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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花开锦绣txt下载     花开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生病

    费氏的一席话让俞敬修听得有些发愣,费氏却别过脸去擦了眼角的水光,再望过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妾身就告退了。”她曲膝给俞敬修行了个福礼,道,“大爷早点歇了吧!”然后起身就退出了书房,一路疾行回了厨房。

    厨房依旧如她走时一样静悄悄的,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采蓉正坐在厨房的小杌子上发着呆。

    见费氏回来了,她面上一喜,喊了声“姨娘”。

    费氏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我走后,灶上的那些婆子可曾来为难你?”

    “没有。”采蓉心里暖烘烘的,“您走了之后,没别人来过。”

    “那我们回屋吧!”费氏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给大奶奶请安呢!”

    采蓉应了一声,打着伞服侍费氏回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费氏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采蓉早早地起来服侍费氏梳洗了一番,刚出厢房门,还没来得及叫上吴姨娘,她们就听到正屋里传来俞敬修的吼声,虽然听不清楚吼的是什么,但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怒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俞敬修的脾气很好,很少看到他发脾气,何况是当着大奶奶的面!

    采蓉就打了个寒颤,有些心慌地朝费氏望去。

    费氏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低声道:“你跟吴姨娘说一声,我们等会再过去好了。”

    采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扶费氏回了屋,然后去隔壁跟吴姨娘说了一声。

    吴姨娘笑着向她道了谢,抓了把窝丝糖给她吃,然后让莲心帮自己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起针线来。

    莲心心里则像被猫抓了似的,不时地跑到厢房门口踮起来脚来朝外望。

    吴姨娘则叫她:“小心无妄之灾。”

    莲心听着脸色一红,讪讪然地坐到吴姨娘身边,帮着吴姨娘做着针线。

    中午,前院传来消息,范氏病了。

    吴姨娘想了想,吩咐莲心:“你帮我换件衣裳,我们去看看大奶奶。”

    莲心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这个时候去,好吗?”

    就是傻瓜都看得出来,大奶奶是和大爷置气才生的病。

    她不禁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两个字她不敢说。

    “就你话多。”吴姨娘皱着眉头低声喝斥莲心。

    莲心忙挽了吴姨娘的胳膊,讨好地笑道:“这不是在姨娘面前吗?有旁人在,我哪敢啊!”

    “你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啊!”莲心活泼好动,吴姨娘真怕她闯祸,偏生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帮她善后,只好训诫了她一番,“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前面在花厅服侍的那个小丫鬟是怎么被发落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怎么总也不长记性……”

    莲心听着脸色发白直哆嗦,紧紧地把吴姨娘的胳膊箍住疾声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吴姨娘又小声交待了她一番,这才带着她去了前面的正屋。

    费氏和采蓉比她们先到,正在屋檐下候着。看见吴姨娘她们过来,费氏笑着朝吴姨娘点了点头,又看了范氏的正屋一眼,意思是范氏正不舒服,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好和她打招呼。

    吴姨娘乐得轻松,也朝着她笑了笑。

    正厅的帘子一撩,墨篆沉着脸走了出来:“大爷给大奶奶请的御医马上就要到了,两位姨娘还是先回避回避。”说完,看也没看费氏和吴姨娘一眼,扭身就回了屋。

    吴姨娘无所谓,转身就要走。

    费氏却低声喊了吴姨娘:“我们一块走。”

    吴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却看见俞夫人被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两人忙退到了一边,待俞夫人走过来时两人齐齐曲膝行礼,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俞夫人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脚下却一步也没有慢,径直进了厅堂。

    那些丫鬟、婆子也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进了厅堂,只有束妈妈,回头瞥了费氏一眼。

    费氏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俞夫人一行人,两人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

    束妈妈嘴角微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费氏心中一惊,想要看个仔细,束妈妈却疾行几步跟在俞夫人身后进了厅堂。

    束妈妈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她什么事都听俞夫人,就是俞敬修也未必指使得动她。她这样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姨娘一直低着头,见俞夫人等人进了屋,她不由舒了口气,和神情有些恍惚的费氏打着招呼:“我要回去了,你是等会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费氏的神色有些僵硬,勉强地朝着吴姨娘笑了笑,一路沉默地和吴姨娘回了屋。

    到了下午,正屋传出话来,说御医诊断范氏是心角痛。

    这下子连俞阁老都被惊动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样的病?”他皱着眉头问俞夫人,眉宇间浮上些许的恼怒,“你再给德圃屋里挑几个人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老爷是糊涂了吧?”俞夫人笑道,“这个时候,怎么好往德圃屋里安人?就是要安人,也要等些日子才是。我看这件事还是慢慢地来吧!”

    俞阁老听着就有些暴躁,不耐地道:“你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却只有珍姐儿这个一个孙女,现在不是心痛他的时候。”

    老夫老妻的了,俞阁老透个音俞夫人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闻言不由讶然,沉声道:“老爷,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事?”

    “外面能有什么事?”俞阁老嘴里这么说,却神色烦躁地挥了挥手,“你管好家里的事就行了。”

    俞夫人顺着俞阁老应下,转身却找了俞槐安问话。

    俞槐安小心翼翼地斟酌道:“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贵州的赵总兵因为抚夷有功,皇上让内阁集议,想让赵总兵迁任右军都督佥事,佩征南将军印……好像为这件事,皇上还特意让皇后娘娘召了赵凌的夫人进宫问话以示恩宠……”

    俞夫人一时间心情极坏。

    阿森的心情却极好。

    他问傅庭筠:“这样说来,九爷又要升官了哦?”

    “要等正式的公文下来。”傅庭筠笑着,弯腰从箱笼里拿出一双曦哥儿小时候穿过的虎头鞋递给王靖潼,“拿去,放在枕头边,讨个吉利。”

    王靖潼红着脸接过了虎头鞋,抬头却看见阿森在一旁嘿嘿嘿地傻笑,不由得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眼神太过温柔,没有什么杀伤力罢了。

    傅庭筠看着不禁抿了嘴笑。

    “嫂嫂!”王靖潼不依地跺着脚。

    大家都笑了起来。

    傅庭筠道:“我这是在为阿森高兴呢!”说着,眼眶不由有些湿润,“阿森如今也要做父亲了……”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森的情景,眼泪忍不住还是落了下来。

    阿森的眼睛也红红的。

    王靖潼是知道阿森身世的,成亲后阿森没少给她说自己的经历。

    她心中一酸,也跟着落起泪来。

    “嫂嫂,您放心,我会加倍对阿森好的。”她向傅庭筠保证。

    傅庭筠连连点头,看着面前哭成了泪人的王靖潼,又觉得自己太不经事了,忙笑着擦了眼角的泪,道:“看我,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我净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说着,拉了王靖潼的手,道:“走,我再给你清几件曦哥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裳……这刚出生的小孩子皮肤嫩,穿旧衣裳免得把哪里给磨伤了,是最好不过了……”

    王靖潼也觉得自己的反太大了些,虽然有些羞赧,但还是笑着和傅庭筠去了放箱笼的内室,又想让气氛好一些,少不得要寻些高兴的话说,就重新提起赵凌可能会升迁的事来:“我听爹爹说,佩将军印的总兵是从一品,都督府佥事是正三品,大哥现在是正二品,若是算起品阶来,应该按从一品算吧?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拿三份俸禄?”

    傅庭筠被王靖潼的话逗得笑了起来,道:“我倒不稀罕他的三份俸禄,我盼着他能当那个都督府的佥事……听皇后娘娘说起的时候,我心里还暗暗窃喜了半天,谁知道却只是个虚职!”

    “大嫂也别小看这虚职,”王靖潼笑道,“有了这虚职,以后右军都督府的谍报就要送大哥一份,右军的事,大哥也能说话了……”

    傅庭筠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有时候不免有些念想罢了。

    反正横竖赵凌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她不再说这件事,而是叹道:“我想去贵州看看你大哥,可你大哥怎么也不答应,说贵州那里多瘴气,怕我被染上……若是曦哥儿再大些就好了。”

    像赵凌这样镇守一方的大将,按例家眷是要留在京都的。若是想带了夫人到任上,就必要留下长子寓居京都。

    手心手背都是肉。能和赵凌相守,就要和儿子分开,想照顾儿子,就得和赵凌各居一方。只希望赵凌十年之后真的能下决心离开贵州……

    傅庭筠和王靖潼正絮叨着,月川却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大小姐把人给打了!”

    “呦呦?”傅庭筠很是震惊,“她不是在屋里练大字吗?怎么会打了人?被打的人要不要紧?有没有去请大夫?”

    “郑管事已经去请大夫了,”月川急得都哭起来,“被打的是个小公子,捂着眼睛只喊痛,也不知道怎样了……”

    听说是个孩子,还伤了眼睛,傅庭筠惊得手脚发软,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

    她不敢往下想,六神无主地催着月川带路:“快,快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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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早一点,希望明天能调整过来……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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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打人

    傅庭筠随着月川刚走出内室,听到动静的阿森就迎了上来:“嫂嫂别急,有我呢!”然后上前扶了傅庭筠,“呦呦性格温和,小猫小狗都不曾打一下,何况是人?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您先别慌,有什么事问清楚了再说!”

    王靖潼也追了上来,扶了傅庭筠的另一只胳膊:“嫂嫂,我陪你去看看。”

    傅庭筠点了点头,心情这才平静了些许。三个人跟着月川到了大门口。

    门口站着两拨人。一边是以雨微为首的几个丫鬟,神色焦虑地围着站在那里伤心地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呦呦劝道“别哭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仔细哭坏了眼睛”;一边是以郑三娘为首的几个媳妇子,围着个年约七、八岁,穿着宝蓝色杭绸直裰的小男孩七嘴八舌地说着“让大娘看看要不要紧”,“到底打着你哪里了,你好歹给我们看看”。那小男孩捂着半边脸不说话,嘴巴抿得紧紧的,神色倔强。

    傅庭筠心弦微松。

    还好没见血……

    那孩子身边站着个比他约大两岁、小厮打扮的小子则指着呦呦直嚷“你别仗着你们家人多就欺负我们,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我们家来福已经去叫人了,到时候叫你们好看”,看似嚣张的神色下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傅庭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声喝斥着自家的仆妇:“你们一大群人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讪讪然地应是,留下雨微和郑三娘,都陆陆续续往家里走。

    而呦呦一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刻扑了过来:“娘,娘,我不是有意的……”她抱着傅庭筠的腿哭得十分伤心,“是三娘说,槐树上的鸟把果子吃了,我想把鸟惊走,就朝着槐树射了几颗石子……”

    那槐树长在南房前门,南房外就是胡同,谁知道石子飞在了胡同外,把人给射着了。

    呦呦没有说,傅庭筠也能想像之后发生的事。

    她不由长叹了口气,牵了呦呦的手,柔声道:“快别哭了。”

    呦呦见母亲没有喝责,抽抽泣泣地停止了哭泣。

    傅庭筠就道:“可你总归是打着人了,不能闯了祸就只知道躲在那里哭。跟娘去看看,先给人家道个歉,该怎样,就得怎样。”

    呦呦害怕得直往雨微怀里躲。

    傅庭筠示意雨微抱了呦呦,自己忙去看那个被打着的孩子。

    “我是这孩子的娘。”傅庭筠指了呦呦,温声道,“你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好不好?我们家的人已经去请大夫了……”一面说,一面想去看那孩子的伤。

    那孩子却把身子一扭,避开了傅庭筠的手。

    跟着孩子身后的小厮见状立刻跳了出来,拦在了傅庭筠和那孩子之间。

    “夫人,我们家老爷可是江浙布政使,”他色厉内荏,“我们不怕你的……来福已经去叫人了……”

    傅庭筠不由佩服起这小厮的孤勇来。声音越发的柔和起来:“我女儿打伤了你们家的公子,是我们不对,我在这里给你们家公子赔个不是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想先看看你们家公子的伤,大夫还要过些时候才来,免得耽搁了你们家公子的伤情……”又道,“你说你们老爷是江浙布政使,是不是住在前面本司胡同厉大人家的孩子?这样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我这就让人去给你们家报信。等你们家大人来了,该怎样就怎样,这件事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不会推诿的!”

    那小厮听着,就有几分松动,朝小男孩望去。

    小孩子却显得有些怪异,听傅庭筠这么一说,反而有些紧张地朝后挪了几步,背靠在了墙上。

    而呦呦听到母亲低声下气地给那小孩子道歉,那小孩子不仅不领情,还冷着个脸不理睬母亲,心里顿时难受得要命,挣扎着溜下雨微的怀里,跑到傅庭筠前面,把傅庭筠拦在了身后。

    “是我把你打伤的,你,你要怪就怪我,不许给我母亲脸色看!”她磕磕巴巴地道,“你要是生气,那,那……”她想了想,道,“那你就把我的眼睛也给打瞎了好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然后又强调道,“你不许给我母亲脸色看!”

    那小孩子听了,脸色就更怪异了。

    傅庭筠又是又好笑又好气,喝斥呦呦道:“胡说些什么呢?把你的眼睛打瞎了别人的眼睛就能好了不成?”又道,“你把人打伤了,给人道歉了没有?还不快跟人家赔礼!”

    呦呦嘟了嘴,很委屈地道:“我听见外面‘哎呀’一声,说打伤了人就跑出来给他道歉了,可他不要我道歉,要我赔他的眼睛……”说着,想到自己要没了眼睛那该有多痛,又害怕得哭了起来。

    傅庭筠没有办法,只好抱了呦呦,想着郑三娘和厉家的黄婆子交好,吩咐雨微:“你和郑三娘一起去给厉家报个信吧?”然后对那男孩子道,“要不,你去我们家坐坐?也好等了你们家大人来。”

    那孩子却只是摇头。

    胡同口就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响动。

    大家循声望去,就看见几个丫鬟、媳妇子簇拥着脸色苍白的厉夫人疾步朝这边小跑过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

    看样子这孩子是厉家的公子了!

    傅庭筠思忖着,把呦呦交给雨微,自己迎了上去。

    “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厉夫人冲上前就抱住了那个小男孩,“十三,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一面说,一面去扒那孩子捂在脸上的手,眼泪已经簌簌地落下来。

    那孩子别过脸去,不让厉夫人看。

    傅庭筠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厉夫人听了只是微微颔首,看孩子伤处的欲/望更强烈了:“十三,快给娘看看。”

    那孩子却执意不肯。

    傅庭筠顿时有些怀疑起来……

    谁知道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阿森却疾步上前,抓住那孩子的手腕就将他的手强行从脸上拿开。

    白皙如玉的面孔上,哪里有一点点印记,更不要说是伤痕了。

    “啊!”众人目瞪口呆。

    “你骗我!”呦呦立刻跳了起来,“娘,他骗我!”又委屈地扑到了傅庭筠的怀里。

    傅庭筠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不由庆幸地道。

    厉夫人的脸却涨得通红,忙向傅庭筠道歉:“这孩子,家里最小,被我们给惯坏了。”又忙褪了手腕上一只羊脂玉的手镯给呦呦,“全是我们十三的错,这个是在潭柘寺里开过光的,给您家大姐儿压压惊。”

    傅庭筠自然不会要:“孩子们闹着玩,您也不要放在心上。说到底,还是我们家呦呦不对,不该乱射小石头。”然后对呦呦道:“快给厉家小公子赔个不是!”

    呦呦很不服气,但母亲发了话,她却不敢不遵守,狠狠地瞪了厉公子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我不对”。

    厉夫人很是尴尬,忙道:“是我们不对,是我们不对!”回头嘱咐厉公子,“快,还给赵夫人和赵小姐赔个不是!”

    厉公子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吭声。

    傅庭筠心里有些不喜欢这孩子的性格,也就不愿意和这家人打交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笑着说了声“大家没事就好”,对厉夫人道:“您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想必又惊又怕的,不如到家里喝杯茶吧!”

    厉夫人很不好意思:“不打拢赵夫人了!”说着,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腕,低声道:“还不快给赵夫人和赵小姐道歉!”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怒意。

    厉公子抬睑飞快地睃了傅庭筠和呦呦一眼,猛地甩手,竟然挣脱了厉夫人的手,一溜烟地跑了。

    厉夫人一愣。

    跟着厉夫人来的那些丫鬟媳妇一副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跟着厉公子的小厮见状,也跟着厉公子跑了。

    厉夫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向傅庭筠曲膝行了个福礼:“都是我教子无方,让您看笑话了。”

    脸色通红,显然气得厉害。

    “小孩子家,是有点脾气的。”傅庭筠和厉夫人客气了半天,见厉夫人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心里还惦记着孩子的事,寒暄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呦呦不服气地道:“他是个骗子!”

    傅庭筠沉了脸:“你乱射石子打着人了,是不是真的?”

    呦呦顿时泄了气,垂着头应了句“是”。

    “这次还好厉公子没事,若真是打着眼睛了,你怎么办?就是把你的眼睛也打了,难道那厉公子就能好不成?”傅庭筠趁机教训呦呦,“你想想,平时你的手被针扎了一下都痛得不得了,何况是眼睛被打了?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眼睛,该有多伤心难过啊……”

    呦呦一句话也不敢说,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听母亲教训。

    阿森心痛呦呦,上前想劝几句,却被王潼靖一把拉到了外面:“大嫂在教训孩子,你别在一旁跟着和稀泥!这件事呦呦的确有错。”

    “可是……”阿森还要争辩几句,就看见三堂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说呦呦闯了祸,”她也顾不得和阿森、王潼靖寒暄,焦急地道,“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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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互动

    “没事,没事。”王潼靖把事情的经过跟三堂姐说了一遍,“现在已经没事了!”

