃深深一揖:“多谢疏璃将军救郡主于危难。”
疏璃垂眉回以深深一揖:“此乃卑职分内之事,孤鸿将军言重了。”
孤鸿对她再一揖便看向沐言,见沐言还站着,他赶忙起身一揖:“陛下您请坐!”
沐言笑了笑,转身坐下,颔首示意:“爱卿你也请!”
孤鸿一揖应了声“是”便毕恭毕敬地坐了下来。
沐言自顾自地蓄满茶盏,热茶腾腾冒着热气。
孤鸿眼珠转转,把茶盏攥的咯咯响。
沐言抬眸看他。
孤鸿垂眸面露怒容,恨恨地说:“洛持那歹人竟然敢暗害我郡主!”
沐言冷笑了声。
孤鸿赶紧看他。
沐言喝了口茶,定睛看着他,眼神散发彻骨的寒意,一字字道:“堂堂冥王都死在他剑下,一个小小的郡主又怎在话下!”
孤鸿瞳孔不禁颤三颤,他咽了口唾沫,俯首在地叩首:“卑职无意冒犯先王,恳请陛下治重罪!”
沐言定定看着他,眼中杀气波动。他咬着牙攥紧双拳,攥的骨节咯咯作响。而顷刻间,他又松开了双拳,脸上也出现了笑意,在笑着说:“孤开个玩笑罢了,并无怪罪爱卿之意。爱卿快快请起!”
孤鸿小心翼翼抬起头,皱眉望着他:“陛下臣有罪。”
“你还真当真啊!”
“看把你吓的!”
沐言眯着眼睛一直在笑。
孤鸿不禁瑟缩。
“爱卿你倒是快起来啊!”
“莫非你还想要孤来扶你?”
沐言含笑而视,笑容可掬,说着已伸出手来。
孤鸿瞪大眼睛,慌张摇头:“卑职不敢!”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那模样真是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沐言眼色示意:“爱卿请坐!”
“哦哦,是。”孤鸿垂着头不敢直视,作了个揖,扶着石桌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沐言乜了他一眼,然后看着唯夏,笑着说:“唯夏来孤这里也有大半月了吧?”
他似是在发问。
孤鸿怔了怔,看着他说:“算来,郡主已来您这里十八日了。”
沐言回眸看着他,端起茶盏轻笑:“离家这么久,想必她会很想念爹爹吧。”
孤鸿眼睛眨眨,笑着看向唯夏,道:“郡主虽为王爷嫡女,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骨子里却不是个柔弱的孩子。”
他的眼睛移向沐言,笑容满面地又道:“况且她已既笄,已到了适婚的年龄,早已不念家了。若非说思念的话,恐怕就只有她的情郎了。”
他垂着头笑,眼睛却有意无意瞄着沐言。
话已至此,沐言还真是无话可说唯有尬笑两声。
孤鸿笑了笑接着道:“陛下睿智聪颖,想必已知道王爷的用意为何了吧?”
沐言定睛看着他,却还能面带微笑地问:“王爷用意为何啊?”
孤鸿先是愣了愣,随后又笑了出来:“陛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王爷深受教诲。”
沐言的眸光闪了闪:“所以呢?”
“陛下!”
身后传来唯夏美妙的嗓音,说话间她已抱着纸鸢笑着朝沐言跑了过来,身后跟着珠儿。
孤鸿直盯着沐言,嘴角勾起:“所以王爷亲手奉上了他的‘心肝宝贝’,只盼陛下您能龙心大悦!”
沐言倏地攥紧茶盏,攥的指肚发白,他定定看着他在一字字道:“达勐王不愧是我幽冥尊王,能忍痛割爱至此,正可谓忠心耿耿,可歌可泣啊!”
孤鸿得意的笑:“王爷还说了,陛下一定会非常喜欢他的‘心肝宝贝’的!”
“陛下,谢谢您做纸鸢给我飞!”
唯夏已来到沐言身畔,边擦汗边看着他甜甜地笑。
孤鸿斜觑沐言轻笑了声,随即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大声道:“好茶!”
沐言的瞳孔骤缩。
第150章 必承其重
月照孤楼。
高昂的檐角之上,有人孤身迎风屹立,那身澄澈的青衣随风飘荡,如烟的秀发已被风吹的凌乱,已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青衣一直低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姣姣月光映照下,她的脸色苍白到透明,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粉碎。
黑衣少年郎久守候在下,凝望着那身沉默不语的青衣,俊脸俱是心疼不已之色:“阿璃。”
青衣还是一动不动静静站着,就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僵硬雕塑。
黑衣少年郎看着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禁不住濡湿了,正在大声向青衣喊:“阿璃,你知道的我是决不会娶她的!”
青衣的瞳孔颤颤,脸上的神色更显痛苦,却依然保持沉默不动。
黑衣少年郎的神情更显慌乱,提高了音量大喊:“阿璃,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决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取代的!”
青衣禁不住红了眼眶,她终于肯抬头看他,良久,她喊他“小言”。
黑衣少年郎连声答应着奔上前:“阿璃,我在。我一直都在。”
青衣凝注着他,晶莹的眼珠滑落:“我爱你。”
黑衣少年郎的眼泪随之滑落:“我也爱你。”
青衣忍不住哭出了声。
黑衣少年郎流着泪在嘶声大喊,仿佛要喊给全世界听:“我沐言此生只认阿璃为我唯一的妻!”
青衣不忍再看他,她流着泪望向月亮,轻轻说道:“玉戴其冠必承其重。王者责贯天下,天下第一,自我最后。你既已为王,那么就该有为天下牺牲自我的悟性!”
