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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花开锦绣txt下载     花开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报丧

    这庙堂和内宅都是一样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计大人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干什么?”

    计夫人先被俞夫人不以为意了一回,现在又被丈夫说成是多管闲事,顿时心头火起,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这不是怕俞阁老识人不清吗?你是没有看见,吴夫人跟我说这些事的时候,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京都内外,像她这样子的人只怕不在少数。若是俞家还将那傅郎中当成座上宾,岂不惹人耻笑?你看得下去,我可丢不能起这个脸!”

    计大人觉得妻子今天反应有些过激了,笑着安抚她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俞阁老什么事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没有见过?这件事,他自有主张。”

    计夫人想着丈夫说的有道理,又是别人家的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说起沈任思来:“……他是走的谁的路子?”

    计大人笑道:“贵州总兵赵凌的路子。”

    计夫人愕然:“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计大人笑道,“据说他和赵大人是连襟。是赵太太亲自帮沈大人递的话,皇上发了话,钱东林赤膊上阵,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莲生从头盯到尾……”

    计夫人听着一愣,随后不屑地撇了撇嘴:“是结拜的干姊妹吧?”然后感叹道,“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只要能升官发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沈任思一个文官,竟然和一个武将结亲戚。也不怪世风日下。不说别人,就说吴家吧,好歹也是正三品的侍郎,只要不出错,熬上几年,总有机会拜相入阁。可偏偏把家里的族亲送到俞家做了妾室!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说到这里,她的表情突然一滞,靠在迎枕上的身子也霍然坐直,“老爷,这件事好奇怪啊!”说完,也没等计大人开口,已径直道,“赵太太我是认识的,为人十分的低调,等闲连门都不出,真正大家千金的闺阁气象,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插手管起沈大人的事来?而且赵大人还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四处奔走,这是不是太,太出格了些?”她说着,满脸的困惑。

    这朝廷上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算计着过日子,对于沈任思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员的出仕,计大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计夫人担心傅大人会连累俞家从而影响到他,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傅大人是靠着俞阁老才上位的,他就是俞阁老的人,若是他想另攀高枝,改弦易辙,不说别的,就是士林读书人的口水也要把他淹死。

    可此时听了妻子的一席话,他也不由得心中一紧。

    是啊!这件事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一想,却处处透着怪异。

    如果沈任思和赵凌不过是结拜姊妹的连襟,沈任思奉承到了武将身上,还和那些太监搅和在一起,他就不怕被文官唾弃吗?就算得了吏部左给事中的位置,孤立无援,他能坐得稳吗?出仕的人不能升官,那还出什么仕?还不如好生地在家里呆着做那田舍翁。他这般行事,就不怕被同僚们排挤?不怕被长官压制?不怕自断前程?

    难道沈任思真是这样的一个草包?

    计大人思忖着,不由道:“难道他们真的是连襟?可我没听说过傅家有这样一位显赫的亲戚啊?皇上对赵凌一向宠爱有加,前几年傅大人外放的事不就是因为皇上的一句才没能成行的吗?既然有这样的关系,当初为何不用?”越说他就越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团迷雾里。但他是个豁达之人,既然想不通,就暂时不要想了,他笑道,“我去找郝剑锋问问,看他知不知道些什么?”

    从前沈阁老虽然兼着吏部尚书之职,但精力多放在内阁之事上,吏部的事务反而都落在了郝剑锋这个侍郎身上。现在钱东林虽然也兼了吏部尚书的职,可一来他资历浅,未必知道吏部的事,二来他刚到任,又点了首辅,除了陈丹亭,他是最年轻的了,其他几位阁老心里要说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能不能在内阁站住脚,就要看他这三个月能不能让多数的阁老认同了,他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内阁,吏部的事,他根本没有时间过问;三来计大人从前还真就没将钱东林放在心上,和钱东林不过是点头之交,现在钱东林升了首辅,这关系肯定是要拉一拉的,可在内阁几位大人都没有表示的情况下,计大人却不想第一个出头,被误会成“卑颜屈膝”之辈……最好就是找和他有几分交情的郝剑锋了。

    计夫人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安。可要说是为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而这边吴夫人回到家里把去计家的事跟吴大人一说,吴大人当场就发起火来:“你这样隐隐晦晦的,别人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吴夫人委屈道:“可我也不能乱说啊!要是赵家和沈家没这回事,赵大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记恨我们!”

    倒是真的怕了赵凌。

    吴大人略一琢磨就有了主意,道:“你不如直接去趟赵家。就跟赵太太说,听说沈太太和她是姊妹,两家在隔壁住着,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请沈太太到家里来吃顿饭,算是给沈太太洗尘。到时候你就打听一下两人到底是结拜的姐妹还真是姐妹。若真是姐妹,赵太太排行第几?再回头和计夫人求证也不迟。你也好趁机和沈太太亲近亲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从前我看钱东林、陈丹亭离三品还远着,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可谁知道转眼间他们就入了阁!这个时候反而不好贴上去了,白白浪费了从前的好光景。谁又敢保证那沈任思不是下一个钱东林或是陈丹亭呢?”唉声叹气了半天。

    吴夫人听着却是大喜:“还是老爷心里明白。”

    翌日就去了傅庭筠府上。

    听说吴夫人要给三堂姐洗尘,傅庭筠十分诧异。

    吴夫人一向喜欢结交权贵,三姐夫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七品……

    不知道吴夫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她思忖着笑道:“还是不麻烦您了。这几天我姐姐正忙着搬家,忙得焦头烂额……”

    “那就更应该请沈太太来家里吃顿饭了。”吴夫人忙不迭地打断了傅庭筠的话,“我到时候也好名正言顺地去恭贺沈太太的乔迁之喜。”态度十分坚决。

    傅庭筠很是头痛。

    这个吴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谁都说服不了谁。

    正在这时候,月川跑了进来:“太太,三姨太太过来了!”

    得了,这还送上门了。

    傅庭筠无奈地吩咐月川:“请三姨太太到内室说话吧!”

    月川应声而去。

    吴太太就笑眯眯地凑了过去:“您看,我和沈太太也是有缘之人吧!”

    傅庭筠只能微微一笑。

    外面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荃蕙!”三堂姐面色凝重地撩帘而入,“祖母驾鹤仙去了……”她的话刚说出口,这才发现隔壁的吴太太竟然也在内室,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傅庭筠却是大惊失色:“三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去年回陕西的时候不都还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她说着,祖母那慈祥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眼眶不由得一红。

    三堂姐见傅庭筠的样子,也不由红了眼睛,却没有做声,而是上前给吴夫人行了个礼,打着招呼:“您也在这里啊!”

    听了半截话的吴夫人却是精神一振。

    祖母驾鹤仙去了,沈太太还亲自来向赵太太报丧,赵太太听了,立刻伤心起来……也就是说,她们并不是结拜的姊妹喽?

    吴夫人有些兴奋地给三堂姐还了礼,关切地道:“家里有长辈辞世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丧事在哪里办?我也好送些祭品过去。”

    “不用了。”傅庭筠情绪低落,“离得太远,不好劳烦大家。等丧仪定下来了,再麻烦诸位也不迟。”

    吴夫人自然不好再待下去,说了几句“节哀顺便”,“丧仪定下来了,一定要告诉我”之类的话,起身告辞了。

    三堂姐立刻拉了傅庭筠手:“是五叔父那边来人报的丧,五叔父已经开始写丁忧的折子了。你三姐夫的意思,让我回去一趟。我就来问问你,看你有什么打算?”

    “三姐姐帮我按礼置办几桌祭品,送副挽联吧!”傅庭筠低声道,“从前她老人家待我的好,我记得……所以我不会回华阴去。免得傅家的人解释不清楚。至于服丧,虽然她老人家已经不把我当成孙女了,该守的礼仪我还是会守的。这也算是我对她老人家尽的孝了。”

    “这样也好。”三堂姐闻言点了点头,“祭品、挽联什么的,我会帮你办妥的。”

    傅庭筠就问起春饼和元宵来:“……他们也跟着一起回去吗?”

    “天气太热,我准备让他们留在京都。”

    “那就让他们到我这里来住些日子吧?”傅庭筠道,“也免得三姐夫一心挂两头,又要操心衙门里的事,又要照顾两个孩子。”

    三堂姐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和你姐夫商量商量。”然后站起身来,“我还要赶着回去收拾箱笼,不和你多说了。有什么事,我会让人给你报信的。”

    傅庭筠颔首,送三堂姐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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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暗流

    傅庭筠姐妹在那里商量事的时候,吴夫人正由珍珠陪着往外走。

    她目光微闪,问珍珠:“沈太太排行第三,你们家太太排行第九,却不过相差十岁的样子,她们是同胞姐妹还是从姐妹?”

    吴夫人也是常来常往的人,何况傅庭筠并没有意避讳,珍珠哪里想得到吴夫人不过是在试探她,根本没有怀疑,笑道:“沈太太和我们家太太是从姐妹!”