    三堂姐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阿森奇道:“您怎么知道的?”

    三堂姐笑道:“是曦哥儿让宝书去给我送的信,说呦呦闯了祸,让我快来。”

    “咦!”阿森和王潼靖不由都睁大了眼睛,阿森更是道,“我说呢,刚才怎么没有看见曦哥儿的影子,还道他害怕躲了起来。原来是去指使我搬救兵去了。”一时间觉得这孩子如此的机敏,他这个做叔叔的也与有荣焉,上前几步,站在正屋的台阶上喊着“曦哥儿”。

    曦哥儿立刻就冒了出来:“二叔,二叔,您小点声!免得被娘听见了。”

    阿森望着曦哥儿胖乎乎的面颊嘿嘿直笑,道:“你师傅呢?”

    “被杨世伯叫出去了,说是去赴什么八仙筵,”曦哥儿笑着,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那个厉十三走了?”

    阿森点头,摩挲着曦哥儿的头:“你今天不错,还知道去搬救兵!”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春饼和元宵肩并着肩走了进来。

    “沈大表哥、沈二表哥!”曦哥儿一见,立马就跑了过去。

    三堂姐就解释道:“听说呦呦闯了祸,这俩小子非要跟过来不可,说是要给呦呦求情。我寻思着,万一真闹得不可开交,这两小子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就让他们跟过来了。”

    正说着话,听到动静的傅庭筠走了出来:“三姐姐来了怎么也不进屋坐坐?”

    “这不是看着你在忙吗?”三堂姐和傅庭筠打了个招呼,一行进了厅堂。

    春饼没有看见呦呦,又不敢离母亲左右,就踮了脚朝内室张望。

    家里刚换了湘竹帘,透过帘子,春饼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身影跪在临窗的大炕前,一动也不动,不知怎地,心里就一痛。待大人们分宾主坐下,丫鬟上了茶点,他再也忍不住,问道:“九姨母,呦呦表妹呢?”

    春饼是三姐夫手把手教出来的,最守礼谦和不过了,大人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却贸然张口询问,这样有失沉稳的事却还是第一遭,傅庭筠心里暗暗奇怪,但还是道:“她闯了祸,如今正在受罚呢!”

    “九姨母,又不是呦呦表妹的错。”见哥哥开了口,元宵也不甘示弱地道,“要罚,应该罚那个厉十三才是,怎么能罚呦呦表妹?”他说着,跑到傅庭筠面前拉了她的衣袖,“要不,要不,”元宵想了半天,道,“我代呦呦表妹受罚吧?”话一说出口,顿时觉得是个好主意,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是哥哥,我代呦呦表妹受罚吧!”

    “这孩子!”傅庭筠笑着摸了摸元宵的头,道,“倒是个纯良的性子。不过这是呦呦做错了,怎么能让你代罚呢?那惩罚又有什么意义呢?”傅庭筠说了通“谁做错了谁负责”之类的话,然后问起三堂姐怎么会突然带了孩子过来,知道是曦哥儿去报信之后,她不免有些激动,拉了曦哥儿到身边,笑道:“这孩子,平日里只看着他喜欢吃这吃那的,万事不放在心上,不曾想还知道要维护姐姐……”

    这样才有长子的样子嘛!

    曦哥儿受了母亲的表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

    “可见我们曦哥儿万事心中有数。”三堂姐趁机赞扬着曦哥儿。

    傅庭筠不免要谦虚几句。

    春饼的目光却落在了内室的竹帘上。

    就看见那跪在临窗大炕前的小人儿挪挪了身子,一副跪疼了膝盖的模样。

    春饼不由暗暗着急。

    见大人们议论着今天的事,他就悄悄地朝着曦哥儿使眼色。

    曦哥儿就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朝春饼这边靠了过来。

    春饼低声道:“你们家怎么还不开饭?”

    曦哥儿困惑地朝外面望了望,道:“这还不到晌午,开什么饭啊?”说着,露出恍然的表情来,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了,沈大表哥一定是肚子饿了。”他很是得意。平常大家都说他总惦记着吃,现在人人称赞的沈大表哥也惦记着吃,大家再也不会说他馋嘴了吧!

    一旁的元宵听着也跟过来凑热闹:“大哥,早上你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稀饭……”

    春饼不由大急,瞥了一眼正说得起劲的大人们,这才道:“你们这两个笨蛋,若是要用午膳,呦呦表妹就不用继续跪着了!”

    两个孩子大悟,曦哥儿忙道:“我这就去跟郑三娘说!”然后一溜烟地跑出了厅堂。

    春饼松了口气。

    不一会,曦哥儿折了回来,对着春饼做了个“成了”的手势。

    春饼不由微微地笑。

    目光再次落在了内室的竹帘子上。

    耳边则传来母亲的声音:“……这么说来,今年夏天就可以去玉鸣山避暑了?”

    “嗯!”傅庭筠笑道,“前两天才到顺天府把地契换过来。这两天正准备找工匠把那边的宅子修整修整。等天气热的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去玉鸣山住几天了。”

    “肯定是要去的。”三堂姐笑道,“到时候我们去帮你暖暖房!”

    新房子住进去,按风俗要把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接到家里热闹热闹,添些人气,大家称之为暖房。

    傅庭筠笑着连连点头。

    三堂姐就问:“这宅子是七妹夫帮着找的吗?”

    “是啊!”傅庭筠道,“没想到他比牙行和叶三掌柜的消息还灵通。”

    三堂姐听了不由道:“你三姐夫那会,也多亏了他跑前跑后。你说,他这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多花些心思在举业上呢?七妹妹也是,就这样纵容着他在京都混日子。”

    “各人的性子不同嘛!”傅庭筠笑道,“就像我们家的六叔,就喜欢在外面游历。”

    说起这个,三堂姐就叹气:“祖母的周年都没有过就分了家,如今傅家都成了华阴的笑话了。六叔还不消停,竟然搬到了渭南……让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要另立宗祠呢!”

    二伯父和二伯母不也在城北置了宅子另过吗?

    总归是离了祖居之地。看在别人眼里,一样是要和老宅子划清界限。

    当着三堂姐,傅庭筠却不好说什么,只得转移了话题问起三姐夫的差事来:“听说要升给事中了?”

    三堂姐闻言满面春风:“还没个定数。也不好说。”

    她正说着,郑三娘走了进来,笑着给众人曲膝行了礼,请傅庭筠示下:“您看,这午膳摆在什么地方?”

    这么早!

    傅庭筠不禁望了望窗外,但午膳已经做好了,却也不好就这样凉着,笑道:“那就摆在厅堂吧!”

    郑三娘应了一声,吩咐粗使的婆子传菜。

    元宵听着喜上眉梢,张口就欲提呦呦的事,却被哥哥一把拉住捂了嘴。

    他不解地望着哥哥。

    就听见九姨母吩咐雨微:“让呦呦起来吧!吃了饭,再罚抄《千家诗》五遍。”

    雨微笑着去喊呦呦。

    春饼这才放开了元宵。

    元宵不禁朝着他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春饼淡淡地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几个孩子被安排在小桌子上用午膳。

    呦呦坐上来就向曦哥儿道谢。

    元宵则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呦呦的碗里:“吃了腿就不痛了。”

    呦呦使劲地点头,眼睛红了起来:“多谢沈家二表哥,还替我在母亲面前求情。”

    “嘿嘿嘿!”元宵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提起伤心事,呦呦义愤填膺:“都是那个厉十三……”

    曦哥儿就帮着出主意:“要不,我跟师傅说,让师傅去打他一顿?”

    “我也要去!”坐在曦哥儿身边的旭哥儿立刻道,“我也要跟师傅一起去打人。”

    “那怎么能行!”春饼立刻反对,“己欲不施,毋施于人。他做错了,是他行为不端,我们不能因此也和他一样做错啊……”

    “沈家大表哥是老学究!”呦呦很是不满,嘟了嘴,还低声嘟呶,“都不帮我求情……”

    春饼望着气乎乎的呦呦,嘴角微翕,欲言又止,眼底却忍不住闪过些许的黯然。

    “呦呦别生气!”元宵忙哄着呦呦,把另一只鸡腿也夹到了呦呦的碗里,“我陪着你去找那个厉十三算帐就是了。”

    呦呦摇了摇头,把鸡腿夹给了旭哥儿,道:“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应该乱射石子。他也骗了我。这件事就当我们扯平了。”

    “那姐姐和我们一起习武吧?”曦哥儿听着就道,“这样肯定就不会射偏了——他不是说我们把他的眼睛射了吗?那下次我们就把他的眼睛射瞎了算了,也免得他装模作样的忽悠人!”

    “不行,不行!”呦呦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睛被射了多痛啊!做了瞎子就一辈子看不到东西了。”这才觉得春饼的话有道理,不由语凝,半晌才道,“我们不能和他一样当坏蛋!”

    元宵连连点头。

    曦哥儿却不以为意。

    他不过是想替姐姐出头,若是姐姐觉得不好,那就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春饼嘴角却不由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食不言寝不语。快吃饭,小心把饭喷到别人碗里去了。”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

    春饼却好像听见呦呦小声地嘀咕着他管得宽。

    他不由苦笑。

    抬头却看见月川小跑着进了厅堂:“夫人,厉夫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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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

    PS:祝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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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潜行

    傅庭筠在垂花门迎了客人。

    随厉夫人同来的还有两个丫鬟并七、八个婆子,丫鬟手里捧着点心匣子,婆子手里则捧着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

    “都是我们家十三,”厉夫人满脸的歉意,“让您家大姐儿受惊了。”她指了指身后的东西,“不成敬意,还请赵夫人笑纳。”

    “孩子们闹得好玩,厉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傅庭筠连声推辞。

    既然来道歉,骗了呦呦的厉家十三少爷却不见影踪。不知道是因为厉夫人管不住这个儿子?还是厉家夫人对儿子太过溺爱,怕他们会给厉十三脸色看,因而不愿意勉强儿子跟着一起到赵家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觉得厉夫人少了几分诚意,又见厉家的礼品十分的丰厚,对厉夫人这种用锦帛弥补过错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从前和厉家不过是点头之交的同时觉得厉家行事作派和自己家是两码事,以后还是照样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眉宇间显得有些冷淡。

    厉夫人不知道是因为儿子没有跟着一起来道歉而觉得有些心虚还是见傅庭筠神色有些冷淡,她显得有些不安,喃喃地道:“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家十三不对,这些礼物您必务要收下,不然我这心里难得安宁。”

    只是为了求个安宁吗?

    傅庭筠的眉宇间又冷了几分。

    她吩咐雨微收了礼物,没有请厉夫人到屋里坐,而是站在屋檐下客气地道:“您用过午饭没有?要不,再添点?”

    厉夫人这才惊觉她打扰了赵家的午膳,忙道:“不用,不用。你们吃你们的,我也该回去了。”然后又解释道,“我回去就急匆匆想着要早点过来给赵夫人赔个不是,没注意到这都快到晌午了。”说着,她看了看天空,笑道,“赵夫人家的午膳开得真早!”

    “家里有客人,所以就开得早了些。”傅庭筠和她应酬,再次邀请她到家里用午饭。

    厉夫人极力推辞,待雨微拿了给厉家准备的回礼过来,傅庭筠不再挽留,送厉夫人出了大门。

    回到厅堂,三堂姐关切地道:“厉夫人来,都说了些什么?”

    傅庭筠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三堂姐、阿森和王潼靖都有些气愤:“怎么能这样?难怪他们家的孩子那样的不懂事!”

    “算了。”傅庭筠道,“就算是认识了这家人,以后和他们交往多个心就是了。”

    话虽如此,众人不免唏嘘半晌。

    傅庭筠就留了三堂姐在家里帮着陪王潼靖,三堂姐也有些日子没来,而且听说赵凌又要升官了,也想仔细地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想着三姐夫下午酉时就下了衙,派了个小厮去给三姐夫递话,让他晚上过来吃饭,帮着陪陪阿森。几个孩子则去了呦呦住的西厢房。

    春饼见书案上还摊着用镇纸压着的描红,走过去要瞧。

    呦呦立刻跑过去将描红抱在了怀里,吩咐丫鬟阿萝:“把它收拾好了——家里来了客人,书案上乱糟糟的。”

    阿萝忙笑着将描红收到了闷户柜里。

    春饼无奈地叹气。

    那边元宵和曦哥儿早上了炕,喊春饼过去喝茶:“……是九姨父从贵州捎回来的铁观音。”

    春饼笑着上了炕,见曦哥儿喝的是蜂蜜水,笑道:“曦哥儿喜欢喝什么茶?”

    “什么茶都不好喝。”曦哥儿道,“我只喜欢喝糖水。不过安师傅说这茶好,我就让涉江沏给你们喝。”又道,“大表哥,你觉得好喝吗?要是好喝,我就让人给你包些回家。你还可以带给三姨父尝尝。”

    “好啊!”春饼笑着应了,“这样的好茶,想必不会很多,你给我包一点就行了。”

    曦哥儿连连点头。

    元宵却道:“这茶比大碗茶好喝。”

    春饼给了元宵一个暴栗:“不懂就不要乱说。”

    元宵摸着头。

    阿萝端了用海棠花攒盒装的点心过来。

    呦呦将装着杏仁酥的攒盒挪到了春饼那一边。

    春饼看着眼睛一亮。

    然后看见呦呦将装着窝丝糖的那边挪到了元宵的面前。

    他拿杏仁酥的手不由得一僵。

    呦呦几个却没有谁注意春饼,只顾着和彼此说话。

    “那个厉公子怎么会这么坏?”元宵道,“难道他们家里的人都不管他不成?”

    “多半是他们家很有钱,”曦哥儿道,“我听周妈妈说,他们村有人打死了人,就拿钱给别人,别人就不告他了。”

    “还有这种事?”元宵大感兴趣,催着曦哥儿,“你快给我讲讲!”

    旭哥儿年纪还小,走到哪里都有乳娘带着。那乳娘听了就笑道:“表少爷是有福之人,哪里听说过这些事。那家人原是官宦世家……”

    春饼听着眉头微皱,厉声打断了乳娘的话,道:“仗势欺人,不是什么好人!就和那厉十三一样。你们不要学他。要不然,你们也会变成厉十三那样的人。”

    乳娘窘然。

    这事由他而起,元宵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嘀咕道:“不过听听而已!”说着,朝呦呦望去,希望呦呦能站在他这一边。

    呦呦却觉得春饼说的有道理,道:“有样学样。你们听多了,肯定也会学厉十三的。”

    春饼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

    元宵不免有些讪讪然。

    乳娘则红着脸抱了旭哥儿:“我陪二少爷去午休。”

    呦呦抓了些糕点给旭哥儿,乳娘这才抱着旭哥儿去了旁边的耳房。

    春饼就和呦呦说着话:“端午节你去看龙舟吗?”

    “不去。”呦呦道,“爹爹不在家,我和弟弟还小,娘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不仅没有失望,还很高兴地道,“到时候我们在家里吃粽子。”

    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话到嘴边,春饼又咽了下去。

    自己都是跟父亲去的,若要带上呦呦,得父亲先同意才行。若是父亲不答应,他许下的诺言不能实现,岂不是失信小人?

    春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是个大人。

    这样,就能带呦呦去看龙舟了,还可以把曦哥儿和旭哥儿也都带上,呦呦肯定会很高兴!

    他不由垂下了头。

    耳边却来弟弟洪亮的声音:“呦呦表妹,你和我们一起去吧!爹爹说,端午节会带我和哥哥一起去西苑看龙舟。我跟爹爹说,爹爹肯定会答应的……”

    春饼不禁坐直了身子,有些紧张地朝呦呦望去。

    呦呦弯着眼睛笑,嘴角翕翕,正欲说什么,屋里突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发现响动是从靠西的窗棂传来的。

    呦呦忙喊了阿萝:“你去看看,是什么声响?”

    十五岁的阿萝立刻去推窗棂。

    春饼忙在她身后嘱咐:“你小心点!”

    阿萝回头朝着春饼笑了笑,略一使劲,就推开了窗棂。

    他们看见厉十三带着刚才那个小厮骑在隔壁的墙头上,正拿着个竹竿捅着他们家的窗棂。

    呦呦不悦地嘟了嘴。

    曦哥儿则跳下了炕:“他想干什么?我去找郑三,一竿子把他给捅下去,看他还敢不敢偷窥我们家的院子!”

    元宵也下了炕,却对着厉十三道喝道:“你想干什么?”

    厉十三看见元宵,愣了愣,道:“你是他们家什么人?”

    “你管我是什么人?”元宵道,“你还有没有规矩,怎么能窥视别人家的院子呢……”

    厉十三睬也不睬元宵一下,径直冲着呦呦道:“喂,我不是有意的!见你的弹弓打得好,就想认识认识……没想到你是个女娃……你也是的,和我私了就是了,干嘛把家里的大人引了来……我也是骑虎难下……我为了向你道歉,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通他们家的下人……”

    可有这样道歉的吗?

    呦呦狠狠地瞪了厉十三一眼,想到春饼一向沉稳得让人害怕,不禁拉了拉春饼的衣袖,道:“我不想理他……”

    春饼沉着脸“嗯”了一声,吩咐阿萝:“把窗子关了吧!”

    阿萝应声而去。

    厉十三不由急了起来:“那个谁?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要人关窗子?”又对呦呦道,“喂!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吧?”