黑衣少年郎凝望着她,泪流更凶:“或许我根本不该做这个‘王’。为了这个‘王’我牺牲了太多了。我已失去了我的父亲,若要再失去你。我……”
呜咽声已淹没了他的声音。
青衣闭眼任泪水肆意妄为。
“阿璃,其实我可以不娶她的。对,我可以不娶她的。”黑衣少年郎突然傻呵呵笑了出来。
“你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起去天涯海角,逍遥自在,不问世事。多好啊。”
他仰头望着她,满脸温暖的笑意,像是抛却了一切后的坦然。
青衣把樱唇咬的发白:“求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黑衣少年郎眨眨大眼睛:“阿璃,我说的是真的!”
他凝注着她继而又轻声笑了出来:“阿璃,我不做这个破王了!”
他伸出手笑着招呼她:“来,阿璃。快下来。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
“够了!”
青衣突然回眸瞪着他。
“阿璃!”
黑衣少年郎“不明所以”怔住了。
“沐言你给我记住,跟天下芸芸众生相比,小小的阿璃根本不值一提!”
青衣泪流满面却是眼神决绝不留余地,她厉声训斥他,嗓音因为大喝都已变的嘶哑。
黑衣少年郎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青衣举目望月,泪珠随风飘落,正在一字字道:“君临天下者当众生为首,己身为末,一旦本末倒置必将万劫不复!”
黑衣少年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攥紧了双拳:“沐言!”
他又愤又怒,又悲又痛,却又无可奈何。他现在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当初父亲为何说自己是“戴着皇冠的胆小鬼”了。
有些事是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即便你是喝令天下的王也一样!
既然野心勃勃,那就要为满足野心付出应有的代价,无论这个代价有多大!
这就是王!
这就是天下之主!
“哼。”有人冷哼了声,紧接着一封喜帖就被丢在了桌子上,“算这杂种识相。”
那人说着嘴角勾起,满脸布满了鄙夷不屑之色。
前面一人奴颜媚骨,卑躬屈膝,正在笑眯眯地问:“那王爷是否去参加婚礼啊?”
那人捋着胡须笑意吟吟:“唯夏爹的好女儿。爹爹病重在床不能去参加你的婚礼可真是遗憾呢!”
奴颜媚骨的人立即领会,道:“卑职这就去回帖。”
说罢他笑眯眯地躬身退下了。
“尊贵的陛下,老臣在这里恭祝您新婚快乐。”
那人的侧脸隐藏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笑着。
桃花园。
今日的桃花开的仿佛更加茂盛了,是不是它的心情也跟将要出嫁的姑娘一样高兴呢?
“疏璃你说是这件喜服好看,还是这件喜服好看啊?”
唯夏像个快乐的小鸟,拉着疏璃在各件华美的喜服间穿梭。
疏璃生硬挤出一个笑意:“您倾国倾城,穿哪件都好看!”
唯夏的脚步倏地停住了。她回眸看着她:“我的意思是,我穿哪件能比你好看?”
她定定看着她,眼神忽变的很凶,一点也不像平时温柔若水的她。
疏璃不敢直视,赶紧低下了头。
第151章 遥不可及
唯夏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天下第一美人!”
疏璃被迫看着她。
唯夏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陛下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
疏璃的瞳孔颤颤。
唯夏捏紧她下巴,定睛看着她的眼,神情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在严厉警告:“或许他曾经喜欢你,但现在他的女人是我!”
疏璃瞳孔颤的厉害。
“你要给我记住,他是你的王,我是你的后!”
“我们永永远远是你的主子,而你”唯夏狠狠松了手,“永永远远都是我们的狗!”
疏璃的脸扭到一边。
唯夏看着她冷笑了声,继而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模样,像个快乐的小鸟一样在华美的喜服首饰间穿来穿去,欢呼雀跃。
疏璃侧着脸忍不住眼眶发红。
蔷薇花开满城红。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却不一定适合任何人。
“混蛋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
沐言的身体狠狠撞在硬墙上。他的眼前则是紧揪着他衣领,怒气冲天的十一。
沐言垂眸不语。
“我说了,你倘若敢负我姐,我十一便杀了你个负心汉!”
十一挥手狠砸他一拳。
沐言栽倒在地,鼻口汩汩冒血,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犹如一滩烂泥。
十一越看越怒,他拎起他,又狠砸了他一拳,气急败坏吼:“没有我姐,你算什么东西!”
沐言栽倒在地,还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眼角却红了。
十一怒不可揭拎起他抵在墙上,红眼瞪着他声嘶力竭:“我姐为你出生入死,几次都差点把性命丢了,你就这样对她!”
沐言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是我对不起阿璃。是我对不起她!”
十一又狠砸他一拳:“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赶紧去给我把这场荒唐的婚事取消了!”
沐言摔倒在门口,脸贴着冰凉的地板,眼泪顺势就流了下来。
步履纤纤,轻柔落在门口,带着那股熟悉的清新脱俗。
沐言哭泣着抬起头看向前方,正对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她还是那身澄澈的青衣,在这一刻却换成了拽地长裙。记忆中的她都是一身戎装万年不变,在他眼里已是美的不可方物,而今一袭青靛长裙的她,更是美的无法言喻。
她怎么突然换了装扮了?
他望着她,目光发直:“阿璃。”
疏璃有意避开了他的眼睛,柳眉低垂着,说:“郡主要我来看看您有没有准备好?”
虽然她在极力控制着,可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郡主?”
沐言忽然忆起,原来今天是他的婚礼,她是新娘的伴娘,那就怪不得她这样装扮了。这一刻,眼睁睁看着她近在眼前,他的心好痛,痛到不能呼吸。
“姐!”
十一大喊着奔至疏璃跟前,凝注着她一脸心疼,又回眸看着沐言一脸愤怒。
“这混蛋该死!”