    “原来如此!”吴夫人心里砰砰乱跳,面上却一派风轻云淡,“我就说,沈太太和你们家太太长得不太一样!”又叹道,“如今傅家的太夫人去世了,你们太太得和傅五老爷一起回华阴吧?。”

    这种背后说家主的事,珍珠是不会搭腔的。

    她笑了笑,把吴夫人送到了垂花门。

    吴夫人很是兴奋。

    珍珠没有否定。

    也就是说,傅庭筠就是傅郎中的女儿,傅家的九小姐。

    她没有回家,直奔计夫人家而去。

    “我告诉你一件事,”她神神秘秘地在计夫人耳边道,“原来沈太太和赵太太是从姐妹,沈太太行三,赵太太行九。”说着,又掩袖而笑,“这下子,沈大人可发达了!”

    计夫人正含蓄地笑,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杏眼越瞪越大:“你说什么?赵太太行九?那赵太太岂不是傅家的九小姐?”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应该是旁支才是。”

    吴夫人眼睛一亮,笑道:“不是旁支,是没有出三服的从姊妹。”

    计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怪异,接下来的说话也是答非所问,心不在焉。

    吴夫人得到了她想得到的,满意地笑着告辞了。

    计夫人却在屋里坐立不安了一个下午,一听说计大人下了衙,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垂花门前。

    计大人的神色有些凝重,没等计夫人开口已道:“我们先回屋去,我有话跟你说。”

    计夫人心中一凛,忙随着计大人进了内室,还遣了屋里服侍的。

    “赵太太和沈太太是没有出三服的从姊妹,”门一关,计大人就沉了脸道,“吏部的傅郎中,就是赵太太的生父……”

    “果真如此!”计夫人听着,就有些失魂落魄,“我就说,当初俞夫人就看中的就是傅家九小姐身子骨健壮,好生养,傅家又是华阴名门,必定注意养生,好端端的,怎么说去就去了……”

    计大人见计夫人听了自己的话虽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却并不感到惊讶,不由急声道:“难道你早听说了?”

    计夫人忙收敛了心绪,把吴夫人来过的事告诉了丈夫。

    计大人听着脸色就变了:“看样子,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然语气一顿,又道,“郝剑锋好像也知道了这件事。”

    “就算这样,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们男婚女嫁,都过得不错,应该不会再纠结于过去的事了吧?”计夫人见丈夫眉宇间满是担忧,不忍再给他添乱,言不由衷地道,“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当时只是一场误会呢!”

    计大人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在屋子里打起转来。

    计夫人不敢打扰,在一旁担忧地望着计大人。

    良久,计大人才停了下来,他望着计夫人,目光锐利:“听郝剑锋说,当年是因为傅氏遇到了流民,与家仆失散了,傅家为了名声才对外称傅氏病逝了。可我听郝剑锋那口气,却是全然不信。再问,他却只拿这话来搪塞我。我看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你再想办法打听打听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计夫人有些犹豫:“可这毕竟是俞家的私事……”

    “你怎么这么糊涂!”计大人道,“赵凌他是什么人?不过是仗着帝宠因为运气好打了几场胜仗的一个总兵罢了,却能把俞阁老看中,并事先就放出话来为自己儿子谋划的缺给抢了,你想想看,赵凌对俞家有多大的怨恨才会干这种一点不留情面,打人脸的事?我怕就怕这不是结局,而是开始。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全都会给套进去。今天郝剑锋跟我说了件事,”他把赵凌怎样对待赵六太爷和赵八爷的事说了,“……小小年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受了长辈的欺压就离家出走,如今显贵了,他竟然支持旁支取代了嫡支,连宗祠、祖宗、基业全都置之不理,这种人,要是被惦记上了,你就不觉得害怕?”

    计夫人听计大人讲赵凌怎样对付赵六太爷和赵八爷的时候已经脸色发白,闻言更是心惊胆战,忙道:“要万一是俞家对不起赵家呢?”

    计大人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他沉思了半晌,低声道:“大义当前,那就不要怪我们不讲亲戚情面了!”

    尽管心里有所预感,可听到丈夫真的这么说出来,计夫人还是忍不住抿了嘴唇,眼底流露出些许的无奈。

    ※※※※※

    俞夫人此刻也很是无奈。

    她不知道俞敬修到底要干什么?

    平日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清楚呢?

    俞阁老为了做首辅,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银子。除了公中的,还有大老爷的私房银子和三夫人的陪嫁银子,现在首辅的位置没有得到,大家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到底形势不同了,有些事,他们就应该身段软一些才是。否则引起家里人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傅家子嗣本来就单薄,若是嫡支还不能抱成团,恐怕假以时日,这族谱就要换人来保管了。

    虚与委蛇难道他也不懂?

    当初吴姨娘进府的时候他不是挺行的吗?就用这招对待自己。怎么到了两位表妹身上,却是硬撞硬的让人下不了台呢?

    还有那个范氏。整天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帮着劝劝德圃。

    这个时候,人的高低就显现出来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是让德圃恨上自己也不应该答应这门婚事的!

    俞夫人就想起傅庭筠如今已有一女两子了。

    那赵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年三百六十天在外面镇边,她还是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生……

    她心底无端端地就恨了起来。

    束妈妈看俞夫人脸色不对,关切地低声道:“夫人,你给您沏杯浓茶吧?”

    “不用了。”俞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好受了一些,就问道,“你看,费妈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用过早膳,大太太贴身的费妈妈就过来了。

    她笑吟吟地给夫人行了个礼,道:“两位表小姐蒲柳之姿,不能入大爷的眼,倒让夫人为难了。好在临行前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曾交待过,各花入各眼,两位夫人觉得好的,夫人未必觉得好,夫人觉得好的,大爷未必觉得好,大爷觉得好了,大奶奶未必觉得好。若是不满意,就让我把人带回去,再重新选几个尚能看上眼的再送过来。常言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我寻思着,我这两天赶回去,大夫人和三夫人那边把人选好了,再送过来,也就快到过年的时候,正好新年新人新气象,俞阁老、夫人、大爷和大奶奶也好图个喜庆。我就不耽搁时间了,过了大暑,天气转凉,我们就起程回南京去。”

    束妈妈想着费妈妈的话,笑道:“以夫人的能力,理当主持俞府的中馈才是。可您不仅从来没有插手过府的中馈,而且三夫人有什么事相求,也是不遗余力地相帮,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夸您一声贤淑?费妈妈是大夫人贴身服侍的,一向最守规矩,我看她不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倒像是临行前真的受了大夫人、三夫人嘱咐……”

    她说着,就听见俞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宽我的心,我可是看清楚了,大嫂和弟妹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呢!我看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把这话直接告诉德圃俩口子好了。他不是最喜欢三婶婶吗?有什么话都喜欢和大伯母说的吗?他不想收房,那就让他自己去跟他的大伯母、三婶婶说去!”

    束妈妈无奈地应“是”,去了俞敬修那里传话。

    俞夫人则去了俞阁老的书房。

    俞阁老有客,俞夫人在旁边的耳房等了大约三炷香的功夫,客人这才由俞槐安陪着出了院子。

    俞夫人好奇地问俞阁老:“是什么人啊?”

    “西平侯的次子。”俞阁老不以为意地道,转而问起俞夫人的来意,“……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每天来求见俞阁老的人很多,可受这样礼遇,又不过是边陲侯府的次子,俞阁老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给俞夫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她心中有事,并没有追问,和丈夫说起俞敬修的事来:“……这样的倔强,您说怎么办好?”

    俞阁老沉思了半天,道:“那就争取早点让他去都察院……离开了京都,见识一下各处的风土人情,应该对他会有所帮助。”

    “看来只能如此了!”俞夫人黯然点头。

    ※※※※※

    吴夫人则正和贴身的妈妈说着悄悄话:“你亲自在偏门守了,仔细些,赵太太一出门,你就来禀了我。”

    妈妈应声而去,端了个春凳坐在偏门,斜了眼睛从门缝里盯着胡同口。

    到了下午,她脖子都僵了,赵家却没有一点动静。

    她揉着脖子,不由小声嘀咕:“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话音还没有落,就看见有马车驶进了史家胡同。

    她精神一振,连忙觑着眼睛凑到了门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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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奔丧

    马车停在史家胡同的赵府门前,三堂姐和两个孩子下了马车,直奔傅庭筠的内室。

    “两个孩子就麻烦九妹妹了。”她行色匆匆地道,“我明天天一亮就出城。祖母过了七七就回来。”又叮嘱两个孩子,“你们要听九姨母的话!”

    三堂姐的新宅子在帽子胡同,离史家胡同虽然不过两刻钟的的路程,却靠近城南,他们明天要从城西的阜成门出城,若是在启程前再将两个孩子送过来势必要绕很长的一段路,耽搁时间,中午之前可能没法到达十里铺,晚上亦难以赶到驿站过夜,这样一来,路上的安全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春饼恭敬地对母亲应“是”,元宵却难掩雀跃:“娘,那我能不能和呦呦表妹玩?”