    “你若知道什么是礼貌,就不会花大价钱买通隔壁的下人让人翻墙了!”春饼毫不留情地道,“你要真想向我表妹道歉,就应该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来,而不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地骑到墙上去捅别人家的窗户!”

    厉十三闻言脸色涨得通红,他辩解道:“你才偷偷摸摸地呢!我只是不想和我娘一起来……”

    阿萝也觉得这位厉少爷行事十分的荒诞,也不管厉十三还在说话,直接关上了窗户。

    厉十三的声音被挡在了外面。

    呦呦十分担忧地道:“他会不会爬过来啊?”

    “不会的。”春饼十分肯定地道,“你和元宵去旭哥儿的耳房,我这就去求见隔壁的主人……”

    呦呦有些犹豫:“不告诉娘亲吗?”

    春饼被问得一咽。

    这件事当然应该告诉长辈,然后由长辈出面和隔壁的主人交涉……他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那,那就告诉姨母吧!”他说着,突然间觉得有些怏怏然。

    呦呦朗声应了一声,跑去了正房。

    等阿森赶过去的时候,厉十三早不知道哪里去了。那家的主人却把放厉十三进门的下人找了出来……这就不是傅庭筠他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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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比较急的事,临时出了趟门,原来以为能赶回来的,结果还是耽搁了。没来得及提前给大家打招呼,非常的抱歉……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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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吃食

    因出了这件事,傅庭筠让雨微去打听厉家的事。

    雨微回来道:“听那黄婆子说,厉夫人是续弦,那厉家十三公子却是从前夫人生的,不到半岁生母就病逝了。厉家的老太太心痛这个孙子,从小就养在自己屋里,对他很是溺爱。就是厉大人对他语气严厉了些,厉家老太太都不喜欢,何况是厉夫人?厉夫人根本就不敢管教,只能拿好话哄着。厉家十公子到国子监读书,他吵着也要来看热闹,厉家老太太就让厉夫人带了他一同来京都。他平日倒也算听话,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会这样。厉夫人急得不行,回家就先写了封信让人送去了厉大人那里才带了礼物来我们家陪礼道歉。厉家十公子和十三公子是一母同胞的,据说知道厉夫人给厉大人写了信,还颇有微词,觉得厉夫人在父亲面前告了十三公子的状,以至于厉夫人这些日子十分的不好过。”

    傅庭筠不由皱眉,决定提早去玉鸣山避暑:“……那厉家十三公子毕竟是个小孩子,他若是惹出个什么事来,厉夫人管不了,我们也不好找个孩子去说理。正好那边的院子也修理得差不多了,孩子们过去,可以帮着修整花木。一来让孩子们认识认识花花草草的,二来也能让孩子们动动手。岂不比留在这里和那厉家生气的好?”

    雨微连连点头,笑道:“如此也好。小孩子心性,等我们下山回家时,那厉家十三公子说不定早把这件事给忘了。”

    傅庭筠就让她去给三堂姐递个话:“让她也带着孩子和我们一起上山吧。这才刚刚入夏,风吹在人身上就带着股热气,今年只怕是个炎夏。听说三姐夫对孩子们管得严,春饼每天要练三千个字,天气略一热就会湿了衣裳,三姐姐为此还特意给他买了个小丫鬟专门打扇。跟着我们去玉鸣山,孩子也能舒服些。”

    雨微笑着应了,吩咐各房的丫鬟、婆子们收拾箱笼,自己去了沈府。

    三堂姐有些犹豫:“是不是太早了些?”今年闰六月,肯定比往年要热一些。他们家既不是那商贾巨富,又不是那高官权臣,没办法弄得到窖冰消暑,大人还好说,做为母亲,她却心痛孩子。若是能跟着傅庭筠去玉鸣山住上几个月,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她们若是上山,不仅要带整个夏天的箱笼和身边服侍的丫鬟婆子,为了不耽搁功课,春饼和元宵请的西席先生也要一并带过去……她主要是觉得这样太过喧扰了些。

    雨微跟了傅庭筠这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她低声笑道:“请您过去,还有一桩事。”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我们家夫人有了身孕……”

    “啊!”雨微的话音未落,三堂姐一脸又惊又喜的表情,“这个荃蕙,怎么也不给我透个音。”又掩了嘴笑道,“她的动作可真是快。”

    雨微也跟着笑:“我们毕竟是做下人的。您若是能去和我们夫人做个伴,我们夫人既有了说体己话的人,遇事又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正是,正是。”先前想着自己占别人的便宜,三堂姐有些不自在,现在是去帮傅庭筠,她那点不自在也就烟消云散了,她高兴地道,“我这就随你过去看看九妹。”

    雨微笑着应喏,陪着三堂姐回了史家胡同。

    两姐妹见面,少不了一番嘻笑,又一起翻了黄历,决定四天后启程去玉鸣山。至于端午节,三堂姐笑道:“让你姐夫上山……玉鸣山的风景可是出了名的好。他不是喜欢饮酒吟诗吗?让他对着满山的树去悲春悯愁去。”

    一席话说得大家哈哈直笑。

    虽然当着傅庭筠的面三堂姐说得理直气壮,可回去了还是得和三姐夫商量这事。

    父亲爱子之心都在心里。

    三姐夫迟疑道:“只怕没有人督促两个孩子的功课?”

    三堂姐早有打算,笑道:“孩子们越来越大,我们总不能一辈子管头管脚的吧?这些年春饼和元宵跟在你身边,都乖巧懂事得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着放放手,看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把你平日的教导听进去。如果他们有所放纵,你再把我们接回来就是了。”

    三姐夫听着有道理,然后想起另一桩事来:“我答应了孩子们端午节带他们去西苑看龙舟的。”

    三堂姐一愣。

    答应了孩子的事肯定是不能食信的。

    她想了想,道:“那玉鸣山又不是张掖,到时候清早下山,第二天回去就是了。”

    三姐夫见再没有了值得担心的事,笑着:“行啊!你就和九妹妹他们一起去山上住些日子吧?”说着,目带歉意地望着三堂姐,低声道,“等明年,我想办法弄些冰来给你和孩子们消暑。”

    三堂姐心里一热,面上娇嗔道:“那岂不是便宜了九妹妹家别院那满院子的风?”

    三姐夫哈哈大笑。

    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握住了三堂姐的手。

    三堂姐顿时满脸通红,一面抽着被丈夫握着的手,一面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要去吩咐厨房做饭了!”

    三姐夫咧了嘴笑,略一用劲,三堂姐跌扑在了三姐夫的怀里……

    ※※※※※

    玉鸣山的宅子和傅庭筠史家胡同的宅子一样,都是三进。不过后罩房还带着个院子,很大,种满了香樟树。

    元宵和曦哥儿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在林子里乱窜。

    旭哥儿看了眼热,也跟在他们身后跑。

    呦呦就拽了旭哥儿:“你跟着姐姐,林子里的草深,小心有蚱蜢跳出来咬你。”

    “蚱蜢不咬人。”旭哥儿忽闪着大眼睛,一点也不怕,“师傅说,癞蛤蟆、蟑螂、臭虫,都不咬人。”

    呦呦语塞,只好道:“反正你还小,不准去。”语气带着点无奈的霸道,又哄着他,“你如果乖乖听姐姐的话,我等会给你洗樱桃吃。”

    旭哥儿道:“姐姐不洗,阿萝也会洗。”不买呦呦的帐。

    呦呦又急又窘。

    一直站在呦呦身后没有说话的春饼突然道:“你个子太小,丢到草丛里就看不见人了。到时候我们都去找你,要耽搁吃饭的。”

    旭哥就闻言就有些犹豫。

    呦呦看着精神一振,忙道:“是啊!你每次乱跑,我们都到处找你。要是找不到,曦哥儿还要被母亲责怪……”

    旭哥儿的犹豫之色更浓了。

    春饼趁机牵了旭哥儿的手,一面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把二少爷和表少爷叫回来。”一面不动声色地往正房去。

    旭哥儿见那小厮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跑去找元宵和曦哥儿了,这才安心跟着春饼去了正房。

    呦呦松了口气,吃过午饭,指使丫鬟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摆好了,见阿萝还忙着和丫鬟们铺房陈设,就一个人去了春饼住的西厢房南边的耳房。

    春饼的小厮丫鬟在布置房间,春饼则在整理自己的书藉。见呦呦进来,他笑道:“是不是旭哥儿又顽皮了?”

    “不是。”呦呦有些讪讪然,“他被安师傅叫去了。”她说着,坐到了旁边的绣墩上,嘀咕道,“他见到安师傅就老实了。”

    “安师傅是他的师傅,他见到师傅自然就老实了。”春饼不以为意地笑道,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小小荷包出来,“是桃花糕,上次父亲去陈阁老家喝酒带回来的,说是宫里的点心,你尝尝喜欢不喜欢?”

    呦呦一听,眼睛笑成了弯月儿。

    她高高兴兴地接过荷包,打开一看,荷包里放着四五块粉红色的点心,做成桃花的样子,还有黄色花蕊,做得像真的一样。

    “好漂亮啊!”呦呦拿在手里舍不得吃,跳下太师椅,“我拿去给娘看。”

    春饼闻言面色绯红,语气有些含糊地道:“只有这几块,不好分,所以才没有拿出来的。”

    呦呦听着不由歪了头,仔细地数着桃花糕:“娘的,三姨母的,大表哥的,二表哥的,曦哥儿的……”然后就没有了。

    她不禁有些气馁。

    春饼就道:“我和元宵都吃过,你们吃就行了。”

    呦呦想了想,又重新数:“娘的,三姨母的,曦哥儿的,旭哥儿的……”加上她的,正好。

    她的眼睛重新笑成了月牙儿,捧着那点心就雀跃地去了母亲屋里。

    傅庭筠正和三堂姐坐在那里说体己话:“……他一回来我就有了……实在是怕人笑话……这才没有说的。”

    “你们夫妻恩爱,别人羡慕还来不及,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堂姐说着,看见呦呦进来,忙打住了话题。

    呦呦有些狗腿地跑到了傅庭筠和三堂姐面前,把点心捧给她们看:“娘亲,三姨母,这是大表哥给我的,说三姨父从宫里带回来的,可好吃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给傅庭筠,又拿了一个给三堂姐。

    三堂姐“咦”道:“他爹带了一匣子回来,一共只有十二个,我分了五个给春饼,分了五个给元宵……没想到春饼竟然一直留着……”很是诧异。

    傅庭筠也很是意外。

    知道春饼只得了五个,就将那桃花糕放回了呦呦的手里:“你们吃吧!娘不吃。”

    三堂姐也将桃花糕放回了呦呦的手里,笑道:“姨母吃过了,你们吃吧!”

    呦呦眼睛一转,道:“那姨母和娘分着吃一块吧!”然后不由分说,小心地将那桃花糕掰成了两瓣,还细心地将三个花瓣的那一份递给了三姨娘,两个花瓣的那一份递给了母亲。

    三姨娘看了“哎哟”一声,把呦呦抱在了膝上:“我的儿,真是心痛死人了。”然后褪了手上的翡翠手镯给呦呦带上,“三姨母不吃。这个是赏了你戴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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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别样

    傅庭筠忙拦了三堂姐:“哪能这样惯着孩子!”

    呦呦也不要:“严先生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我孝敬娘亲和姨母是应该的。我不能要姨母的东西。”

    “好,好,好。”三堂姐听着更高兴了,“姨母知道你孝顺,可这是姨母的心意,没有送出去了还收回来的道理。这次你就收着,下次姨母不赏你首饰了,赏你别的东西。”说着,将那镯子套在了呦呦的手腕上。

    呦呦是小孩子,手腕细,根本就戴不住。加上母亲也不让她要,她挣扎着要还给三堂姐,三堂姐却执意要把那镯子送给呦呦,两人推来推去的,要不是雨微,镯子差点掉在地上,傅庭筠只好让呦呦收下,但还是道:“莫非春饼和元宵孝敬你东西你也这样打赏孩子们不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那是,那是。”三姨母笑盈盈地应着,感叹道,“我这不是没闺女欠得慌吗?”

    大家不由一阵笑。

    呦呦曲膝给三姨母行了个福礼,正式道了谢,让雨微帮着把镯子收好,拿了剩下的点心去了曦哥儿那里。

    丫鬟、婆子正在收拾房间,曦哥儿、旭哥儿和元宵却在书房里玩投壶。

    曦哥儿十投八中,旭哥儿更厉害,眼到手到,神色轻松,无一不中,弄得投十中一的元宵面上无光,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太师椅上嚷着:“这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几分蛮力罢了。我们要玩就玩乞巧牌。”

    刚进门的呦呦听了不禁“扑哧”一声笑。

    哥三个听到动静都望过来。

    元宵不由讪讪然地笑。

    旭哥却丢下投箭就跑了过来:“姐姐,我们刚才找你玩,可你不在。”

    呦呦就举了举手中的荷包:“我去了大表哥那里,大表哥给的。桃花糕,是宫里的好东西。不过不多,大家都尝尝。”说着,打开了荷包,给了旭哥儿一个。

    元宵“咦”道:“我的早就吃完了,没想到大哥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又道,“这桃花糕好。”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

    曦哥儿得了桃花糕先是拿在手里欣赏了半天,然后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起来。

    旭哥儿则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元宵就问他们哥俩:“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吃。”曦哥儿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又香又甜。比三娘做的伏苓糕还要好吃。”

    旭哥儿有些不以为然,道:“太甜了。”见呦呦拿着块点心站在旁边发呆,大声道,“姐姐,你也不喜欢吃吗?”

    “哦!”呦呦回过神来,忙道,“不是,不是。我要回房再吃。”说着,匆匆往外走,“你们玩你们的吧!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一大早还要给娘问安呢!”

    曦哥儿摸着头:“这还不到戌正呢……”

    旭哥儿却拉了元宵的衣袖:“二表哥,什么是乞巧牌?”

    元宵来了精神,指使着曦哥儿屋里的一个丫鬟去自己屋里拿乞巧牌,然后把曦哥儿和旭哥儿拉到窗前的罗汉床上:“我告诉你们怎么玩……”也不管呦呦了。

    呦呦从曦哥儿屋里出来,去了春饼那里。

    春饼还在整理他的书籍。

    见呦呦过来,忙道:“我娘和九姨母……吃了没有?”

    而呦呦见他的脸还红红的,奇道:“大表哥很热吗?”然后朝四周望去,见窗户大开,看春饼的目光就更是困惑了。

    春饼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又问起三堂姐和傅庭筠来:“……都没有说什么吗?”

    “姨母夸我孝顺,”呦呦高兴地道,“还赏了我手镯。”她叽叽喳喳地把当时的情景说给春饼听。

    春饼听着就松了口气,问呦呦:“点心好吃吗?”眼里含着几分期盼。

    呦呦听着忙掏出了荷包:“大表哥,我和你一人一半。”说着,将那桃花糕分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春饼,“你都没吃着!”很是为他委屈的样子。

    春饼听着胸口一热,忙道:“我不喜欢吃……你吃就是了。”

    “我们一人一半。”呦呦想着元宵和曦哥儿的样子,觉得这点心肯定很好吃,春饼根本没有吃过,却说自己不喜欢,肯定是客气话,坚持要分春饼一半。

    春饼望着呦呦清澈澄净的大眼睛,还有洁白如玉雕般的掌心里躺着的半块粉红色的点心,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似的,让他既害怕又欢喜。

    呦呦见他不动,娇嗔着跺了跺脚,喊了声“大表哥”。

    春饼心里就慌慌的,低下头,就着呦呦的手掌就将那半块点心吞了下去。

    他的舌尖卷过呦呦的掌心,痒得呦呦咯咯直笑,将手心在帕子上擦了擦,这才吃起另半边点心来。

    春饼就问她:“好不好吃?”

    “好吃!”呦呦意犹未尽地点头。

    春饼看着,有些高兴也有些伤心。

    高兴地是呦呦喜欢他送的点心,伤心的是这点心只有这么一点点,呦呦吃得不尽兴。

    他不由握了拳头,眉宇间就透露出几分毅然决然的凌厉:“呦呦,我会好好读书的,长大了也当阁老。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桃花糕就能吃多少桃花糕了。”

    “啊!”呦呦不由张大了嘴巴,惊愕地望着春饼,弄不清楚她喜欢吃桃花糕和他当阁老有什么关系……

    ※※※※※

    晚上三堂姐回到屋里,服侍她梳洗的贴身妈妈帮她卸钗环,发现她手上镯子没了,略一思忖,笑道:“您把镯子赏给表小姐了?”

    三堂姐点头,笑道:“那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九妹妹比我有福气。”很是羡慕的样子。

    “是啊!”那妈妈一面将卸下来的钗环装进匣子里,一面笑道,“表小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性格温顺,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弟弟……也不知道以后谁家有这福气,能娶了表小姐去……”

    三堂姐听着心中一动。

    坐在镜台边半晌没有吭声。

    待那妈妈打好了水请三堂姐去盥洗,三堂姐却起身道:“我去看看春饼和元宵睡了没有。”去了儿子住的厢房。

    元宵早呼呼地睡了,春饼却身姿笔直地端坐在那里练字。

    三堂姐走过去坐在了儿子身边,笑道:“今天的字还没有练完吗?”