疏璃捉住他手腕拖到身后,皱眉瞪着他:“嫌闯的祸还不够大!”
“可他这混蛋……”
十一瞪着沐言,愤愤挥舞着拳脚,那模样恨不得扑上去再给他暴打一顿。
疏璃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脸色一冷。
十一看着疏璃瘪瘪嘴:“他都这么混蛋了,你居然还护着他。”
他瞪了沐言一眼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疏璃叹息了声,目光恳求地看着他:“小十一,姐姐求你了,别闹了。啊。”
十一咬牙用力跺了跺脚,便回眸瞪着沐言:“混蛋!”
说罢他头也不回,骂骂咧咧地跑开了。
疏璃又叹了口气,便转头看向沐言,不慎与他目光相对,她就赶紧垂头避开,颤声道:“你的伤要不要紧?”
沐言凝注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她面前,抚住她肩膀:“阿璃,我不成婚了。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他的眼泪不争气地又涌了出来:“我实在不能没有你。我爱你。”
疏璃却挣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郡主已经在礼堂等您好久了,请您莫要再耽搁,速速随卑职去吧!”
她已移步向外,头也不回地在往前走着。
“阿璃!”
沐言流着泪伸出手去,那一袭青衣却已是遥不可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然后是人们对新婚燕尔的美好祝愿。
唯夏掀了盖头,紧紧抱住沐言,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旁边的疏璃得意的笑。
疏璃勉强微笑,已背过身去,边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落泪:“君临天下者当众生为首,己身为末,一旦本末倒置必将万劫不复!”
沐言目送着她渐行渐远,视线渐渐模糊。
第152章 离愁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烈酒一杯又一杯穿肠过,深入肺腑,心脏灼伤更甚。
沐言直盯着前方龙凤红烛已是目光迷蒙。
“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一双纤纤玉手温柔地抚住了他的肩膀,正柳眉轻皱地看着他。
沐言慢慢回过头,凝望玉手的主人良久,轻轻唤了声“阿璃”。
玉手的主人面露不悦之色,咬着牙一字字道:“我是唯夏,不是疏璃!”
沐言揉揉眼睛,面前人的容貌渐渐清晰起来,陌生的眉目,陌生的眼神,带着一种距离感,哪里是他的阿璃。
那他的阿璃哪里去了?
他慌里慌张站起身,到处张望着,到处寻找着:“阿璃呢?”
没有她,到处都没有她!
那身澄澈的青衣,那双似水柔情的眸子在哪里?
“阿璃你在哪?”
“你回来!”
沐言红着眼眶冲了出去。
“她死了!”
唯夏拽住他衣服,怒不可揭地厉声大喊一声。
沐言的脚步倏地停在门口,他慢慢回过头来,蹙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比刀更锋利,正在冒着森森寒气,腾腾杀意,瞬间磨灭人的所有生机。
唯夏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她往后退了几步,望着他瞳孔发颤。
沐言定睛看着她的眼,口吻散发刺骨寒意:“你刚说什么?”
“我……”
唯夏嘴唇哆嗦着,不停后退。
沐言步步紧逼,唯夏退无可退,坐在了榻上。
沐言居高临下看着她:“知道我为何娶你吗?”
唯夏浑身颤抖摇了摇头:“我不知你为何娶我。我只知我为何嫁你。”
沐言冷哼了声,抚住她肩膀俯下身逼视她:“难不成是为了你爹爹?”
唯夏凝视着他,湿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说!”
沐言冷笑出声:“那我该怎么说,郡主殿下!”
他突用力攥紧她肩膀,俊脸贴近她的脸,逼视她的眼:“莫非你想要我说,你是为了你自己?!”
唯夏的眼泪顺势就流了下来:“沐言你不是人!”
沐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人,而是你爹口口声声骂的‘杂种’。”
他伸出手温柔触摸她的脸,忽又捏紧她的下巴,逼她仰视着他:“让你这个金贵的洮西郡主下嫁给我还真是委屈你了呢!”
唯夏的泪流更凶:“我不懂你说的什么。”
她垂下眼帘,晶莹的泪珠大颗落在沐言手上,咬着下唇轻轻地说:“我只懂的我喜欢你!”
“我之所以嫁给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流着泪望着他。
“我不知你们男人间的权利游戏!”
“也不懂什么争权夺利尔虞我诈!”
她霍然站起身,柳眉紧蹙直视沐言,一字字道:“我唯夏只是个小女子,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嫁给我喜欢的人,同他厮守一生一世!”
沐言的瞳孔骤缩,凝视着她良久,轻轻说道:“收起你的心,别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他说着已背过身去。
“我不会比她差的!”
“至少给我个机会!”
唯夏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
沐言望天叹息了声:“我不是好人。我配不上你。你是个好女孩,理应有更好的人来爱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唯夏此生只追随你一人!”
唯夏大哭着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
“我不能!”
沐言硬掰开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匆匆离开了。
“沐言!”
唯夏大哭着追出却不慎跌倒在地。她摔得好疼啊,可他都不肯回头看一下。她匍在地上,望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哭的撕心裂肺。
寒江入夜,冷风习习。
疏璃独坐江边,喝着闷酒,吹着冷风。
这是两个人开始的地方,结束也该从这里结束!
她还记得那时的他还是个青涩少年,正穿着破烂的在江上凿着坚冰,而今的他却已是气宇轩昂,高高在上的王者了。时间很遥远了,距离更是遥不可及。
她的目光朦胧了,人也醉的一塌糊涂。
“小言?”
她摇摇头觉得不对。
“小言是王!”
“对,他是王!”
“他是天下之主!”
她嘿嘿傻笑着,忽然笑着笑着停住了,皱眉疑惑地看着自己:“那我呢?”