    两个大人闻言失笑,离别的伤感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三堂姐笑道:“玩可以,可不能欺负呦呦妹妹和曦哥儿、旭哥儿。要是让我知道了,以后就再也不带你过来玩了。”

    元宵忙保证:“娘,我会让着呦呦妹妹,不和她抢窝丝糖吃的。”

    大家又是一阵笑。

    三堂姐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叮嘱长子:“要照顾好弟弟,不要淘气。”

    春饼忙恭声应了。

    傅庭筠上前揽了两个孩子的肩膀,笑着对三堂姐道:“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三姐姐放心好了。若是三姐夫想孩子,就过来看看。”又道,“三姐姐什么时候启程?到时候我去送送你。”

    “太早了。”三堂姐道,“你还是别折腾了。我们姐妹之间,不用讲这些虚礼。”

    傅庭筠想着家里有五个孩子,若她去给三堂姐送行,不到掌灯时分回不来,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想了想,笑道:“那好,到时候我让雨微代我送送三姐姐。”然后问起她护卫的事来,“要不,就请了镖局的随行吧?”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三堂姐笑道,“不过,郝大人知道我要回华阴,跟五城兵马司的人打了声招呼,五城兵马司就派了十几个人过来,到时候会护送我回华阴的。”

    “这就好。”傅庭筠听着,忍不住八卦道,“郝大人,是不是那个在陕西任过参议的郝剑锋郝大人?”当初二堂姐议亲的时候,她还在家里。“听说他心里有疙瘩,大伯父几次想走他的门子都没能成事,怎么倒和三姐夫毫无芥蒂?”

    “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堂姐道,“不过听你姐夫说,郝剑锋这个人做事不仅有能力,而且还很公允,待人处事圆滑,若不是沈阁老这次出了事,说不定田阁老年纪大了致仕之后,他会有机会入阁。”

    郝剑锋跟沈阁老同在吏部,一个正一个副,两人合作得很好,时间长了,不是一系也会被视为一系。现在皇上不满沈阁老,沈阁老被迫致仕,郝剑锋作为沈阁老一系,而且还是正二品的大员,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傅庭筠笑道:“他的运气也太不好了。”

    三堂姐颔首:“可见这能不能入阁,还得看有几分运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姐妹俩闲话了几句,三堂姐想着家里还有一堆的琐事,起身告辞,赶回了帽子胡同。

    在垂花门前,她和三姐夫碰了个正着。

    见丈夫是从南房的厅堂过来的,三堂姐笑着打了声招呼:“老爷有客人啊?”

    三姐夫闻言表情却微微有些异样。

    三堂姐看着奇怪。

    三姐夫也没有瞒她,道:“刚才傅大人过来,问我们给没给史家胡同那边报丧?还问你什么时候启程?想到时候结伴回华阴。”

    三堂姐闻言眉头微蹙。

    三姐夫已道:“我说我们一得了信你就去了史家胡同报了丧。至于说你什么时候启程回华阴,因我这几天还有事,恐怕要等几天,等定了具体的日子再和他商量什么时候启程。”

    三堂姐知道,丈夫这是不想让自己和五叔父太过亲近。

    这样也好。免得到时候有个什么事他们说不清楚。

    不过,这样一来,她恐怕就会在五叔父之前到华阴。

    三堂姐沉吟道:“若到时候五叔父问起来,我们就说是郝大人好心跟五城兵马司的打了招呼,那边还以为是明天启程,诸事都安排好了,只好临时改了日子。”然后嘱咐三姐夫,“你等我出了城再派个人去跟四喜胡同那边说一声——那边是回乡丁忧,一时半会不会回京都,东西或带或送或典当或锁到库房,还要安排看宅子的人,就是算想和我们一起走,也没那么快。”

    这倒是个好主意。

    也不得罪傅大人。

    三姐夫笑着应好,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担忧。

    三堂姐笑道:“我既嫁到了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老爷有话不妨直言。”

    三姐夫就和三堂姐去了书房。

    “之前太夫人和大太太有些罅隙,如今太夫人去了,华阴那边,只怕会有些风波。”三姐夫委婉地嘱咐妻子,“你回去,一是不要掺和这些事。二来呢,也劝劝岳父岳母,上有叔伯,下有兄长,就算是吃点亏,也不要争什么。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来为上。再就是之前傅家向我们家借的钱,你全权交给岳父、岳母帮着处置,但你也要跟岳父、岳母交待清楚,让岳父、岳母不要有什么负担,若是能让他们顺利地脱身,这钱拿不拿回来都没什么关系。若是他们觉得在这些琐事上受了委屈,你直管跟他们说,看他们觉得怎样好,你拿出银子来帮着他们置办齐全就是了。最紧的是不要为钱财红了脸,让乡邻们看笑话。”

    对于丈夫的话,三堂姐又惊又喜。

    惊的是丈夫觉得自己娘家的几房叔伯会为了财产闹纠纷,喜的是丈夫待自己一片真诚,那么大一笔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有些惶惑地道:“祖母这才刚去……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虽然知道丈夫对事情的洞察力鲜有人比得上,可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是她的根,她心里到底还存着几分侥幸。

    三姐夫何尝不知道妻子的心思。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妻子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娘家会变成这样,也是能理解的。

    可为了大局,他却不能提醒她:“就算现在不闹腾,三年孝期过后,也不可避免。”

    三堂姐不由默然。

    ※※※※※

    次日,三姐夫和七姐夫送三堂姐出了阜成门,中午时分,他们在十里铺的“阳关”落脚,用午膳。

    下楼的时候,却碰到了郝剑锋。

    他正和几个穿着茧绸长裰,士子模样的男子说说笑笑地从门外走进来。

    三姐夫忙上前给他行礼,又将七姐夫引荐给他。

    郝剑锋也笑着介绍他身边的人:“……这位是翰林院的周学士,这位是大理寺的郑大人,这位是太仆寺王大人……”他特别介绍了一位三十来岁,方脸蚕眉的男子,“这位是蒋大人,山东布政司左参议,这次我们就是为他送行。”

    三十来岁的从四品,而且在山东布政司任职……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三姐夫心中微紧,却依旧谦逊温和笑着地上前行礼。

    而其他几个人听说他就是吏部的那个左给事中沈大人,也都笑着上前和他打着招呼,很是热情。有两个人还朝着三堂姐站的方向瞥了一眼。

    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

    大家不由抬眼望去。

    就看见已换了孝服的傅五老爷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三堂姐、三姐夫、七姐夫都不由得一愣。

    郝剑锋更是沉着脸朝一边望去,一副没有看见傅五老爷的样子。

    这些人就算不到吏部办事,每隔三年还得接受吏部的考功,没有不认识傅大人的,也没有人不知道郝剑锋对此人不太热乎的。

    如果是从前,这些人虽然不至于热情地打招呼,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也会笑着和傅五老爷点个头,可自从皇上说了傅五老爷“不堪用”之后,傅五老爷的仕途也就到了顶,现在他又丁忧回乡,起复无望,又有谁会为了他而惹得郝剑锋不快呢?

    众人都学着郝剑锋的样子,装作没有看见他,只笑着和郝剑锋、三姐夫说话。

    三姐夫和七姐夫不由交换了一个目光,都露出苦涩的笑容。

    别人可以不理傅五老爷,他们却不能不理。

    两人向郝剑锋等人告了个罪,迎上前去给傅五老爷行了个礼。

    “您老人家怎么赶了过来?”三姐夫笑道,“是来给拙荆送行的吧?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给您说一声……”

    他解释着,傅五老爷的脸却阴得像要下雨似的。

    郝剑锋他们的举动,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些人想什么,他心里也明镜似的。

    可如今形势比他强,他又能怎样?

    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傅五老爷道:“你之前不是说要等几天再走吗?我等不得。早上就派了个小厮去跟你们说一声,谁知道你们一早就出了城。我正在想,我们两家倒想到一块去了,说不定还会在十里铺碰到,没想到还真的碰到了。”

    恐怕是听说他们一早出了城,就急急赶过来的吧?

    三姐夫笑着朝他身后望去:“怎么不见节之兄?”

    节之,是傅庭筠哥哥傅庭筀的字。

    傅五老爷欲言又止。

    他知道傅庭筠不愿和他同行,一直让人盯着帽子胡同的动静。

    今天早上小厮跑回去一说,他就觉得这肯定是傅庭筠的主意。只好留了傅庭筀在家里收拾东西,自己先赶了过来。

    三姐夫一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傅五老爷却是朝他身后一张望,目光落在了三堂姐身上,道:“荃蕙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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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赶回陪读村,更新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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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泄露

    不远处,看上去正和一群朋友说笑着的郝剑锋实际上自傅五老爷走进店堂起就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傅五老爷的话音未落,郝剑锋已是眼睛一亮。

    荃蕙,显然是女人的闺名。

    能让傅五老爷这样称呼的,不是女儿就是侄女。

    甚至有可能是赵太太的小字。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兴奋。

    可见传闻不假。

    傅五老爷说不定就是赵太太的亲生父亲!