    “练完了。”春饼放下笔,恭敬地答道,“我想从今天开始每天多练五百个字。”

    三堂姐一愣。

    春饼道:“爹爹不在身边,我更要自律才是。”

    儿子懂得上进,三堂姐自然高兴,叮嘱他:“那也要小心身体。不可勉强。”

    春饼恭声应了,坐下来继续练字。

    三堂姐就问起那桃花糕的事来:“……怎么想到留给呦呦?”

    握笔如松的春饼竟然手一抖,一团黑墨就落在了微黄的宣纸上:“我,我……忘记了吃,结果今天收拾箱笼的时候翻出来了,正好表妹过来,就给了表妹……”他开始还有些磕磕巴巴,后来却越说越流利。

    三堂姐微微地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回屋歇了。

    春饼长长地吁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呦呦巧笑嫣然的样子,嘴角也跟着溢出些许的笑意来。

    三堂姐开始不时地观察春饼和呦呦。

    或者是年纪和性别的缘故,元宵和曦哥儿、旭哥儿常常闹成一团,呦呦有时候会和他们嬉闹一番,有时候却像个姐姐似的管着他们。春饼则很少和元宵他们玩,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在一旁读书,偶尔会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也多落在呦呦的身上,或帮呦呦解围,或帮呦呦管着元宵几个。

    呦呦对春饼却很是平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还会觉得春饼多事,有些不耐烦。

    春饼却始终好脾气,不管呦呦怎样待他,他在她面前很很温和,随叫随到,有时候甚至不叫也会主动跑过去。

    三堂姐不免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

    那贴身的妈妈就笑道:“表小姐今年才七岁。太太也太性急了些。”

    三堂姐失笑,放开胸怀,不去管这些事了,每日和傅庭筠不是在厨房里试着做些新式的糕点,就是和傅庭筠画新式的花样子,或是给孩子们做些袜子、肚兜之类的小玩意儿。

    几个孩子则分成了三帮。每天早上,春饼、元宵跟着自家的西席在外院的南书房读书,呦呦则跟着严先生在内院的东厢房读书,曦哥儿和旭哥儿跟着安道长在后院站桩。下午春饼还有课,旭哥儿则跟着安道长去逛玉鸣山了,呦呦和元宵、曦哥儿或是玩拆字,或是玩接语,或是斗草,倒把教呦呦的严先生给闲了下来。

    严先生想着自己满腹经纶却只能教个小丫头,又见春饼小小年纪学问上却已有些章法,不免心里生出几分失落来,佯装着路过的样子去听那沈家西席的课。

    三姐夫对两个儿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请的西席是个老儒,精通诸子,文章老道。见那严先生探头探脑的,知道他在探量自己,把课讲得花团锦簇,硬是把严先生给镇住了。

    严先生受了打击,跟傅庭筠示下,下午让呦呦跟着他描红,免得这样天天玩,白白浪费了时光。

    傅庭筠准备秋天就开始正式教呦呦女红,觉得趁着夏天的时候把字写扎实了也不错,就答应了。

    严先生就使足了劲告诉呦呦写字,把个呦呦辛苦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不免和春饼抱怨,春饼就劝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练字是最考一个人的功夫了,你沉下心来,时间长了,就好了。”

    呦呦在春饼这里得不到安慰,就跟元宵说。

    元宵就偷偷地帮呦呦写字。

    春饼知道了,把元宵狠狠地训了一顿,惹得呦呦和元宵见着他都躲。

    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阴着张脸就没晴过。

    三堂姐知道了缘由,不禁好笑,暗示儿子:“谁都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

    “可那是口蜜腹剑,”春饼凛然道,“非君子所为。”

    三堂姐不好多说,含含糊糊地应了。

    没几天,她看见儿子去找严先生,没几天,呦呦的功课就少了很多。

    呦呦大喜,见春饼过来,就指了自己的字问春饼:“你觉得怎样?先生说了写得还不错,少了我的功课。”

    春饼觉得既没有根骨也没有韵味,可想到母亲的话,他犹豫半晌,还是勉强点了点:“还行!要再练练。”

    大表哥是什么人?是能写春联贴在门上的人。

    呦呦立刻喜上眉稍。

    到了晚上,有李子吃。

    呦呦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让丫鬟送给春饼和元宵。

    元宵欢呼一声,揣了几个李子去找曦哥儿玩了。

    春饼则望着李子没有说话,好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个李子咬了一口。

    ※

    O(∩_∩)O~

    ※

第二百九十三章 胡闹

    这样没过几日,就到了端午节。

    京都的习俗,端午节吃粽子走亲戚,五月十五赛龙舟。

    三姐夫在端午节的前一日上山,带了粽子和各色点心、水果来看孩子们。

    傅庭筠和他客气:“来就来呗,还带东西来。”

    三姐夫笑着指了其中几个金灿灿的甜瓜笑道:“此乃御赐之物,郝大人知道我要过来,特意让人送了几个。”

    傅庭筠见几个孩子都瞪了眼睛盯着,笑着收了,等用过晚膳大家聚在厅堂里喝茶的时候,吩咐雨微切开每个人尝了尝鲜。

    三姐夫就说起去看龙舟的事:“让曦哥儿、旭哥儿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坐在一旁的春饼听着眼睛一亮。

    傅庭筠却婉言谢绝了:“到时候人山人海的,四、五个孩子,姐夫一人照料着也吃力。这西苑的龙舟赛年年都有,等他们大一些了再去开开眼界也不迟。”

    涉及到孩子的安全,三姐夫不敢勉强,笑着说了声“那以后我再带孩子们去玩吧”,就问起赵凌来:“……听说他谢恩的折子已经到了京都。大家都羡慕他一年一个坎,年纪轻轻,已是封疆大吏了。”

    “有得就有失。”傅庭筠笑着和他寒暄,“家里的事就管不上了。”

    “那倒也是。”

    大人们说了会闲话就散了。

    傅庭筠见曦哥儿和旭哥儿都耷拉着脑袋,笑着安抚两个孩子:“等爹爹回来了,让他带你们去西苑玩。”

    两个孩子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但第二天一大早看着沈家的马车驶出大门,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艳羡的目光。

    安道长昨天就知道了三姐夫的来意,看见哥俩并肩站在院子中间,眼巴巴地望着沈家马车远去的方向,不由得心里一软,上前揽了两个孩子,笑道:“怎么?你们也想去?”

    两个孩子纷纷点点头,旭哥儿更是道:“娘怕我们丢了,说要等爹爹回来再带我们去。”语气很是落寞。

    安道长年逾古稀却孤身一人,自从来到赵家,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两个孩子的黯然顿时激起他的豪情。

    他哈哈一笑,道:“不就是想去西苑看赛龙舟吗?师傅带你们去。”

    曦哥儿和旭哥儿不由露出惊喜的表情。

    安道长也不看他们哥俩,径直去了傅庭筠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杨桐派人随身服侍。保证把他们哥俩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傅庭筠还有些犹豫。

    就看见门边探出两个小脑袋来。

    乌溜溜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让人看着心痛。

    “那就麻烦安道长了。”傅庭筠道,“我让郑三送你们过去。”

    说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安道长想着她慈母情怀,不以为忤,笑着点了点头。

    曦哥儿和旭哥儿欢呼起来。

    傅庭筠亲自帮两个孩子换了衣衫,反复地交待要听安道长的话,这才和三堂姐一起,送曦哥儿和旭哥儿上了马车。

    回到屋里,傅庭筠想安慰留在家里的呦呦几句,谁知道没等她开口,呦呦主动道:“娘,我们这么多人,安师傅照应不过来。我是姐姐,留在家里陪娘亲。”

    “我们家呦呦真乖。”留下来给傅庭筠作伴的三堂姐抱着呦呦亲了两口,道,“要不,呦呦今天陪着娘亲和姨母做针线吧?我告诉你绣只小鸟怎么样?啄虫子的小鸟!”

    呦呦大感兴趣。

    三堂姐就让自己贴身的丫鬟拿了明纸来,告诉呦呦怎么描花样子。

    呦呦天天练字,知道怎样拿笔,很快就学会了描花样子。

    三堂姐不停地夸呦呦聪明。

    傅庭筠着拦她:“可别把孩子给惯坏了。我们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都会描花样子了吗?”

    “可没呦呦描得好。”三堂姐笑着,又拿了几幅花样子出来让呦呦描,还叮嘱呦哟,“到时候让阿萝收着,你要的时候拿出来照着画就行了。”一副要教呦呦针线的样子。

    阿萝笑着应是。

    呦呦又跟着三堂姐描了几个花样子。

    雨微见她们忙了快一个时辰,送了茶点过来。

    傅庭筠几个刚刚坐定,宝书跑了进来:“夫人,看门的德川哥看见有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孩子总在我们家的院子左右转悠,怕是哪家踩盘子的,设计将两个小孩子给捉了,谁知道那两个小孩子却说认识您,还把我们老爷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夫人什么时候封的三品淑人都说得清清楚楚,德川哥说我们家只怕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让我来请夫人示下,是私下了了还是送到衙门里去?”

    大家俱是一愣。

    傅庭筠想到赵凌远在贵州,沉吟道:“你们先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再说吧。要是实在问不出什么,就请了二爷过来。”

    宝书正要应承,月川跑了进来:“夫人,那两个小子是厉家十三公子和他的贴身小厮。”

    傅庭筠和三堂姐不由面面相觑。

    “就他们两人吗?”傅庭筠问道,“他们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吗?”

    月川摇了摇头:“听厉家十三公子的那个贴身小厮说,他们是雇车过来的。”

    “三姐姐,”傅庭筠听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就来。”

    “我陪着你一起去吧!”三堂姐怕傅庭筠处理不好这件事,丢下针线下了炕,“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庭筠点头,让宝书带路,去了前院。

    呦呦早在三堂姐下炕的时候就眼睛微闪,见傅庭筠和三堂姐走了,她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厉家十三少爷穿了件丁香色到处是补丁的粗布短褐,精神有些沮丧地站在那里,要不是月川事先指明了身份,她乍眼一看,还真就没认出来是谁。

    看见傅庭筠和三堂姐,他立刻站直了身子,高声道:“赵夫人,我不是要窥视您们家,我是来给您们家大姐儿道歉的。都是我不好,不应该骗她。可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不过是喊了一句,谁知道您们家大姐儿就哭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压根就没事了……”说话间,他看见了呦呦,忙高声道:“赵家大小姐,你也别生气了,我这次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

    呦呦却抿着嘴不理他。

    厉家十三公子神色间就平添了些许的焦虑,他冲着呦呦喊道:“是真的,我是真来给你赔不是的……”

    三堂姐直皱眉,:“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傅庭筠做了个让她不要再说的手势,然后笑着对厉家十三公子道:“你的好意我们都知道了。我女儿不是那小气的人,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生你的气了。”然后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家里的人知道你来这里了吗?吃过早饭没有?肚子饿不饿……”

    听傅庭筠这么说,厉家十三公子眉宇间闪过一丝窘色,然后很快恢复过来。他搔着头道:“我天刚刚亮就出了门,家里的人知道我来这里,不过,我写了张纸条让在家的小厮在我走后递给我母亲,他们这个时候肯定知道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肚子不饿……”

    傅庭筠听了笑道:“还是天刚刚亮的时候用过早膳,这眼看着已经晌午了,肚子怎么可能不饿?”她说着,招呼厉家十三公子和贴身的小厮随她进屋,“就留在我们这里用了午膳再走吧!”

    厉家十三公子有些犹豫,见呦呦转身进了内院,他立刻笑道:“那就多谢赵夫人了。”然后恭敬地给傅庭筠行了礼,露出了几分世家公子的优雅。

    傅庭筠看着不由暗暗点头。

    这位厉公子尽管被祖母溺爱,可乖起来却礼仪周全,可见平日居家过日子厉家还是十分讲究的。

    三堂姐就低声喊了声“荃蕙”。

    傅庭筠却示意她不要多说,笑着领厉公子进了厅堂,然后朝着雨微使了个眼色。

    雨微不动声色地出了厅堂。

    傅庭筠请厉家十三公子坐下,笑着指了他身上的衣裳:“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厉家十三公子咧了嘴笑道:“路上看见一个庄户人家,花了五两银子买的。”

    傅庭筠强忍着嘴角才没有抽搐,然后问起厉夫人来,说起黄婆子来,等到了晌午,又留了厉家十三公子吃饭。

    厉家十三公子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留下来用了午膳。

    见呦呦没有上桌,他不由问道:“怎么不见大小姐?”

    傅庭筠笑道:“她是女孩子家,在自己屋里吃饭。”

    厉家十三公子“哦”了一声,肩膀一垮。

    三堂姐心里“咯噔”一下,傅庭筠却像没有注意到似的,笑着招呼他多吃点。

    或者真饿了,厉家十三公子连吃了两碗饭才放下筷子,尽管如此,他的动作依旧显得很从容。

    傅庭筠就招呼厉家十三公子到旁边的耳房喝茶。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三堂姐眉头紧锁,正要问一句,就看见雨微撩了帘子,厉夫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十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厉夫人上前几步就把面露惊讶之色的厉十三搂在了怀里,“你可把大家都给急死了。你十哥带着几个家丁现在还在西苑找你呢!”

    厉家十三公子挣扎着挣脱了厉夫人。

    厉夫人这才惊觉得自己的失礼,忙上前曲膝行礼和傅庭筠、三堂姐打招呼。

    厉家十三公子却趁机跑了出去。

    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三堂姐朝外望去。

    就看见几个孔武有力的像家丁模样的人抬了厉家十三公子就朝外走,耳边则传来厉夫人饱含歉意的声音:“给赵夫人添麻烦了。我们家老爷来信了,说等他回京都的时候,一定亲自来给赵夫人赔礼道歉。”

    “厉夫人不用客气。”傅庭筠笑道,“我也是怕这孩子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让你们又一阵好找,这才让雨微给您带了个信。如今人找到就行了。”然后留了厉夫人用茶。

    “家里的人还不知道我找到了十三。”厉夫人谢绝了傅庭筠的好意,“改天我再来打扰赵夫人。”

    傅庭筠也不勉强,送厉夫人出了垂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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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写,是有点用意的……O(∩_∩)O~

    ※

第二百九十四章 玉鸣山

    三堂姐忍不住抱怨:“这个厉家十三公子,到底要干什么啊?还抓着呦呦的过失不放了。”

    “管他想干什么?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傅庭筠笑着和三堂姐往回走,“我现在平平安安地将人交给了厉家,那厉夫人要是再管不住,我看我们也不用和他们家客气了。”

    “谁说不是。”话虽如此,但被这样闹腾一番,三堂姐心底还是有些不愉快,想到这事因呦呦而起,不免有些心痛,道,“我们大人都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何况是呦呦——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说到这里,她神色一紧,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呦呦。厉家十三公子这样不依不饶的,说不定呦呦还以为错在自己呢!”

    傅庭筠还没有想到这一茬,听三堂姐一说,也觉得有必要安慰安慰呦呦。

    两人一起去了呦呦的耳房。

    呦呦正低头含泪坐在那里伤心呢!

    看见傅庭筠和三堂姐,她哭着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傅庭筠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三堂姐已摩挲着呦呦的头柔声地道,“是那个厉家十三公子为人心胸狭窄,我们不理他就是了。”又道,“我们呦呦是个好孩子,既是无心的,也诚心诚意给厉家十三公子道了歉。都是那个厉家十三公子不好。”

    呦呦闻言抬起头来,睁着噙满了泪水的大眼睛问傅庭筠:“娘亲,是,是真的吗?”

    傅庭筠一阵心痛。

    赵凌不在家,她管孩子管得紧,不要说呦呦了,就是曦哥儿和旭哥儿也都十分乖巧听话,一家人相处自然是好,可若是在外面,遇到那蛮不讲理的,肯定会被人欺负。做为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是个欺凌弱小之人,可也不希望孩子被人任意地欺凌。

    “你三姨母说得对。”她不由亲了亲呦呦的面颊,“娘亲先前罚你,是因为你不应该乱射石子,现在,却是那厉家十三公子不对,与呦呦无关。”

    呦呦听着,就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宇间也有了几分欢快。

    她向母亲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莽莽撞撞的了。”

    傅庭筠笑着叮嘱她:“以后做什么事要细心点,考虑的周详些。”

    呦呦连连点头。

    “好了,雨过天晴了。”三堂姐看着就笑道,“我们去吃饭吧!那小子刚才在桌上,我心里堵得慌,可没吃好。”

    呦呦在这边也因为担心母亲会不会生气而没有吃饭,听着开怀地笑了起来。

    大大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十分可爱。

    三堂姐看着心里就觉得欢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我们去吃饭去。”傅庭筠笑着抱了呦呦,三个人回了厅堂。

    用了午膳,大家在内室坐定,三堂姐就告诉呦呦做针线。

    晚上,杨桐护送安道长、曦哥儿、旭哥儿回来,春饼和元宵跟着父亲留在了城中歇息,说明天一早再上山。

    傅庭筠让郑三娘送了些端午节应景的雄黄酒、艾叶熏香之类的东西给杨桐,答谢他护送孩子们回来。

    杨桐没有客气,笑着道了谢,和安道长约好中元节的时候再一起出去游玩,然后就带着护卫告辞了。

    曦哥儿兴高采烈地和母亲说着话:“……酒楼好高,从窗户就可以看见赛龙舟……穿红色的是隆平侯家的,穿绿色的是武定侯家的,红衣服的赢了绿衣服的……杨伯伯还告诉我们谁是皇上,可我就看见人头,没看见皇上……”

    傅庭筠听着哈哈直笑。

    旭哥儿毕竟只有三岁,表达还有些问题,在一旁听了哥哥的话,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还道:“杨伯伯还让人抓鱼我们吃。”

    傅庭筠不解。

    曦哥儿忙道:“就是酒楼后面有个大池子,可以钓鱼。钓上来了,酒楼就帮着做。”

    傅庭筠听了就道:“那你们今天玩得很高兴喽?”