她挠着后脑勺冥思苦想,忽而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
她的眼又变暗淡无光,整个人都颓废了,喃喃自语:“我是王的狗!”
她瘫倒在地,抱肩蜷缩成一团,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草木声响动,有人在缓缓接近。
疏璃哭的伤心,艰难而笨拙的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那立在夜幕下亮眼的白衣。
白衣静静地看着她,她也静静地看着他。
第153章 捡回来的媳妇
温柔的阳光斜射进屋里,照在榻上人的脸上。榻上人不禁皱了皱眉。
“嘻嘻,好漂亮的姐姐啊!”
耳边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
榻上人的睫毛颤颤,然后慢慢睁开眼,眼皮似灌了铅沉重的要命,她连睁了好几次,才勉勉强强睁开一条小缝,塌边围着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孩子,都在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堆儿回过头冲身后大喊:“哥哥,这是你捡回来的媳妇吗?”
疏璃的眼睛跟着看过去,在孩子们的身后有一身穿白衣的少年,他正坐在火堆旁,看着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大铁锅咕嘟咕嘟响,像是炖煮着什么,可以嗅到满屋子的鲜香。听见小胖堆儿喊,他把眼睛移向了这里。
小胖堆儿指着榻上人手舞足蹈:“哥哥,这个姐姐是你捡回来的媳妇吗?”
白衣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榻上人:“姐姐还在睡觉呢!”
小胖堆儿回眸看着榻上人,嘟嘟嘴巴:“哥哥,姐姐早睡醒了。”
孩子们纷纷回头看,榻上人已捂着额头坐了起来:“头好疼!”
孩子们拍着小手欢呼雀跃:“姐姐醒了!”
榻上人皱皱眉睁开眼睛,环视着周围。
“哥哥,姐姐醒了!”
孩子们嬉笑着躲在白衣少年身后,还时不时地向外偷瞄。
榻上人举目而望,正对白衣少年的眼睛,白衣少年的脸腾地就红了,口齿不伶俐地说:“你……醒了。”
榻上人久久凝视着他,良久,她忽然狂抓起了头发:“我居然会梦到泛月,我居然梦见了他!”
“梦到我很不好么?”泛月的眼角嘴角一起抽动。
塌上人猛抬起头,皱眉定睛看他一会儿,然后用力揉揉眼睛,然后再定睛看他一会儿,再用力揉揉眼睛。
“那个,”泛月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上她额头,“璃儿你不要紧吧?”
那些孩子嬉笑着跟了过来,又围在疏璃旁边。
疏璃眨眨眼睛:“你是泛月?!”
泛月尬笑着点点头:“我是货真价实的泛月!”
疏璃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碰了下,有血有肉,触感真实,果然是货真价实的泛月。她望着他尬笑两声。
泛月也随着尬笑两声,然后害羞地垂下头,红着脸说:“你醉倒在江边,我捕鱼正好路过就……就碰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她一眼,又赶紧把眼睛移向别处。
孩子们探出头来瞪着大眼睛看着疏璃,嘻嘻笑着说:“是哥哥把姐姐捡回来的!”
小胖堆儿扯着泛月衣服窜上前来:“是哥哥抱姐姐回来的!”
另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娃跟着大喊:“姐姐还吐了哥哥一身呢!把哥哥的白衣服都弄脏了。”她似是羞怯,抓着泛月衣服,又躲到了后面。
孩子们眨着大眼睛用力点头。
疏璃唯有尬笑:“那……真是多谢哈。”
她把头低的要埋进怀里,把下唇咬的发白,一个劲地低声念叨“丢死人了”。
泛月已弄了清水送了过来:“给你,先喝点水。”
疏璃瞄着他尬笑了声:“多谢。”
随即接过水碗一口闷了下去,仿佛那是一碗酒。她豪气干云地抹了抹嘴巴,把水碗递还给他,手还一直抖个不停。
泛月伸手拿过水碗,怔怔地看着她:“那个……”
疏璃抬头看他。
泛月不由得更加紧张,他搔着后脑勺吭哧了半天,好不容易挤出句话:“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个,”他脸涨的通红,搔后脑搔地更快,“大醉后不吃东西很伤身的。”
他紧张到说话蹩脚。
疏璃眯眼傻笑,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不用麻烦了。我……我不饿。我……”
话音未落,她的肚子发出了好大一声“抗议”。
“肚子咕咕,饥肠辘辘!”孩子们哈哈大笑。
一时气氛尴尬的要命。疏璃咬着下唇低下头去,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泛月瞪大眼睛看着她:“要不然……你还是吃点吧。我做饭不难吃的。”
“对,哥哥做饭可好吃了!”
“我最喜欢吃哥哥做的红烧兔肉了!”
“红烧兔肉!”
小胖堆儿咬着手指边说边吸溜口水。
“就你馋!”
“小馋猫!”
孩子们欢笑着戳小胖堆儿。
疏璃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看着他面露笑意。
小胖堆儿顿时红了脸,羞怯地躲到泛月身后去了。
“这孩子。”泛月无奈地摇头笑。
“像小时候的你!”疏璃突然笑着说。
泛月举目凝视着她:“你……还记得呢?”
疏璃笑而不语。
第154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鱼汤汁白香浓,面条筋道爽滑,入口即溶,再配上绿油油的香菜,一口便令人欲罢不能。
疏璃一口气连吃了十大碗还不够。
看着面前舔的比洗的还干净的空碗,泛月眨眨眼睛有些愕然。
孩子们更是大张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她都忘记了吃饭。
锅已见了底,疏璃依然意犹未尽,她眼巴巴望着透亮的锅底,脸上透着失望:“没了。”
“那个,”泛月站起身来,“你若是不饱,我去再给你做一锅便是。”
疏璃看着他咽了咽口水。
泛月笑了笑,端着面来到她面前,递给她:“若不嫌弃,你就先吃我的。”
疏璃脸颊泛起红晕:“那……你呢?我吃了你的,你吃什么?”