    他朝着傅五老爷和沈任思站的地方瞥了一眼,就看见沈太太笑着上前给傅五老爷行了个礼,温声道:“九妹妹说,她不回去了,免得让傅家的长辈们为难。让我帮着代办祭品和挽联!”

    傅五老爷愕然,随即眉头一挑,目露怒意,嘴角翕翕,又紧紧地抿拢,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眉宇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了个有些僵硬的笑容,道:“自家祖母去世都不回去奔丧,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做姐姐的应该劝劝她才是……”

    此时已过晌午,在阳关用过午膳的人多已陆陆续续地离开,还有些客人和三堂姐他们一样,正和亲朋好友告别,虽然说不上喧嚣,但也有些嘈杂。可傅五老爷一开口,三堂姐突然感觉到自己所在之地的说话声好像突然消失了般,在不远处欢声笑语的映衬下,呈现出异样的安静。

    她不由错愕地抬头,就看见原来正说着话的郝剑锋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注意着他们。

    三堂姐强忍着才没有皱眉。

    九妹妹念着养育之恩,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她都没有说过什么抱怨傅家的话,更不要说做出什么伤害或是为难傅家的事了。可五叔父呢,却丝毫不顾忌九妹妹,原来是怕失了颜面不认九妹妹,现在则能为了仕途而毫不忌讳。不管怎么说,九妹夫好歹是天子宠臣,镇守一方的正二品武将,在别人眼里,九妹夫和九妹妹是皇上当年潜邸的人,太皇太后做主为他们赐的婚,他这样不管不顾,若是惹得人起疑,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对九妹夫和九妹妹他们有什么好?

    九妹妹顾着你们,你们却丝毫不顾着她。

    你还是九妹妹的亲生父亲呢!

    想到这里,三堂姐都替傅庭筠伤心起来,更有丝莫名的气愤自胸中涌起。

    “五叔父此言差矣!”她有些不客气地道,“九妹妹倒是想回去,可她若是回去,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拜祭祖母才好?华阴人问起来,九妹妹又应该怎样回答才好?五叔父不拿个主意出来,九妹妹名不正言不顺,还的确不好回去。”她说着,抚了额头,“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九妹妹托给我祖母置办祭品、送挽联,可这以什么名义送?挽联上又应该怎么落款?”

    郝剑锋听着却眼睛一亮。

    沈阁老被迫致仕,最最倒霉的恐怕就是他了。

    就算他想像那些四、五品的京官一样直接投了帖子往钱东林或是陈丹亭身边围,恐怕钱东林和陈丹亭揣摩着皇上的心思都不敢接。可若是让他就这样认输,他又不甘心——他离内阁,可只有一步之遥了啊!

    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自救。

    既然沈任思能走了赵太太的门路,他为什么就不可以?

    沈任思有亲戚情份,他有利益关系啊!

    事在人为嘛。

    念头一闪而过,他已有了主意。

    郝剑锋笑着转过身去,上前几步走到了三姐夫的身边,亲呢地拍了拍三姐夫的肩膀,道:“没想到你和傅大人竟然是亲戚?”说着,朝傅大人拱了拱手,道:“傅大人今日离京吗?怎么也没有说一声?我们也好帮你送送行!”

    三姐夫心中暗叫糟糕。

    沈阁老倒台,郝剑锋如今像无根的浮萍,正削尖了脑袋找门路,几次把话说到他面前,他怕给傅庭筠惹麻烦,虽然每次都十分圆滑地把事情给带了过去,但郝剑锋的心思却表露无遗。

    这次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护送三堂姐回华阴,就是郝剑锋主动提出来的,而且态度十分真诚,让他不能拒绝。

    可三姐夫更清楚傅五老爷的心思。

    前些年他靠着俞阁老也算得上是一帆风顺了,可皇上的一句话却断了他的仕途,不要说现在俞阁老师自顾不暇,就算是俞阁老做了首辅,一时只怕也不敢提携他。尽管如此,只要他不出错,他至少可以在原来的位置上混到致仕。但如今他丁忧回乡,三年后想起复,那是毫无可能的事。傅五老爷未必不明白,可让他就这样放弃,他肯定是不甘心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腆着张老脸去找九妹妹了!

    现在九妹妹不接招,郝剑锋这个代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吏选授动封考课之政令的侍郎贴过来了,不管这件事有多蹊跷,对此刻如落在水里快要被淹没的傅五老爷来说,都是救命的稻草,他不管怎样都会抓在手里不放的。

    九妹妹那里恐怕会有麻烦了!

    三姐夫忙道:“为护送拙荆之事已麻烦郝大人良多,哪里还好再惊扰郝大人。”一面说,一面给三堂姐使了个眼色。

    三堂姐会意,笑着朝郝剑锋行了个福礼,道:“因为走得急,赵太太正担心着我路上的安危,知道是郝大人帮着派了人护送我回去,她这才放下心来,只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来送行。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郝大人。时候不早了,若是再耽搁晚上就赶不到驿站了。只有等从华阴回来再登门道谢了。”然后对傅五老爷道,“五叔父,既然遇到了,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她只得暗示郝剑锋,我们已经承了你的情,傅庭筠也知道了,等她丧报回来,对他的人情自有个交待。

    郝剑锋闻言精神一振,笑道:“举手之劳,沈大人伉俪也太客气了……”

    傅五老爷听着却心急如焚。

    在吏部四、五年了,吏部的一些事他是很清楚的,郝剑锋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傅庭筠虽然有关系,可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却只有像郝剑锋这样的堂官才知道怎样操作。天下的官员多着去了,皇上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只要等上几年,皇上心思淡了,郝剑锋若愿意为他出头,完全可以把他外放到哪里做个县令或是知府,虽不如吏部的郎中好听,却是实打实的父母官,比在吏部听人差遣不知道要好多少。

    虽然不知道郝剑锋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可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驿站离这里不过四十几里路,”傅五老爷在一旁插话道,“也不急这一时。”说着,他朝着郝剑锋揖了揖,恭声道:“郝大人怎么也在十里铺?不知道用过午膳没有?不如我来做个东好了。请郝大人务必赏脸!”说着,又笑着揖了揖,诚意十足。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既然决定走赵太太的门路,摸清楚赵太太和傅大人、沈任思的关系就至关重要了。别到时候求人没有求对,白白耽搁了工夫,他现在可是急着和钱东林、陈丹亭说上话。

    “我正好来送朋友,和傅大人一样,刚踏进阳关的大堂。”郝剑锋笑道,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傅大人想必也没有用午膳吧?不如和我们一起如何?”接着把身边的几个人介绍给了傅大人,然后笑着指了蒋大人:“他今天是主客!”

    傅五老爷求之不得,忙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又坚持自己做东。

    这里面没有一个不是人精,对郝剑锋的转变都猜出了几分。

    谁又愿意去拆郝剑锋的台子?

    众人笑呵呵地,纷纷邀请傅五老爷一起用午膳。

    和郝剑锋攀上交情才是重要的,至于能否和三堂姐一起回华阴早被傅五老爷抛到了脑后。

    他笑着和众人一起进了二楼的雅间。

    三堂姐直跺脚,三姐夫苦笑,拉着有些不知所以然的七姐夫跟着郝剑锋等人进了雅间。

    酒过几巡,郝剑锋已酒气熏天,傅五老爷也陪着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不停地上着茅厕。两个人都想单独说几句话,偏偏三姐夫和七姐夫左一杯右一杯的,两人始终搭不上话。

    郝剑锋看着这不是个事,见傅五老爷又去了茅厕,他借口喝多了,让小二帮着打盆水来擦脸,然后趁着众人给三姐夫和七姐夫敬酒的功夫出了雅间,和傅五老爷碰了个正着。

    傅五老爷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忙上前笑道:“郝大人怎么出来了?”

    “喝多了,出来透透气。”郝剑锋一面说,一面往楼下去。

    傅五老爷立刻跟了过去。

    郝剑锋就笑道:“傅大人也算得上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赵太太这样的女儿,好好在家里歇息些日子,等丁忧之后再出仕,恐怕就看不上我们吏部了!”

    原来如此!

    傅五老爷在心里嘀咕着。

    难怪郝剑锋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原来是因为沈阁老回了乡,郝剑锋没有了靠山不说,还被划为沈阁老一系。他肯定听沈任思说了傅庭筠是他的女儿,就想像沈任思那样走赵凌的门路啊!

    可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

    他还想走郝剑锋的门路呢!

    想到这些,他不由生出几分怨气来。

    要不是俞家,他和傅庭筠的关系能像现在这样水火不容吗?

