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兴趣
安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外走去。
那斥候心里明白,一声不吭地跟着安心出了赵家的大门。
两人在门前站定,安心看了一眼正午时候寥无人踪的胡同,这才低声道:“夫人问我们为何见死不救?”
斥候一听,立刻慌张起来,急急地道:“大人您只让我跟着,也没有说让我怎么办,我这不也是按着往日的规矩办事吗?谁知道夫人竟然是要保那姓郭的性命……”
安心听着就笑了起来,道:“你慌什么慌?我帮你在夫人面前解释过了。我们夫人可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她不会为这点事责怪你的。”表情十分的放松,看得出来,是真心没有责怪他。
“那就好,那就好。”斥候抹着额头的汗珠,喃喃地道,“这次我能跟大人到京都来为总兵大人办事,斥候营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要是因为我把事情给办砸了,我可怎么回去和我那些兄弟们交待啊!”
“没办砸,没办砸。”安心笑吟吟地望着他,一副心情非常好的样子,“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他说着,表情微满足,“你也知道,总兵大人公私分明。我缺少帮手,一般的人又不敢指使,见你在家里休假,就私下把你给叫了来,虽然事情办得漂亮,却不能到总兵大人那里报功。”他说着,大力拍了拍那斥侯的肩膀,“这次的事,就算是我安心欠你一个人情好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找到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会推辞的。”
“大人说的哪里话。”斥候忙道,“我能有今天,多亏总兵大人提携,要不然,像我这种没有背景又行事粗鄙的人怎么会当得了总旗?我做梦都想着怎么报答总兵大人。这次能来京都,是大人瞧得起我,如果再到总兵大人那里去说什么功劳,我岂不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大人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把它烂到肚子,就是我老婆问起来,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那我就在这里多谢兄弟了。”安心说着,朝那斥候行了个礼。
斥候忙还了礼:“大人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自家兄弟,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安心跟着赵凌常年在军营,行事作派也有了几分军人的豪爽,闻言不再和那斥候多说,道,“我已经跟夫人说过了,过两天我们就赶回贵州去。你收拾收拾行李,我们也要启程了。”
既然可以回去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办妥了。
斥候高兴地应了一声,问安心:“大人是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安心帮他们这些从贵州跟过来帮着办事的人租了个宅子,离这里不过四、五条街,不是很远。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安心想了想,道,“夫人听说闵小姐的贴身妈妈竟然买凶杀人,此时正震惊着。等醒过神来,肯定会问那闵小姐的事。我跟你一起回去碰碰老夏,看他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如果夫人问起来,我也好回话。”
安心一听说事情的经过,就派了老夏去打听闵老爷的案子,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应该早就回来了。
斥候点头,和安心不紧不慢地出了史家胡同,朝他们租住的地方走去。
路上,斥候和安心说着话:“……我跟着也大吃一惊。看那妈妈慈眉善目的,谁知道她竟然知道怎么找人,我看那个闵小姐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难怪她们家出了事,她族里的人都不帮她,她弟弟不见了,她也怀疑是族里的人做了手脚,可见这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谁说不是。”安心笑道,心里却在想俞敬修,“可见这人还是要与人为善,多做好事。”要不然,就算是九爷想算计俞敬修,也得找到到把柄才是啊!
到了掌灯时分,傅庭筠回过味来,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叫了安心去问话:“……那闵大人是真冤枉还是假冤枉?”
“听说是三司会审出来的结果,”安心道,“十之八九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可见这俞敬修看人的确是没眼光,难怪他状元及第到今天还没有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傅庭筠思忖着点了点头,想到这两天安心就要启程了,嘱咐了他一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然后让雨微拿了一百两银子给他路上用。
安心连忙推辞:“来的时候九爷给过我两千两银票,我花了一千两,还有一千两,做盘缠足够了,夫人不必再给我银子。”
“这些银子给你买酒喝。”傅庭筠笑道,“你虽然没说,可我心里明白,这么大的一件事,你事无巨细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只怕还请了些人帮忙。你是我们自己家的人,我不和你客气,可别人是来帮忙的,银子不多,你帮着买点土仪,就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安心不好再推辞,谢过傅庭筠,接了银子,第三天就启程回了贵州。
傅庭筠就带着雨微去了城外的普安寺,请寺里的主持帮着郭公子做了场法事。
雨微不以为然,道:“夫人的心也太软了些。”
“不是我心软,”傅庭筠道,“我这是在帮九爷和安心他们积福。”
雨微不解。
傅庭筠就叹了口气,道:“安心只怕很高兴那郭公子被闵小姐害了。”
“不会吧!”雨微不相信,道,“他怎么也不敢骗夫人啊!”
“我不是说他骗了我。”傅庭筠颇有些无奈地道,“只是‘夺人妻室’相比‘杀夫夺妻’而言,显然后者量刑更重。”
雨微听着不由兴奋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觉得安心可做了件大好事。
“我觉得夫人您这么说不对,”她为安心辩解道,“安心毕竟是个男人,哪里知道内宅的那些弯弯曲曲。连我们都没有想到闵小姐会这么大的胆子、还有这样的手段,安心怎么会想到。事出突然,他们猝不及防,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啊!”傅庭筠笑着摇了摇头,去了主持大师那里。
雨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香的时候多给菩萨上了三炷香,跪在那里暗暗祈祷,求菩萨不要责怪安心,要责怪,就责怪她好了。这才心中稍安,和傅庭筠回了史家胡同。
傅庭筠只等着那边闹出笑话来,随着颖川侯次子和秦飞羽次女订亲,她的心思渐渐放到了呦呦的身上,去三堂姐那里的时候,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落在春饼的身上。
她这才发现,春饼对呦呦真的是很好。
吃的、喝的让着呦呦都是小事,那种无条件觉得呦呦做什么都有道理的偏颇让傅庭筠微微有些动容。
可孩子还小,现在提这些还早了些。
而且经过这件事,来提亲的人恐怕会在心里掂量又掂量,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必为儿女的亲事得罪人了。
傅庭筠因此看春饼的目光就更加柔和了,过了立冬,她给春饼做了双棉鞋,给元宵做了件新衣裳。
元宵得意洋洋地瞥了哥哥一眼,穿着傅庭筠给他做的新衣裳跑去赵家串门。
春饼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三堂姐却笑得合不拢嘴,揽了长子的肩膀:“你这傻孩子,这鞋袜是人人都能送的吗?”
春饼不解,可见到母亲兴高采烈,隐约知道这是九姨母对自己另眼相看,也跟着欢喜起来。
三堂姐就商量三姐夫:“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呦呦准备点什么?打对金镯子或是到宝庆楼去淘对头花?”
“这事不急。”三姐夫自然乐见两家越走越近,笑道,“孩子们也都还小,春饼虽说读书还成,可只考中秀才考不中进士也不过是个虚名。好在呦呦一时也不会说亲,你别弄巧成拙。”
三堂姐连连点头,可过年的时候除了红包,还是赏了呦呦一对南珠的头花。
傅庭筠觉得礼物太贵重,三堂姐却搂着呦呦笑道:“不过是些小玩意,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又道,“等我们呦呦大些了,三姨母那里还有更好的东西给呦呦呢!”
孩子们哪里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呦呦笑嘻嘻地拿着珠花去找元宵玩去了。
正好赵凌来了信,说今年春天会回京职述。
一时间,傅庭筠和三堂姐都觉得这个年过得无比的舒心。
夹道街范氏的春节却过得如坐针毡,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婆婆虽然不喜欢她,却也顾全大面。自从生了珍姐儿之后,她就再没有动静,婆婆做主纳进来的吴姨娘、费姨娘形同摆设,该有的体面她全有了,她慢慢也开始担心起子嗣的事,前前后后买了好几个聪明伶俐、容貌出众的丫鬟回来,只求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也好报答婆婆和丈夫对她的厚爱。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丈夫和闵氏竟然藕断丝连,还有来往!
那闵氏不是死了父亲吗?
她不为父亲守孝,却和俞敬修眉来眼去的……亏俞敬修还在她面前振振有词,摆出一副行侠仗义的面孔!
最可恶的却是费氏。
背着她去看望闵氏,还隔三岔五地帮着闵氏给俞敬修传话……
想到这些,她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篆看着眼神一黯。
自从那次大奶奶为闵氏的事和大爷闹了一场之后,大爷虽然没有答应再不理会闵氏的事,但只要是在京都,就却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早出晚归,她们都以为大爷不动声色地向大奶奶服了软,谁知道大爷却暗渡陈仓,指使那费氏每隔些日子就去看看那闵氏。
想到这里,她不由咬牙切齿地问范氏:“大奶奶,要不要把费氏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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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气闷
当然要把那贱/婢叫来问一问!
看她是依仗什么,敢这样胆大妄为!
范氏冷笑。
妻妾之间是天壑,费氏不守规矩,自己就是发落她,大夫人知道了又能怎样?
如果人人都像费氏一样,以为讨好了俞敬修就能为所欲为,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念头闪过,范氏的脸色更冷了。
墨篆看得明白,不用范氏吩咐,去唤了费氏过来。
范氏望着她那眉眼普通却因为神态自若而显得落落大方的面孔,心里无端的就是一阵烦躁。
“你昨天去云绣坊拿买了几方新帕子之后,又去了哪里?”范氏目光如霜地望着费氏。
费氏笑道:“去了针匠胡同闵小姐那里。”
范氏愣住。
她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费氏肯定会慌慌张张、支支吾吾地找些借口来搪塞她,那她就可以说出自己的发现,然后趁机喝斥费氏一番,在费氏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地教训教训费氏。
却不曾想到,费氏竟然如风轻云淡般的坦然承认了!
费氏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责备吗?
不就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的人吗?
想到这些,大夫人给丈夫送妾的羞辱和费氏背着自己对俞敬修的趋从,如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她的心头,让她顿时心如火烧。
“谁让你去的?”范氏回过神来,学着俞夫人发脾气的样子,“啪”地一声拍在炕桌上,“你以为你是谁?你当着我说是去买帕子,却偷偷摸摸去串门,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难道大夫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在范氏提到大夫人之前,费氏都一直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听着,待范氏提及大夫人的时候,费氏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打断了范氏的话:“大奶奶还请息怒。我那天的确是要去云绣坊买帕子,不过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大爷,大爷说,眼看着要过元宵节了,也不知道闵小姐那边过节的东西准备得怎样了?去年冬天的时候朝廷和高丽人开了仗,银霜炭有钱也买不到,闵小姐那里,还是立冬的时候买了五车,今年倒春寒,只怕闵小姐那边的炭不够用。早知道这样,当时就应该多买些备着了。让我去看看,顺道给闵小姐送五百两银票过去。
“我原想来回大奶奶一声的,可巧大爷前脚刚走,就遇到了夫人。
“夫人当时就把我训斥了一番。
“说这还没有出正月十五,我就到处乱跑,让我没事就好好在家里呆着。还问我大奶奶知不知我要出门的事。
“我怕夫人说我不懂规矩,忙回夫人,若不是大奶奶点了头,我是半步也不敢走出垂花门的。
“夫人不置可否,见我手里拿着一叠银票,就问我去干什么?
“我不敢隐瞒,把大爷让我给闵小姐那边送银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夫人。
“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就由束妈妈扶着走了。
“我看夫人的样子,并没有阻拦我的意思,心里又惦记着大爷的吩咐,先去的针匠胡同,然后才去云绣坊买的帕子。”
“你说什么?”范氏如遭雷击,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你说夫人知道你给闵小姐送银子的事?”
费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又道,“上次我给闵小姐送腊八豆的时候,正巧束妈妈奉了夫人之命,到厨房去拿腊八豆,说是本司胡同的计夫人喜欢吃,夫人过两天要去计家串门,特意带一些给计夫人尝尝。知道我要给闵小姐送腊八豆,束妈妈还告诉我哪样的豆子好,哪样的豆子不好……”
“你,你……”范氏气得浑身发抖,想指着费氏破口大骂她一顿,偏生她从小到大不曾骂过人,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可如果不指着费氏大骂一顿,她这胸口就像堵着一团火,烧得她难受。她指了费氏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你口蜜腹剑,卑鄙无耻……”
费氏听着一阵诚惶诚恐,上前两步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大奶奶,我句句是实。要是您不信,可以让墨篆姑娘去问厨房的白婆子,当时她也在场,就是她帮束妈妈和我装的腊八豆……”
范氏闻言身子摇晃了几下,人突然朝后一瘫,就这样昏倒在了临窗的大炕上。
“大奶奶,大奶奶……”墨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两腿发软,抱着范氏的身子就哭了起来。
费氏哧溜就爬了起来。
“怎么了?大奶奶怎么了?”她扑了过去。
要不是这个费氏,大奶奶又怎么会被气得昏了过去。
墨篆心中带恨,手肘狠狠地朝着费氏的胸口就拐了过去:“走开!还不快去叫人来。”
费氏没有防备,被撞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几口冷气,望着墨篆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面高声喊着之前被范氏遣出去的丫鬟、婆子,一面再次凑了上去,然后没等那些丫鬟、婆子进来,她就满脸担忧焦虑地道:“墨篆姑娘,这样不行!就算是这个时候去请大夫,等大夫赶来,黄花菜都要凉了。我从小就照顾生病的表哥,大夫曾经告诉我,万一遇到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掐人中——一掐就会醒。”说完,使劲地将墨篆挤到了一边,自己扶了范氏,朝着她的人中掐去,还在这期间吩咐墨篆,“快去倒壶冷水来,等会大奶奶醒了,也好定定神。”
那些丫鬟、婆子已经鱼贯着走了进来,见费氏正在给昏迷了的大奶奶掐人中,两个年长些的还上前去帮忙。
墨篆见费氏不是信口开河,自己守在一旁不敢走,吩咐个小丫鬟去倒了杯冷水来。
费氏见了,让身边的一位妈妈掐着范氏的人中,自己端过茶盅,吸了口冷水喷在了范氏的脸上。
范氏“嘤咛”一声。
墨篆大喜。
费氏神色激动:“太好了,大奶奶没事了……”说完,又吸了口冷水,“扑”地一声再次喷到了范氏的脸上。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范氏终于清醒过来。
墨篆喜出望外,上前扶了范氏,伺候她在炕上的大迎枕上靠下,亲自沏了杯茶服侍范氏喝下,见范氏满脸的水,连大红遍地金通袄袖的前襟都打湿了,又吩咐那些丫鬟打了水给范氏净面,开衣柜拿了件玫瑰红四季如意的褙子给范氏换上,让丫鬟去跟俞总管说一声,请个大夫来给范氏瞧瞧……
等忙完了这些,已是黄昏。
范氏感觉到人中处火辣辣地痛,一照镜子,这才发现,人中处早被被指甲掐破了皮,又红又肿,只是先前心中有事,不曾感觉到而已。
墨篆气得跳了起来:“我去找那个费氏……”
“你回来!”范氏喝住了墨篆,“我连个妾室都镇不住——你难道想让那些俞家的妇仆看我的笑话不成?”