她垂眸咬唇,没头没脑地问。
泛月把面往前送送,暖融融地笑:“我吃下一锅。”
疏璃抬眸看他。
泛月笑笑。
疏璃红着脸接过了面:“谢谢。”
泛月含情脉脉看着她,柔声道:“你我之间不需要道谢。”
疏璃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脸却愈发的红了。
“鱼汤面比较费事,可能晚一会儿才能做好。”泛月说话间就已行动起来,在水盆里拎起一条大鱼来。大鱼精力充沛,在他手里活蹦乱跳的。泛月似是害怕,龇牙咧嘴躲着那大鱼,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疏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泛月见她笑了,跟着傻笑出来,然后大鱼就落到了水盆里,溅了他一身水。
一场新雨后,泽渊云雾缭绕,宛如云中仙岛似真似幻。
城楼高耸。
沐言举目远望,神色黯然:“已经三天了。阿璃。”
“她会回来的。放心吧。”义的手抚住他的肩膀。
沐言垂下眼眸,眼里泪花翻腾。
义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她那么在乎你,一定会回来的。”
沐言面露痛苦之色,痛苦不已。
“世人总说‘有舍才有得’。”义倏地攥紧他肩膀。
沐言转眼看着他。
义举目望天,正在笑着说:“其实唯夏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到是这种结果了。”
他忽斜觑着他,笑眯眯地接着说:“你早就知道只有舍弃她,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沐言的瞳孔颤颤。
义定睛看着他的眼睛,仍然面带笑意:“现在既然得到你想要的了,是不是就该好好利用呢?”
沐言剑眉紧蹙:“你到底是什么人?!”
义看着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这样问。”
沐言定睛看着他,良久,说道:“我爱她。”
义乜着他冷笑了声:“可惜与王冠相比,小小的她根本不值一提!”
沐言耸然动容。
义看着戴在他中指的王者之戒:“既然已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决不能后悔!”
他笑着瞧向沐言,笑意吟吟地吟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沐言手背上青筋凸起,又缓缓攥成了拳。
江水悠悠,夕阳倒映。
一青一白并肩坐在江岸,清风徐徐,吹拂起两人的头发,丝丝缕缕,缠绕在一起。
泛月久久凝视着疏璃,不曾移开目光。
“已经三天了。”
疏璃望着落日,忽然叹了口气。
泛月看着她的眼,她的眼里泪花绽放,他的心脏跟着疼,忍不住轻轻唤她“璃儿”。
疏璃眨眨眼睛,把眼泪藏在眼底,转头看着他微笑:“谢谢你泛月。”
泛月皱眉看着她,忧心忡忡地问:“璃儿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好伤心的样子?”
“我啊,”疏璃望向江水,江水连绵不绝,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他,想起了和他一起看江,和他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忍不住想哭,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我只是太累了吧?对,是我太累了。”她自问自答。
泛月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说谎。因为这样拙劣的谎言也就只有她能说的出。
“那夜你喝了好多酒。醉的不省人事。”
疏璃生硬挤出一个笑容看向他:“祝疆烈酒太好喝了。一时没忍住喝太多了。”
泛月定睛看着她,良久,他轻轻地说:“你口口声声喊的都是他。”
“他”?
疏璃的谎言再也编不下去,她定定看着他,面露痛苦之色,究竟为什么他非要揭穿她的谎言?
泛月也察觉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垂下头不敢看她:“璃儿我,对不起。”他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多谢你这三天来的照顾。”疏璃已站起身。
“璃儿。”泛月跟着站起,“你要走了吗?”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鱼汤面。”疏璃忽然说。
“鱼汤面?”泛月眨眨眼睛。
疏璃转过头看着他笑,笑容甜美:“很好吃。”
他与她相视而笑。
第155章 傻子
晨光熹微。
泛月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向对面,那身澄澈的青衣却已不在。
“璃儿!”泛月的神智瞬间清醒,大喊一声从榻上坐了起来。
屋里的孩子早已嬉笑成一团,正在追逐着一个泛着青光的东西玩闹。
小胖堆儿大笑着跑了过来,拉着泛月指给他看:“哥哥,你看会飞的纸鹤!”
“姐姐呢?”泛月看向那里。
小胖堆儿只顾着看着纸鹤拍手笑,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
而那青纸鹤似有所感应,它挥舞着翅膀朝泛月飞了过来,就停在他面前。
泛月轻轻伸出手,青纸鹤稳稳当当落在他手心。
“真好玩!”孩子们瞪着大眼睛围了过来。
青纸鹤啄了啄他的手心,又望着他舞了舞翅膀。
泛月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小心翼翼地拆开。
后会无期。
疏璃
两行娟秀的字,一颗被无奈与痛苦折磨的心。对于两人的宿命她铭心刻骨,不是不愿再见,再见即是刀刃相见,她又怎能忍心让这种残酷的事情发生!
她绝对不能!
故而后会无期!
泛月能想到她在写这四字时心里会有多痛苦。
他举目远望,已是热泪盈眶:“璃儿。”
林海浩瀚,微风习习,树叶飒飒。
一抹青在林间穿梭。
灌木丛,忽传来人的阵阵哀嚎之声。青衣的脚步停住,举目望去。
自灌木丛中忽窜出一只硕大的异兽,是一只雄健的七目荒狼,七目如血,来回转动着,面目狰狞,口衔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看模样似曾相识。
青衣微微眯眼。
七目荒狼正眼神警惕的四处张望。
那男人奄奄一息,居然还在笑:“泛月!”