    傅五老爷却顾不得抱怨。

    郝剑锋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他不给郝剑锋一个交待,郝剑锋以为他到时候靠着傅庭筠就能起复,自然就不会帮他,到时候他两不着实,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他颇为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满脸懊恼地道:“您是不知道,因为俞家的关系,我女儿现在满肚子的委屈,连带着也怪起我这个父亲来!她不怨恨我就是好的了,又怎么可能帮我!”

    竟然就这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郝剑锋难掩心底的惊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哦?”他惊愕地道,“还有这种事?”

    ※

    O(∩_∩)O~……可见脑残也有脑残的好处!

    傅五老爷也不全没有用处……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策

    三姐夫一杯酒下肚,回头不见了郝剑锋,再一看,傅五老爷的座位也是空的。

    百密一疏!到底还是没能拦着傅五老爷。

    三姐夫苦笑,主动又喝了一杯,在闹哄哄中找借口出了雅间,一出门就看见郝剑锋和傅五老爷正站在楼梯间里说话。

    郝剑锋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傅五老爷则满脸怨怼地说个不停。

    三姐夫苦笑一声,招了贴身的小厮:“你去跟太太说一声,时候不早了,再不启程就晚了,让她催催傅大人。若是傅大人一时脱不了身,就让太太先走一步。”

    小厮应声而去。

    三姐夫回了雅间。

    好不容易和郝剑锋搭上了话,傅五老爷意犹未尽,当然不愿意此刻离开。而郝剑锋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觉得理不理睬傅五老爷都不要紧了。

    进了雅间,喝了半杯酒,他就示意蒋大人这酒席该散了。蒋大人也不负他所望,很突兀地笑着站起身来:“……还要赶路,再晚就不能赶到驿站投宿了。几位大人慢慢喝,我先走一步。哪天再来京都的时候,我请大家喝酒。”

    众人是来给蒋大人送行的,主角要走了,酒自然不喝了。

    大伙儿将蒋大人送上了马车。

    傅五老爷说了那么多,想着还没有得到郝剑锋相帮的承诺,就觉得有必要和郝剑锋正色地说几句。待蒋大人的马车走远,他见周学士、郑大人等纷纷作揖行礼互相辞行,他朝郝剑锋身边挤去。

    郝剑锋却一脸醉意地朝着众人拱手:“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却喝得太多了些。我要躺会儿,就先走了。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大人海涵。明天我在蓬莱阁摆酒谢罪。”说着,动作迅捷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帘子一放,马车“得得得”驶出了阳关。

    傅五老爷有些目瞪口呆,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正仔细地回忆着刚才郝剑锋的一言一行,那王大人却过来行礼:“傅大人,一路顺风。哪天回了京都,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傅五老爷匆忙还礼,寒暄了几句,让傅五老爷没有工夫细想,只能暂行将困惑压在了心底。

    而郝剑锋一见马车驶出了十里铺,立刻坐了起来,精神抖擞地吩咐车夫:“去史家胡同吴大人那里。”

    哪里还有半点的醉意。

    马车夫高声应喏,挥着马鞭就去了史家胡同。

    吴大人刚刚从衙门回来,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我们去书房说话。”郝剑锋朝着吴大人使了个眼色。

    吴大人一声没问,带着郝剑锋直奔书房,待小厮上了茶,就把身边服侍的全打发了出去,这才倾身道:“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郝剑锋眉宇间浮现些许的兴奋,道,“我今天去送山东参议蒋森,结果在十里铺遇到傅郎中。”他把事情的经过跟吴大人讲了一遍,“……原来是俞敬修和范大绅的女儿私相授受,然后要退婚,傅家迫于无奈,只能答应,对外说傅氏病逝了,实则安排傅氏到家庙里修行。谁知道华阴遇到灾荒,流民冲撞了家庙,傅氏在丫鬟婆子的护送下慌乱逃避,被赵凌所救,然后由皇上做主,请了太皇太后赐婚,嫁给了赵凌。

    “傅氏后来找到他,他却不敢认女儿,女儿因此而与他生出嫌隙,宁愿帮沈任思也不愿意帮他!”

    吴大人听着精神一振,露出几分兴致来。

    “‘傅家迫于无奈只能答应’?”他冲着郝剑锋笑了笑,道,“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郝剑锋呵呵地笑,道:“谁对谁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知道了几家人的关系,若有什么事,可以早想对策。”

    这一点吴大人很是赞同。

    他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盅喝了一口,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郝剑锋却不答反问:“你说,我帮着傅郎中劝劝赵太太如何?”

    这样的家务事是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通常会越帮越忙,一不小心,还会把两边都得罪了。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事。而郝剑锋掌管吏部多年,干的就是与人打交道的事,哪里不清楚。他这样做,不过是想找个自然地融入到赵家的契机罢了。

    吴大人何尝不明白。

    “不好!”他想也没想地道,“赵凌睚眦必报,我们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这样冒冒然地闯进去,有些不妥。”

    “那天去给蒋大人送行,沈大人也在场,”郝剑锋目光炯炯地道,“傅大人跟我说了些什么,略迟一些,他肯定也会知道。我们从沈大人那里下手如何?”

    吴大人听着点头,笑道:“这办法倒不错。不过我看沈任思这个人圆滑得很,未必好说话。”

    “这可是赵家的事,”郝剑锋若有所指地道,“他姓沈,若是拦着我们给人家父女说项,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吴大人朝着郝剑锋投去赞赏的目光。

    郝剑锋却颇有感慨地叹了口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等几位阁老的态度明确下来,我们再靠过去,已是昨日黄花,钱东林和陈丹亭未必记得我们。”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奈。

    吴大人闻言跟着神色一黯。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不由锁眉。

    已有小厮隔着帘子禀道:“大人,夫人请您到正房说话。”

    吴大人脸色一沉,道:“你没有跟夫人说我这边有客人吗?”

    “说了!”小厮声音有些发颤,却不敢不应答,“夫人说,说吴姨娘来了,还给四小姐带了,带了很多东西过来……请您无论如何也过去跟吴姨娘说两句话。”

    别说吴姨娘是俞敬修的妾室了,就是算是沈阁老的妾室带了贺礼而来,他也不可能纡尊降贵地去花厅见客。

    吴夫人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吴姨娘带来了俞家的消息。

    而且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

    念头一闪而过,吴大人站起身来,对郝剑锋道:“我去看看就来!”

    郝剑锋对吴家的一些关系了如指掌,自然知道这位吴姨娘是谁。而吴夫人明知道吴大人在会客还请吴大人立刻回正屋,可见是俞家那边得了很重要的消息。

    他也想知道俞家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郝剑锋没有客气,道:“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现在赵、俞、傅三家的关系扑朔迷离,吴大人也需要一个头脑清醒冷静的人帮着分析分析。

    “我马上就过来。”吴大人交待了两句,随着小厮去了正屋。

    正屋里,满脸不安的吴姨娘有些焦虑地搓着手,喃喃地对着吴夫人道:“伯父那里,还是您说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再说也不过是这些话……”

    吴夫人就拉了吴姨娘的手,笑容慈祥地安抚着吴姨娘:“你伯父高瞻远瞩,和我们这些内院妇人的眼界又不一样。我问你的,你伯父未必放在心上,我没有问的,说不定正是你伯父想知道的。”又道,“你也别怕,你伯父是个和气的人。到时候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藏着掖着,反而让你伯父误会。”

    吴姨娘眼角的余光落在吴夫人因保养得宜而显得白皙如玉的手上,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吴夫人嘴里说的好听,拉着她的手却像钳子似的,挣都挣不脱,分明是要把她强行留下,她又能说些什么?

    吴家三奶奶生了位小姐,正经亲戚自然要来道贺。她不过是个妾室,哪里就有她站的地方?偏偏吴夫人过了孩子的满月之后,让贴身的妈妈去请她回府,还说什么“平日里就和三奶奶最好,怎么也要去看看”。俞夫人虽然不悦,想着不是正经走亲戚的日子,但还是帮她备下贺礼,让她过来了。

    她当时心里就在犯嘀咕,不知道吴夫人找她有什么事?结果一进府吴夫人就打听起俞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来。

    也不知道俞夫人和大爷说了些什么,前些日子,大爷给南京来的两位表小姐都开了脸,如今在大奶奶屋里服侍。可名义上到底是表亲,大奶奶也不好随意支使,加上珍姐儿前些日子又犯了病,大奶奶心里越发的烦躁,就想打发两位表小姐和她一起住在后罩房。大夫人费家那边过来的费小姐倒还乖顺,安安静静地就搬到了她的隔壁,三夫人那边过来的陈小姐却是个不省心的,人倒是搬过去了,却向大爷哭诉,说大奶奶容不得人,还说大奶奶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大爷听着心烦,禁了陈小姐的足。陈小姐立刻找到了束妈妈那里,要回南京去。

    气得大奶奶倒仰,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爷就嚷着要把陈小姐送走。

    陈小姐也不知道是为了将大爷的军还是真不想在俞家呆下去,转身收拾好包袱就去了俞夫人那里,给俞夫人磕头辞行,请俞夫人高抬贵手,让她将陪过来的箱笼一并带走。

    俞夫人怎么能让一个通房拿捏。

    一句多的话也没有说,让人把陈小姐送回了南京。

    之后俞夫人就再也没有和大爷说过一句话。

    之后却不管大爷怎样在俞夫人面前插科打诨,俞夫人就是不和大爷说一句话。

    结果吴夫人把她叫来,却是细细地问俞家的这些琐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头望向吴夫人。

    却在吴夫人眼底看到了一丝担忧和凝重。

    ※

    祝大家周末愉快!