    两个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好。”傅庭筠笑着问他们,“可曾给杨伯伯和安师傅道谢?”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头。

    傅庭筠就嘱咐两个孩子:“现在去跟安师傅说声‘多谢’,要不是安师傅,你们怎么可能出去玩?至于杨伯伯那里,你们哪天遇到了,要记得跟他道谢。”

    “好!”曦哥儿和旭哥儿异口同声地应着,都一骨碌地下了炕,跑去给安师傅道谢去了。

    傅庭筠好笑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春饼和元宵回来,又问了问他们的情况,知道大家都很安全,也玩得很高兴,这才放下心来。

    春饼和元宵却给呦呦带了东西回来。春饼送给呦呦的是个对瓷娃娃,元宵带给呦呦的是麦芽糖。

    麦芽糖呦呦发给大家吃了,瓷娃娃她却特别的喜欢,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旁边不说,还用自己刚刚跟三堂姐学了几天的蹩脚女红帮那瓷娃娃做衣裳,把几方好好的帕子都给剪得没用了。

    三堂姐看着直乐,用心地指导呦呦怎么缝纫,呦呦学得越发起劲了,不过半个月,针脚已经能成一条直线了。三堂姐直夸呦呦聪明,呦呦高兴极了,要给最小的弟弟旭哥儿做双袜子。三堂姐又告诉她怎样糊鞋底,怎样先裁鞋帮,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本是傅庭筠的责任,她看在眼里,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天气这么热,你先歇会吧,别管她了,她年纪还小,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闲着也是闲着,呦呦跟着我学女红,我正好有个做伴的。”三堂姐不以为然地笑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女儿是娘的小棉袄,你比我有福气啊!”然后神色微黯地道,“你看我生的两个小子,什么时候能像呦呦似的和我有说有笑的……都养成了他爹的性子。可你说这不好吧,男孩子,以后要光耀门楣,还就得这样子才能成气候。所以说啊,这子女双全才好。”

    傅庭筠听了笑道:“要不让呦呦给你做干女儿好了?”

    三堂姐听着一愣,然后笑道:“你舍得,只怕九妹夫舍不得!”又道,“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子天天在忙些什么,不见个踪影的。”有些把话岔开的味道。

    傅庭筠颇有些好心办了坏事的感觉,讪讪然道:“我们家两个小子天天跟在安师傅的身边,我就是想管也不知道从何管起,倒没仔细地问。”

    正说着,元宵和曦哥儿一起跑了进来。

    “娘!”两个各找各妈,一个道:“二表哥爬树没有我快,想和我们一起学武技。”一个道:“大表弟比我小两岁,力气却比我大,我人和他们一起拜安师傅为师,学习武技。”

    这都是哪跟哪啊!

    傅庭筠和三堂姐不由面面相觑。

    两个孩子却像商量好了似的,拉着母亲衣袖不放。

    傅庭筠知道三姐夫对两个孩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笑道:“这件事,得商量你们三姨父才行。”

    他们沈家耕读传世,却从没人习过武。何况那安道长是赵凌想了办法从九宫山请来的,事前那安道长看到了两个孩子,觉得满意才答应下来的。就算是想拜师,安道长也未必会收。

    三堂姐安抚儿子:“这件事要商量你爹爹。”

    两个孩子听了,纷纷问沈任思什么时候来。

    “过几天你三姨父休沐,”三堂姐对曦哥儿道,“多半会上山来看你们。”

    曦哥儿和旭哥儿欢呼着跑去了春饼的房里,好像这件事只要沈任思一来,就可以行了似的。

    春饼正在练字,看见他们面露诧异。

    元宵就有些得意地道:“我已经跟娘说了,要拜安道长为师。等我和曦哥儿学好了武技,到时候就去收拾厉十三。”

    春饼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道:“娘答应了?”

    “没有。”元宵和曦哥儿坐到了春饼对面的太师椅上,道,“说要等爹爹上山再说。”

    爹爹只怕不会同意!

    春饼思忖着,想着自从他们知道厉十三又来过之后,弟弟和大表弟绞尽脑汁地想收拾那厉十三,好不容易想出这个主意,倒不好反驳他们,免得伤了他们的一片好意。

    待父亲上山,他不由仔细地打听。

    三姐夫不仅没有答应,还把次子教训了一顿:“……书不好好读,字也写得越来越不像话,你还想要习武?你以为习武是好玩的事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能坚持得住吗?”然后拿了本《论语》要元宵背。

    元宵才刚开始学《论语》,这些天又净惦记着跟安师傅习武的事,哪里背得出来?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手板心。

    三堂姐看了儿子的伤出来,不禁嗔怪丈夫:“这大热天的,要是肿起来可怎么办?”

    “这孩子,太不听话了。”三姐夫嘴硬道,“不打不成器。”想着儿子在家时老老实实的,怎么到山上没多久就开始想东想西的,问三堂姐:“出了什么事?元宵怎么突然想到要去习武?”

    三堂姐曾问过春饼,春饼却什么也没有说,问急了,只说看着曦哥儿身手敏捷很是羡慕。三堂姐什么也不知道,自然说不出个丁丑寅卯来。

    “也不怪孩子们想跟安师傅习武,”她道,“曦哥儿和旭哥儿比他们哥俩小,可但凡这爬树、蹴鞠、角力,咱们家的两个孩子却没有一样能比得过九妹妹家两个孩子的。”

    曦哥儿比元宵小两岁,旭哥儿小四岁。曦哥儿比元宵强还说得过去,可旭哥儿……

    三堂姐半信半疑,不由暗暗地观察,发现几个孩子在一起玩,春饼和元宵相比曦哥儿和旭哥儿,明显显得笨拙。

    他是个好强的人,想着自古君子讲求通六艺,只是这些年来科举只考那四书五经,大家趋之若鹜,音律、骑射却都弃之不学,不免有些动心。只是安师傅受赵凌器重,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收下春饼和元宵。

    三姐夫想了想,拉了三堂姐一起去见傅庭筠。

    ※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庶女攻略》的简体版终于付梓,当当网已经开始预售,有兴趣的朋友不妨去看看。

    O(∩_∩)O~

    PS:这些天有些琐事,更新可能不太及时,请大家多多包涵。还好新书的大纲进展顺利,过些日子就可以开新文了,虽然忙,还是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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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下山

    “跟着安师傅学些拳脚功夫?”傅庭筠听到三姐夫的请求,不由得一愣。

    “是啊!”三堂姐笑道,“能强身健体就行啊!”

    “那我跟安师傅说说吧?”这件事傅庭筠也不好直接回答。

    “这是自然。”三姐夫很是感激,和傅庭筠说了几句闲话,就拉着三堂姐走了。

    傅庭筠想了想,把前些日子七姐夫送来的大红袍包了二两,去了后院。

    安道长拿了把蒲扇,正躺在屋檐下的醉翁椅上乘凉。见傅庭筠过来,他笑着坐了起来,叫了贴身服侍的小厮倒茶。

    “那就用我给您老带来的茶叶吧!”傅庭筠笑着将用红匣子装着的茶叶递给了小厮,“是大红袍,您尝尝味道如何?”

    安道长也不客气,吩咐小厮去沏茶。

    傅庭筠就问起两个孩子来:“……可还受教?有没有给您添麻烦?”

    “两个孩子都很听话。”安道长说着,眼底有暖暖的笑意,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也吃得苦。老大敦厚些,老二机敏些。赵凌是个有福气的。”

    儿子被师傅赞扬,傅庭筠的眼角眉梢忍不住露出几分欢快:“这也是因为有您指点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才能这样的听话。”说话间,小厮端了茶过来。

    远远的,他们就闻到股清香。

    安道长眉角微动。

    傅庭筠也打住了话题。

    待那小厮走过来,安道长已有些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盅低头闻了闻茶香,然后轻轻地呷了一口。

    “好茶!”安道长眼睛一亮,赞道,“既有龙井的清香,又有闵红的醇厚。不愧是皇家贡品。”

    没想到安道长喜欢茶。

    傅庭筠笑道:“宝剑赠英雄。我那里还有几两上等的信阳毛尖,回头就让我的丫鬟给您送来。”

    安道长听了哈哈地笑道:“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找我吧?”把傅庭筠弄了个大红脸。

    “没事,没事。”他笑吟吟地道,“你直管说就是。”

    傅庭筠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三姐夫想让春饼和元宵跟着他习武的事说了。

    “这是好事。”安道长爽快答应了,“也不用拜什么师,你让他们明天跟着曦哥儿和旭哥儿一起起床,然后到后院来找我就是了。”

    这……这就算答应了?

    傅庭筠有片刻的错愕。

    她还以为会被拒绝或是被安道长喝斥一顿呢!

    回过神来,她连声道谢。

    “谢什么谢!”安道长笑道,“他们两个小子来了,也可以给曦哥儿和旭哥儿做个伴,免得曦哥儿和旭哥儿总惦记着找元宵玩。”又道,“以后再有人想跟着我习武,你领到我这里来就行了。”

    非常的豪爽。

    傅庭筠连连应“是”,和安道长寒暄了几句,去给三堂姐和三姐夫报信。

    两人自然很高兴,按着给家里西席先生的束修,三姐夫亲自送了衣裳、银子过来。

    安道长也没有推辞,让小厮收了。

    从此每天清晨后院又多了春饼和元宵。

    日子就这样不经意间到了七月底,中午虽然还很热,但晚上已经要盖薄被了。傅庭筠的身子也显了怀,三堂姐就和她商量着下山:“你那边,也要准备生产的事了。”

    两姐妹想到一块去了。选了个黄道吉日,由三姐夫护送着,两家人浩浩荡荡下了山。

    因傅庭筠怀着身孕,带着三个孩子,三堂姐和三姐夫先送他们回了史家胡同,指使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帮傅庭筠他们搬着箱笼。

    赵家门前有车马喧阗,隔壁左右的都知道他们从玉鸣山回来了。

    三堂姐在垂花门前和傅庭筠辞行:“……家里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我也要回去收拾收拾。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事,就让郑三娘去给我传个话。”

    傅庭筠笑着点头,叫了呦呦和曦哥儿、旭哥儿来送三堂姐一家。

    因下山前三姐夫和傅庭筠商量好以后春饼和元宵每隔五天就过来向安师傅请教,其他的时间,就由两个孩子在家里自己练。所以虽然离别在即,孩子们却没有一点点的伤感,反而凑在一起,叽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三姐夫不由哂笑,拍了拍春饼和元宵的肩膀,道:“若是功课不好,就不过来了。”

    春饼忙道:“爹爹放心,我们会好好做功课的。”刚开始跟着安师傅习武的时候,他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坚持下来,却觉得走起路来身体都轻快了几分,读起书来精力也更容易集中了,他很珍惜和安师傅习武的机会。

    元宵却是把习武当成能和曦哥儿玩耍的机会,功课就没有从前上心了。

    他闻言不由垂了头,颇有些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是”。

    躲在傅庭筠身后的曦哥儿就朝着他挤眉弄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元宵连瞪了曦哥儿好几下,这才随着父母打道回府。

    虽然在山上住了两三个月,可留在家里的周妈妈等人却将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应季换了夹布的帘子、蓝绸缦帐,只等放了箱笼铺了床就可以歇息了。

    傅庭筠夸赞了留在家里的周妈妈等人几句,就有小丫鬟跑进来禀道:“吴夫人来拜访夫人。”

    “她来干什么?”傅庭筠小声嘀咕着,望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妇,吩咐小丫鬟,“请她到南房的厅堂里坐。”

    小丫鬟应声而去。

    傅庭筠梳洗了一番,换了件衣裳,去了南屋的厅堂。

    “刚从山上回来,家里乱糟糟的,”她进门就笑着向吴夫人解释,“只好委屈夫人到南房来喝杯茶了。”

    “没事,没事。”吴夫人笑着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了傅庭筠的手,“我就是几个月没有看见你,想得慌。”说着,她面容一变,“哎哟”了一声退后几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庭筠,“你又有了?”显得很惊讶。

    傅庭筠脸色微红,道:“快五个月了。”

    “哎呀,”吴夫人立刻笑道,“那年底的时候我们岂不是又有酒喝了。”表情中充满了喜悦。

    傅庭筠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问候起吴夫人来:“您这些日子还好吧?”

    本是句应酬的话,谁知道吴夫人却长叹了口气,道:“好什么好啊?我被那厉夫人吵得头都痛了。”

    傅庭筠讶然。

    吴夫人就道:“他们家十三公子不是和你们家大姐儿有些误会吗?她写了封信给厉大人,厉大人气得够呛,立马派了幕僚过来把厉家十三公子接到了任上。厉夫人就想跟你说一声,偏生你一直住在玉鸣山,她来了几次也没有遇到人,又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再上山去打扰你,就托了我,让你一回来就去给她说一声,还怕我不尽心似的,隔三岔五的就派婆子来问。这不,你一回来我就过来看你了,到时候也好给厉夫人回个话。”

    听到厉十三公子不在京都了,傅庭筠不由舒了口气。

    厉夫人是想请吴夫人出面帮着说项的吧!

    谁摊上这事都会觉得羞惭。

    她挺能理解的。

    好在自己也没有打算和厉家走得很近,遂笑道:“那就请吴夫人帮我跟厉夫人说一声,小孩子闹着好玩,让她不必放在心上。这样郑重其事,反而让我有些不安了。”

    吴夫人见傅庭筠这样好说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说了很多“赵夫人真是心胸宽广”之类的奉承话,这才起身告辞。

    雨微就私底下和傅庭筠嘟呶:“也不知道那吴夫人收了厉夫人多少好处,这样的卖力。”

    “管她收了多少好处呢!”傅庭筠笑道,“这件事能尽早和厉家了断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雨微不住地点头。

    尽管如此,第二天厉夫人还是带了很多礼物来探望傅庭筠和呦呦。

    傅庭筠再三自己并没有责怪厉十三,厉夫人这才红着脸走了。

    雨微看着不禁叹道:“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胡说八道些什么?”傅庭筠忍俊不禁,训斥着她。

    雨微捂了嘴笑。

    珍珠走了进来:“夫人,有个自称是莲心的婢女,受了她家姨娘之托,有急事要见您。”

    “姨娘?”傅庭筠和雨微面面相觑,她想了半天,困惑道,“我想不起来我和哪家的姨娘有来往……”

    雨微却是心中一动,道:“会不会是那位?”说着,指了指隔壁的院子。

    傅庭筠想了想,迟疑道:“还真有这种可能。”

    雨微就撇了撇嘴:“他们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不去找他的晦气就不错了,她难道还指望着我们家夫人去管她的闲事不成?”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傅庭筠,只差拉着傅庭筠的衣袖让傅庭筠拒绝了。

    “还是见一见吧!”傅庭筠沉吟道,“我曾经说过,她有什么事可以让丫鬟来跟我说一声……能帮的不妨帮一帮,不能帮的,也和吴姨娘说清楚,免得人家把希望寄托在我们的身上。”又道,“你是不知道,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明明知道那稻草没有用处,也会把它紧紧地攥在手里。”

    雨微想起自己的遭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傅庭筠就让珍珠把人领了进来。

    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见到她很紧张,声音绷得紧紧的,说话都打着颤儿,眼睛更是抬也不敢抬一下:“姨娘说,我们家大爷常去针匠胡同一位姓闵的小姐那里,想请夫人帮着查查,那位闵小姐是什么底细……”

    傅庭筠愕然。

    凭她们的交情,好像还没有好到能帮忙打听这种事的程度吧?

    ※

    嘿嘿,快结文了……O(∩_∩)O~

    ※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明了

    傅庭筠直言拒绝了吴姨娘的请求:“非礼毋言,非礼毋视。这种事,我不方便插手。还请你回去跟吴姨娘说一声。”

    “啊!”莲心很是意外,她张大了嘴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垂下头去,很是失望地垂了头,随着珍珠退了下去。

    雨微嗤笑:“这个吴姨娘,丢脸丢到我们家来了!”

    傅庭筠听着却是心中一动。

    吴姨娘并不是这种不知道进退的人,她怎么会遣了贴身的丫鬟来给自己说这些事……

    她想到吴姨娘对自己莫名的善意,不由陷入了沉思。

    雨微见状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给她斟了杯茶。

    傅庭筠就低声吩咐她:“你想办法打听打听,看吴家知不知道针匠胡同的事。”

    雨微很是意外,正色地应了声“是”。

    傅庭筠遣了身边服侍的,一个人坐在屋里喝了盅茶,这才去了孩子们的住处,查看孩子们的房间布置得如何了。

    屋子里来来往往都是人,铺床的铺床,收拾箱笼的收拾箱笼,丝毫不乱。

    傅庭筠微微点头,一个下午就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到了晚上,她辗转难眠,索性起床给赵凌写了信封。

    除了将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赵凌说了说,还将吴姨娘突然派人来求自己帮忙的事告诉了他:“……不知道吴姨娘是什么用意,只好差了雨微想办法去打听吴家是否知道了这件事。”放下笔,又忍不住蘸墨在信上又添了几句,“若是吴姨娘所言属实,那当初俞敬修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个笑话?如今想来,还好和俞家退了亲。“

    这么宣泄了一番,傅庭筠的心情好了很多,一心一意地开始忙着过中秋节。

    到了八月底,安心突然回到了京都。

    傅庭筠大吃一惊,急急地问他:“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

    安心笑道:“九爷说,家里有事,让我回来听候您的差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在傅庭筠身边服侍的珍珠。

    傅庭筠从珍珠手里接过信,不解地问他:“家里有事?家里有什么事?还遣了你回京都?”说话间,突然想到了吴姨娘的事。

    吴夫人待她虽然热忱,可她却和吴夫人维持一种既不近也不远的交情,平时觉得这样挺好,可当她派雨微去打听吴家的事时,这种弊端就显现出来——她们花了大半个月的功夫,也没有弄清楚吴家到底是否知道针匠胡同的事。

    难道是为了吴姨娘的事?