青衣皱了皱眉,随即轻落在地。
七目荒狼立即回头看向这里,它瞪着青衣,龇牙咧嘴,模样凶狠,浑身散发着杀气,它的确是天生的猎手。
青衣视而不见,眼睛移向那男人,男人大口吐血,眼神已发散,却还在流着口水傻笑,男人也看到了她,扭头看着她傻乎乎的大叫:“泛月!”
青衣瞪大眼睛:“御霖!”
他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青衣的呼吸已沉。
七目荒狼咬的更用力,御霖惨叫一声,喷了一大口血。
青衣瞳孔收缩,青歌凌随即强势飞出。
只闻七目荒狼大啸一声,又闻脚步匆匆,越来越远,独留尘埃飞扬。
青衣赶紧过去扶起他,动用术法紧急为他止血。
御霖目光迷蒙地看着她,气若游丝地说:“泛月。”
青衣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蛾眉紧蹙:“泛月一直在找你。你竟然在断魂林海,还变成了这幅模样。”
御霖只是傻乎乎的笑:“泛月。”
青衣面露惋惜:“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微风轻柔,几枚树叶轻轻飘落。
青衣眸光一沉,把御霖护在身后,朝叶落的方向强势飞剑而出。
浮虚鬼剑来势汹汹,擦着某人的眼睛呼啸而过,强势的威力毁坏了一大片的树。
某人轻身落下,嘴角带着好看的笑意,正笑眯眯地看着她:“能不能别每次都对我这么凶啊?”
“疏璃将军!”
他的眸光闪了闪,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就像他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最快乐的人?
是“不知自我”的义?
疏璃冷脸相对,冷冷说:“你每次都把气息隐匿极深,我功力太浅察觉不出是你!”她说着一伸手,浮虚鬼剑转瞬又回到她手中,整个剑身闪烁着凛冽寒光。
义微微一笑:“我来替王看看你到哪里了!”
疏璃不禁动容。
义笑了笑,一双笑眼随即瞟向她身后:“吆,这是哪家的傻老头?”
御霖顿吓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他紧紧抓住疏璃的胳膊,哆哆嗦嗦地说着“泛月”。他仿佛只会喊泛月的名字。
义的眼中堆满笑意:“看来这傻子跟泛月关系不一般啊。”
疏璃注视着他,眸色更冷:“他似乎也认识你呢!”
义面不改色,依然笑意吟吟:“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认识我的,除了我自己!”
他定定看着她,脸上带笑,眼里却早已冷却。
疏璃看着他,瞳孔不禁颤了颤。
义冷笑了下,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御霖遍地打滚,抱着头痛苦哀嚎,口口声声喊着“泛月”。
疏璃回过神,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御霖这才安静下来,他紧闭着眼睛瑟缩在地,浑身还在抽搐。
“你想把他送回泛月身边?”义忽然冷冰冰地说。
疏璃起身冷冷地看着他:“给我个不送他回去的理由!”
义嘴角勾起:“除非你想亲手送他去死!”
疏璃双眸一滞:“你什么意思?”
义的目光闪动,笑着说:“就是有人要他死的意思。”
第156章 表示
将军府。
剑舞施针后,御霖的脸色总算红润了些,已沉沉睡了过去。
疏璃抱臂屹立,直勾勾地看着对面的义。
义开始还笑嘻嘻的,后来便躲着她的目光,俊脸涨的通红:“别那么看着我,看的人家浑身不舒服。”
疏璃不动声色,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义纵然脸皮厚,毕竟还是有些青涩,他不得不背过身去,忸怩的样子就像个黄花大姑娘:“都说别看人家了!”
疏璃好笑地看着他:“原来你也会害羞呢!”
义回眸瞄着她:“废话。我可是个阳刚爷们,被你这样的女人看,当然会害羞了。”
疏璃眉梢动动,便笑了出来:“你其实挺有意思的。”
义的瞳孔不禁颤了颤:“有意思?”
疏璃笑而不语。
义久久凝视着她,然后也笑了出来:“我忽然发现你不是徒有其表,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嘛!”
疏璃看着病榻上的御霖,良久,她回眸看着义,慢慢道:“我不知你的目的究竟为何,但我却知你是个心地不坏的人。”
义闻言心脏一滞,他怔了怔,看着她干笑两声:“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你以前可是从不会跟我说这种话的!”
疏璃抿嘴笑了笑,看着他又道:“念尘并未堕落尘埃,只不过是渴望自由而已。”
“只要不画地为牢,你就能找回自我。”
疏璃说着已回过头去。
“可恶的黄毛丫头。”
义凝视着她的背,眼里的冰山顿时融化,融化成了滚烫的泪水。
桃花园。
桃花繁盛不似往昔,正在片片凋零,零落成泥碾作尘,就像个热恋之后失意的少女,已黯然失色,已千疮百孔。
一朵桃花幽幽落,就落在唯夏的粉裙上,她垂眸看着那朵桃花,忍不住泪光潋滟。
“你怎么了?”一只厚实温暖的大手覆在她冰凉的小手上。
唯夏慌忙把眼泪藏在眼底,抬头看着大手的主人。
大手的主人剑眉星目,俊朗挺拔,气宇轩昂,玉树临风,正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看着她,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爱人!
然她凝视着这梦寐以求的爱人,手却变得更凉了。
那梦寐以求的爱人正在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地语气说:“夏儿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凉?”
唯夏生硬挤出一个笑意:“凉亭微凉,臣妾有些冷。”
那梦寐以求的爱人闻言立即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还温柔地嗔怪着:“都怪孤太粗心了,竟然选了这么个地方,害王后冻着了。”
温柔说完,他看向她的身后,轻唤“珠儿”。
珠儿上前敛衽一礼。
梦寐以求的爱人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说道:“孤还有事同孤鸿将军商议,王后既然惧寒,你就先送她回去吧。”
珠儿应了声“是”再一礼,便过来搀扶住唯夏,轻声道:“王后请随奴婢回宫去吧!”