    O(∩_∩)O~

    ※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报信

    吴姨娘一愣。

    自己也没有说什么啊,怎么吴夫人的表情这样的沉重?

    思忖间吴大人撩帘而入。

    吴夫人领着众人上前给吴大人行礼。

    吴大人瞥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地跟在吴夫人身后的吴姨娘,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吴夫人贴身的妈妈立刻领着屋里服侍的人退了下去,还体贴地关了槅扇。

    吴夫人则亲自给吴大人沏了杯茶,又指了炕边的锦杌让吴姨娘坐下,这才道:“刚才听吴姨娘说,俞阁老家的珍姐儿百日礼的时候,西平侯家给珍姐儿送了件赤金百宝缨络……”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吴大人已脸色微变。

    所谓的百宝,就是用各色宝石镶嵌而成的饰品,通常都价值不菲。而西平侯世镇凉州,乃是镇守九边的功勋世家,与俞家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却借着珍姐儿百日礼这样大手笔地给俞家送礼,肯定是有求于俞家,而且所求的还不是一般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表情严肃地望着吴姨娘。

    那天送礼的人很多,不过是那赤金百宝缨络特别的打眼,大奶奶非常喜欢,好几次她们去给大奶奶请安的时候,大奶奶都正在观赏把玩,为此陈小姐还在背后说大奶奶眼皮子浅,惹得大奶奶好一阵不快,所以刚才吴夫人问起的时候,她才提了一句。

    没想到竟然把吴大人给引来了。

    看吴大人的模样,这件事好像很严重似的。

    她小时候也曾跟着父亲读过两年书,“非礼毋视,非礼毋言”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这样在背后议论俞家已是不应该……若是因此让俞家惹上了麻烦,岂不是她的罪过?

    何况这件事还涉及到……

    这么一想,吴姨娘神色间就浮现出些许的踌躇。

    吴夫人就看了吴大人一眼。

    毕竟是进了俞家的门,关键的时候,心里还是向着俞家。

    她微微有些不悦。

    吴大人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略一思量,索性沉了脸,厉声道:“你要分清楚主次才是。俞家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如果不是你背后站着吴家,俞家又会如何对你,你也应该很清楚才是。只有吴家兴旺发达了,你在俞家才能站得稳,走得直。要知道,俞阁老是京官,西平侯是外臣,京官勾结外臣,那是要抄家灭族的!”说到这里,他语气一缓,道,“就算是这样,你一个妾室,只要我出面帮你求情,也连累不到你身上去……”

    吴姨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道:“不是勾结,俞家没有勾结西平侯,是西平侯有事求俞阁老!”

    有时候得软,有时候却要当头一棒才有效果!

    吴夫人钦佩地看了丈夫一眼,在旁边帮腔道:“你还说不是勾结。送了重礼求俞阁老办事,这不是勾结是什么?还不快告诉你伯父西平侯所求何事?你伯父到时候也好为你做主!”

    吴姨娘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脸色却苍白如纸。

    吴大人就温声道:“你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知道庙堂上的凶险。有时候看着是件好事,实际上背后包藏祸心;有时候看着是件坏事,可只要提前防备,却是件好事……”

    吴姨娘听着,愕然地抬头:“提前防备……就是件好事……”

    吴夫人见吴姨娘语气有所松动,忙道:“是啊!庙堂上的事,我们哪里知道深浅?你直管照直说就是了。你姓吴,京都谁人不知道你是我们家的人,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吴姨娘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道:“我听丫鬟们说,西平侯得罪了赵凌赵大人,如今的日子很不好过,求俞阁老出面,想与赵大人讲和。”

    怎么又扯上了西平侯?

    吴氏夫妻不由面面相觑。

    “这应该不算是勾结吧?”吴姨娘见状急急地问,“不过是求俞阁老帮着从中周旋罢了。”

    “那,俞阁老答应了没有?”吴夫人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西平侯又是因为什么和赵凌结的怨?”

    吴姨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西平侯家人从俞阁老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再多的,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了。

    吴夫人琢磨着,看了吴大人一眼。

    吴大人微微点头。

    吴夫人就笑道:“倒是我们误会俞阁老了。没事了,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刚才不是说要早点回去吗?我让妈妈们送你吧?今天的事,你不要跟俞夫人提起。俞夫人那里,你也帮我跟她道声谢。”她喃喃道,“还特意让你给四丫头带了些小衣裳过来。”

    吴姨娘心中也有事,起身辞了吴夫人,由吴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陪着出了垂花门。

    “妈妈请先回去吧!”吴姨娘赏了十几个铜钱给那妈妈,“我自己出去就行了——马车就在门外等着。”

    那妈妈也不客气,笑着道了谢,和吴姨娘在垂花门分了手。

    吴姨娘忙吩咐莲心:“你先走一步,快去敲赵太太家的门,我要见赵太太。”

    她的声音又急又促,莲心吓了一大跳。

    吴姨娘却厉声催道:“还不快去!”

    莲心还是第一次看见吴姨娘发脾气,怔忡了片刻,拔腿就跑到了赵家的门口。

    “咚咚”的捶门声让月川眉头紧锁,他高声应了句“来了”,去开了大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闯了进来:“赵太太在吗?我们是俞阁老府上的,有事求见赵太太?”说完,朝着身后喊着“吴姨娘”。

    然后一个妇人模样的年轻女子就疾步走了进来。

    “赵太太在吗?我有要紧事找她。”女子满脸的焦急,“麻烦这位小哥快去帮我通禀一声。”说着,一面抓了把铜钱就住月川的手里塞,一面还神色紧张地朝身后望,好像有什么恶人在后面追她似的。

    郑三他们都被惊动了,纷纷出来观看。

    见是吴姨娘,郑三娘上前打量着她,奇道:“你来干什么?”

    吴姨娘也认出郑三娘,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郑三娘的手:“妈妈,求您快帮着通禀一声,我有要紧的事……”

    傅庭筠正带着元宵、呦呦和曦哥儿在厨房里做酥饼,听到动静吩咐珍珠:“你去看看?”

    珍珠应声而去,很快折了回来:“是俞家的姨娘,就是吴家的那个,说有要紧的事要见您,郑三娘拦都拦不住!”

    吴姨娘出门应该是得了俞夫人或是范氏同意的,而且身边还有俞家的仆妇服侍,她明明知道两家有罅隙还冒着被俞夫人或是范氏责罚的风险来见她,恐怕真有很要紧的事。

    “请吴姨娘到南房厅堂说话。”傅庭筠吩咐珍珠,去洗了手。

    珍珠很快把话传了下去,郑三娘请吴姨娘到南房的厅堂坐下,上了茶和点心。

    傅庭筠换了件衣裳过来。

    吴姨娘立刻站了起来:“赵太太,我不便久留。我刚刚从吴家出来,西平侯借着珍姐儿过百日礼的时候,送了件赤金百宝缨络给珍姐儿做贺礼,吴夫人问的时候,我无意间说了出来……西平侯家是想请俞阁老做中人,和赵大人讲和……吴大人也知道了。吴大人还说,俞阁老这是勾结外臣,会被抄家的……我也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处,就是来告诉您一声。”

    话说得颠三倒四,傅庭筠却听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多谢吴姨娘,”她诚恳地道,“还劳烦你特意跑来告诉我。”说着,眉宇间多了一份凝重,“西平侯要和我们家大人讲和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具体的,还得问我们家大人。”

    吴姨娘听着,就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欢欣的笑容:“那我走了——俞家的马车还在门外等我。”她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

    傅庭筠不敢留她,只好道:“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丫鬟来给我报个信,别这样跑过来了。”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担忧。

    吴姨娘听了,就翘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五月的好春光,灿烂而明亮,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光彩照人。

    傅庭筠有些意外。

    吴姨娘已曲膝朝着她微微一福,快步离开了厅堂。

    俞家的马车夫对服侍吴姨娘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耐烦,见吴姨娘突然丢下自己去了隔壁的赵家就更是不满了。因此吴姨娘刚上马车,没等吩咐,他就扬鞭催马,骨碌碌地驶出了史家胡同,马车里的吴姨娘和莲心被撞得东倒西歪。

    待吴夫人听到消息赶出来的时候,俞家的马车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吴夫人不由跺脚,困惑道:“她什么时候能在赵太太面前说上话了?”