墨篆讪讪然地转了回来。
范氏牙齿咬得紧紧的,对墨篆道:“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如费氏所言,家里的人都知道了针匠胡同的事,只有我们被瞒得死死的……”
没等她的话音落下,墨篆已脸色大变,低声应了句“是”,垂着脑袋出了范氏的内室。
范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炕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嫡庶不分,就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没有方圆,哪还有行事的准则。没有行事的准则,族里的人就会乱来。
俞夫人是宗妇,应该很清楚这些才是,怎么会容忍闵氏的存在呢?
可听那费氏的口气,却不像是在扯谎的样子。不然她只要一查,费氏就会穿帮。
想到这里,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自己的丈夫,怕闵氏元宵节过得冷清,专程让费氏去探望。天气冷,怕闵氏冻着,送去五百两银子……就像待她似的……小日子来了,会冲红糖水给她喝。到了夏天,知道她身子弱,从不让丫鬟给她吃用冰镇过的东西……
曾经属于自己的柔情,现在却放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范氏就像喝了半瓶醋似的,酸溜溜的。
正思忖着,墨篆折了回来。
她嘴角紧抿,面色如土。
范氏心里“咯噔”一下,面带哀求地朝墨篆望去。
墨篆的眼泪就叭嗒叭嗒地落了下来。
范氏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瘫在了床上。
一时间,屋里子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氏不死心地问墨篆:“白婆子怎么说?”
墨篆低着头:“……早些时候,大爷还曾让费氏给针匠胡同那边送过鱼鲞,家里的人好像都知道……”
范氏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沁出。
“他到底要干什么?这样打我的脸,难道他就体面了吗?”她神色哀怨,挣扎着要坐起来。
墨篆忙上前扶了范氏。
范氏却一甩手,推开了墨篆。
“我要去见婆婆。”她喃喃地道,“我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这样?不仅不拦着,还任他为所欲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子嗣的事,我难道就不急吗?我愿意自己膝下空虚吗?我我不是买了好几个身世清白、容颜出众的丫鬟服侍德圃吗?是德圃自己不愿意,我有什么法子……”说着,她目光呆滞地一动不动坐在了那里。
墨篆见她神色不对,有些慌恐地喊着“大奶奶”。
“他心里有我的时候,也是不愿意碰别人……”范氏一把抓住了墨篆的手,“他不喜欢我找的那些丫鬟……我还以为他心里惦记着我……原来不是……是惦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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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了这里……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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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夹缝
听懂范氏的话的墨篆心如刀绞,垂泪喊了声“大奶奶”,想劝一句“大爷不是这样的人”,可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此时帮着大奶奶粉饰太平,等到那闵小姐杀到眼前来了,大奶奶还没有一点点防备,到时候她们岂不是眼睁睁地被动挨打?
想到这些,墨篆不由道:“这内院的事,只有夫人能名正言顺地压着大爷。大奶奶,您快别哭了,我服侍您梳洗一番,陪着您去见夫人好了。夫人待大奶奶一向亲厚,原来还有子嗣的事隔在中间,这两年大奶奶可买了不少丫鬟在屋里服侍着,过年的时候夫人不是夸大奶奶比从前懂事多了吗?可见夫人对大奶奶这样的改变很是欣慰。
“那闵小姐热孝期间就和大爷眉来眼去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教养?就算是生了儿子,抬进门来也只能教坏了孩子们。俞家百年清誉,可不能让这样的人给败坏了……”
范氏听明白了墨篆的话,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如今也只能拿这个理由阻止那闵小姐进门了。强打起精神擦了眼泪,由墨篆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俞夫人那里。
在墨篆打听针匠胡同的时候,俞夫人就知道了。
她正等着范氏出招呢!
听说范氏要见她,她不由暗暗点头,思忖着这个媳妇总算还没有糊涂到底,让小丫鬟领了范氏进来,和颜悦色地问她吃没吃过饭,珍姐儿怎样了,她这两天都怎么消遣的。
范氏一一作答,又见俞夫人语气温和,神态亲切,心中渐安,把话题扯到了闵小姐的头上:“……我听了真不敢相信!大爷是读过圣贤书、中过状元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多半是受了人盅惑。娘,那闵小姐可还在热孝期间,这要是让人发现传了出去,大爷肯定会被人弹劾的,到时候大爷岂不是要清誉受损?”
俞夫人听着就皱了皱眉,道:“这件事的确是德圃太过孟浪了!”
范氏听着心头一喜,忙道:“怎么能怪大爷,多半是那闵小姐使了什么手段!君子欺之以方,大爷就是为人太过端正了。”
俞夫人点头,倾了身子问她:“你说,这件事该如何是好?”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期望。
范氏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她低声道:“百善孝为先。大爷是读着《孝经》长大的,这件事,还得请娘出面——大爷总不能忤逆娘吧?”
俞夫人眼底的笑意渐渐散去。
她慢慢地坐直了身子,道:“如果他阳奉阴违,不听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办?你不也说,德圃是受了闵小姐的盅惑吗?我只怕他会一意孤行。”说着,淡淡地瞥了范氏一眼。
范氏心头一跳。
总觉俞夫人这一瞥大有深意。
想当初,俞敬修要娶她,还不是一意孤行……最后还不是如他的愿和她成了亲……
刹那间,她有些心慌意乱,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了下去,强露出个笑脸,道:“不会的,大爷最尊敬的就是娘了,娘要是不同意,大爷是决不会违背娘的。”
“哦!”俞夫人挑了挑眉,道,“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不听我的,该怎么办?”
不听俞夫人的,该怎么办?
是啊!
如果不听俞夫人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和俞敬修闹?
他只会觉得她形如泼妇。
恰恰泼妇是俞敬修最不能忍受的。
如果她这样做了,不仅挽回不了俞敬修的心,只怕现在的恩爱都要付之东流。
忍着?
难道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闵氏进门不成?
到时候家里的人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把那闵氏羞辱一番?
不,不,不。
那样一来,不要说俞敬修了,就是俞夫人恐怕都会觉得她心狠手辣,不是良人。
怎么办?
心中为难着,把闵氏羞辱一番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范氏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一直细细观察着范氏的俞夫人难掩失望之色。
她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
只是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已是一片清冷。她端了茶,漠然地说了句“你先回去吧!德圃那里,我会跟他说叨说叨的”。
范氏面露喜色,恭敬地给俞夫人行礼退了下去。
坐立不安地守在门外的墨篆忙迎了上前,急急地低声问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答应帮我和大爷说说。”范氏露出个愉悦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她身后俞夫人的内室就传来了“哐当”一声砸东西的声响。
两人惊愕地回头朝俞夫人的内室望去。
“蠢货!”俞夫人不耐烦地低声骂道,“自私自利到了极点!难怪畏畏缩缩一副小家子气。还好只生了一个女儿,要是生的长孙,只怕我们俞家就要断送在她手里了。既想阻止闵氏进门,又想在男人面前装贤良,主意竟然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怂恿着我帮她出头……她自己干什么?躲在一旁装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当着德圃的面反劝我息事宁人?”
“您小点声!”束妈妈手脚利索地收拾着俞夫人砸碎了的茶盅,小声劝道,“大奶奶还没有走远呢!”
“她就是听到了又能怎样?”俞夫人的声音不仅没有低下去,反而越来越大,“她也就是个窝里横,离开了德圃,谁还把她当个玩意!”俞夫人说着,“呸”了一声,道,“我就说她了,她敢到我面前来哼一声吗?扶不上墙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束妈妈不敢上前,屋里只有她一个,又不敢走开,哆哆嗦嗦地畏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范氏在门外把俞夫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羞愧又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婆婆当着身边服侍的仆妇这样骂她,她哪里还有脸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范氏的眼泪如雨珠般地落了下去,却不敢弄出一点的声响,生怕震怒中的俞夫人听了会出说更难听的话,让自己更加不堪。
“大奶奶!”墨篆眼泪婆娑地扶了范氏。
“我们回屋去!”范氏擦着眼泪,和墨篆互相搀扶着,步履萧瑟地回了屋。
那边俞夫人骂了一场,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消去。问束妈妈:“费姨娘在干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就算是束妈妈这样惯会服侍人的人也没有个准备。忙陪着笑脸顺着俞夫人的话道:“我这就去看看费姨娘在干什么?”
俞夫人脸色微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她喝了两盅茶,吃了几块点心,束妈妈这才折了回来。
“费姨娘,在大奶奶处,”束妈妈低眉敛目地道,“在陪大奶奶说话。”露出怪异的表情。
俞夫人不由“哦”了一声。
束妈妈低声道:“说是在劝大奶奶,让大奶奶放心,像闵小姐这样的人,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门。还说,这阿猫阿狗养久了都会觉得心痛,何况闵小姐这样的落难美人。大爷如今真正只是怜惜闵小姐,闵小姐热孝期间,不过是去看了两次,其他的时候,都是让她帮着传的话。恐怕是要等闵小姐的孝期过去。她劝大奶奶,说‘大爷到如今也没有在大奶奶面前把这件事给说穿,您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您一日不点头,那闵氏就一日不能进这个门,就算她生了儿子,正好,您现在只有珍姐儿一个,抱回来养着,说不定还能给珍姐儿带个弟弟。闵氏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都安之若素,您这个俞家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经奶奶有什么好着急的’。”
“咦!”俞夫人闻言神色一正,道,“倒是我小瞧了她。”
束妈妈笑着站在那里,不敢搭腔。
俞夫人就问她:“那大奶奶怎么说?”
“大奶奶就问费氏,如果大爷提出让闵氏进门怎么办?”
“那费氏怎么说?”俞夫人冷静下来之后也一直在想这个可能,总觉得不管怎样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阻止俞敬修,她对费氏会怎么回答也就格外的感兴趣。
“费氏说,以大爷的为人,决不会隐瞒自己已有家眷的事,既然如此,那闵小姐无名无份地跟了大爷,肯定是心中十分钦佩大爷。大爷又何必作贱闵小姐,让她进了这宅子,每日在大奶奶面前低眉顺目,和姨娘们争风吃醋,把好好一个玉兰花般清雅的女子弄得如路边的蔷薇般的艳俗。不如就这样两头大,养在外面。要是怕委屈了孩子,闵小姐怀孕的时候让大奶奶也佯装怀了身孕,孩子生下来,悄悄抱进来养在大奶奶名下就是了,写在谱上,可就是正经的嫡子了。总比那庶子强上百倍千倍……”
“好一个‘何必作贱闵小姐’!”没等束妈妈的话说话,俞夫人已击掌称赞,“这个费氏,还就真得了几分大嫂的真传。”说着,露出可惜的表情,“如果不是妾室就好了!”又道,“人都说,孩子聪不聪明,随母亲……”俞夫人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束妈妈当然不敢对此当着俞夫人议论什么。
她请俞夫人示下:“那费姨娘那里?”
“不用管她了。”俞夫人道,“她有这个本事,我们就是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
束妈妈笑着应了声“是”,但想到费姨娘的两面三刀,她眉宇间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的担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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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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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发怒
俞夫人看着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用担心。费氏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心里明白得很。”
束妈妈讪讪然地笑,情不自禁地小声嘀咕:“那您还由着费姨娘?若是大奶奶真把她的话听信了,什么事都由着她,大奶奶岂不是要被架空了?”
“不被架空,她就能拿出个什么正经的主意不成?”俞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冷冷地道,“费氏是个聪明人。如果范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德圃正当壮年,肯定是要很快继弦的,新进门的奶奶到时候是什么性情?是不是像范氏这样容易糊弄?那费氏只怕都翻来覆去地考虑过了——与其换新人进门,不如想办法稳住旧人,凭范氏那脑袋,她怎么都有口饭吃。要不是打这个主意,她怎么会唾面自干地跑去帮范氏出主意。”俞夫人说到这里,语气微顿,对束妈妈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范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几分。指望着她把这内院的事管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她的语气显得很沮丧,“可我毕竟是做婆婆的,儿子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媳妇也娶进门十几年了,我抓着中馈不放手,还管到了媳妇的屋里去,你让别人看见会怎么说我?费氏不过是想在这个家里站住脚,她要折腾,就由着她折腾去吧?说不定我们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反正我也想通了,这人啊,不可能事事如意,我也不管是谁能给我生下长孙,趁着我现在还能动,到时候抱到我屋里来养,怎么也不能叫他长歪了。等过几年,孙子大了,再给他找个好孙媳妇,我也到了耳聋眼花的年纪,正好把家里的事交给孙媳妇管……就由着他们闹腾去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束妈妈想到俞夫人一生刚强,却输在了这个儿媳妇的身上,心里不由得发酸,连连点头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俞夫人却是叹了口气,朝着束妈妈摇了摇手,示意自己累了,让她退下。
束妈妈曲膝行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
※※※※※
范氏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费氏的话,虽然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可想到这费氏背着她做的那些事,又觉得费氏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乖顺听话,怕费氏是下了套子给她钻。
她叫了墨篆进来:“你说,费氏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一大爷执意要纳了闵氏,我该怎么办?”
墨篆也看不透费氏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斟酌地道:“要不,大奶奶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先看看情况再说?不是有‘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话吗?”
范氏想了半晌,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地道:“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然后问起俞敬修来:“大爷回来了吗?”
“还,还没有!”大爷还不知道家里已经知道了针匠胡同的事,这个时候,十之八九是在闵氏那里吧?墨篆想着,回答就有些吞吞吐吐的。
范氏和墨篆想到一块去了,闻言不由得目光一黯。
墨篆就给范氏出主意:“大奶奶,我们不如把费姨娘叫来问问吧?大爷谁也不告诉,唯独托了她去给针匠胡同那边送东西,可见对费姨娘十分的放心。她肯定知道大爷的去处。”
范氏听着不由点头:“那好,你去把她叫来,我问问她!”
墨篆欢天喜地地去了,不一会,带了费氏过来。
待范氏说明了来意,费氏微微一愣,又见那墨篆露出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不由暗暗后悔。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主!