唯夏垂眸点了点头:“好。”
她便站起身又对那梦寐以求的爱人敛衽一礼:“陛下,臣妾告退。”
那梦寐以求的爱人含笑点头,握住她的手还不忘温柔嘱咐:“好好休息。孤一会儿去看你。”
唯夏敛衽再一礼:“臣妾遵旨。”
说罢她便低垂着眉,扶着珠儿缓步离开了。
那梦寐以求的爱人一直目送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依依不舍地敛回目光。
桃花纷飞,落在那梦寐以求的爱人手边,他冷眼看着那桃花面无表情,这梦寐以求的爱人坐拥整个幽冥帝国,正是幽冥新主,沐言。
孤鸿看着他露出欣慰笑容:“看到陛下与王后夫妻如此恩爱,王爷也能放心了。”
沐言冷笑了声,抬眸看着他笑:“他当然该放心了,因为我们的交易达成了。”
孤鸿的瞳孔不禁颤了颤,僵硬笑笑:“微臣不懂陛下何意?”
沐言看着他一笑,随手拿起茶壶往茶盏蓄茶,道:“孤已接受了他的‘心肝宝贝’,他这个‘岳丈’是不是也该对孤有所表示啊?”
蓄水声忽然停住了,茶水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量刚好没过盏沿。他那双比刀更锋利的眼睛也已刺向对面孤鸿的眼睛。
“跪下!”
他在以王的口吻命令。
君临天下,万民臣服!
孤鸿的所有尊严霎时全消留下的只有畏惧。他慌里慌张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地仰视着他。
沐言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一字字道:“天子涧!”
孤鸿伏首在地重叩首:“是!”
沐言的目光已凝结成了冰。
宫室幽深,孤灯不亮。
屏风后,有人孤身独酌。
一抹掠影自窗外掠入带飞了烛火,站在屏风前。
“阿璃是你吗?”屏风后的人扔了酒盏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不该如此饮酒的。”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嗓音自屏风前传来。
第157章 “礼尚往来”
“阿璃。”屏风后的人踉踉跄跄奔了过来,就在即将要踏出屏风的时候,他的脚步倏地停住了,他低垂着头,僵立在屏风后,似是无颜面对,“对不起。”
他的人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屏风前的人静静看着他,良久,她唤了声“小言”。
屏风后的人慢慢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热泪盈眶:“阿璃。”
“无论怎样,我都忠于你。”
“你是我永远的王。”
“阿璃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屏风前的人轻轻地说,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坚定不移。
“阿璃,是我对不起你!”屏风后的人一拳砸在屏风上,落下泪来。
屏风前的人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凝注着他,与他掌心相合把手轻放屏风上,柔声道:“以后不要如此饮酒了。饮酒伤身。”
“阿璃。”屏风后的人忍不住奔了出去,而屏风前的人却已消失不见,独留那股熟悉的清新脱俗。
冷风习习,吹拂起他的头发,冰冷的眼泪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滴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真的失去她了。
窗外。
月光如水。
疏璃紧紧地倚窗而立,回望着那个他已是泪水模糊。
门外。
月光下。
一身穿粉裙的少女孤身杵立。她杵在那里已不知多久,久到她脸上的眼泪都已干了。纱雾凉薄,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那个他,那个他的人就似这纱雾一样凉薄。她看着看着他,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洮西。
达勐王府。
“那杂种真这么说?!”
达勐怒不可揭,一拳砸在桌子上,就如一只失去了控制的洪水猛兽。
可怜那桌子当场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碎片落了一地。
孤鸿俯首在地,瑟瑟发抖:“陛下确实这么说的!”
“该死的狗奴才竟然还敢称他陛下!”达勐红着眼睛上前,狠狠一脚把孤鸿掀翻在地。
孤鸿鼻子汩汩冒血,却不敢吭一声,他慌里慌张俯首在地:“王爷饶命,卑职再也不敢了!”
达勐一脚又一脚狠踹他,嘶声大吼:“该死的杂种,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孤鸿默默忍着动也不敢动。
达勐踹够了,踹累了,他的私愤也泄完了。他气喘吁吁地转身斜坐椅上,朝身旁的侍女大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子弄水来喝!”
“是。”侍女不敢耽搁赶紧给他弄来凉茶。
达勐喝了一大口茶,瞪眼对她怒喝一声:“滚!”
那侍女吓得一哆嗦,匆匆敛衽一礼就匆匆退下了。
达勐又喝了一大口茶,便眼神凶恶地看向孤鸿,恶狠狠地说:“那杂种可真敢要啊!竟敢跟老子要天子涧作为‘嫁妆’!”
孤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着他,小心翼翼地说:“他说会用‘屠龙刀’作为郡主的聘礼!”
达勐的眼睛微眯,沉吟须臾,忽然笑出了声:“看不出来这杂种还是很懂得礼尚往来的嘛!”
“那个,”孤鸿咽了咽口水,攥紧双拳,下定很大决心小心翼翼地唤他,“王爷。”
达勐笑着看向他:“说!”