    吴大人心里却只揣着西平侯的事,他心不在焉地交待了一句“你去打听打听不就行了”,然后去了书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郝剑锋。

    郝剑锋听之愕然。

    吴大人就道:“这个事恐怕还要麻烦你帮着打听打听……凉州可是归陕西都司管。”

    郝剑锋连连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就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中,他立刻叫了管家来,让他帮着去打听西平侯的事。

    管家拱手应了,随后笑着禀道:“岑大人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郝剑锋却是听得眼睛一亮。

    岑大人原是华阴的父母官,他升至吏部侍郎后,岑大人对他很是恭敬,不仅逢年过节的节礼丰厚,父母的生辰、他的生辰,甚至是他妻子、小妾的生辰也不曾忘记,一来二去,两人自然就亲厚起来,他又帮着岑大人谋划,一路擢升,前两天刚迁至汝宁知府。

    他算着岑大人这两天也应该来京都吏部备报了。

    看样子岑大人是亲自登门来给他道谢的。

    “快请他到书房里说话。”郝剑锋大声地吩咐管家。

    ※

    O(∩_∩)O~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害怕

    岑大人四十来岁,白白胖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看见郝剑锋进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又不失亲热地行了个礼:“有些日子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吧?上次听说太夫人身体微恙,夫人带着小公子前去侍疾……不知道太夫人的身子骨好些了没有?小公子这还是头一次回家乡吧?还习惯吗?”语言十分的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郝剑锋笑着点头,略带矜持地指了指屋里的太师椅,说了句“坐下来说话”,然后道:“太夫人不过是偶感风寒,拙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犬子回乡看看——他在京都出生,老家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说完自己的事,问起岑大人的事来:“怎样?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办好了!”岑大人笑吟吟地道,“全依仗您了,要不然,我哪能得了这样的好差,手续又怎能办得这样快!”

    “这也是你的运道。”郝剑锋心中十分妥贴,面上却很是谦和,话锋一转,说起了傅五老爷,“……丁忧回乡了。”

    岑大人在知县任上做了九年,才寻了个“同在陕西为官”的借口攀上了郝剑锋,之后就一帆风顺地升到了知府,对于郝剑锋的事,他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如数家珍。想到曾有同僚曾替郝剑锋向傅家的姑娘保媒提亲却被傅家所拒之后郝剑锋对傅郎中的冷淡,岑大人只当郝剑锋是出了口气——郝剑锋为人尚算正直,又卯了劲盯在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上,虽与傅家有嫌隙,却也不会因私忘公,无端端地为难傅郎中或是打击报复,那样也太没有品了。可傅郎中若是倒霉了,郝剑锋幸灾乐祸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乐得锦上添花。

    “这么说来,傅家的两位大人都要回乡丁忧了?”岑大人笑道,“您可不知道,这几年傅家一年不如一年了。先是他们家的九小姐突然病逝,接着他们家的姻亲,就是那个左俊杰左举人也突然失踪了,华阴的人都在传,说那左举人丧心病狂,想娶傅家九小姐为妻,就诬陷傅家九小姐与他有私情,九小姐不堪受辱自尽了。左举人看着情况不对,就丢下家业跑了。傅家为了九小姐的名声,对外只说是病逝了;接着他们家孀居的大奶奶因不堪忍受傅家的怠慢,在傅家祠堂的大梁上吊自缢了;后来又有巨贾上捧了三万两银子的聘礼,要娶傅家的十四小姐……乱七八糟的,可不是当年的傅家了。”

    言下之意,你郝大人还好没有和傅家结亲,要不然,也要受这样的妻族拖累!

    郝剑锋却是心中一阵高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正愁如何打探傅家的事,这岑大人就主动提起来,而且还恰是他想知道的。

    可左举人为了娶傅家九小姐而诬陷傅家九小姐与他有私情……哪有这样行事的?

    这不是求亲,这是简直是结仇嘛!

    他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话。

    父女失和……全因为俞敬修和范大绅的女儿私相授受要退婚……左举人诬陷傅家九小姐与他有私情……九小姐不堪受辱自尽了……皇上做主,太皇太后为赵凌和傅氏赐婚……俞敬修谋求吏部左给事中的缺……一向低调不与人来往的傅氏竟然向皇上递话,杀鸡用牛刀,把自己的三姐夫送到了吏部左给事中的位置上……

    念头一闪而过。

    郝剑锋已按捺不住心中惊喜,以至于后来岑大人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见,而是略一思忖,索性道:“你从西边来,可曾听说西平侯得罪了贵州总兵赵凌,赵凌处处给西平侯使绊子,西平侯的日子很不好过的传言?”

    “听说了,听说了。”岑大人笑道:“不仅是我,如今西北道上的官员都在议论这件事呢!动静很大。那赵凌还真不是个怕事的人,直截了当地放话要收拾西平侯呢!”

    “哦!”郝剑锋很是意外,不由挑了挑眉,身子微倾,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岑大人笑眯眯地道:“据说是早年间赵凌还在庄浪卫当总旗的时候,西平侯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不知怎的,看上了赵凌的太太,那赵太太也是个狠角色,自己躲到当时甘肃副总兵王丹的家里,却在家里放了几条饿疯了的大狗,西平侯的那亲戚趁黑摸进去,被咬得个半死。赵凌知道后犹不解恨,千里潜行,把西平侯的亲戚杀了。

    “西平侯觉得丢了面子,在张掖一带折腾了大半年,被颖川侯连消带打,才算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西平侯原本早把这件事给忘了,谁知道赵凌却一直记得,放出话要一报还一报,撺了新任的陕西都司总指挥使吴昕给西平侯穿小鞋,再加上甘肃总兵何福一向不待见西平侯,把个西平侯弄得狼狈不堪,想着和吴昕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脆找上门去。那吴昕倒也光棍,开门见山地告诉西平侯,他受了赵凌的恩惠,如今是受赵凌所托,不得不为。把个西平侯气得直哆嗦,却也无计可施。倒让何福好一阵快活,说哪天到了京都,一定要碰一碰赵凌,还要见见赵太太。”

    这都是些什么事!

    郝剑锋忍俊不禁。

    岑大人却叹道:“也不怪那赵凌短短五、六年就爬到了正二品的位置,单凭他这一手,就让人不得不服啊!”又道,“不过,这个赵凌的胆子也真大,当时他可只是个小小的总旗,就敢单枪匹马地跑到凉州去杀人……”说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样的人,真是惹不起啊!”

    郝剑锋神色一变,有些心不在焉地和岑大人闲聊了几句,然后适时打了个哈欠。

    岑大人一听,立刻起身告辞:“您先歇着,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会馆了。等过两天再来看您——我能在京都逗留十天。”

    郝剑锋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让管事送了岑大人出门,立刻叫了贴身的小厮:“备车,去吴大人那里。”

    这才刚回来!

    小厮在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耽搁片刻,马上吩咐车夫备车,随郝剑锋去了史家胡同。

    吴大人和吴夫人正在那里商量对策,听说郝剑锋去而复返,立刻将他迎到了书房说话。

    郝剑锋把遇到岑大人的事说了一遍,吴大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吟道:“我也听人说起过,赵凌对他的太太十分敬重。跟着隆平侯在贵州打仗的时候,苗人战败后,隆平侯曾送了两个漂亮的苗夷姑娘给赵凌,赵凌没要,隆平侯还以为他嫌弃两个姑娘是苗夷,又花大价钱从扬州买了两个十分标致的瘦马送给赵凌,赵凌虽然收下了,却转手将人送给了广西总兵李再。而且这几年他在外打仗,从不招/妓/嫖/娼,他手下的将领也因此在这方面最为检点。我看,俞家的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郝剑锋立刻附议:“我也是这么想!这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这个赵凌,就是个不要命的。要是被他盯上了,这滋味可不好受。”

    吴大人连连点头。

    傅庭筠却满心惆怅。

    难怪他要帮着吴昕争取陕西都司总指挥使之职,原来还惦记着冯大虎的事。

    她又没有怎样,还狠狠地惩戒了冯大虎一回,他怎么还不放手啊?

    西平侯可是功勋世家,为皇上镇守边关的将门之家,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和西平侯对着干,西平侯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会不会因此让他陷入危境啊!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立刻坐下来提笔给赵凌写了封信,把吴姨娘所说的事告诉了赵凌,又派了郑三连夜去林迟的府上,托林迟将信送往贵州。就是这样,她还觉得不放心,在心里细细地反复琢磨着吴姨娘的话。

    西平侯在西北,俞阁老是江南人士,他们两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赵凌这样做,会不会给人一种“为了私利不顾大局”的感觉呢?

    他们和俞阁老有罅隙,俞阁老会不会因此借题发挥弹劾赵凌呢?