连那闵氏的一半都比不上。
人家闵氏虽然知道要拢络大爷,可也知道事有缓急轻重,每次大爷去,都劝大爷不能再去针匠胡同去了,小心让人看到了被御史弹劾,坏了大爷的名声,又知道悲悲切切地拉着大爷的衣袖,说是自己连累了大爷,想回家去,可想着以后再也看不到大爷,又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这步子……
想到这些,费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样帮着范氏到底是对是错。
以闵氏那样通透的人,自己只要递个音去她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若是自己帮闵氏嫁进来……
这念头刚刚升起来,费氏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闵氏太精明了,自己是知道她底细的,帮着大爷送东西的时候,她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客气得不得了。若是她嫁进来,成了正妻,想到从前那些事,恐怕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
费氏不由自凛,表情就显得有些冷峻。
耳边就传来墨篆略带几分讥讽的声音:“费姨娘这又是摇头,又是板脸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奶奶不过是问你几句话而已,又没有要你出门去找大爷,怎么,你就这样的为难?若是大奶奶有话要交待你,你岂不是要夺门而逃了!”
费氏气得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墨篆,仗着是大奶奶的陪房就狐假虎威,自己没有和她算那撞胸口的帐,她反而作贱起自己来。马王爷不发威,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等我安抚好了范氏,看我怎么收拾你!
费氏在心里暗暗地发着誓,面上却不露半分,笑吟吟地道:“墨篆姑娘说这话就冤枉我了。我只是觉这马上要过元宵节了,大爷平日不在京都,多半会趁着这个时候去拜访上司,应酬同僚,就是要去针匠胡同,恐怕也要等元宵节过了。要不然,大爷也不会让我去给闵氏送东西了。”
“真的吗?”范氏有些怀疑。
“大奶奶要是不相信,不妨让墨篆姑娘去问问车夫。”费氏笑道,“他肯定知道大爷都去了哪些地方……”
她的话音未落,被墨篆差遣守在门口的小丫鬟突然慌慌张张地撩帘而入:“大奶奶,墨篆姑娘,大爷,大爷回来了!”她有些惊恐地道。
范氏就和墨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费氏道:“今天的事,你谁也不准说。”
费氏强忍着才没有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
谁都可能说出去,就她不可能说出去。
她要是说了,俞敬修还不得收拾她啊!
她这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我还想嘱咐你一句,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呢!
费氏在心里嘀咕着,就看见门帘子“砰”地一声被甩开,俞敬修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心里都有鬼,见状都心里发虚。墨篆低眉垂手地退到了墙角,好像这样,俞敬修就不会注意到她似的。而范氏则结结巴巴地道:“大爷,您,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有些苍白。只有费氏,还算镇定,上前给俞敬修行了个礼。
俞敬修在范氏的内室看见费氏,不免有些惊讶,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费氏定了定神,强露出了个笑容,道:“大奶奶有话要问妾身,妾身刚刚进门,大爷就进来了。”话一说完,立刻就暗叫糟糕。
那范氏是个榆木脑袋,她把事情推到了范氏的身上,范氏十之八九没有个答对。而且范氏要是往深里想,说不定以为自己没有担当……她们的关系刚刚开始缓和,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费氏暗暗焦虑。
俞敬修却没有注意到这里,而是脸色阴沉地朝着范氏低声吼道:“吴氏呢?”
屋里的人俱是错愕,可与此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大爷找吴姨娘做什么?”范氏忙道,然后吩咐墨篆,“还不快去叫了吴姨娘来!”
“是!”墨篆应着,急急出了门。
费氏就朝范氏递了个眼色,然后笑着上前道:“大爷刚从衙门回来吗?天气怪冷的,妾身服侍您换件衣裳吧?”
范氏也反应过来,高声吩咐小丫鬟去打水。
俞敬修脸色微霁,由费氏服侍着更了衣。
墨篆领了吴姨娘过来。
俞敬修看着吴姨娘冷笑:“不错啊!长本事了,竟然撺掇着外人来打我的脸!”
吴姨娘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自己去给赵太太报信的事被人发现了?
她顿时神色有些慌乱,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手脚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想着自己吃俞家的喝俞家的,却把俞敬修的失德之举告诉了与俞家有罅隙的赵太太,原本就是自己的不对,他要打要骂,就由着他好了。自己哪有什么立场辩解。
这样一想,吴姨娘的神态又蔫了几分,眼帘也回避般地垂了下去。
俞敬修脸上就闪过一丝阴鸷。
他吩咐范氏:“你去叫个人牙子来,把吴氏给卖到娼户去。”
“大爷!”范氏、费氏和吴姨娘都如遭雷击,范氏更是急急地道,“吴姨娘是吴大人的亲戚,娘亲自做主抬进来的,你,你怎么能说卖就卖……还把人卖到那种地方去……”
那岂不是丢尽了吴家的脸。
吴家又岂会和俞家善罢甘休。
费氏却是没想到俞敬修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就算他不待见吴姨娘,可到底是做过他枕边的人,而且还是老爷同僚家的亲戚,竟然是一点情面也不留,把人往死里整……难怪陈家姐姐要走,宁愿被三夫人责罚也要走……
她望着俞敬修英俊的面孔,越看越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这个似的。
吴姨娘直接瘫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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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打脸
看见吴姨娘一句话不说就瘫在了地上,俞敬修更觉得愤恨。
他冲着范氏嚷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去给我找人!”
范氏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别说吴姨娘的身份摆在那里,俞家的体面摆在那里,若是她真的听俞敬修的话去叫了人牙子来,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别人只会说是她妒忌,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没规没矩的荒唐事来,而不会是说俞敬修恼羞成怒。
可她在俞敬修面前从来都是温柔恭顺的样子,她又怎能当着妾室和仆妇违背俞敬修的命令呢?
范氏忙恭声应了一句“妾身这就去找人”,然后朝着墨篆使了个眼色,转身出了内室。
墨篆紧跟着范氏出了门,见范氏站定,快步上前,低声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快去把这件事告诉夫人。”范氏语气急促,“让她老人家拿个主意!”
墨篆很是意外,道:“您,您这是要救吴姨娘啊?”
“蠢货!”范氏忍不住骂了一句,“大爷想卖吴姨娘,就算俞家同意,吴家也不可能让大爷得逞。与其到时候既惹得婆婆责怪我不知轻重没有拦住大爷,又让吴家记恨我,不如现在就请她拿个主意……我是儿媳妇,听长辈的吩咐帮着办事那是应该,却不能既办了事,又背了过。”
墨篆明白过来,一路小跑着去了俞夫人那里。
俞夫人正服侍着俞阁老更衣,听到这个消息人差点气得倒了下去,她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大声地道:“他们俩口子又在闹腾些什么?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把吴姨娘卖到烟花之地,亏他说得出口。我倒不知道,我好好的儿子娶了媳妇,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个畜生……”
骂得是俞敬修,话锋却直指范氏。
墨篆不由暗暗庆幸。
还好听了大奶奶的话来搬夫人做救兵,要不然,这屎盆子岂不是扣在了大奶奶的身上?
俞阁老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铁青着脸挥着俞夫人挥了挥手,沉声道:“走,我也去看看,他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一片死寂。
束妈妈亲自挑着灯笼服侍俞阁老和俞夫人去了俞敬修的院子。
一进院子,他们就听见了俞敬修隐忍着怒意的声音喝斥道:“……是少你的吃还是少你的穿?还是让你像小丫鬟一样服侍大奶奶了?好生生地养着你,一年四季热冷衣裳不断,身边丫鬟婆子一个不少,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你竟然还不安分守己,跑到外面去嚼舌根!你倒说说看,我们俞家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不安分守己?
怎么会这样?
当初她就是看吴姨娘性情有些懦弱,这才让吴姨娘进门的。吴姨娘在俞家的这几年,虽然受了不少气,却不失敦厚,老实乖顺。怎么儿子却说她不安分守己?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念头一闪而过,俞夫人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吴姨娘这几年出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出门身边都有随车的丫鬟婆子,就算是想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啊!
俞夫人不禁暗暗后悔。
刚才只顾着生气了,没有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朝墨篆望去。
墨篆茫然地摇了摇头。
走在前面的俞阁老已面色阴沉地大步朝正房去。
那些战战兢兢站在正房屋檐下听动静的丫鬟这才感觉到异样,有的畏缩地避到了一旁,有的则勉强高声禀着“老爷来了”,帮俞阁老撩开了帘子。
俞夫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默地跟着俞阁老进了厅堂。
听到禀报的俞敬修已领着范氏等人出了内室,正好看见俞阁老进来。
自己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屋里的事竟然惊动了父母,俞敬修又羞又恼,强忍着赧然上前给俞阁老和俞夫人行了礼。
俞阁老看也没看俞敬修一眼,径直坐在了厅堂中堂前的太师椅上。
俞夫人也没有和俞敬修说话,跟着坐在了俞阁老的旁边。
跟来的丫鬟婆子则悄无声息地翅膀摆开站在了俞阁老和俞夫人的身边。
厅堂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颇有些大堂受审的味道。
俞敬修越发觉得窘然,不由看了范氏一眼。
范氏低垂着眼帘,绞着手指站在他身边,看上去像受了无妄之灾般很是无辜的样子。
莫名的,俞敬修心中涌起些许的不快,眉头情不自禁地锁了起来。
而俞阁老见跟着俞敬修出来迎接他的只有范氏和费氏,眼皮子一撩,道:“吴氏呢?”
但凡是个人就不会同意俞敬修这样的主意,俞阁老这一开口便问起吴氏就知道他是对俞敬修不满,费氏忙道:“妾身这就去扶了吴姨娘过来。”说着,也不管俞敬修和范氏会怎么想了,转身扶了全身发软的吴姨娘出来。
俞阁老一看见走路都要费氏扶着的吴姨娘,不由瞥了儿子一眼。
不过是骂了几句就吓成这样,可见是个老实人,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望着吴姨娘脸色微霁,声音温和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吴姨娘嘴角翕翕,半晌才道:“大爷说,我妹夫要赎我回家……以为我跟我家里的人说了什么……”说到这里,想到俞敬修对她的辱骂,还有自己心里的委屈,她的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辨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妹夫不过是个小小的商贾,他只不过是听我妹妹的摆布……”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到了俞阁老的面前,“老爷,求您大慈大悲,不要和我妹夫计较。我在这里挺好的,我不想回去!”
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尹。何况是像俞阁老这样的大人物,就是连吴大人都要巴结,要不然,吴夫人又怎么会绞尽脑汁地把自己送了进来。
妹妹是一片好心,她却不能因为这个害了妹妹。
吴姨娘“咚咚咚”地给俞阁老磕起头来。
除了俞敬修、范氏和费氏三个人,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落针可闻的厅堂,只有吴姨娘的磕头声。
很快,她的额头就磕出血来。
俞夫人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忙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万事有老爷给你做主,你不要胡思乱想。”
束妈妈忙上前把吴姨娘拉了起来,见她额头的血沿着鬓角流了下来,又掏出帕子来给吴姨娘系上。
俞阁老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却良久都没有说话。
俞敬修也知道自己小题大作了一些。
可一想到那个乡巴佬把自己堵在衙门外面拿出一包银子就要把吴姨娘领走的样子,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乡巴佬,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区区几百两银子而已。他随手赏人也不止这些,竟然想用这点银子就打动他。
他随后想到了自请而去的陈氏。
难道吴姨娘是受了她的影响,那个时候就有了离开俞家的打算?
想到这些,他甩下车帘子就直接回了俞家。
可这一路上,他越想越气。
先有陈氏,后有吴氏,她们以为俞家是菜园子门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要是不给吴姨娘一点颜色看看,以后家里的人岂不是都有样学样?
他这才说出要把吴姨娘卖到娼家的话来。
话说出口,他也知道不妥当,可看见吴姨娘那个样子,觉得吓唬吓唬她也好,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怂恿着家里的人做些不着调的事,这才催着范氏去叫人牙子的。
没想到范氏当时也没有拦他一句,还把父母给请了过来,把件小事闹成了人人皆知的荒诞之事。
这么一想,他不由又看了范氏一眼。
范氏去看吴姨娘了,并没有注意到俞敬修。
而一直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俞敬修的费氏却在心里暗自嘀咕。
吴姨娘要是留下来……想到自己几次想利用她做点事都没有成功,可见吴姨娘也是个聪明人,不过是她好像性格有些软弱,到目前为止和她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如果哪天两人之间有了矛盾,平日大家都觉得她老实敦厚,对她没有什么防备,她要是咬起人来了,只怕自己是要吃亏的。
可如果吴姨娘走了……想到前些日子范氏对吴姨娘的和煦……至少范氏身边少了个人,就算是闵氏进了门,自己是俞敬修屋里资格最老的妾室,就能在范氏和闵氏之间左右逢源了……
吴姨娘,还是走的好!
费氏满心自己的打算,待俞阁老安抚了吴姨娘几句后,要留俞敬修和范氏说话的时候,她主动送吴姨娘回了屋,又叫了莲心去打了热水来,亲自服侍吴姨娘梳洗了一番,然后拉了吴姨娘的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悄声问吴姨娘:“你有什么打算?”
吴姨娘明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一把推开费氏,可想到妹妹竟然给让妹夫来俞家赎她,她心里就一阵激动。
如果能离开俞家,该有多好?
哪怕是去庙里做姑子,也比这样不死不活的强啊!
可这话,她怎么敢说!
费氏见她没有说话,就试探着道:“不知道吴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你看要不要去吴夫人那里报个信?也免得大爷再发脾气,说什么卖你不卖你的话。虽说这话混帐,可经不起大爷总这样嚷嚷,我们是妾室,那些经年的老仆本就不放在眼里,到时候岂不是撞得一哼都不待看我们一眼的?”
只可惜刚才俞敬修只顾着发脾气,她只顾着害怕,倒没有问问俞敬修吴家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吴姨娘不由抿了抿嘴。
费氏就笑道:“要不,你让莲心去吴家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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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出面
吴姨娘不想让莲心去吴家打探消息,若是吴家知道了还任她妹夫这样横冲直撞,明摆着就是不想管这件事;若是吴家不知道,妹夫为她的事千里迢迢来了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却不找吴家帮忙,可见是不相信吴家会为了她的事出头。
可她抵不住心头越烧越旺的念想。
这么多年了,她做梦都在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进俞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特别是想到那个和她没有缘分的孩子……
明明知道费姨娘不安好心,她还是咬着牙,任费姨娘打掩护,让莲心去了吴家。
吴夫人听到消息大吃一惊,望着眼前一副等着她拿主意的莲心,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这又不是寻常人家纳的小妾,还拿什么银子去赎,不怪你们家大爷气得要把她卖了!”又道,“这是谁给那位姑爷出的主意?难道我们吴家不是他的亲戚?这样大的事,他竟然也不商量我们一声,还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然后叫了贴身的妈妈,“去,跟莲心去把那位姑爷找来,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那口气,竟然是要发落吴姨娘妹夫的意思。
莲心听着心里一阵发紧。
如果吴姨娘能离开俞家,她也就能离开俞家了。到时候她就不用配给俞家的小厮,一辈子和俞家荣辱与共了。
难怪这样大的事吴姨娘的妹夫不敢来商量吴夫人,吴夫人的心全向着俞家呢!