    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又在心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在京都都没能打听到什么,赵凌远在贵州,怎么可能知道得那样详细。

    想到这里,她笑着问起安心路上的情况来:“……可还顺利?”

    安心恭敬地行礼,答道:“多谢夫人关心,路上一切都好。”

    傅庭筠笑着点头,见他风尘仆仆,笑道:“你先下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安心恭声应是,退下去歇了。

    傅庭筠拆了赵凌的信。

    和往常一样,赵凌在信里先是问了问孩子们的事,然后歉意地提起她怀孕的事:“……恐怕生产的时候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可以请三堂姐帮忙。”关于针匠胡同的事,他的语气却出乎傅庭筠的意料之外,“……这种事,或许已人人皆知,或许只有俞家体己的人才知道。若是前者,应该有风言风语传到我这里来才是,既然我不知道,可见这件事还捂着,雨微多半打听不到什么。因此我让安心回去,你有什么事,直管交给他去办。只是我觉得吴姨娘跟你说这些话有些蹊跷,那位闵小姐的事,你不妨仔细地打听打听,应该会有所收获才是。至于吴姨娘,她既然与我们为善,她有什么为难之处,若是提出来,你觉得不好办,不妨和叶三掌柜商量,或是写信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傅庭筠的心不由“砰砰”地跳。

    赵凌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吴姨娘是个妾室,就算是争风吃醋,也轮不到她出这个头。退一步,就算是她不知轻重打翻了醋坛子,这种事,她应该去商量和她息息相关的吴夫人才是,怎么问到了她这个与俞家有罅隙之人的身上?

    可见吴姨娘所谓的差了丫鬟来求她帮忙不如说是变着法子把这件事告诉她。

    养外室虽然对俞敬修的名誉有损,却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就算是传出去了,别人也只会说范氏善妒,而不会说俞敬修失德。

    能让俞敬修痛痒的,她想来想去,只可能是那个闵小姐的身份有问题。

    可若是连吴姨娘都察觉到了闵小姐的身份有问题,就算做为当事人的俞敬修可能被迷得七荤八素失去了警觉,难道连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俞阁老也没看出端倪来?

    她很是怀疑。

    这才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有些拿不定主意。

    傅庭筠沉思良久,叫了安心进来。

    她问安心:“九爷只让你听我的差遣,可还有其他的交待?”

    安心垂手恭立:“九爷说,若是事情难办,让我请杨桐杨大人帮帮忙。”

    不是找到秦飞羽,不是找林迟,也不是找陶牧,却是找杨桐,那个和他一样,出身江湖的杨桐。是不是赵凌觉得,这件事与其动用官方的力量还不如动用江湖的力量为好呢?

    傅庭筠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让安心帮着打听针匠胡同的事。

    安心面色如常,应声而去。

    没几日,他来回傅庭筠:“针匠胡同的事,不仅吴家不知道,就是左邻右舍的人,也不知道有俞修敬这个人。”

    傅庭筠讶然,迟疑道:“是不是说,这件事是以讹传讹呢?”

    安心摇头,上前两步,低声道:“我们虽然没有看见俞敬修去针匠胡同,却在那闵小姐的屋里发现了几件男子穿的直裰和贴身的衣物。”

    傅庭筠不由挑眉。

    安心就建议:“您看,要不要见见吴姨娘?”

    “不用了。”傅庭筠轻轻地摇头。

    吴姨娘在俞家没有地位,如那水中的浮萍,如果被俞家的人发现她和自己有来往,还不知道俞家会怎样处置吴姨娘呢!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万一吴姨娘有什么事,自己肯定会既难过又后悔的。“

    她对安心道:“你别管吴姨娘那边,想办法打听那位闵小姐的事才为上策。”

    安心低头应喏,退了下去。

    傅庭筠独自沉默半晌,叫了雨微来,和她说着体己话:“……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过成了这样!”

    雨微却是喜形于色:“这是报应!谁让她当初瞒着良心嫁给俞敬修的。”又道,“她以为摘了颗甜枣,谁知道却是个歪树。她活该!”

    傅庭筠不禁失笑:“你好像比我还高兴?”

    “那当然。”雨微笑道,“您总是顾着这顾着那,怕什么‘失礼’,我本出身寒微,不知道这些,只听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高兴。”

    傅庭筠呆住。

    扪心自问,看到俞敬修俩口子失和,她心里隐约还是有幸灾乐祸的。只是觉得既已经决定不再理会俞家的事了,自己就要言而有信,真正地放下才是。

    雨微见傅庭筠呆呆出神,不免有些忐忑。轻声地喊了声“夫人”,低声地道:“我去给您沏杯茶来。”

    “这不是还有大半盅吗?”傅庭筠回过神来,面色一端,正色地道,“你说得对,实际上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她说着,朝着雨微眨了眨眼睛,“但愿那俞公子能‘携外室子归’,那才有意思。”话音一落,她微微一怔。

    难道,赵凌也打的是这主意不成?

    她难掩心中的激荡,抓住雨微的手道:“你说,若是俞修敬要纳闵小姐为妾,会发生些什么事?”

    雨微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地道:“那可真真是在打范氏的脸!”

    傅庭筠心中一震,笑容渐敛:“你说,若是俞修敬执意要纳那闵小姐为妾,范氏会不答应吗?”

    雨微愣住。

    傅庭筠沉声道:“我看,这件事只怕还有文章!”

    “你是怀疑那闵小姐不愿意入俞府为妾?”雨微犹豫道,“可是,谁宁愿做外室也不愿意做妾室啊?”

    “是啊!”傅庭筠喃喃地道,“也不知道那俞敬修又在玩些什么把戏?”

    雨微听着精神一振,兴奋地道:“夫人,您说,那闵小姐会不会是受了俞敬修的骗啊?要是这样,我们不如想个法子把他给戳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害人!”话说到最后,已有些咬牙切齿。

    “到底是怎样,只怕还得让安心好好打听打听。”傅庭筠说着,骤然想起赵凌信上的那番话来,她不禁呐呐地道,“难怪让安心回来……恐怕早就料到了……这家伙,怎么这么聪明?不过是听了个音罢了……”她的语气半是嗔怪半是娇纵,更多的却是欢喜。

    雨微捂了嘴笑。

    傅庭筠瞪了她一眼,叫了安心过来:“能不能安个人到闵小姐的身边,我想知道那位闵小姐是个怎样的人?”

    安心笑道:“夫人放心,前几天闵小姐要请个灶上的粗使婆子,我正好认识这样一个,就通过闵小姐隔壁介绍给了闵小姐,闵小姐试用了几天,觉得很合意,已经把人留了下来。”

    傅庭筠不由睁大了眼睛,道:“这是你的主张还是九爷的交待?”

    ※

    大家周末愉快!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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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底细

    安心笑道:“九爷说,要把您交待的事办好。所以我就想了这样一个主意。”

    “几年不见,安心长进了不少啊!”傅庭筠称赞道。

    安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你去忙你的吧!”傅庭筠笑道,“有什么事就来告诉我一声。”

    安心“嗳”了一声,行礼退了下去。

    没几日,他来报傅庭筠:“闵小姐的父亲最后还是被判了斩立决,秋后行的刑。闵小姐眼见着父亲就这样没了,哭得肝肠寸断,大病了一场。俞敬修见闵家没个主事的人,就派了澄心帮着闵小姐料理父亲的后事。”

    傅庭筠一愣,沉吟道:“既然闵小姐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针匠胡同那边怎么还请灶上的婆子——不像要扶棺回乡的样子,倒像是居家过日子的作派。”

    安心道:“听那婆子说,闵小姐的父亲去世后,俞敬修曾派人给闵小姐的母亲送信,谁知道闵小姐的母亲因担惊受怕已于七月中旬病逝了,她弟弟在母亲去世后也走失了。闵小姐怀疑母亲和弟弟是被闵家的族人所害,不敢回去,求俞敬修帮忙。俞敬修答应帮闵小姐调查这件事,又见闵小姐这些日子因吃不下睡不着而形销骨立,就自作主张帮闵小姐请了个灶上的婆子,为的就是让闵小姐好好调养调养身子骨。”

    傅庭筠不由蹙眉,道:“这样说来,闵小姐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多半是这样打算的。”安心小心翼翼地,“我打听到,俞敬修帮闵小姐将闵大人的棺木暂厝在了地安门外的火神庙,火神庙接了三年的香火钱。澄心则去了闵小姐的老家,听那口气,准备先让闵小姐的母亲入土为安,等把闵小姐弟弟的事弄清楚了再将闵大人的棺木送回老家和闵母合葬。”

    傅庭筠听着就觉得有些别扭:“就算是闵大人没有什么五服内的兄弟侄儿,难道闵家就没有人出头管管这事?闵大人毕竟是进士及第,为闵家争了光的,闵家这样行事,就不怕被左邻右舍的戳脊梁骨?”

    安心听了笑道:“我已经让人去闵小姐的老家去打探这件事了。再过十天半个月应该就有消息过来。”

    傅庭筠颔首,私下和雨微道:“闵小姐既然沦落到需要俞敬修救济的份上,可见这场官司已让她家里一贫如洗。若说族里的人害了她的母亲和弟弟,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族里的事,谁又说得清楚。”雨微道,“就拿我们家老爷来说,太夫人死得多委屈,可我们家老爷能说一句吗?不仅不能说,还背上了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名声。您说冤不冤?”

    傅庭筠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就看安心那边能不能查到什么了。”

    “不用安心查,我就知道这闵小姐不是什么好东西。”雨微撇了撇嘴角,不齿地道,“父母都去世了,唯一的弟弟不见了,她还能稳稳当当地呆在京都,可见这个心性凉薄……”她说着,目光微转,笑道,“不过,和那俞敬修倒是一对。”

    傅庭筠不禁抿了嘴笑,想起赵凌来。

    顿时心头甜如甘醴,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问起家里的料子来:“我要是没记错,端午节的时候叶三掌柜曾送了几匹大红棉,你翻出来,我想给九爷做件袍子。过几天九爷应该有信送过来,到时候让人带去贵州,过年的时候穿。”

    雨微笑盈盈地应“是”,把那几匹大红棉找了出来,傅庭筠撒粉裁衣,亲自给赵凌缝纫过年的衣裳。

    衣裳还没有做好,赵凌的信来了,还让人带了两个箱笼回来。

    送东西的是右军都督府的一个吏目,三十来岁的样子,在衙门里浸/淫久了,呆子也变得圆滑了。月川和宝书往内院抬箱笼的时候,他就和赵家的仆妇眉飞色舞地说着去贵州的见闻:“……赵大人就斩杀了所有俘获的贼寇而独释放了一个让他回去给那寇首报信,说:我今夜二更来杀你。当晚二更,吹角鸣炮,那贼寇听到后全部逃走了,所获器物甲衣无数。现在贵州的那些贼寇听到赵大人的名字就望风而逃,黎民百姓听到赵大人的名字就感激涕零。”一席话说得郑三等人又是激动又是骄傲,原来用来招待那吏目的碧螺春也换成了西湖龙井。

    傅庭筠知道了不免抿了嘴笑。

    收拾箱笼的雨微听了也与有荣焉,和她商量:“九爷让人送回来的这些毛皮怎么办?”

    “那张虎皮收起来,”傅庭筠笑道,“等九爷回来了,铺到他的书房里去。灰鼠皮的,就给安道长做件毛皮衣裳好了。”

    雨微很是意外,迟疑道:“那大小姐和大少爷……”

    “孩子们年纪还小,又是蹦蹦跳跳的年纪,棉袄做厚些就是了,不像安道长,年老体衰,天气略冷,就觉得寒气逼人。”傅庭筠笑道,“以后有合适的,再给呦呦他们几个做件毛皮衣裳好了。”然后又吩咐她将赵凌送回来的茶叶、药材之类的分类:“九爷在贵州,节礼的时候不送些贵州的特产,有些说不过去。”

    雨微笑着应是。

    安心求见。

    傅庭筠让珍珠带了安心进来,笑道:“我这像是在看戏似的。”

    安心笑道:“本就是看戏。”

    傅庭筠莞尔,遣了身边服侍的,问他:“那边出了什么事?”

    “查清楚了。”安心低声道,“那闵大人中了进士之后,曾帮着本族和邻村的富户争田,后来闵大人出了事,闵家再无能和那富户抗争的人,那富户就怂恿着闵家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讹诈闵母,闵母这才又急又气一病不起的。闵小姐的弟弟是在闵家的人帮闵母收殓的混乱时候不见的,有闲言闲语传出来,说闵小姐的弟弟是被人拐卖了。俞敬修也知道这件事,还嘱咐澄心不要告诉闵小姐,当着闵小姐的面只说闵母病逝,闵小姐的弟弟失踪了,他还拜托山东参政蒋大人帮着找闵小姐的弟弟。”

    傅庭筠听着目瞪口呆:“他竟然委托同僚帮着闵小姐找弟弟?”

    “是啊!”安心道,“我听说那蒋大人安排山东同知裴大人去做这件事,而裴大人是出了名的喜欢说三道四之人……”

    傅庭筠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

    “暂时只打听到了这些。”安心道,“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我立刻来报了夫人。”

    傅庭筠点头,却暗暗思忖,动静这样大,不知道俞夫人是否察觉。

    ※※※※※

    俞夫人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儿子中了状元,前途似锦,又成了亲,有些事也就撒手不管了。当也听说儿子在帮闵小姐找胞弟的时候,已经是次年的三月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叫了范氏来质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范氏完全傻了眼。

    自从因为针匠胡同的事他们闹了一场之后,他们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俞敬修低了头。她以为这件事就算是水过无痕,没想到俞敬修和针匠胡同那边还有来往。

    俞夫人看范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

    她嘴角翕翕,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既失望又沮丧,挥了挥手,让范氏退了下去,自己则神色颓然倚在了大迎枕上,连吃饭都觉得难以下咽。

    束妈妈看着着急,试探地道:“要不,喊了费姨娘来问问?”

    俞夫人冷笑:“那个乱家的种子。”

    自从范氏因为心绞痛病过一场之后,俞夫人就把费氏拘在屋里抄佛经,让吴姨娘在范氏那里侍疾。吴姨娘是温顺小心的人,一来二去,范氏对她也没有了从前的冷淡与疏离。

    “总比大奶奶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好。”束妈妈倒觉得费氏比范氏干脆利落多了,“大爷偶尔会和费姨娘说几句话。”

    俞夫人想了想,几不可见地颔首。

    束妈妈立刻去叫了费姨娘过来。

    听俞夫人问起闵小姐的事,费姨娘坦然地道:“大爷跟妾身说过……”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俞夫人的茶盅就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裙子上挂满了茶叶。

    “夫人息怒。”费氏不见一丝慌乱,无奈地苦笑道,“这些日子吴姨娘在大奶奶身边侍疾,我难得见到大奶奶一面,只好说给吴姨娘听,请吴姨娘给大奶奶透个音……”

    竟然扯上了吴姨娘!

    俞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心里虽然明白费氏颇有些祸水东引的味道,但心头的怒火却让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请吴姨娘过来。”她太阳穴砰砰乱跳,厉声吩咐束妈妈。

    束妈妈不敢怠慢,立刻叫了吴姨娘进来。

    吴姨娘却是满脸的茫然:“这件事大奶奶知道啊!先前大奶奶和大爷还为这件事吵了一架。”她说着,有些困惑地瞥了费氏一眼,道,“先前费姨娘还劝大奶奶来着,说大爷这是行侠仗义……所以我才没有在大奶奶面前多嘴。”

    一个太木讷,一个太灵活。

    俞夫人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头痛欲裂,只得怏怏然吩咐两人:“你们退下去吧!”

    吴姨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费氏行完礼却咬着唇站在那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俞夫人只觉得心头生厌,眉宇间又冷了几分。

    费氏却突然间跪了下去,目光真诚地仰望着俞夫人:“夫人,请您听我说两句话。”

    ※

    这些日子的更新会很乱,大家先凑和着看吧!

    PS:先前写文瓶颈,倒不是不知道写什么,而是放出去的要收回来,总觉得收不到点上来,颇为着急,又不知道怎样解决……希望这文的结尾能有所进步才好。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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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败儿

    俞夫人懒得听她说,费氏却不待俞夫人有所表示已径直道:“同桌吃饭,同屋安歇。妾身没有想到大奶奶竟然一无所觉。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大爷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珍姐儿一个,难得大爷将那闵小姐放在心上,若是因此闵小姐能为俞家添个一儿半女的,既是那位闵小姐的造化,也未尝不是大爷的福气,夫人的……”

    “胡说八道!”没等费氏的话说完,俞夫人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闵小姐还在热孝之中,这也是大爷的福气?”