孤鸿咽了一大口唾沫,瘪瘪嘴说:“他的意思是您以出兵天子涧为条件,否则他是决不会来屠龙的。”
达勐面色骤然变冷。
孤鸿瞄着他的脸色,嘀嘀咕咕地又说:“他说他手里的刀定能斩落龙头。您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天子涧都不能收回,他便觉得再没必要跟您合作。说您洮西达勐也不过如此罢了。”
达勐不禁动容,咬牙攥紧了双拳。
孤鸿顿吓的缩缩脖子:“这不是卑职说的,是他说的。”
达勐的拳越攥越紧,而后却又突然松开,纵声大笑起来。
孤鸿蹙眉望着他,表情错愕不已,颤声道:“王爷。”
“真是看不出来啊!”达勐大笑着霍然起身。
孤鸿赶紧抱住脑袋。
达勐定定看着前方,眼中杀意波动,冷笑着一字字道:“真是看不出来啊,我这个皇帝女婿竟然这么精明!”
“洛持的金龙卧在距洮西王庭五十里的落埋。兵力尚且不知。不过,肯定不会少。”义看着沐言在轻描淡写地说着。
沐言看着那檀香袅袅,说道:“我们在冥西涧的驻军兵力也不可知。不过,肯定不会少。”他说着看向义。
义看着他笑了笑,道:“洛持恐怕也没有料到他的脚下卧了一条墨龙。”
沐言定定看着他,神色极其凝重,正在用严肃的口吻说:“这是一场蒙着眼睛的战斗,谁也说不准究竟谁死谁活!”
义笑着点点头:“说的不错。”
“那就由我通冥东涧入帝越吧。”疏璃蓦然说。
沐言移目向她:“阿璃。”
“既然要声东击西,那就由我去声东!”疏璃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
第158章 很要命的事
黑子轻轻落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洛持早就知道冥西涧有驻军,一旦疏璃攻冥东涧,他肯定会料到我们这样是在‘声东击西’,所以他肯定会把兵力往西调,”义倚窗而立,正捏着下巴在沉吟,“却不知我们的‘声东击西’只不过是个幌子,我们的主力其实是在东。”
沐言似沉浸在棋局里面,他根本不理会他,而是剑眉紧蹙地看着棋盘思忖着。
义自顾自地接着说:“而冥西涧卧藏的墨龙会调到洮西落埋,到时冥西涧就成了一座空城,与此同时,达勐拿下天子涧,洛持往后再无退路,只能举兵自冥西涧退。达勐又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他定会再分兵追击,并且玉一击致命!”
他说着说着眼睛一亮,嘴角又扬起了好看的笑意。
“王啊,你可真是步了一手好棋啊!”
义笑着看向正在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沐言不禁面露钦佩之色。
沐言充耳不闻正端着下巴看着棋盘,只见他突然眼睛一亮,随即落了黑子,白子瞬间就被堵死了。他这才剑眉舒展,脸上绽露笑意。
义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突然说:“冥东涧需直面洛持,我知你在担心她。”
沐言的笑黯然在脸上,他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有些哽咽:“阿璃与洛持有杀父弑母的不共戴天之仇,她定要前去了结,我也没法制止。若是以前的我,或许还能说些什么,而现在的我……”
他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赶忙把目光移开了。
“以她的能力除非强制动用‘绝冠天下’,否则是决不可能战胜洛持的。”
“可你也知道那‘绝冠天下’的致命之处……”
他的人颤抖的厉害,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他已不敢再说下去。
义举目望天,轻轻地说:“‘绝冠天下’杀敌十分,伤己九分。洛持功力深厚,就算一剑绝冠天下也不一定能致死,相反死的那个说不定会是她。”
沐言不由得更痛苦。
义移目向他:“所以你想要我帮你去劝劝她?”
沐言含泪望着他,点了下头。
义看着他皱了皱眉:“但她却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跟她在一起那么久,想必她的个性你是最了解的。”
他忽面露忧虑之色,望天长叹一声:“她可是块坚冰,又冷又硬啊!”
沐言霍然起身。
义皱眉看向他。
沐言定睛看着他,眼神决绝,口吻不留余地,一字字道:“你就跟她说,她若有不测,沐言愿追随她而去!”
义不禁动容,随即望天叹息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他这样又是何苦呢。”疏璃把那缕用青绸束的发丝轻轻放在几上。
义凝视着那发丝笑:“他是太害怕失去你。虽然他已有妻室,但心里最惦念的却还是你。”
疏璃的神色黯然,幽幽地说:“他不该这样。”
义抬眼看着她,轻轻道:“你若是心里还有他,就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我的心里怎能还有他!”疏璃含泪而视,“我疏璃决不是那种女人!”
义叹了口气,把锦帕递给她:“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你这黄毛丫头那么好。”
疏璃忍着眼泪,拿过他的锦帕:“他是君,我是臣。臣为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义剑眉紧蹙:“你非去不可吗?”
疏璃泪光潋滟望向他:“难道我还能不去吗?你知道我若是接受了,于他于我代表着什么。”
义垂眸叹息:“剪不断,理还乱。藕断丝连,不清不楚。”
疏璃把那束发丝推到义手边:“你跟他说,让他尽管放心,在他没有统一天下之前,我疏璃是绝对不会死的!”
义看了眼发丝,又皱眉定定地看着她,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我也舍不得你这黄毛丫头死,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活着!”
“你……”疏璃皱眉看着他,不知所言。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泛月捏着那青纸鹤独坐江岸,静静看着那对戏水的鸳鸯嘴角带笑。
“想她就去找她啊。蹲在江边吹风,她可是不会主动登门的。”熟悉的嗓音在江上响起。
泛月猛回过神,慌张望向江上:“谁?!”
一人嘴角带着好看的笑意,正立在桃枝上看着他。
泛月展颜一笑:“是你!”
那人轻身落地:“我是谁?”
泛月笑着起身,看着他的脸说:“前世为尘,今生为义。”
那人脸上展露满意的笑容:“好小子。”正是义。
泛月含笑而视:“有事?”
义蓦然敛笑,表情再无玩味,蹙眉点了下头:“有事,很要命的事!”
泛月神色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