她想着,不由得为吴姨娘难过,又见吴夫人让她去找吴姨娘的妹夫,忙道:“夫人,我也没见过。要不是大爷提起,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那就更应该把那位姑爷叫来问一问了。”吴夫人不松口,逼着莲心交人,“京都藏龙卧虎,他行事没有个轻重,这要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就算是有我们照应着,恐怕也要有些麻烦。当务之急还是快点找到那位姑爷才是。”
莲心哭丧着脸,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吴夫人。
吴夫人听着脸色显得有些变化莫测,嘴角微翕,正要说什么,有小丫鬟隔着门帘子道:“夫人,隔壁的赵夫人身边的雨微姑娘过来了。”
田阁老致仕,郝剑锋擢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衔,吴大人则由郝剑锋和钱东林推荐,擢吏部侍郎,虽然还是个侍郎,但“吏部贵、户部富、刑部威、礼部贫、工部贱”,吏部的侍郎却比礼部的侍郎清贵多了。自听到这个消息,吴夫人就笑得没能合拢过嘴。正好沈任思借着这次调整升了吏部主事给事中,吴夫人就想着,自己好歹也是这一条线上的人,怎么也得感谢一下傅庭筠。元宵节过后就是二月初二龙抬头,正好趁着这个日子在家里摆几桌酒席,亲自拿了请帖过去。谁知道傅庭筠不在,带着孩子去潭柘寺去看肁大人去了,她只好讪讪然地放下请帖回来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让雨微来回信的。
吴夫人也不管莲心了,连声请了雨微进来。
赵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而已,吴家的人不仅尊称人家为“姑娘”,吴夫人还十分殷勤地请人家进来……
莲心看见这场面,目光微闪,装作没有看见吴夫人贴身妈妈暗示她退下的眼神,留在了屋里。
雨微进门就看见个丫鬟杵在吴夫人面前,她心中暗暗称奇。
不管是为什么,她是代表傅庭筠来的,是客人,吴夫人应该让这丫鬟回避回避才是,怎么却任由她站在这里?
她不禁打量了那丫鬟几眼。
这越看就越觉得这丫鬟挺面善的。
而吴夫人见莲心没心没肺地站在那里,心里很是烦恼,因当着雨微的面,却也不好发作。又见雨微看了莲心几眼,觉得如果让雨微误会莲心是自己府里的丫鬟,回去说给傅庭筠说,岂不是让傅庭筠笑话自己御下无方,就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吴姨娘身边的丫鬟,说是找我有事”。
雨微恍然大悟,想到要不是吴姨娘给傅庭筠报信,他们又怎么知道那俞敬修和闵氏的事,心里对她爱屋及乌,和善地笑了笑。
莲心眼睛一亮,然后就被吴夫人贴身的妈妈给强行拉了出去,塞进了旁边的耳房:“你在这里等着,等夫人发下话来,我就和你去找那位姑爷。”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将窗棂打开了一道缝,瞅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她就看见吴夫人贴身的妈妈笑语晏晏地陪着赵夫人家的丫鬟走了出来。
她猛地撩开帘子跑了出去。
“雨微姑娘,雨微姑娘,”莲心顾不得什么,急急地道,“我们家姑爷要赎我们家姨娘,俞家不答应,姨娘让我来求吴夫人,求您跟赵夫人说一声,帮我们家姨娘在吴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我们姨娘一辈子都会记得她老人家的恩情……”
只是没等她奔到雨微的面前,已有经验老道的婆子上前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进了耳房。
莲心吵吵嚷嚷的,雨微并没有听明白莲心的话。可她对“俞家”这两个字太敏感了,倒把“俞家不答应”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立刻伫足,问吴夫人贴身的妈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夫人贴身的妈妈神情尴尬,把事情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下:“……您说,这不是好笑吗?又不是少了她吃少了她穿,又不是打了她骂了她,她竟然要吴夫人帮她自请离开。俞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答应她……”
只要是俞家反对的,雨微就觉得可以做。
她强忍着心里的兴奋,脚步轻快地回了赵家,不顾傅庭筠还在算账,拽着傅庭筠就去了一边的耳房,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庭筠。
傅庭筠好像把盐当糖吃了下去般,表情显得有怪异,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雨微急起来,摇着她的衣袖:“夫人,您说句话啊!能帮帮吴姨娘,不是挺好的吗?既可以救吴姨娘于水火之中,还可以寒碜寒碜那个俞敬修——他的小妾宁愿自请归家也不愿意跟着他,可见他这个人人品是如何的恶劣了。”她说着,眼睛都比平常明亮了几分,显然对后者更感兴趣。
傅庭筠啼笑皆非。道:“我让阿森帮着仔细打听打听吧?别听风就是雨。如果吴姨娘真有这个打算,我们帮她一把也是应该。”
雨微笑眯眯地应了,催着阿森帮着打听这件事。
那边吴夫人知道莲心在雨微面前乱嚷了一通,倒坐在那里沉思起来。
吴姨娘若是归家,等同打了俞敬修的脸。赵家和俞家有罅隙,赵家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是乐见其成的。按理说,她是吴姨娘的长辈,吴姨娘没有子嗣,俞敬修又不待见吴姨娘,吴姨娘在俞家的日子也没有个盼头,她出头帮吴姨娘说句话也是应该的……要紧的是,俞家每况愈下,这次官员擢黜,俞阁老只在翰林院安置了一个七品的撰修;而赵凌那边,据说钱东林反应过来了,马上就要推荐他做那个云贵总督了……与其为俞家背了个不义之名,不如顺势而下卖傅庭筠一个人情。
吴夫人越考虑越觉得自己得帮着吴姨娘出头,她叫来贴身的妈妈:“你去传我的话,让管家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家那位蠢姑爷找到——他出面请我,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帮吴姨娘出头嘛!”
贴身的妈妈对吴夫人这样的反复已习以为常,立刻吩咐下去,因为彼此是亲戚,竟然先于阿森找到了吴姨娘的妹夫。
吴姨娘的妹夫虽然为人机敏,跑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可毕竟只是个南货北卖的普通商贾,平日常听妻子说起当年的事,来之前还曾反复地叮咛他,说起吴夫人的凉薄,让他不要去找吴家,还说,吴家不仅不会帮他们,说不定还会阻拦他们。他又找不到其他的门路,只好开门见山,到衙门口去堵俞敬修。
被吴夫人的管事押吴家富丽堂皇的厅堂里,他神态间透着几分警戒与担忧。
吴夫人既打定了主意,就会做到十全十美。
见状呵呵一笑,先是和吴姨娘的妹夫述了辈份,然后说起吴姨娘的事:“你要带她回去,你岳父可知道?你们准备花多少银子?我心里好有个底,和俞家说起来也能理直气壮的,赵夫人那边,我也能有个交待。”
吴姨娘的妹夫虽然不知道赵夫人是什么人,但听吴夫人这口气,知道是这个人帮着出了大力,吴夫人才愿意出面和俞家去说这件事,忙道:“多谢夫人。这件事是我岳父和拙荆商量的,岳父还怕别人不相信,特意写了封信给我带在身边,等到交割文书的时候,作为凭证给官府的人过目。”他说到这里,面带几分赧然,低声道,“我们两家一共凑了两千两银子。”又道,“我知道这银子不在俞家人的眼里,可我们也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
两千两……吴夫人寻思着,当初她做主,收了俞家一千两银的聘礼,两千两,也差不多了。
她略一琢磨,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随我走一趟俞阁老府吧!”
吴姨娘的妹夫喜出望外,谢了又谢,和吴夫人去了夹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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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离开
俞夫人听说吴夫人带了个男子来求见,暗生不妙之感,只觉得太阳穴隐隐生痛,却又不能不见,只得抚额让束妈妈请了吴夫人到正房的厅堂相见。
吴姨娘的妹夫在垂花门口候着,吴夫人去了厅堂。
寒暄几句,吴夫人直接说明了来意:“……我也知道,这件事让您有些为难。可您也要替吴姨娘想想,她性情温柔敦厚,好好的一个儿子,都怀到八个月了,说没就没了。若您家大爷心痛她也就罢了,偏偏你们家大爷平日里眼角也不扫她一下,恼起来开口就要把她卖到那青楼楚馆去,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她还跟了您家大爷这么多年,这样也未免太绝情了些。您让她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夫人也是慈悲为怀,讲究那行善积德之人,何不放了那吴姨娘归家?既全了两家的情份,往后吴姨娘想起夫人,也会感念您的恩情。”
把俞夫人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自知俞敬修对不起吴姨娘,可曾经生养过子嗣的妾室归家,这在俞家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果是两年前,她想也不想就会拒绝,但俞家今非昔比,丈夫这两年说的是在内阁,可现在很多决议渐渐地都参与不进去了,吴家则恰恰相反,一直走得非常稳,这次吴大人又调任吏部为侍郎,以后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官场上向来有欺老不欺少的说法,如果儿子仕途如锦,她也会多几分底气,问题是儿子这几年别说是仕途如锦了,就连顺利两个字都谈不上,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谁又敢说自己哪天不会求到吴家的面前……
这些念头闪过,那拒绝的话俞夫人就没法说出口了。
她只好道:“吴姨娘是我做主抬进来的,她这几年在俞家,循规蹈矩、温柔敦厚,我看着就喜欢。说起来,我和她也有缘之人,实在是舍不得她离开!”
语里颇有些提醒吴夫人当年事的味道。
吴夫人觉得俞夫人揭了她的短,心中有些不快,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这件事往大了说,是两家从此以后断了交情,往小了说,是俞敬修待人苛刻,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俞家希望看到的。自己过来,也不过是打个招呼,想把吴姨娘接走,但这事没有三、五个回合是定不下来的。因此语气显得有些敷衍,笑道;“这不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吗?回去后我还跟家里的人说,吴姨娘这次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她说着,长叹了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
俞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她强笑道:“可见这世间的事,半点不由人啊……”语气中带着几分推脱,让吴夫人很是鄙视,陪着不咸不淡地说了半炷香的工夫,吴夫人就起身告辞了。
吴姨娘的妹夫早拉了个路过的婆子一番重重的打赏,把吴夫人和他过来的消息传到了吴姨娘的耳朵里,现在见吴夫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陪着回了史家胡同。
吴夫人留吴姨娘的妹夫吃饭,吴姨娘的妹夫婉言谢绝:“拙荆这两天会陪着岳父来京都,我这就要起程去通州接人了。”然后和吴夫人商量,“您看,赵夫人那里,我们要不要去道声谢?”
没有吴夫人的引荐,他根本不可能见到赵夫人。
“等速成了再说吧!”吴夫人问了些家长里短,让贴身的妈妈送了吴姨娘的妹夫出门。
过了两天,吴姨娘的妹妹陪着吴姨娘的父亲来拜见吴大人和吴夫人,送了吴大人一方步步高升的端砚,送吴夫人一对红宝石的耳铛,吴家的几位少爷、少奶奶也都各有礼物,加起来也用了四、五百两银子。
吴夫人很满意吴姨娘家人的恭敬,对吴姨娘的事越发地上心了。
傅庭筠那边很快得到了消息。
她不由哂笑,对阿森道:“没想到吴夫人最终还是出面管了这件事。”
阿森不以为然,笑:“她这个人,多半又在打什么主意!”
“哦!”傅庭筠听他说得熟络,笑道,“你倒对吴夫人挺了解的啊!”
“那当然。”阿森挺着胸膛道,“像吴夫人这样的女子,我见得多了。两面三刀,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傅庭筠闻言一阵笑,道:“人家吴夫人哪里得罪你了?”
“得罪倒称不上,就是不待见。”阿森撇着嘴道。/
傅庭筠大笑,抬眼看见珍珠空着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表情微黯。
往年这个时候,赵凌的家书早就到了,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音讯,几次让郑三去邮驿和五军都督府打听,都说没有看见赵凌的家书。
难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听说今年贵州连着下了十几天雪,冻死好些人,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怎样?
她托着腮想着赵凌。
夹道街俞家的正房却响起了清脆的耳光声。
“你个逆子,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俞夫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儿子,“什么叫做‘我们家不放,吴家也没有办法’……你难道想和吴家撕破脸不成?要不是是你对不起吴姨娘,我现在能受这样的气吗?”又道,“那个孩子若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今年也有五岁了……我至于这样被吴夫人指着鼻子奚落吗?”见自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俞敬修仍垂着眼帘站在那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吴夫人就气得胸口发痛,她忍不住道:“当初我让你娶傅庭筠,你不听,现在人家旺夫又旺丁,已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了,还是了三子一个女;后来我让你纳吴姨娘,你不愿意,好生生的一个孙子没有了不说,你瞧也不瞧吴姨娘一眼,结果闹得吴姨娘要归家,吴大人如今又调了吏部侍郎……”
和俞敬修一起来给俞夫人问安的范氏刹那间面白如纸。
婆婆这么说,就是责怪她这个做媳妇的不仅没能帮丈夫进取,还拖了丈夫的后腿啰!
这么大的罪名,她可背不起。
范氏见俞敬修一声不吭,只得辩道:“婆婆,吴姨娘的孩子,的确不是我弄丢的……我只是和她擦肩而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俞夫人神色疲倦地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真相是怎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会怎么说?怎么想?”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她。
范氏急急地喊了声“婆婆”,还欲再说,俞夫人已端了茶:“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想歇会。”
范氏只得打住了话题,和阴沉着脸的俞敬修一起行礼退了下去。
俞夫人待他们走后,去了俞阁老的书房。
俞阁老正在写字,见妻子神色沉重地走了进来,他脸色有些发青,拿着笔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才道:“你想放吴姨娘走?”
在这件事上,俞阁老是不同意的。
如果家族繁盛之时放吴姨娘走,别人只会说他们悲天悯人。现在,却是没有实力的表现。
“再这样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吴夫人沮丧地道,“强扭的瓜不甜。”
俞阁老沉默良久,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吴姨娘什么也没有要,带着莲心空着手走出了俞家。
门外,她的父亲、妹妹和妹夫坐在马车里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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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庭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吴姨娘一家已经定好了启程回乡的日子。
雨微替她高兴,问傅庭筠:“您说,我们要不要送些程仪过去?”