    费氏被喝得身子一抖,磕磕巴巴地道:“那闵小姐出身官宦,想必也是读过《女诫》、《烈女传》的,哪些事该帮,哪些事不该帮,她应该清楚才是……”

    “你给我滚!”俞夫人再也忍不住,厉声喝斥。

    费氏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俞夫人的内室。

    俞夫人胸膛一起一伏,脸色白得吓人。

    束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安慰俞夫人:“您别急,小心急坏了身子。等会大爷回来了,把大爷找过来一问就知道了。大爷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

    “你不用帮他说好话。”俞夫人的脾气就发在了束妈妈的身上,“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就是那狗肉,永远也上不得正席……他不把心思放在仕途上,每日只忙着这些儿女私情,我到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中了状元,也一样是个没用的东西。你是我身边服侍的,不帮着我管教他,出了这样的纰漏,竟然还和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们一样,帮着他粉饰太平……”

    束妈妈知道自己受了俞敬修的牵连,但在俞夫人的盛怒之下,她却是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忙起身跪在了俞夫人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夫人息怒,全是奴婢的过错!”

    望着束妈妈额头的一片通红,俞夫人的怒火这才消停了些。

    她语气冷淡地道:“你起来吧!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着呢!”

    束妈妈喃喃应“是”,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俞夫人就吩咐束妈妈:“你让他们备车,我要走趟针匠胡同。”

    “夫人不可!”明知道俞夫人正在气头上,但阻止的话还是让对俞夫人忠心耿耿的束妈妈脱口而出,“您若是出了面,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可怎么办好?”

    “我不出面,谁出面?”俞夫人冷冷地望着束妈妈,“你给我出个主意,看谁出面好?”

    “大奶奶”三个字就凝结在了束妈妈的舌尖。

    大奶奶如果是个心中有数的,早就应该发现俞敬修的不妥之处了,何至于闹得要婆婆告诉她的地步。

    束妈妈不由垂下头去。

    “你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吧?”俞夫人“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一着错,步步错。”她呐呐地自言自语,“我当时就应该狠下心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这门亲事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束妈妈手足无措。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战战兢兢地禀道:“夫人,大爷回来了!”

    俞夫人目光一凝,沉声道:“让他进来。”

    小丫鬟恭声应“是”,撩了帘子,服侍俞敬修进了内室。

    俞敬修眉目含笑,看上神采奕奕的。

    “娘。”他笑吟吟地给俞夫人行了个礼,见俞夫人绷着个脸,就笑着坐了过去,揽了俞夫人的肩膀,“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爹给气您受了?您放心,您还有我呢!”说着,调侃般地拍了拍胸膛,“您儿子可是当朝的状元郎!”

    俞夫人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儿子有多少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轻快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她开玩笑了?有多少时间没有像这样容光焕发了?

    俞夫人心中一软,声音顿时变得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柔和起来:“你以为你爹是你啊?总给我气受!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少让我操些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俞敬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然,他望着俞夫人欲言又止,就像小时候闯了祸,想寻求母亲的庇护又怕被母亲责罚一样。

    俞夫人眼角微湿。

    孩子知道些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也有责任——如果当初咬了牙不同意他娶范氏,他难道还强娶了范氏不成?

    费氏的话突然就涌上俞夫人的心头。

    “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了……”

    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俞敬修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俞敬修心虚,不由悚然,笑容勉强地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俞夫人心中更觉酸楚。

    如果儿子娶了个好媳妇,这种事自然和媳妇商量去了,又怎么会因她的一句话就诚惶诚恐?

    “没事,没事。”俞夫人目光慈爱地望着俞敬修,温声道,“我就是担心你。你是做过御史的人,要小心有人怀恨在心,揪你的小辫子。于公于私,你都要多留个心才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是读过书的人,娘就不多说了,万事自己心里都要有个主意。”

    “娘,我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了。”俞敬修笑道,目光却有些游离,“那些事心里有数。”

    “那就好。”俞夫人也不点破,笑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歇了吧!明天还要去衙门领事呢!”

    一年任期已满,俞敬修改任江西道御史。

    俞敬修笑着和母亲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束妈妈送了俞敬修回来,就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俞夫人。

    俞夫人想了想,突然一笑,道:“你去把费姨娘叫来。”

    束妈妈骇然。

    俞夫人失笑:“你怕什么?我心里明白着了!”

    束妈妈神色间还有些许的迟疑。

    俞夫人干脆道:“那闵小姐虽然出身官宦,可她既能在热孝期间和德圃来往得这样密切,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人。我怕有心算计无心。如果整出孩子什么的那可就麻烦。少不得要派个人去告诫她一番。

    “正如你所说,若是我出面,代表俞家,代表德圃的长辈,那就意义不同了。谈得好还好说,若是谈得不好,有脸怕那没皮的,反而颜面无光。

    “费氏的算盘我清楚得很。”俞夫人说着,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德圃再不济,好歹读过圣贤书,知道嫡庶之别。范氏再不好,是他自己选的媳妇,他总要高看两眼。只有范氏和德圃之间有了罅隙,她们这些做姨娘的才有机会……所以她才会明里暗里地贬低范氏,所以她才会帮着德圃打掩护……先让范氏和德圃离心了再说。”

    束妈妈恍然。

    “还是夫人高明。”她望着俞夫人的目光流露出钦佩之色,“让她去最合适不过了。”

    俞夫人微微地笑:“我给了她机会,至于她会不会把握,那就看她的福份了。”

    “夫人宅心仁厚。”束妈妈忙笑道,“那费姨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能体会您的一片苦心。”然后道,“我这就去叫了费姨娘过来。”

    俞夫人颔首。

    束妈妈去了费姨娘处。

    俞夫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如卸下了面具似的,她的眼角眉梢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与从容,而是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这样架空了范氏,乱了嫡庶,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可收拾呢?

    可若是就这样和范氏磨着,德圃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万一真的没有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念头掠过,俞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毅然。

    这家里不是还有她和老爷吗?

    费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妾室。

    一日为妾,终身为妾。

    她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想到这些,俞夫人心中微定,轻轻地舒了口气,端起了茶盅。

    而和夹道街遥遥相对的史家胡同却一派喜气洋洋。

    杨玉成的妻子张氏望着把她手指抓得紧紧的婴儿,不禁喜滋滋地回头:“嫂嫂,您看,晗哥儿这手劲,就是一岁的孩子也比不上啊!”

    三子赵晗正月初九出生,后天正好是他一百天,亲戚朋友都来看他。

    傅庭筠笑盈盈点头:“生得顺利,生下来也壮实。”

    金元宝的妻子石氏也在旁边打量着孩子,闻言就笑道:“我瞧着晗哥儿这眉眼像赵大人的多一点。”

    石氏的堂姐陈石氏坐在傅庭筠的身边,她笑着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晗哥儿,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傅庭筠,笑道:“我也觉得像赵大人多一点。”

    正说着,呦呦在童妈妈的看护下端了红糖水进来,乖巧地喊着“夫人”、“太太”,请她们喝糖水。

    “呦呦乖!”陌夫人坐在炕尾,离呦呦最近,立刻起身接了糖水,笑眯眯地夸着呦呦,“不过两三个月没见,我们呦呦比从前更懂事了。”

    “谢谢陌夫人夸奖。”呦呦高兴地向陌夫人道谢,显得很大方。

    童妈妈神色有些紧张,忙解释道:“大小姐说新添了弟弟,她要帮夫人照顾弟弟,还要帮夫人招呼客人。”

    大家都夸呦呦懂事。

    傅庭筠也觉得很贴心,宠溺望着女儿笑。

    秦飞羽的就道:“呦呦今年有八岁了吧?”

    傅庭筠笑着点头,道:“她是己亥的。”

    陌夫人目光微闪,笑道:“过两年该说婆家了。”

    这话头是秦夫人提出来的,陌夫人当着呦呦说这些话就有些失礼了。她就轻轻地咳了一声,笑道:“云、贵的总兵三年一考核,赵大人应该明年才能回京都述职吧?岂不是看不到晗哥儿抓周了。”

    “我们这些人家,哪家不是这样。”傅庭筠笑着和她寒暄。

    陌夫人表情微赧。

    三堂姐却是神色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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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百日

    晚上回到家中,三堂姐把陌夫人的话告诉了三姐夫:“……你说,我们和九妹妹亲上加亲可好?”问这话的时候,三堂姐的目光中含着些许的期盼。

    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两人之前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三堂姐不知道丈夫心里是怎样打算的。

    三姐夫不由沉吟:“常言说得好,女儿肖母。九妹妹的人品德行那是没话说的……”他语气微顿,“只是九妹夫年纪轻轻已是二品高官,又有从龙之功,赵家前途似锦……未必就看得上我们家的春饼……”眉宇间透着几分迟疑。

    三堂姐一阵欢喜一阵忧。

    喜的是丈夫同意和九妹妹家亲上加亲,忧的是这话怎么开口?如果成了自然是亲上加亲的喜事了。可万一九妹妹对呦呦另有安排,她以后又怎么好意思常到赵家走动?

    一时间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等到晗哥儿百日的那天,竟然有些神色恍惚。

    吴夫人就调侃她道:“怎么?三姨母心痛银子了?东西可送出去了,心痛也没用了。”

    晗哥儿的周岁礼,沈家送的是一对赤金手镯、一对赤金脚镯,两套刻丝的衣裳,两套湖绸衣裳,两双鞋袜,一方端砚,一匣子湖笔。在亲戚里面,算得上是头一份了。

    “吴夫人哪里话。”三堂姐忙收敛了心思,打起精神来应酬身边的女眷,“就是羡慕九妹妹又添了个儿子,这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众人听她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傅庭筠更娇嗔着瞪了三堂姐一眼,抓了把枣子塞到了三堂姐的怀里:“三姐姐吃枣。”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热闹中,宝书急冲冲地撩帘而入:“夫人,二爷让我来禀告您一声,说武定侯和夫人来给三少爷送周岁礼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那天在大殿上虽然太皇太后言语中透露着让孟氏和傅庭筠多多亲近的意思,但出了宫,孟氏却并没有因此和傅庭筠有所交集,傅庭筠思忖良久,端午节的时候还是送了份节礼到武定侯府。武定侯府收了礼,这才回了礼。八月十五和春节的时候,也是傅庭筠先送的节礼过去。为此,傅庭筠还和雨微在私底下嘀咕:“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那句话,不送吧,未免有些不恭;送吧,武定侯府这样不冷不热的,倒像是我们巴巴地攀着他们似的。让人心里不痛快。”想着赵凌不在家,晗哥儿的百日礼也就没有给武定侯府下贴子。

    不曾想武定侯和孟氏竟然不请自来。

    傅庭筠不由向雨微望去。

    雨微连连摇头,示意自己绝对没有乱说话。

    傅庭筠当然不会怀疑雨微,雨微的样子让她不禁莞尔,起身和屋里的一众女眷去迎接孟氏。

    孟氏穿着真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戴着赤金步摇,端庄而隆重,表现出对来赵家做客的重视。

    傅庭筠有些意外,上前给孟氏行礼。

    只是没等她跪下,孟氏就上前两步携了她的手:“你我做姑娘的时候就曾有缘在太皇太后那见过面,说起来也算上是闺阁之交了。你就不要和我讲这些虚礼了。”态度亲热而不过份,让人如沐春风,倍觉舒服。

    傅庭筠暗暗佩服,客气地和她寒暄,把身后的女眷引见给她。

    孟氏态度亲切地和众人说笑,由傅庭筠陪着去了内室。

    傅庭筠依礼抱了晗哥儿过来给她瞧。

    她送了一对赤金镶羊脂玉步步高升的玉锁做了见面礼,又抱着晗哥儿逗了一会,然后问起其他的几个孩子:“怎么不见你们家的姐儿和哥儿?”

    “孩子顽皮,”傅庭筠笑道,“今天家里摆筵席,就把他们拘在了屋里。”

    “孩子顽皮些才好,机敏、健壮。”孟氏笑道,“我第一次来,怎么也要认认人。否则碰面不相识,岂不是要闹个笑话?”

    所谓的“孩子顽皮”不过是傅庭筠谦逊的话而已。孩子们活泼可爱,又乖巧懂事,走到哪里都不怕。她笑着让雨微去带了孩子们过来。

    孩子们恭恭敬敬地给孟氏行了礼。

    孟氏拉了呦呦的手问着曦哥儿、旭哥儿的话。

    两个孩子都口齿伶俐,吐词清楚,孟氏看着不住点头,笑容一直到达了眼底,神色间就平添了些许欢快。

    傅庭筠想到她膝下空虚,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孟氏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笑着看向傅庭筠,问道:“你们家姐儿可曾说亲?”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闻言不由道:“呦呦年纪还小,我们没准备这么早就给她定下来。”

    孟氏笑着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又和几个孩子说起话来。

    傅庭筠心弦却绷了起来。

    孟氏这话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她出生在辅国公府,嫁入定远侯府,来来往往的不是勋贵就是皇亲。她若是有意帮呦呦说亲,对方绝非普通人家的子弟。

    齐大非偶。

    她自己吃过这样的苦头,从来不曾想过要把呦呦嫁入那种人事复杂的公卿之家,更不要说是皇家了。

    最怕的还是孟氏自视颇高,想为定远侯府求娶呦呦。

    要知道,定远侯府到现在还没有嫡子……

    傅庭筠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静静地坐在一旁的三堂姐则咬紧了牙关。

    中午吃了正席,孟氏就准备回去,让身边的丫鬟去外院看武定侯的筵席散了没有。

    丫鬟回来却低声在孟氏耳边说了几句。

    孟氏听了就道:“我们家侯爷和秦大人、赵二爷正喝得高兴,说是要吃了下午的筵席才走。”她说着,冲着傅庭筠抿了嘴笑,“我们家侯爷惯不喜与人交往,没想到却赖到你们家不走了。可见这也是缘分。”

    傅庭筠强压住心底的惊讶,不显山不露水地笑着和孟氏道:“妾身欢迎还来不及,只可惜酒筵不好,委屈了侯爷。”

    “宫里的琼浆玉液侯爷也常喝,却不曾像今天这样有兴致。”孟氏不动声色地恭维着傅庭筠,“可见还是赵夫人的酒筵办得好,让侯爷觉得比喝那琼浆玉液还要舒服。”

    傅庭筠忙谦逊了一番。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其他的人陪着笑端坐在一旁听着,让原来热热闹闹的酒筵变得拘束起来。

    好容易用过了晚筵,大家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定远侯那边还没有散席,傅庭筠只好继续陪着孟氏说话,直到亥时敲了更敲,喝得醉醺醺的定远侯这才告辞。

    雨微就和傅庭筠低语:“刚才定远侯夫人的丫鬟去请定远侯的时候,定远侯好像喝多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孟氏‘你不耐烦就回去,我要在这里好好喝两盏’。”

    傅庭筠眉头紧锁,关起门来给赵凌写了封信,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他,又连夜让安心托人送信。

    第二天一大早,三堂姐就跑了过来,拉了她到耳房说话:“……你可知道定远侯夫妻昨天为何连袂而来?”

    傅庭筠心中一急,忙道:“你听说了些什么?”

    三堂姐低声道:“定远侯府遭了那场大劫之后,人丁凋零,再没有什么出采的人物。如今的荣华富贵不过是靠着太皇太后对皇上的恩典罢了。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怕自己百年之后定远侯府逐渐没落,这才帮着定远侯和皇上的宠臣们交好,为的就是以后有人能帮定远侯在皇上面前说话。”

    “这些不仅我知道,秦飞羽他们也都知道,”傅庭筠有些急躁地道,“满京都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皇上想在云南和贵州设云贵总督,节制云南、贵州两地卫所和都司?”三堂姐问道。

    傅庭筠愣住。

    她还以为三堂姐是因为听到了孟氏为何问呦呦定没有定亲的流言蜚语呢!

    傅庭筠表情一松。

    三堂姐就露出怒其不争的表情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啊!云贵总督,你们家赵凌最有可能!那可是从一品!从一品你知道吗?要是九妹夫做了云贵总督,那身份地位又不一样了。所以武定侯夫妇昨天才会纡尊降贵……”

    “九爷的希望应该不大吧?”听说与呦呦无关,傅庭筠笑道,“皇上刚刚赏了他,不可能这么快又升他的职……”

    “哎哟,”三堂姐急道,“什么事你都要争取争取才是。”说着,拉了她起身,“快去换件衣裳,去请肁先生帮着拿个主意。”

    傅庭筠却反拉住了三堂姐的手:“三姐姐,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想必肁先生也知道了。我想皇上也好,肁先生也好,肯定有自己的主张。我们这样贸贸然地参与进去,恐怕有些不妥。还是告诉九爷,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三堂姐错愕。

    傅庭筠灿然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拉着她坐到了临窗的炕上:“三姐姐这么早赶过来,用过早膳没有?今天厨房做了千层饼,三姐姐不如尝尝味道如何!”

    “你……”三堂姐咬了咬唇,“你真的不管?”