傅庭筠笑道:“总算是相识一场。你代我去送送吴姨娘吧!”说着,“哎呀”一声抿了嘴笑,“现在不能叫吴姨娘了,要叫吴姑娘了!”
雨微也笑,眉眼弯弯,有种清柔的美丽。
傅庭筠心里微微发酸,问她:“你看,人家吴姑娘都挣脱了牢笼,你有什么打算啊?”
雨微装作听不懂,笑道:“俞家能和我们家比吗?吴姑娘能和我比吗?我在赵家可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我哪里也不想去,就在这里呆着。”
傅庭筠在心底叹了口气。
蔻儿笑着走了进来:“夫人,吴姨娘来给您辞行,您见还是不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傅庭筠笑道,“请她到厅堂里坐吧!”
蔻儿领着已是吴姑娘的吴姨娘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崭新的浅绿色杭绸褙子,笑容依旧如往昔般恭敬中带着些许的温驯。
没等傅庭筠开口,她突然上前几步就要跪下给傅庭筠磕头。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忙把她拉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想谢谢夫人!”吴姑娘说着眼圈就红了,不管不顾地非要跪下,“没有夫人,我哪能有今天。”
“我也没能帮你什么。”傅庭筠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塞到了太师椅里,“是你家里的人出了大力气。”
吴姑娘点头,道:“他们待我的好我还有机会还。只是夫人待我的好,我却没有机会报答……”
傅庭筠汗颜,也不和她争辩这些,柔声劝她道:“从前的事,你就当是做梦,都忘了吧!回去以后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很普通的一句安抚,却让吴姑娘脸色一变,求助般地紧紧攥住了傅庭筠的手,“您说,我,我还能重新开始吗?”她的目光充满期盼和忐忑。
傅庭筠能理解她的担心。
可若是连她自己都放弃,她就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
傅庭筠坚定地点头,笑着给她打气:“只要你自己不放弃,你就能重新开始!”
吴姑娘却是眼眶一湿,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您,您是好人……您都不知道我做过什么……我哪里还配重新开始……”她说着,哭倒在了傅庭筠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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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原谅
傅庭筠一愣,想到俞家后院如今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寻思着吴姨娘只怕也做过些见不得光的事,可那毕竟是从前的事了,现在既已出了俞家的门,就不是俞家的人了,只盼着她从今往后不要再行差蹈错,堂堂正正地做人。又见她哭得伤心欲绝,心里一软,幽幽叹了口气,委婉地劝她:“佛语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有心向善,从此积善成德,菩萨自会保佑你的。”然后弯了腰去拉她。
吴姑娘却抓着她的手不放,跪在那里,眼泪落得更厉害了:“赵夫人……您不知道……那天在潭柘寺里遇到您,我就是想跟您说……我不愿意做妾,却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父、幼妹走投无路……到了俞家,那俞修敬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冷漠,吴夫人又只是一味地让我讨好俞夫人、俞修敬……我满腹的心思没有人说……想着这样也好,我就当是在姑子庙里修行的……不曾想却有了身孕……”她说到这里,面孔渐渐没有了颜色,“我当时心里欢喜,觉得如果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的日子也有了盼头,那俞修敬虽然看不起我,但儿女总归是他的骨血,看在儿女的面子上,给我几分颜面,在外人面前待我客客气气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我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半丝的欢喜,还处处挑我的错,给我脸色看,待我比从前还要不堪……我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和我一样,永远要看他的脸色,甚至,还要看嫡子的脸色……我就想,我为什么会怀了孩子?要是没有这个孩子该有多好啊!”
傅庭筠听着,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发生了,她不由心中一紧。
“……那年中元节,俞夫人和少奶奶要去潭柘寺上香,”吴姑娘目光呆滞,漫无目地盯着空中,喃喃地道,“我送她们出门,早早地就在垂花门前候着……不一会,少奶奶前呼后拥地先走了过来……我忙上前请安……少奶奶却是看也没看我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那些丫鬟、婆子都争先恐后,紧紧地跟在奶奶的身后,也不知道是谁,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撞了我的肩膀一下……我知道这是有人在给我下绊子,讨好大奶奶,我怕有人故伎重施,就朝后退了几步…………没有注意到身后是个台阶,一下子就仰面跌倒在了台阶下……”
傅庭筠“哎哟”一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并不是范氏推的你了?”
“不是!”吴姑娘苍白的面孔闪过一道红霞,回避般地躲开了傅庭筠的目光,又羞又惭地低下了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小声道,“莲心都吓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拉着我的手直问‘姨娘您怎么了’,嘴唇都是白的……大奶奶却只是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喝斥身边丫鬟‘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扶姨娘回屋,请个大夫来给姨娘看看’。那丫鬟和莲心扶了我就往后走……那边俞夫人走了过来,见两个丫鬟扶着我,问出了什么事?大奶奶轻描淡写地笑道:‘没事!我看吴姨娘月份重了,让她不用送我了,遣了个小丫鬟扶她回去’……我当时腰像断了似的,走路都有些不稳。俞夫人看了我一眼,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和大奶奶上了马车。
“我这才彻底地明白。
“不管平时俞夫人待我有多和善,涉及到家族脸面、子嗣纷争,她是绝对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只有我,还傻傻地在心里记着她当初说过的话——‘只要生下孩子,就养在我身边,有我的一口饭吃,决不让他喝粥’……”
她说着,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滑落下来。
“回到屋里,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我一想到大奶奶对俞夫人说话时那轻描淡写的口吻,一想到俞夫人语气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哼声,心里就像有针在扎……既然你们都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有什么好在乎的?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大不了赔他一条性命……”
傅庭筠不由紧紧地攥住了吴姑娘的手。
吴姑娘唇角颤抖:“我一直没有吭声。到了下午,俞夫人、大奶奶要从庙里回来了,莲心来问我要不要去垂花门前候着,这才发现我的异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御医来了……我悄悄把药给泼了……”说到这里,她嚎啕大哭起来。
傅庭筠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不知道是为了吴姑娘,还是那个因为不被期待而被母亲放弃了的孩子。
但望着泣不成声的吴姑娘,她好像又挺能理解吴姑娘的选择似的。
好比她自己,每次看到几个孩子,想到孩子的父亲,她心里就会像喝了蜜糖水似的甜甜的。
“别哭了!”傅庭筠劝着吴姑娘,声音多了几分真诚的温和,少了几分应酬的客气,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微微有些惊讶,“昨日之事不可留。人要往前看,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我看那乡间的妇人,快临产的时候还在田间劳作,可见这孩子保不保得住,不全在小心不小心,还是你和那孩子没有缘分……”
吴姑娘讶然地抬头,一双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乌黑发亮:“您,您原谅我了……”她小心翼翼地道,表情中充满了惴惴不安的希冀。
傅庭筠愕然,随即明白过来。
吴姑娘是读过《女诫》、《烈女传》的人,从伦理上来说,她做为母亲,等于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罪孽深重,就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可若是从感情上来说,她却觉得自己这样免除了孩子以后面对嫡庶之别的痛苦,免除了孩子做为庶子永远低人一等的卑微,这样做又是对的。矛盾之下,她急需一个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评判……
或者是因为这件事不能对人说,或者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吴姑娘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能评判她对错的人。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吴姑娘对自己才有种莫名的好感与亲切呢!
傅庭筠不得而知。
她希望自己的言行能安慰吴姑娘惶恐的心,也真心希望吴姑娘能抛开从前的种种,开始新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来,她和吴姑娘一样,都是俞修敬的受害者。
“我有什么资格说原谅就原谅的。”她微笑道,“只是我觉得,人的这一生,不可能不犯错,要紧的是我们不能反复地犯同样错。”
吴姑娘忙道:“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急急地道,“我们那里有座莲花庵,收留那些孤寡无依的老人或是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我已经和父亲、妹夫、妹妹商量好了,回去以后就会在那座莲花庵里做居士,帮着庵里的师傅们照顾那些老人和孩子。”
傅庭筠有些意外吴家人的豁达。仔细一想,觉得这样也好。照顾别人,得到认同,就能慢慢忘记从前的伤痛。
她叫雨微拿了一百两银票进来。
“这是我捐给莲花庵的香火钱。”傅庭将银票塞给了吴姑娘,“以后莲花庵若有什么困难,你就给我报个信。别的不敢说,捐些香火钱还是做得到的。”
吴姑娘见她言语诚挚,想了想,也不矫情,收了银票,道:“我会跟大师傅说的,也会每日代夫人在菩萨面前敬炷香,求菩萨保佑您阖府平安,万事顺遂!”
傅庭筠向她道了谢,两人又说了会闲话,眼看着到了晌午,傅庭筠留吴姑娘用午膳,吴姑娘婉言谢绝了,说还没有给吴夫人辞行。傅庭筠不好多留,送她到了大门口。
待到吴姑娘启程的那天,让雨微带着程仪去送了吴姑娘一程。结果雨微回来的时候,吴夫人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言语间均是对傅庭筠送吴姑娘的感激,傅庭筠敷衍了她几句,把话题转到了二月初二的春宴上,吴夫人兴致勃勃地说起她请了哪些人,春宴是怎样安排的,把这件事揭过不提。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进京述职的人都陆陆继继离开了京都,赵凌却不见影子。
傅庭筠不免有些着急,让阿森去打听。
阿森那边还没有信来,叶掌柜却突然来访。说是先前她入伙的饭庄这几年生意很是兴隆,原来的地方有些不够用,一是想把旁边的铺子也盘下来,二是想在东大街、西大街各开一家分店,这样一来,银子就有些周转不过来,他来商量傅庭筠,能不能把今年分的一万两红利拿出来,作为扩张铺面用。
傅庭筠当初入股饭庄,不过想维持家里的开销,现在不仅维持家中的开销绰绰有余,还有有余钱积蓄,心里已经很高兴了,问了问叶掌柜的打算,听着安排得井井有条,知道他们不是看着生意好一时兴起,就痛痛快快地拿了一万两银票给叶掌柜。
叶掌柜笑眯眯走了。
第二天拿了几个选址来问傅庭筠。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又过了大半天。
接下来是铺面的陈设,菜式的甄选……傅庭筠每天忙得团团转,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她原来只参股,这些经营上的事,好像不属于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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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谋划
傅庭筠暗暗留心,却什么异样也没有看出来,正纳闷的时候,赵凌回来了。
带着几个随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京都。
“怎么也不差人回来报个信?”傅庭筠嘴里说着嗔怪的话,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笑容,亲手帮赵凌打了水,站在脸盆架旁看着他梳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赵凌看着就暖从心起。
朝着她笑了笑,这才低下头洗起脸来。
呦呦领着三个弟弟跑了进来。
“爹爹,爹爹,”清脆的声音像欢快的百灵鸟,“您什么时候回铜仁府?”
赵凌丢下帕子,半蹲着抱起呦呦,高高地举了起来。
呦呦吓得惊呼一声,紧紧地抓住了赵凌的胳膊。
傅庭筠忙道:“快把她放下来,她今年都九岁了,可不是两、三岁的小姑娘了!”
赵凌讪讪然笑着放下了呦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爹爹这才刚回家,脚跟还没有站稳,你就想爹爹回贵州啊?”
“不是,不是,”呦呦连连摇手,道,“元宵表哥说,四月初八佛生日,白云观前面有大象表演,我和弟弟都想去看。”说完,还怕赵凌不相信似的,拉了拉站在一旁的曦哥儿,“是不是?大弟。”
曦哥儿连连点头,望着赵凌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敬畏,几分忐忑,几分羞赧,几分期盼,唯独没有孩子见到久别父母的雀跃。
他感觉到心微微有些刺痛。
几个儿子,从生到养,他都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想起这些,他不由揽了曦哥儿和旭哥儿的肩膀,笑着问他们:“你们也想去吗?”
“想去,想去!”曦哥儿和旭哥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最小的晗哥儿还懵懵懂懂不知事,奶声奶气地跟着哥哥们喊“想去”。
赵凌抱了幼子,笑道:“好,到时候爹爹带着你们去看大象。”
孩子们欢呼起来。
曦哥儿觉得父亲一下子变得离自己很近,父子的天性战胜了两年不见的陌生感,他和赵凌立刻变得亲近起来:“爹爹,爹爹,还要买樱桃吃!”
四月初,早樱桃已经上市了。
“好,好,好。”赵凌笑吟吟地点头,一点脾气都没有,像个好好先生。
孩子们的胆子变得大起来。
旭哥儿拉了赵凌的衣袖:“爹爹,我不要吃樱桃,我要买把大刀!”
赵凌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次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能地想拒绝,随即想到自己常年不在家,孩子们想上街看热闹都没机会,内疚感压倒了理智,道:“庙会地摊上卖的大刀都是骗人的玩意,连木头都砍不断,等过两天,爹爹带着你去粮草胡同,那边有家百年的老字号,最擅长打刀,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在那里买兵器,爹爹给你定制把好刀。”
旭哥儿张大了嘴巴。
旁边的傅庭筠“扑哧”一声笑。
这下轮到赵凌愕然了。
“旭哥儿要的不是真刀,是庙会上卖的桃木大刀。”傅庭筠眯着眼睛笑,满脸的促狭之色。
“这……”赵凌摸着头,呵呵地干笑。
雨微走了进来:“老爷,夫人,饭做好了,您看摆在哪里?”
“就摆在内室吧!”傅庭筠看着赵凌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雨微笑着应了一声,带着两个粗使的婆子端了炕桌进来。
赵凌上了炕,见几个孩子立在炕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不由笑着弯了腰,问孩子们:“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点?”
孩子们都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赵凌,傅庭筠已道:“他们刚刚用过早膳,再过一个时辰,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这时候吃了,等会就吃不下了。”然后对几个孩子道,“你们该跟着先生读书的跟着先生读书去,该跟着师傅习武的跟着师傅习武去。我等会会和先生说的,下午放你们半天的假,你们也可以陪着爹爹说会话。”
孩子们都高兴起来,欢欢喜喜地散了。
赵凌望向傅庭筠的目光就带了些许的灼热:“你要不要和我加点?”
傅庭筠笑着摇了摇头,提起另一桩事来:“你答应了孩子们去看大象表演,你能留到四月初八吗?你怎么现在才回京都述职?会不会因此被那些御史弹劾啊?”
“我给皇上上过折子了,说是路上得了痢疾,要迟一个月回京述职。”赵凌说着,神态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实际上我抽空去了趟西安府……”
傅庭筠的注意力全放在“得了痢疾”这四个字上。
痢疾不好治,很多人都因此而丢了性命。
她花容失色,急急地追问:“你怎么会得了痢疾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只是腹泻。”赵凌忙道,“正好在发愁怎么找机会去趟西安府,就拿了这个做借口。实际上我现在是从西安府那边赶过来的。”
“你没事就好!”傅庭筠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这就让郑三给你请个御医过来瞧瞧,也好让我放心。”
赵凌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点事也没有,但为了让傅庭筠安心,他还是笑着点头应了。
傅庭筠这才问起西安府的事:“……是不是冯三那边有什么消息?”说着,恍然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让叶掌柜天天来问我开分店的事,好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也是凑巧了。”赵凌笑道,“我怕你担心,事关重大,又不好让人带信给你,就托了叶掌柜,多看顾着你一点。想必是叶掌柜特意找个事给你做,免得你胡思乱想。”
傅庭筠颇有些哭笑不得。
赵凌索性和她说起西安府之行来:“……冯老三前些日子让人带信给我,西平侯辖下有两处草场,这几年,西平侯的长子冯通一直瞒着西平侯在做马匹生意,草场好一点的马都卖了,如今只剩下些老马和病马,眼看着巡抚要考选军政了,冯通这才急起来,让他想办法借些马匹来应付考选……”
傅庭筠骇然:“这个冯通,胆子也太大了些!”然后问他:“你准备怎么办?”
“看有没有机会把这件事捅到都察院去。”赵凌笑道,“所以我准备在京都多呆几天。”
“那你自己小心点。”傅庭筠叮嘱他,“别把自己给卷进去了。”
赵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暖而有力。
傅庭筠反转手腕,用力地握住了赵凌的手。
赵凌讶然,眼底旋即涌出暖暖的笑意。
“囡囡,”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鬓角,无限爱恋。
傅庭筠笑着把头靠在了赵凌的肩头上。
赵凌侧过头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想问她,是否想他了,又觉得这问题有些多余……她的所作所为,早已给了他一个答案。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
还有五年,不,最多三年,他一定回来,好好地陪陪妻子,好好地陪陪孩子……
他不禁心怀愧意地喊了声“阿筠”:“是我不好……”
傅庭筠却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我就想这样在你身上靠一靠。”她说着,闭上了眼睛,露出甜美的微笑。
赵凌不忍拒绝她,和她依偎着坐在大炕上,静静地望着屋外正吐着绿芽的石榴树。
※※※※※
用过饭,赵凌就去宫里递了牌子。
没等他回家,亲戚朋友多知道他回了京都。
家里立刻热闹起来。
郑三娘在灶上忙着,从中午一直到掌灯时候就没有歇过,傅庭筠则是一会儿奉茶一会儿奉点心,和这个说说家里的孩子,和那个问问长辈的身体,忙得团团转。
赵凌却丢下了满屋的客人,和阿森去了书房。
“……针匠胡同那边还没有动静吗?”他表情严肃地道。
“没有!”阿森很是苦恼,“那个俞敬修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这些日子都没有去闵氏那里。”
“难道是喜新厌旧了?”赵凌低声道,“要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阿森闻言挠了挠头,道:“那郭家那边,我们还要不要去送信?”
赵凌想了想,道:“要去!就算对付不了俞敬修,郭家那边也要跟人家说一声才是。”
“是啊!”阿森感慨道,“那郭公子,死得太冤枉了!”
赵凌却另有担心,他吩咐阿森道:“郭公子的父亲很是势利,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会不会为给儿子出这个头还不好说。要是他犹豫,你想办法把我们两家有罅隙的事透露给他,帮他下下决心。”
阿森高声应了声“是”,外面传来傅庭筠的声音:“九爷,你在书房吗?秦大人他们来了,正到处找你呢!”
赵凌就朝着阿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说完,打开了紧闭的槅扇门,拔高了声音笑道:“想偷懒,和阿森躲在这里说几句话,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找来了。”
傅庭筠笑道:“要不,我就说你不在家?”顺手帮他整了整衣襟。
“既回来了,总是要见上一面的。”赵凌叹道,“我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
傅庭筠不疑有它,和阿森打了个招呼,送赵凌出了垂花门,正要转回厅堂,却见阿森的小厮一路小跑过来。
看见傅庭筠,他忙停下脚步恭谨地行礼。
傅庭筠笑道:“什么事,这样急?”
小厮被问得呆滞了半天。
傅庭筠不由好笑,指了指书房:“二爷在那边?”
小厮忙道了谢,朝书房跑去。
阿森是个急性子,用的人也都性子急。
傅庭筠笑着摇了摇头,进了厅堂。
书房里,小厮正气喘吁吁地向阿森禀道:“俞敬修,要迎那个闵氏进门了!”
阿森兴奋地站了起来:“走,去找九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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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静好
赵凌正侧脸在听秦飞羽说话:“……那边虽然没这边规整,却临了什刹海,家家户户的后院都可以引活水入院,修个江南似的小花园。我看,你不如也搬到那边去住算了。我们两家也可以做个伴。”
京都少水,有活水的宅子通常都有市无价。
秦飞羽前些日子刚在什刹海那边置了个宅子。
“我可不比秦大哥,在京都熟人熟路,办什么事都方便。我现在,是乡里人进城,哪里摸得清东南西北啊!”赵凌看见阿森进来,和秦飞羽打趣了几句,招了阿森过去:“什么事?”
阿森笑着给秦飞羽等人行了个礼,这才道:“大通号的叶掌柜知道大哥回来了,让人送了桌席面过来,嫂嫂让我来跟大哥说一声。”
叶掌柜知道赵凌刚回到家,夫妻之间有话要说,孩子那里要检查功课,还有亲戚故旧要应酬,一早就说好了,等过几天再来拜访。
赵凌一听就明白是阿森有话对自己说,道:“我书房多宝格的底层还有两斤上好的碧螺春,您替我赏了叶掌柜的人。”
言下之意,是要他在书房里等。
阿森笑着应了。
秦飞羽却拉了阿森说话:“有些日子没见,你倒越发的沉稳了。听说王大人想让你袭了他的世袭百户,你婉言拒绝了。莫非要学那些士子,走科举入仕之途?”
阿森笑道:“父亲还年轻,也不必急着把百户的袭职给我。我正好读几年书,长长见识。”
秦飞羽笑着点头。
阿森行礼退了下去。
林迟就问秦飞羽:“程家那件事最后怎么办了?”
他问的是王大人的连襟,也就是王夫人的姐夫。
秦飞羽笑着朝四周看了看,见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低声道:“王大人把程家的那个浪荡子狠狠地揍了一顿,还扬言他若敢对妻子不敬,他知道一次揍一次。你别说,还真就是一物降一物,那姓程的这两年虽然依旧吃喝/嫖/赌,却再也不敢打老婆了。”
众人不由笑了起来。
陶牧就说起京都的一桩轶事来:“魏家胡同那边也出了件和王大人连襟家差不多的事,先前岳家也是好话说尽,那女婿却如耳旁风。后来闺女受不了了,宁愿去做姑子也不愿意和女婿过下去。那岳父想,我这么多好话都白说了,反正以后也是桥归桥,路归路,索性请了族里的几个侄儿把女婿狠狠地揍了一顿,把那女婿揍寒了胆,不要说动手打老婆了,老婆要和离,他哭着跪着就是不肯。想着我这还是翁婿,岳家的人就能把我打成这样,这样要是成了陌路,岂不是连命也没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赵凌却趁机去了书房。
阿森正抓耳挠腮地等着赵凌,见了赵凌,小跑着迎了上去,把俞敬修要迎闵氏进门的事告诉了他。
赵凌想了想,道:“俞家肯定不会同意闵氏进门的,俞敬修估计也知道。现在却急急地要迎了闵氏进门,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你想办法打听清楚了,我们再做打算。”
阿森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赵凌回了厅堂,继续和秦飞羽等人拉着闲话,阿森则和傅庭筠打了声招呼,借口家中有事,先行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凌进宫觐见皇上,拜会同僚,走访亲友,忙得不亦乐乎。
阿森则在针匠胡同进进出出,很快把事情给摸清楚了。
他没顾得上用午膳,直接去了史家胡同。
赵凌在家午休。
阿森抬脚就往正屋去。
急得郑三额头冒汗,一把就将阿森拽到了东厢房:“在这等着,我让雨微姑娘去禀一声。”
“我有急事。”阿森催着他,“你快去给我禀一声。”
“都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郑三小声嘀咕着,去禀了雨微。
雨微硬着头皮去叩了内室的门。
傅庭筠来应的门。
雨微不好意思看傅庭筠,垂着眼帘,低声说了来意。
傅庭筠直接转身去叫赵凌。
雨微这才发现赵凌拿着本书倒在临窗的大炕上,呦呦、曦哥儿、旭哥儿和晗哥儿则横七竖八地睡在赵凌的周围。
她不由汗颜。
自己好像想多了……也不止是她,大家好像都想的有点多……
思忖中,就看见赵凌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呦呦的颈下抽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阿森在哪?”他怕把孩子吵醒,压低了声音问雨微。
雨微忙指了指东厢房:“二爷在那里等您!”
赵凌微微颔首,去了东厢房。
傅庭筠倚在门口朝外张望:“知道阿森找九爷有什么事吗?”
“我去给二爷奉茶奉点心去。”雨微闻言知雅。
“不用了。”傅庭筠笑道,“我也就是问问。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等会九爷会跟我说的。”
这样一打扰,午觉是睡不成了。
雨微笑着给傅庭筠打了水来服侍梳妆。
不一会,赵凌折了回来。
雨微退了下去。
赵凌就对傅庭筠道:“刚刚阿森跟我说,闵氏怀了身孕,俞敬修不愿意他的孩子无名无份,要迎闵氏进门。俞家不同意,俞修敬为此已经从俞家搬了出来。”
傅庭筠张口结舌。
这个俞敬修,总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既然赵凌一直注意着俞敬修,想必对这些已有了安排。
她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原来我想,这几年俞阁老和西平侯走得近,冯通这么大的胆子,完全可以借着马匹的事把俞阁老拉下水。只是这样一来,便宜了俞敬修,”赵凌沉吟道,“所以我想等些日子。我就不相信,那俞敬修是不偷吃鱼的猫。只要针匠胡同那边有了动静,我们就支持郭家的人告俞敬修‘杀夫夺妻’,再把俞阁老结交外臣的事抖出来,就算是俞家在朝廷故旧遍地,也没有人敢冒天下大不违为俞阁老说话。”
他一边说,傅庭筠一边仔细地想着他的话,待他说完,傅庭筠迟疑道:“你是说,俞敬修的事要在俞阁老的事之前爆发……因为俞阁老的事太大,要是俞阁老的事先爆发,那大家对俞敬修的事反而没有那么注意了。”
赵凌笑着点头,道:“针匠胡同的事先抖出来,大家就会注意到俞敬修干的那些事。要是俞阁老的事先抖出来,说不定大家会觉得这是那些对憎恶俞家的人落井下山,有意抹黑俞敬修。”
“那郭家的人,愿意出堂指认俞敬修吗?”
“我已经让阿森去办这件事了。”赵凌道,“俞阁老虽然在普通官员的心目中高不可攀,可我现在也不是一点实力都没有。何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又没有冤枉那俞敬修!”他说着,笑着握了傅庭筠的手,“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准备准备,过两天我们带着孩子们去看大象表演……”
他的话音未落,内室就响起呦呦清丽婉转的声音:“爹爹,爹爹,我们这就去看大象吗?”
赵凌和傅庭筠回头,就看见女儿睡眼惺忪地站在炕上揉着眼睛。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赵凌上前抱了呦呦:“傻丫头,这还没到四月初八呢!”
“可我梦到爹爹带着我和弟弟们在看大象了!”呦呦笑嘻嘻地抱住了父亲,“曦哥儿吃了很多的樱桃,结果晚上回到家里,牙酸得不能吃东西了。爹爹给旭哥儿买了把真正的大刀,旭哥儿把院子后面的那棵枣树给砍倒了,安师傅直夸旭哥儿好,娘却要旭哥儿跪搓衣板……”
“你才跪搓衣板呢!”旭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他不服气地大声辩道。
赵凌哈哈大笑,伸手也搂了旭哥儿:“可不能和姐姐顶嘴!”
“我不是要和她顶嘴!”旭哥儿嘟着嘴巴,都可以挂个油瓶了,“春饼表哥让着姐姐,元宵表哥、大哥他们,都让着姐姐,我要是再让着她,她恐怕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样是要出事的。我这是为了姐姐好。”话说到最后,他小脸绷得紧紧的,显得非常的严肃。
赵凌一愣。
呦呦已经气得直跺脚:“娘,您看二弟!”
傅庭筠站在一旁抿了嘴笑。
赵凌只好和着稀泥:“好了,好了,今天太阳这样好,我们去后院荡秋千吧!”
孩子们一声欢呼,争先恐后地跳下炕穿着鞋子。
赵凌笑着和孩子们去了后院。
傅庭筠带着雨微在厨房里给赵凌和孩子做酒酿糯米圆子。
门外传来小贩高亢而又幽扬的叫卖声:“心里美萝卜……又甜又脆的心里美萝卜……”
长子曦哥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娘,娘,我要吃心里美萝卜!”
傅庭筠笑着擦了手,回屋拿了十文钱给曦哥儿:“给你爹爹、姐姐和弟弟也买几个。”
曦哥儿“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呦呦伸出头来:“娘,大弟呢?”
傅庭筠回头,看见旭哥儿满脸不以为然地站在呦呦的身后:“大哥听到有人叫卖,肯定是去买东西了。”
正说着,曦哥儿抱着一堆萝卜跑了进来。
“姐姐,二弟,”他喜滋滋地道,“有萝卜吃。”
旭哥儿“嗤”了一声。
呦呦很是恼火,瞪了旭哥儿一眼,上前帮曦哥儿接了萝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不多。”曦哥儿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姐姐和弟弟的异样,还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喜笑颜开地道,“家里这么多人,一人最多半根。”
旭哥儿道:“我不吃。我的那半根就让给你了。”
话音未落,赵凌抱着晗哥儿从游廊走了过来:“咦!怎么曦哥儿不见了,你们都跟着跑了。”
旭哥儿闭着嘴巴不说话。
呦呦望着曦哥儿。
曦哥儿却依旧笑容满面,拿了根嫩嫩的水萝卜递给赵凌:“爹,吃萝卜!”