    傅庭筠含蓄地道:“有些事,只可一,却不可再二再三。”

    三堂姐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这件事,而是问起呦呦的婚事来:“若是孟氏真的给自己的庶长子提亲……”

    “就是她请了懿旨,我也不会同意的。”傅庭筠眉宇间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凌厉。

    三堂姐欲言又止。

    傅庭筠被这件事弄得心烦意乱,并没有细想三堂姐的异样,而是低头沉思了片刻,道,“不过你说得对,我是得尽早去见见肁先生……有些事,还是得请皇上出面才行。”

    她的话音刚落,宝书跑了进来。

    “夫人,”他神色有些着急,“安心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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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发现

    傅庭筠派了安心将自己写给赵凌的信托人送到贵州去,听到宝书的禀告忙让宝书领了安心进来。

    安心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夫人,针匠胡同那边有个事……”他说着,瞥了三堂姐一眼。

    三堂姐见了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呦呦!”

    傅庭筠觉得这件事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用不着避着三堂姐,笑着挽留三堂姐:“是那俞敬修的事,不着紧!”

    三堂姐就更要回避了。

    要知道,赵家和俞家可谓是生死冤家,俞家没有少给赵家下绊子,以赵凌的性格,想必也不会让俞家安生。

    看安心的样子,多半是赵家让俞家吃了亏。

    有些事能做却不能说,能说却不听。

    三堂姐执意去了耳房。

    傅庭筠见留她不住,也就随她了。

    “针匠胡同那边出了什么事?”傅庭筠问安心。

    安心上前几步,低声道:“那个灶上的婆子刚刚让人给我传话,说昨天中午,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突然找到了针匠胡同,闵小姐贴身的婆子一见那个男子就脸色大变,家里明明有很多的菜,还让那婆子去外面一个离针匠胡同很远的饭庄叫几个菜回来,一看就是要把她支出去好说话办事。那婆子也是个机敏人,赏了隔壁一个小子十几文钱,让他帮着跑腿,自己又悄悄地折了回去,躲在屋后面听墙根。

    “原来那个青年是闵小姐的未婚夫……”

    “啊!”傅庭筠大吃一惊,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就说,听了那闵小姐的事,我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她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订过亲才是,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她的夫家却没个帮衬的人?就算是嫌弃她家里出了事,也应该有些动静才是。怎么她却是一副无依无靠的模样!”然后催着安心,“后来怎么样了?”

    “还真给您猜对了。”安心听了笑道,“闵小姐的夫家姓郭,闵大人任县令的时候,郭父是县丞。闵小姐的父亲犯了事,郭家嫌弃闵小姐家道中落,要退亲。但那郭公子却十分的爱慕闵小姐,不愿意退亲,郭家怕郭公子闹腾起来被人指责嫌贫爱富,这件事就这样给搁下来了。后来郭公子听说闵小姐家里出了事,闵小姐又滞留京都,就一路找了来。听郭公子的口气,他已经说动了自己的祖母出面,郭父答应再不提退亲之事……”

    傅庭筠不由叹了口气,道:“只怕那郭公子来的晚了些。闵小姐未必愿意跟郭公子回去。”

    “又让您猜对了。”安心笑道,“不过,那闵小姐的说辞也挺有意思的。不提自己不愿意,只说是族里的人安不得她,她若是回去,只怕性命不保。若跟着郭公子去郭家暂住,郭父本就嫌弃她家中贫寒,现在要吃郭家的喝郭家的,郭父恐怕更是瞧她不起。她就算勉强嫁了过去,也会被郭父拿了把柄,一辈子别想抬头。

    “郭公子听了,就厉声质问闵小姐,是不是不打算跟他回去了?”

    傅庭筠微微一愣,道:“这位郭公子可见也不是个糊涂人。”

    “任谁见闵小姐的样子只怕都会心里犯嘀咕。”安心道,“丫鬟、婆子、小厮齐备不说,就是那宅子,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哪里是她一个失怙女子负担得起的?”

    傅庭筠点头。

    那安心就继续道:“闵小姐就赌咒发誓,说等找到弟弟,她这一房有了男丁,她就有了倚仗的人,到时候她一定回去。闵小姐还提起俞敬修,说他是好人,这宅子本是他们家的宅子,仆妇也是俞家的人,不过是看她可怜,所以才借了她住。若是郭公子不相信,可以向街坊四邻打听,她也可以把俞敬修请过来和郭公子当面对质。说完,她又哭了起来,说自己如何如何的不容易,郭公子还给她扣屎盆子,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应该接了郭父退回来的定亲信物,还说,她要不是为了找弟弟,何苦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住在这里,然后呛郭公子,如果他能帮她找弟弟,她这就收拾包袱和他一起回去……”

    “哦!”傅庭筠不由挑了挑眉角,“看样子,这位闵小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安心笑着颔首,道:“郭公子一听,就泄了气。只是喃喃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闵小姐就说,自己和俞敬修说好了的,明年不管找不找得到弟弟,她都会离开的……”

    傅庭筠忍俊不禁:“明年闵小姐应该要除服了吧?她这样说也不为错。”

    安心也跟着笑起来:“后来闵小姐就留郭公子用了晚饭,送郭公子到不远的客栈歇息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闵小姐贴身的妈妈不知道去客栈跟郭公子说了些什么,郭公子一早就离开了京都,接着闵小姐贴身的妈妈也跟着离开了京都。”

    傅庭筠很是惊讶:“可打听清楚那位妈妈去干什么了吗?”

    “现在还不清楚。”安心含蓄地道,“只知道那位妈妈和郭公子走的是一条路。看样子应该是去的同一个地方!我已经让人跟着那位妈妈了,有什么动静,他们会立刻就禀到我这里来的。”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傅庭筠觉得安心办事很稳妥,满意地望着他笑道,旋即问起给赵凌的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安心笑道,“十五、六天就可以送到九爷的手里的。”

    待赵凌的回信送过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黄花菜都要凉了。

    傅庭筠赞扬了安心几句,端茶送客,叫了珍珠进来服侍自己更衣梳妆,吩咐雨微让郑三准备好马车。

    三堂姐就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也好。”傅庭筠笑道,“路上也有个说话的人。”

    三堂姐和傅庭筠一起去了潭柘寺。

    肁先生听到小沙弥禀告说傅庭筠来了,微微有些错愕。

    傅庭筠这个时候来见他,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他让小沙弥请了傅庭筠到厅堂喝茶。

    傅庭筠留三堂姐在外面的偏殿奉茶,自己一个人去见了肁先生。

    肁先生既然能够谋国,若是有心,还有什么事办不到。

    傅庭筠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根本不用遮掩,当然,想遮掩也未必遮掩得住,因而也没有和肁先生兜圈子,直言不讳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肁先生:“……她若是为自己的庶子求娶呦呦还好说,这样不搭调的事,我就是直言拒绝了,想必不仅没有人会觉得我失礼,反而会觉得武定侯夫人做事有些不经大脑。我怕就怕她是为辅国公府的哪位公子求亲……颖川侯的次子好像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而且我还听说,颖川侯去了辽东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辅国公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家里的事乱七八糟的,有时候连辅国公世子都镇不住。孟家就有人想颖川侯能出面说句话,就是不帮着拉偏架,让世子爷头痛一番也是好的。”

    “你担心的不无道理。”肁先生听着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五皇子好象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吧?”

    傅庭筠惊得一下子呆住。

    肁先生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傅庭筠这才知道原来肁先生是在跟她开玩笑。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傅庭筠不由嗔怪道,“枉我把您当国师般的尊重。”

    肁先生呵呵地笑,神色间有几分不自在。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来的儒雅,温声问她:“怎么?你不愿意和皇家联姻?”

    “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傅庭筠正色地道,“我们家人口简单,呦呦又是个活泼的性子,实在不合适嫁到那些大家大族里去。与其图那虚名,还不如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肁先生微微地笑,很是赞同的样子,道:“你不用担心。若是孟氏给辅国府的人说亲,你让人给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我自有法子让她打消这念头。”

    有了肁先生的保证,傅庭筠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她笑盈盈地和肁先生说了说晗哥儿,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了。

    肁先生派了几个护卫送他们进城。

    半路上,她们遇到了三姐夫。

    不同于平时的气定神闲,三姐夫显得有些狼狈。

    他上前就撩了她们马车的帘子,急急地问道:“你们去了潭柘寺?见到肁先生了没有?都说了些什么?”一句接着一句,一句比一句急。

    三堂姐奇道:“我们也没有说什么……”

    她刚开了个口,三姐夫已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只是让你给九妹妹报个信,你怎么和九妹妹去了潭柘寺?那里也是你能随便去的?我从衙门回来见你还没有回家就知道事情糟了……你就不能少走两步路?少说两句话?外面的水深着呢,是你这种内宅妇人能趟的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丈夫责问,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三堂姐不免有些下不了台,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不能申辩,气得指尖发抖,脸庞顿时涨得通红。

    傅庭筠忙道:“三姐夫息怒。我去潭柘寺是为点私事去拜托肁先生……”

    三姐夫听着更着急了,道:“九妹妹,揣摩上意最要不得,有些事却是一动不如一静……”

    傅庭筠这才明白,原来三姐夫以为她听了三堂姐的话去潭柘寺为赵凌跑官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三姐夫,她很是感激。

    “三姐夫,”傅庭筠忙解释道,“我们不是为了九爷的事去的潭柘寺,是另有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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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周炎发了,在做理疗,只能抽空写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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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等候

    三姐夫眼中还有几分怀疑,傅庭筠又不方便明说,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这里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三姐夫点头,笑道:“我一路寻来没看见你们,还以为你们会在潭柘寺歇一宿,没想到你们连夜赶回来。”

    他出城的时候城门已关,现在回去肯定是没办法进城了。

    三姐夫说着,朝着护送傅庭筠她们的护卫中那个骑着马、看模样就是首领的人笑着拱手行了个揖礼,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态度谦逊地向那个头领道了谢。

    那个头领在他急着撩马车的帘子而赵家的马车夫不为所动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亲戚或是通家之好,并没有上前,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原是皇上亲卫,又跟在肁先生的身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总旗,骨子里却很是傲气。见三姐夫态度恭敬,他脸上不由就流露出些许的笑意,自我介绍一番后,客气地和三姐夫寒暄了几句。

    三姐夫就笑道:“若是大人不嫌弃,我这就去前面的平安客栈订几间上房,大家安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进城,如何?”

    平安客栈是这路上最好的客栈了。

    三姐夫这样说,既显示出对那头领的尊敬,也表达了对他护送傅庭筠等人进城的感激。

    那头领的笑容就又多了几分亲切。

    “沈大人不用担心。”他含蓄地道,“既然大师傅让我把赵太太送回家,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把赵太太送到史家胡同的。”

    人家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三姐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含糊其辞地客套了几句,就随着傅庭筠他们往回走。

    等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通明的火把和身着重铠的将士。

    三姐夫就看见那头领从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给守城门的将士看了看,将士脸色大变,转身就朝城楼跑去。不一会,在沉重的“吱呀”声中,城门缓缓打开,留出了一个能通过马车的过道。

    三姐夫低下头,好不容易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笑着和那头领一起进了城。

    晚上,他在枕边教妻:“你看见没有,皇上连京都的护卫都交给了肁先生,皇上对肁先生是何等的信任和器重,这样的人,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是能够结交的人吗?你平时那么机敏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办了件这么糊涂的事?还好九妹妹是为了呦呦的事去的潭柘寺,若是被你怂恿着去求了肁先生,只怕你们前脚一走,皇上后脚就知道了。”然后叹道,“九妹妹真是赵凌的贤内助,头脑清楚、冷静不说,就是审时度势,就不是一般的妇孺可比。”

    三堂姐又羞又惭,声若蚊蚋地道:“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和九妹妹乱说了。”

    老夫疼少妻。何况他们一向感情很好。

    三姐夫顿时心软,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外面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也不怪你。说起来,是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你也是想九妹妹好。”

    三堂姐点头。

    三姐夫想了想,嘱咐妻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多商量九妹妹。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三堂姐“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道:“那,春饼的事……”

    三姐夫苦笑:“你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大家不好见面。”

    三堂姐何尝不知道?

    只是想想儿子看呦呦的那眼神,心里就为儿子难过。

    她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商量丈夫:“我们也别那么早为春饼订亲吧?孩子大一点,也看得清楚些,免得成了怨偶,家宅不宁。”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三姐夫心里明镜似的,想着媳妇娶进门跟着妻子一起的时间恐怕比跟春饼在一起的时间还长,若是娶的媳妇不如妻子的意,到时候恐怕一样会家宅不宁。遂笑道:“行啊!正好让春饼安安心心地多读两年书。”

    三堂姐舒了口气,悄悄留意着呦呦的婚事。

    孟氏果然是为了颖川侯的次子求娶呦呦,只是做媒的人刚给傅庭筠透了个音,皇后娘娘就下懿旨颖川侯的次子订了秦飞羽的长女为妻。京都的勋贵哗然,私底下议论纷纷,表面上却保持着有些诡异的平静。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云贵总督的人选上。

    内阁集议,赵凌并不在侯选人之中。

    皇上挑来选去,没有一个满意的。最后下旨,让赵凌以贵州总兵的身份节制云贵各卫所、都司,至于云贵总督,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说。

    这样一来,赵凌就成了实际上的云贵总督。

    有心思通透的人已经看出些端侃来了。

    皇上不想赵家和那些镇守九边的封疆大吏结亲。

    陌毅不免和陌夫人感慨:“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的。四个儿子,他们家随便看中了哪个都行啊!”

    陌夫人有些哭笑不得,打趣道:“难道我生的儿子就这样差劲不成?”

    “那倒不是。”陌毅笑道,“不过觉得傅氏成了别人家的岳母,有些不甘心罢了。”又道,“你说,要是呦呦能嫁到我们家来了,我们还不得有个像呦呦那样漂亮的孙女?那我得多得意啊!最不济,也能有个像曦哥儿、旭哥儿那样的孙子啊!”

    陌夫人忍不住狠狠地拧了陌毅一把:“你这个口无遮拦的,这种话也能随便乱说!”

    “这有什么的。”陌毅不以为然,“我在宣府的时候就跟赵凌提过,赵凌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是怕我们家的儿子长大后成不了气候,配不上他们家的呦呦,我跟你说了,你以后要好好管教几个儿子,怎么也要让那赵凌后悔一下才好。”眉宇间满是懊恼。

    陌夫人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雨微则跺着脚:“肁先生这事办的……以后我们家大小姐可怎么找婆家啊?:

    傅庭筠则笑道:“我瞧着这事办得挺好,反正我也不想呦呦嫁到那些勋贵之家去。那样的人家,人事太复杂了。我可不想让呦呦整天为这些事烦心。”

    雨微不由气馁。

    傅庭筠就笑着安慰她:“呦呦还小,等过几年,谁知道是怎样的光景?也许九爷回了京都,在五军都督府做了散职,呦呦嫁给什么样的人家都不要紧了。也许九爷的胜仗越打越多,皇上一时兴起,为呦呦御赐一门亲事……你就不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

    “御赐的亲事通常都只看门第不看儿郎,若是嫁了个纨绔子弟,如何是好?”雨微小声嘀咕道,“那还不如把大小姐嫁给表少爷呢?至少表少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门风清白不说,小小年纪就品行端言,待大小姐又好,什么东西都紧着大小姐……”

    傅庭筠闻言不由心头一动。

    珍珠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安心要见您。”

    安心来见她,多半是为了针匠胡同的事。

    傅庭筠忙收敛了心情。

    安心为了这件事已经滞留京都年余了,赵凌来信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身边惯用的人不在,肯定有些不方便的,何况该查的事都查得差不多了。常言说的好,捉/奸捉双,拿贼拿脏。闵小姐还在孝期,俞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她进门。她不进门,有些事就没有凭证,说的再多也没有用。既然有了郭公子这个把柄,不如多多留意闵小姐那边,有个什么变化再做打算也不迟。

    她思忖着,去了厅堂。

    安心表情凝重地给她行礼。

    傅庭筠看着心里暗生不妙之感,连带着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出了什么事?”

    安心望着她,表情有些怪异,低声道:“郭公子出事了!”

    傅庭筠心中一紧。

    安心已道:“我们派人跟着闵小姐的贴身妈妈,就看见那位妈妈远远地跟着郭公子回了乡。等郭公子进了家门,那妈妈就赁了间偏僻的宅子住了下来,每天穿着粗布衣裳在郭家的周围转悠,后来发现那郭公子每天隔几天就要到附近的酒肆去喝几两酒。那妈妈就卖通了县里的一个闲帮,装着和郭公子起冲突的样子,把那郭公子给打死了。”

    “啊!”傅庭筠骇然起来,“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派人跟着那妈妈吗?怎么也不拦一拦?到底是条人命!”

    安心懊悔道:“我派去的是个军中的斥侯,他们在前面探听虚实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暴露,这是习惯。而且我们也没有想到那个妈妈一介女流,竟然这样狠的心。等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我又不在,那斥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郭公子已不治身亡了。”

    傅庭筠眉头紧锁:“这件事九爷知道了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九爷。”安心道,“我想这两天回趟铜仁府,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仔细跟九爷讲讲,向九爷讨个主意。”

    先前不过是想抓住俞敬修的把柄好好收拾收拾俞敬修,现在却出了人命案,情况又不同了。是得回去跟赵凌说一声才是。

    傅庭筠同意了:“那你这几天就回去吧!闵小姐那里,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和那位灶上的婆子联系了,免得被闵小姐发现,又害了一个人。”

    安心恭声应喏,退了下去。

    被安心叫来帮忙的军中斥侯像道影子般静静地站在屋檐下。

    见安心出来,他步轻如燕地迎了上去,低声道:“夫人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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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介绍:
诗书传家的傅氏最出名的不是恩封太子太保和状元及第,而是门口那三座贞节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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