赵凌笑着接了萝卜。
晗哥儿就抱着父亲的脖子摇来摇去:“爹爹,我不吃萝卜,我要秋千,我要秋千。”
傅庭筠望着丈夫和儿女,只觉得春日的阳光是这样的明媚,岁月安稳又宁静,不由得嘴角微翘,露出个明丽的笑容。
※
文写到这里基本上就结束了,还有最后一章《后记》。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世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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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状告
四月是京都最好的天气。
下过一场雨后,碧空如洗,春花次第开放,处处花木扶疏,姹紫嫣红。
俞槐安的心情却如被浓荫遮蔽的墙角般暗淡无光。
俞敬修已经搬出去两个月了,刚刚派了小厮澄心拿了一堆帐单来让他付钱。
如果给了,自己只是个管钱的人,没有老爷或是夫人的对牌,这钱支了出去,算帐的时候团不了圆,算谁的?
如果不给,俞家迟迟早早是俞敬修的,他又和束妈妈不同,束妈妈一介女流,以后就是守着两亩田也能过得很好。他是男人,男人一日不可无权。没了俞府总管这个头衔,谁还把他放在眼里。
他坐在那里半晌拿不定主意。
俞槐安贴身的小厮也两头为难。
这边管家不开口说怎么办,他就只能在这里等着;那边澄心直嚷着大爷还等着他到金兰斋茶食店带新出炉的豌豆黄。
小厮思来想去,觉得俞总管毕竟是做总管的,事多,不讨人喜欢最多被责骂一顿,赶到冷清的地方去当差,可要是得罪了澄心,他有事没事惦记着你,想起来就给你穿穿小鞋,这日子只怕会被他折腾得没个尽头。
他把眼一闭,催着俞槐安:“大总管,这事您得拿个章程才是。以后这种事恐怕隔三差五的就会遇到一次……”
小厮的话提醒了俞槐安。
不错。
俞敬修一日不搬回来,他一日就要找自己拿银子。堵得了这次,堵不了下次……时间长了,这话可就说不清楚了。
他“嚯”地站了起来,道:“你稳着那澄心,我去见夫人。”
总算是有句话交待下来了,小厮也安了心,小跑着去了花厅。
俞夫人听了俞槐安的来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成了俞敬修的管事?”
俞槐安额头冒汗,忙躬身道:“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俞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端了茶。
俞槐安满身是汗地回了帐房,叫了小厮去给澄心传话:“俞家帐房的规矩一向以来都是认对牌不认人,让他拿了对牌再来报账。”
小厮知道俞槐安是见了俞夫人回来的,毫不胆怯地去了回了话。
澄心听一跳三丈高:“大爷不是有事吗?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回来报账。”
小厮不憷他,笑道:“澄心哥哥这话说得可有意思。我们怎么知道是你要报账还是大爷要报账?澄心哥哥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是拿了对牌来说话吧!”
把个澄心咽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见到了俞敬修,自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俞敬修气得脸色发紫。
闵氏却在一旁劝道:“都是我,惹得大爷受了这样的气。不过是些补药,我之前也说了,药补不如食补,以后这日常饮食上注意些就是了。”说完,笑着拉了俞敬修的手放在自己还很平坦的腹部,“我觉得他好像又长大了些!”
俞敬修笑着将闵氏搂在了怀里,一时也没空去和俞槐安生气了。
闵氏就趁着俞敬修午休的时候把乳娘叫进来,开了匣子拿了根金簪让乳娘去当了,还嘱咐她:“我怕人看见,这才叫了你到屋里来。你千万不可在大爷面前透出音去!若是大爷问起,只说从前还有些积蓄。”
俞敬修睡得迷迷糊糊,有人进来立刻就被惊醒。闵氏的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心里顿时酸酸的。
如果自己有能力自立门户就好了。
念头一闪而过,他想到了西平侯……
※※※※※
那边费氏正低声向俞夫人回着话:“……照着您的意思,我委婉地跟闵氏说了——只要她生的是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孙子的出身,夫人也会把她接回去的。”说到这里,她语气微一顿。
俞夫人看着就有些不耐烦地道:“她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那倒不是。”费氏忙笑道,“只是我觉得闵氏也是个聪明人,我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只是静静地听着,却不像是放在了心上似的。”她说着,悄悄地睃了俞夫人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倒是她那个乳娘,送我出来的时候话里有话,说什么他们家虽然落魄了,从前也曾锦衣玉食过,那些豪门大院的勾当也不陌生。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全看谁的手段高明罢了。”
俞夫人勃然大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束妈妈进来禀道:“大奶奶来了!”
费氏忙低眉顺目地退到了一边。
范氏进门,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本就苍白的面孔显得更苍白了。
她恭恭敬敬地给俞夫人行了礼,低声道:“这几天珍姐儿身子又有些不好。御医说,是气候变化所致。我就想到了老家南京。那边的冬天比京都暖和,若是珍姐儿在南京,这气候引起的病痛多半就会少一些……”她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娘,我想带着珍姐儿回南京住些日子。等珍姐儿大些了,身子养得壮实些了,再来京都,在您膝下承欢。”
“好啊!”俞夫人似笑非笑地道,“要是觉得南京的气候还不适合珍姐儿养病,不如就带着珍姐儿回范家吧?你在范家的时候好好的,嫁到我们家这身体就每况愈下,可见还是范家的风水养人。这女儿似母,珍姐儿说不定也随了你,到了范家,就百病都没了。”
“娘!”范氏望着俞夫人,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与震憾。
俞夫人连茶也懒得端了,直接吩咐束妈妈:“你送少奶奶回去吧!若是少奶奶要回南京,我们这房的人大多都随着我来了京都,老宅子那也没个照应的人,就直接送少奶奶和珍姐儿回范家住些日子吧!等德圃什么时候有空了,再什么时候去接她。”
束妈妈也气范氏不知道进退。
这个时候,夫人在前面挡着大爷,她不仅不和夫人一条心,还要回南京去,想把自己撇清了!
因而对范氏也没了往日的尊敬,强拉了她的胳膊:“少奶奶,我送您回去!”
范氏没想到束妈妈敢这样对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人有些呆滞,动作不免就有些迟缓。
有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夫人,夫人,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在书房突然一下子晕了过去,俞总管让我来告诉你,他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什么!”俞夫人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范氏了,下了炕,趿着鞋就朝俞阁老的书房跑。
束妈妈想也没想,丢开范氏就跟了过去。
费氏看了范氏一眼,紧跟着束妈妈出了门。
那些丫鬟、婆子就更不用说了,呼啦啦全往俞阁老书房去了。
偌大的房间,刹那间只剩下范氏一个人。
墨篆走了进来,神色间带着几分迟疑:“大奶奶,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范氏想了想,道:“还是去看看吧!”到时候自己跟着婆婆在公公面前侍疾,婆婆也不好再提送自己回范家的事。
墨篆点了点头,扶着范氏去了俞阁老的书房。
因为知道俞夫人等女眷要来,俞阁老的一些门客、幕僚都已回避,书房周围只留了不过三尺的童子或是丫鬟服侍。
范氏到的时候御医已经到了,正在和俞夫人说话:“……不要动俞阁老,他这是怒气攻心,我给他施几针,等他心气慢慢地平和下来,人就会醒过来了。”
俞夫人千恩万谢,和一干女眷退到了旁边的耳房,顺道把俞槐安给拎了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俞槐安目光闪烁,语气含糊地道:“胡先生来见老爷,说是大爷惹了什么官司,老爷一听,就昏倒了。我吓得魂飞魄散的,只顾着去请大夫了,还没得来得问胡先生是什么事。”
胡先生,是俞阁老的幕僚。
俞夫人闻言心里砰砰乱跳,脸色“唰”地一下子煞白,忙道:“快去请胡先生过来!”
俞槐安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就请了胡先生过来。
俞夫人没待胡先生站稳,已急急地道:“德圃出了什么事?”
胡先生看了俞夫人一眼,有些犹豫。
俞夫人急起来,道:“如今老爷昏迷不醒,你们又瞒着我,德圃万一有什么事,你,你让我可怎么活!”眼睛一红,眼眶就有了水光之色。
胡先生这才斟酌地道:“有个姓郭的,曾做过县丞,告大爷‘杀夫夺妻’……”
“杀夫夺妻?”俞夫人张口结舌,“这,这怎么可能?德圃如果是个好色的,他早就妻妾成群了,我也早就子孙满堂了。会不会是弄错了?或者是德圃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有意朝他身上泼脏水……”说着,俞夫人精神一振,高声道,“肯定是这样,德圃做了这几年的御史,也办过几个大案子,得罪人什么的,不能幸免,一定是他们打击报复……”
胡先生望着俞夫人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
费氏看得清清楚楚,脑袋“嗡”地一下,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是一片混乱。
束妈妈和俞槐安等人围在昏迷过去的俞夫人身边喊着“夫人”,墨篆几个则围着瘫软在旁的范氏喊着“少奶奶”,还有机灵的丫鬟殷勤地喊着“我去请御医过来”。
她的目光直接越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场面落在了胡先生的身上,就看见胡先生满脸无奈地站在那里摇着头。
费氏略一思忖,悄然上前走到了胡先生的身边。
“胡先生。”她恭谨地给胡先生行了个礼,“我是大爷的妾室费氏。大爷的事,可还有回圜的余地?”
※
⊙﹏⊙b汗!
是我昨天没有把话说明白,让大家误会了。
基本结束就是只有一、两章了,最后一章会写个《后记》,类似于番外的,然后全文就正式结束了,不是写到三百一十一章《静好》就完结了……向大家道歉……以后会吸引教训,不再说这模棱两可的话了……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反应
胡先生想到昏迷的俞阁老,瞥了一眼乱成一团的俞夫人等人,又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眼底却闪过一抹毅色的费氏,略沉思了片刻,这才低声道:“那个姓郭的,是丁丑年的进士。”
费氏脸色大变。
如果对方是寻常百姓,民告官,不管有理没理,进了衙门先打二十大板。很多人还没有开口,就先死在了这二十大板上。因而纵然是血海深仇,等闲人也不会去告官。若对方是进士及第,就有资格坐在堂上问话,不必伤筋动骨,告一次不行,告两次,告两次不行,告三次。县里断得不满意,就告到州里;州里不满意,就告到府里……有的,为了一口气甚至会告到大理寺。那被告的人就算是有理,这样一层层地告上去,名声也完了。
胡先生见她明白厉害关系,对她不由得高看一眼,想了想,索性低声道:“姨娘等会劝劝夫人,要早做打算才是。”
“多谢先生指导。”费氏声音发颤地给胡先生曲膝行了一个福礼。
胡先生拱了拱手,退出了耳房。
费氏帮着束妈妈把俞夫人抬到了一旁罗汉床上,用冷帕子给俞夫人擦了脸,俞夫人幽幽地醒了过来,在人群里找着俞槐安:“德圃呢?他现在在哪里?”
俞槐安忙上前两步,低声道:“我这就去找大爷。”
俞夫人点了点头,叮嘱他:“让他快回来,就说老爷昏倒了。”
俞槐安应声而去。
俞夫人就看见费氏端了杯热茶过来,她不由问:“大奶奶呢?”
众人的目光朝临窗的大炕望去。
范氏正伏在墨篆的肩头小声地哭泣。
俞夫人心头顿生无名之火,拿起费氏递来的茶盅就朝着范氏砸了过去:“你嚎什么嚎?德圃还没死呢!我俞家好好的运道,都是让你给哭没了的!”
范氏避之不及,满盅的热茶泼在了她的身上,手背烫得通红,她却吭也不敢吭一声。强忍着伤心,擦了擦眼泪。
墨篆看着眼眶都红了。
俞夫人犹不解恨,道:“你公公昏迷不醒,你婆婆卧病在床,你倒好,只知道哭。难道你娘连端茶倒水也没有教过你吗?”
范氏心里暗暗生苦,忙起身亲手帮俞夫人重新沏了杯热茶。
俞夫人就要她去看看俞槐安回来了没有:“现在德圃有事,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这本是丫鬟、小厮的事,现在却指使了她去做,明摆着就是给脸色她看。还要给她扣上一顶对丈夫冷漠的大帽子,偏偏她还什么也不能说。
范氏脸色发青地去了外院。
俞夫人则招了费氏问话:“那个闵氏……你觉得她人怎样?”语气倒比对范氏要温和。
费氏微微一愣,苦笑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我一边是大爷,一边是大奶奶。亲近了闵氏,对不起大奶奶;疏了闵氏,对不起大爷。只好做那睁眼瞎,每次把大爷托付的事交待清楚了就走,哪里还敢和闵氏多说话?”
俞夫人很是意外,还想问什么,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夫人,老爷醒过来了。”
“真的!”俞夫人满脸惊喜,提着裙子就朝书房奔去。
丫鬟、婆子呼啦啦都跟了过去。
御医重新诊了脉,开了方子,吩咐静养,就起身告辞了。
俞夫人忙吩咐人去煎药,关心地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杯热茶,想不想吃些什么,提也没提俞敬修一声,就怕丈夫再次怒火攻心昏过去。
俞阁老就问起俞槐安来。
“我让他去找德圃了。”俞夫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丈夫的脸色。
“也好,”俞阁老微微颔首,“我正好有话要问他。”然后神色一肃,道:“我有话跟你说。”
束妈妈忙领着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俞阁老低声道:“那姓郭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丞,因为闵氏家道中落,就要退亲,可见得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他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但为了这个儿子,却敢到大理寺去告德圃,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想来想去,除了赵凌,没有别人……”
“怎么会这样?”俞夫人面如土色,“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过得好好的,我们也没有惹他们,他怎么还死死地抓住不放啊?”
“你先别埋怨。”俞阁老低声道,“听我把说话完。”
俞夫人“嗯”了一声,安静地望着俞阁老。
“那赵凌既敢怂恿着姓郭的告状,想必证据确凿,我们在这上面是找不到破绽的,现在唯一之计,就是走通大理司……”
俞夫人听着眼角一跳:“您是说,打点大理寺的人?”
俞阁老微微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家里还有多少现银?”
“有一万三千四百五十两银票。”俞夫人道。
“太少了。”俞阁老道,“你想办法凑三万两银子。”
丈夫有了主意,在儿子的生死关头,俞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凑银子。”
俞阁老点头,吩咐俞夫人:“请吴先生过来。”
俞夫人应了声“是”,门外传来俞槐安的声音:“老爷,夫人,小的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慌张。
俞阁老和俞夫人两人闻声心中俱是一沉。
“进来说话!”俞夫人话音刚落,俞槐安就冲了进来。
“老爷,夫人,不好了。”他满头大汗地嚷道,“大爷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俞阁老满脸的震惊。
俞夫人更是身子一软,说都说不出来。
“是真的。”俞槐安哭丧着脸,“不仅大爷被带去了大理寺,就是闵氏和闵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给带了去,听人说,奉命买凶的人就是闵氏的乳娘……”
“这个孽根!”俞阁老又气又急,差点闭过气去。
俞夫人回过神来,紧紧地抓了俞阁老的衣袖:“不是要先传讯的吗?怎么突然就抓到了牢里去了?这肯定是那赵凌的阴谋诡计,他既能买通那姓郭的,肯定也能买通狱卒。”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若苦地哀求俞阁老,“老爷,您可要救救德圃啊!”
“他也是我的儿子!”俞阁老望着妻子,无可奈何地道,“他出了事,难道我就不心痛?”又道,“现在只怕三万两银子不够,你想办法再凑二万两银子,一共五万两,我去趟大理寺。”
“好!”俞夫人忙不迭地应了,她留了贴身的丫鬟照顾俞阁老,自己和束妈妈清点细软去了。
束妈妈担心道:“当铺的最会逢高踩低,知道我们急需银子,这些金银首饰只怕当不出好价钱来。”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放出去的印子钱一时也收不回来,”俞夫人望着匣子里莲子米大小的红宝石头面,狠了狠心,盖上了匣子,放到了要当的金银首饰那边,“先当活期,等把外面的银子收回来了再说。”
“要不,”束妈妈道,“跟大奶奶说一声吧?那边怎么着也能凑个万把两银子……”
“不用了。”俞夫人道,“他们还要过日子,我们也还没有到要动儿子、媳妇私房钱的地步。”
束妈妈听了忍不住小声嘀咕:“您的银子肯定是大爷的,可大奶奶未必和大爷一条心,她的银子不一定就是大爷的……”
俞夫人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脸色阴了下去。
她慢慢地坐在了炕边,道:“你去把大奶奶叫来。”
束妈妈愣了愣,这才去叫了范氏过来。
俞夫人指着炕头让她坐了,把俞敬修的情况告诉了范氏,最后道:“……现在正凑银子准备打点大理寺的人。”
范氏的眼泪早就落了下来,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责怪着闵氏:“定是她怂恿的。可怜大爷为了她,竟然连父母之命都不听了。大爷的名声,就是断送在了她的手上……”
俞夫人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
范氏说了半天,见俞夫人没有反应,忙打住了话题,道:“娘喊我来,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俞夫人道,“就是跟你说说。”
范氏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道:“娘,先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和德圃置气。德圃回来了,我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不再让爹和娘为我们担心了。”
俞夫人听着,眉宇间闪过一丝失望,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跟我说的?”
范氏想了想,道:“娘,您是怪我没有好好照顾德圃,让德圃年过三旬还膝下空虚吧?我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俞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略带着几分不虞,“现在家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你看你那边还有多少银子和细软,先把打点大理寺的银子凑齐。”
范氏傻了眼,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我那里也没有多少了……珍姐儿那边常用药……”
“也就是救救急。”俞夫人说着,语气越发的冷淡了,“过两天,槐安会回趟南京。你那边,有多少就拿多少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范氏还能说什么。
她低低地应了声“是”,回去拿银票和细软去了。
“真让你说对了。”俞夫人望着范氏的背影,目光刀刃般的锋利,“我的银子是德圃的,她的银子未必就是德圃的。”
束妈妈不敢搭腔,低下了头。
范氏拿了两千两银票和几件俞夫人赏的首饰,向俞夫人解释道:“没想到会有急用,平日大手大脚的,只余下这些银票。至于细软,也只有夫人赏我的值些钱。”
俞夫人扫了一眼,让束妈妈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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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坍塌
范氏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着出了俞夫人的门。
墨篆见她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脸色微变。
范氏看着,就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什么也别问,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屋。
墨篆立刻关了门,迫不及待地道:“大奶奶,夫人,真的收了您的银子?”
范氏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墨篆急起来:“这可怎么好?大爷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说着,她给范氏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再拿点银子过去吧?没有了大爷,要银子有什么用啊!”
“你知道什么!”范氏低声喝斥她,“俞家怎么会连这点银子也没有?不过是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银罢了。婆婆这么做,分明是想挪用我的体己银子。如果不信,你等着瞧,我拿出去的那些银子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是……”就算这样,墨篆还是觉得范氏这样做有些理亏,“万一大爷追究起来……”
“他想追究就追究吧!”范氏冷笑道,“我在他心里,早就是刻薄善妒的女人了,我就是把心掏出来送到他面前,他也只会觉得血淋淋的,脏了他的手。我何必自讨没趣?婆婆一向看我不顺眼,总觉得是我让俞敬修退了傅家的亲事,害得他们现在膝下空虚,也不想想,我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那么多的沟沟道道。她却一股脑地把这错全算到了我的头上,任我如何体贴、孝顺、忍让都不能打动她的心。你以为我把贴己银子都拿出来,她就会待我另眼相看吗?就算一时想到了我的好,如果哪天又触犯了她,她待我恐怕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喝斥。”说到这里,范氏想起俞夫人教训她时那些仆妇眼中闪过的同情之色,想起俞敬修搬去针匠胡同时那决裂的背影,她心里就好像有把小刀子在细细地割着她的肉,“既然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讨了他们的喜欢,我又何必阿谀奉承地讨好他们?”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墨篆不太赞同范氏的作法,“这总是个机会嘛!”
听到这话,范氏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她幽幽地道:“墨篆,你说,我和俞敬修还能像从前那样的好吗?”
“当然能了!”墨篆想也没想地道,“吃一堑,长一智。大爷经过了这件事,就知道到底最是真正关心他的人了……”
范氏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去了个闵氏,难保以后还会有李氏、张氏……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如他意的时候,他对你千好万好;你不如他意了,你就没一处是好的。我哪敢担保自己一生一世都如他的意!”她说着,抬头朝着墨篆笑了笑,笑容里却尽是嘲讽,“他是怎么搬去针匠胡同的,你忘了,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他可是没留一点体面给我的。”
墨篆低下了头。
“算了,不说这些了。”范氏摆了摆手,一副恹恹的样子。
墨篆不好多说,笑道:“我去给您倒杯热茶。”她的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大奶奶,束妈妈过来了。”
范氏和墨篆不由对视一眼,请了束妈妈进来。
束妈妈和范氏寒暄了两句就进入了正题:“……夫人说,老爷明天要去大理寺计大人那里,她老人家记得大爷书房里有对汝窑梅瓶,让我拿了给老爷送去,老爷明天要给计大人送礼。”
范氏难掩眼底的震惊之色。
那对汝窑梅瓶是公中之物,不过是摆在俞敬修的屋里,束妈妈奉了俞夫人之命收回去,是名正言顺的。
她和墨篆去找了那对梅瓶,仔细包好了,送给了束妈妈。
束妈妈笑眯眯抱着梅瓶走了。
“你看到了吧!”范氏咬着牙对墨篆道。
墨篆满脸羞愧。
范氏就和她去了内室,拿出了自己陪嫁的赤金首饰:“把这些都当了,换成银票。”
“这怎么能行!”墨篆连连摇头,“这可是太太卖了老爷的字画给您打的首饰……”
“所以我才不想让它落到我婆婆手里去。”范氏打断了墨篆的话,“只要我们手里有银子,还怕没有金银首饰?”
墨篆没有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就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一直关注着范氏主仆风吹草动的费氏没等天黑就知道了墨篆的行踪。
她想了想,清了自己的细软去了俞夫人那里。
“……墨篆姑娘去了当铺我这才发现,”费氏满脸恍然大悟之后的愧疚,“这些东西虽然少,但也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请夫人一定收下。”
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东西,俞夫人不稀罕,却喜欢费氏的态度。她没有推辞,让束妈妈收了东西,然后好言好语地和费氏说了几句话,费氏就起身告辞了。
俞夫人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她吩咐束妈妈:“你给我查清楚了,她都当了些什么。”
束妈妈胆战心惊地应了,很快就查出墨篆当的是哪些东西。
俞夫人看着誊写在大红洒金笺纸上的清单,气得嘴唇发紫,叫了俞槐安来,把笺纸递给了他:“内院丢了东西,怀疑是墨篆。你把失物递到顺天府尹,让他们派几个稳重的人把事办了。”
俞槐安低眉顺目,眼睑也不敢抬一下,恭声应“是”,去了顺天府。
晌午,就有衙役上门。
墨篆被叫到垂花门时还以为是送货郎将自己订的翠花送了过来,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扭送到顺天府去……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范氏就得了信。
她吓得两腿发软,半天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去了俞夫人那里。
“娘,求您救救墨篆。”想到这些年墨篆对自己的忠心耿耿,范氏的眼泪就忍不住籁籁地落了下来,“那些首饰全是我的,是我让她去当的……”话说到这里,她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拉住了俞夫人的裙子,“您不是说大理寺那边要银子打点吗?我让墨篆去当东西,就是想凑点钱给德圃,又怕你说,这才瞒着您的……”
“傻孩子,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俞夫人听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模样儿上前携了她的手,“她是仆,你是主,她服侍你是应该的。你不要因为她在你身边呆的时间长,就事事包庇她。你这不是在帮她,反而是在害她……”
婆婆的笑容和煦如三月温暖的阳光,范氏却打了个寒颤。
她睁大了眼睛,好像初次见到俞夫人似的。
“娘,真的是我……”她不停地说着,语气却越来越沮丧、无助。
俞夫人就笑道:“你说是你,那好,你说说看,都当了多少银子?银子呢?”
范氏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俞夫人微笑着端起了茶盅。
束妈妈走了进来,眼角飞快地瞥了范氏一眼,道:“刚才顺天府的人来说,那墨篆全招了。按律当斩。让我来给夫人禀一声。”
俞夫人听着,满意地“嗯”一声。
范氏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俞夫人看了就道:“束妈妈,还不快扶了少奶奶。”又不以为意地对范氏道,“我们也只有两双手,两只眼睛,哪管得了那么多。您也不用太自责。”然后对束妈妈道,“大奶奶身边如今没有了体己的丫鬟,你从我屋里挑两个做事妥当的去服侍大奶奶吧!”
束妈妈笑着应喏,和另一个妈妈架着范氏就回了屋。
费氏听说后连连冷笑,跑去安慰范氏。
俞夫人却懒得管这些,一心一意只想着俞敬修。
俞阁老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把俞敬修保出来。又怕他在狱中吃苦,只好每天派了管事去给俞敬修送饭,那些狱卒雁过拔毛,今天五两,明天十两,除了两万两银子是打点了大理司的官员,其他的三万两银子,就是这样今天送一点、明天打点一点的,像泼水似的用了出去。
好在外面的印子钱收了一大部分回来,这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俞阁老却看出点门道来了。
他好歹也是堂堂从一品的阁老,到顺天府的牢房探望儿子还要银子打点,而且少了还不行。计大人那边也是满口推脱之词,说什么闵氏怀着身子,不便用刑,一时拿不到口供,没办法为俞敬修推脱,让他稍安勿躁,他会想办法尽快拿到那口供的,到时候俞敬修就可以放出来了。
这分明是要诈他们家的银子嘛!
他火急火燎,该找的人都找了,不该找的人也找了。就是没办法把俞敬修捞出来。
俞阁老狠了狠心,把家里在京都的几间铺子都盘了,去填那个无底洞。
俞国栋、俞国材兄弟被惊动了,这才知道侄儿有牢狱之灾。
两个人急得不行,快马加鞭地赶到京都,和俞阁老商量对策。
“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把德圃从牢里弄出来,”俞家老大俞国栋道,“现在是想办法保住德圃的功名——没有功名,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俞阁老和弟弟俞国材都没有做声。
除非能证明那姓郭的是诬告,否则,这功名怎么可能保得住!
俞国栋和俞国材在京都里折腾了一番,却都铩羽而归。
此时俞敬修的案件已经压不住了,京都有流言传出来,说俞敬修与老师范大坤的女儿私相授受,为了与范氏结为伉俪,逼死了未婚妻——华阴的傅氏。
俞夫人听到这种说法气得够呛,火冒三丈地直嚷嚷:“赵凌这个王/八/蛋!兔子急了还咬人,他真以为我们俞家是软柿子,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又道,“涉及到他的女人,他不怕丢脸,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只有你会说,我们就没有长嘴啊!”
这一次,俞阁老保持了沉默,没有阻止。
俞夫人就和俞槐安商量着怎样散布谣言。
只是两人刚刚商定好,西平侯勾结俞阁老私卖战马的事就暴发出来。
俞阁老这才惊觉上当。
“原来他的杀手锏在这里。”他坐在椅上好一会也动弹不得,“用德圃牵制我们的注意力,等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头的时候,已经没有时候去布置、应对了……”
一时间,俞阁老面如死灰。
俞夫人哪里还顾得上流言蜚语,一夜之间白了头。
但还是没能阻止俞阁老的失势。
六月初,俞阁老被流放庄浪卫,即日启程。
皇上顾念俞阁老三官为朝,赦免了俞敬修的死刑,只革去功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七月中旬,俞阁老因年事已高,天气炎热,受不了连日赶路,病死在平凉。
至此,南京丰乐坊俞家开始没落。
消息传来,不过只是惹了人们的一声叹息。
和赵凌在玉鸣山赵家别院后面散步消暑的三姐夫困惑地问赵凌:“你为什么要为俞敬修说情。要不然,他早就伏法了!”
赵凌望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满目浓绿,道:“我一向觉得,人死了一死百了,最舒服不过。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苦。”他着着,冲三姐夫一笑,露出雪白牙齿,“三姐夫,您说呢!”
三姐夫语凝。
风中隐隐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如风铃,清脆、悦耳、无忧无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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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出版社为了让出书版有新鲜感,会要求作者停更,但我不愿意停更,所以一直也没停更,还以为这本书不能出版了,没想到今天早上出版社联系我,只要求我不把后记贴出来……
非常的抱歉,《后记》没办法更新了!
好在这本书已经完结,后记是以其他人的视角来阐述《花开锦绣》里的一些情节和内容,并不影响整体阅读。
我会尽快向出版社交稿,争取早点把《后记》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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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一本倾注了自己感情和心血的书是很依依不舍的,想到12月26日就会开新文,心情又好了很多。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们到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