    她急得直上火。

    可相比夹巷街的俞夫人,她的这种焦虑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西平侯真是这么说的?赵凌竟然为了傅氏就千里杀人……”俞夫人望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俞阁老,表情有些呆滞,喃喃地道,“德圃可是怂恿左俊杰诬陷过傅氏!他又怎么会放过德圃!是我糊涂……没把这厉害关系想明白……反而还指望着能和赵家和好……”说到这里,她急起来,冲着俞阁老直嚷嚷,“老爷,不能让德圃去都察院,若是安排他巡视九边,那可怎么得了?赵凌虽然出身名门,却从小浪迹江湖,哪里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度,又心胸狭窄,他要是勾结那些土匪谋害德圃怎么办?”说着,她掩面而泣,“我们可只有德圃这一个儿子!”

    俞阁老听了额头的青筋直冒,道:“你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他这样下去,还要酿出大祸来的。”

    俞夫人不明白俞阁老的话,茫然地望着丈夫。

    俞阁老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道:“你直接跟德圃说,若是吴姨娘和费姑娘半年之内都没有动静,就让范氏回南京去,再给他纳两房妾室。”

    俞夫人听着不由皱眉:“可这庶长孙毕竟……”

    “你就是顾忌这顾忌那的,他拿捏着你的短处才敢这样放肆!”俞阁老怒道,“这次可由不得他了。”说着,冷哼一声,“三弟送来的人,他说赶就赶。我们俞氏立家百年,他这可是开了先河!”

    俞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待俞阁老离开,她去了俞敬修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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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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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挑明

    俞敬修正在书房里练字,听说母亲来了,忙迎了出来。

    俞夫人笑着由儿子挽着,进了书房,站在大书案前看了会儿子练的字:“……果真是长进了不少!”

    她笑着称赞儿子。

    俞敬修虚扶着母亲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接过澄心端过来的茶,亲自捧给了俞夫人,这才笑道:“行人司字写得好的人多了,我不好好努力,可就要丢人现眼了。”

    “你能有这份心性,你爹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俞夫人和儿子闲聊了几句,得了信的范氏抱着珍姐儿过来给俞夫人问安。

    俞夫人望着小猫似的珍姐儿,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说起此行的目的来:“……陈家表小姐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可费家表小姐既然留了下来,我看,就选个好日子,抬了姨娘吧?”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让范氏心里很不舒服。

    俞敬修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可他刚喊了声“娘”,俞夫人已吩咐立在一旁的墨篆:“听说你很擅长做杏仁糊,我今天也来尝尝你的手艺。”打发人的味道非常的明显。

    墨篆不敢多留,笑着应了一声,带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

    俞夫人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媳妇,直言道:“我们和你大伯父、三叔父都没有分家,家里的事,也由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主持。我将陈家表小姐送回去,是因为陈家表小姐不安份,竟然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你三婶婶若是知道了我送她回去的缘由,只怕也容不得她那样的张狂。可到底是让你三婶婶丢了颜面,你三婶婶心里肯定不舒服。她和你大伯母留在南京老家,两人相伴几十年,虽说是妯娌,却比亲姊妹还要亲,费家表小姐那里,就得有个交待了。这样,你三婶婶若是想在你大伯母面前说些什么,也会顾忌一、二。”说完,她望着范氏,“德圃说的是肩挑三房,可实际上也是因为你公公和你大伯父、三叔父亲厚,都不愿意家产落到旁人的手里,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约定?说起来,俞家旁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儿子过继到你大伯父和三叔父名下呢!”

    范氏心中一凛。

    婆婆这是在告诫她,若是不安抚好大夫人和三夫人,这个家就要散了。而家散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不能劝慰丈夫为宗祠开枝散叶的大奶奶。

    她的笑容就不由就多了份苦涩,目光也朝俞德圃望去。

    而俞夫人正和俞敬修说着刚才从俞阁老那里听到的事:“……那时候赵凌还只是个总旗,现在他升了总兵,只怕胆子越发的大了。你进出都要小心,看到陌生的人,尽量避着点。要是那赵凌发起疯来,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你是瓷器,他是瓦罐,我们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俞敬修错愕,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待母亲说完,他不禁觉得啼笑皆非:“娘,您想多了!这可是天子脚下,赵凌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谋害朝廷命官。你就放心好了。”

    俞夫人却是冷冷地一笑,瞥了范氏一眼,道:“若不是当年种下的因,又怎会结了今天的果?反正我跟你父亲说了,都察院我们不去了。行人司又不是没出过阁老?何必要做那巡天的御史,受那四处奔波之苦!”

    “娘!”俞敬修听着,就有些气恼,“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擅作主张!行人司每天就是拟奏章、传旨,比我资历深的大有人在,就算是熬出头,也得放到各部历练一番。我又何必本末倒置,非在行人司熬资历不可?在外面,做些实事,更容易有所建树。到时候再回六部,升迁就容易多了……”

    “你不用多说。”俞夫人打断了儿子的道,“我主意已定——不成家,怎能立业?不齐家,何以平天下?等你把家里的事先安排妥当了,再说其他的。”说着,站起身来,喊了声“束妈妈”,然后看也不看范氏一眼,扶着束妈妈的手臂出了厅堂。

    俞敬修一拳就捶在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

    “咚咚”声在宽敞的厅堂里回荡。

    范氏吓了一大跳,忙过去看他的拳头:“有没有伤着哪里?”

    俞敬修郁闷地摇了摇头。

    范氏看着眼神一黯,咬了咬唇,几次张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俞敬修阴着脸站了起来:“我去书房了!”

    范氏忙应了一声,送俞敬修出了门,转身招了墨篆,把俞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迟疑地问着墨篆:“这可如何是好?”

    墨篆想了想,道:“还是看大爷怎么决定吧——横竖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范氏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喃喃地道:“我以为相公是状元,应该很容易的,谁知道就算有公公在背后帮着撑腰,结果还是这样的难……难怪爹爹要辞官回乡……竟然是这样的劳心劳力……听说那陈阁老今年刚过不惑之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升上去的?”

    墨篆只好安慰范氏:“陈阁老之前还不是当了很多年的知县!大爷不过是运程还没有到。等运程一道啊,肯定就会一飞冲天的。大奶奶且放宽心。我们大爷可是状元郎呢!”

    范氏知道自己跟一个小丫鬟说这些是白搭,不过和其他人那就更说不上话了。

    她自嘲地笑着挥了挥手,打发了墨篆,一个人躺在了大迎枕上,脑海里却回响起那天去吴府祝贺吴家四小姐满月礼时偶尔间听到几个妇人的窃窃私语来:“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升到了正二品的总兵,这要是再过几年,可怎么得了!岂不又是一个颖川侯?那赵太太倒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这次赵大人在贵州又打了胜仗,就应该荫封她了吧……”

    范氏想到那些妇人议论这些时脸上既羡慕又带着几分妒忌的表情……而她却只能跟在俞夫人的身边,被人介绍“这是俞夫人的儿媳妇”,然后那些妇人就会以一副长辈的模样儿居高临下地露出矜持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和她点点头,她却要笑盈盈地上前给那些人曲膝行礼,恭敬地问好,就算这样,也有人再看见她时还是会低声问旁边的人:“这是俞夫人的媳妇,姓什么来着?”

    念头闪过,她顿时觉得气闷不已,抓起一旁的大迎枕就砸在了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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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敬修在书房里一口气写了五、六百个狂草,心头的怒火这才觉得消散了不少。

    他不由仔细地思量起母亲的话来。

    赵凌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要多关注些就是了。至于范氏若生不出儿子来,他自会和范氏商量纳妾的事,却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看不看得上,喜欢不喜欢,就强行做主,把人推到了他的面前。

    可若这样一味的和母亲别着也不行,反把大伯母和三婶婶都给得罪了。

    想明白了这些,他头痛欲裂。

    在书房里转悠了半晌,鬼使神差的,他去了费氏那里。

    费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针线活,见俞敬修进来,忙丢下针线上前给他行了个福礼,又亲自沏了杯茶捧上。

    俞敬修不禁仔细地打量费氏。

    中等的身材,五官不过清秀,却胜在皮肤白皙,神色温柔,举止稳重,看上去显得端庄娴静,颇有些世家女子的落落大方。

    他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他心中有怨,费氏也好,陈氏也好,他都没有多看两眼。

    而费氏见他打量自己,并不怯场,而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俞敬修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扫过炕上的针线筐,看见一截遍地金的丁香色缎子。

    “你在做针线啊!”俞敬修无话找话地道。

    费氏听着就将针线筐里的针线拿出来铺在了俞敬修的面前:“闲着无事,给夫人做了件夹袍,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不喜欢?大爷来得了,正好帮我看看。若有什么没想到的,大爷也帮着给我提个醒。”

    俞敬修再一次愣住。

    可看见费氏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头一松,随意看了看那还没有完成的夹袄,点了点头:“还不错。”

    “既然大爷说不错,想必不会有错。”费氏听了,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

    俞敬修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陈氏倒有骨气,敢到母亲面前提出来要回南京,这个费氏心机却颇深,不管自己怎样待她,她都能忍下来。

    想到这里,他就想走。

    谁知道对面的费氏却笑道:“我来京都之前,大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要我好好地服侍大爷。还说,大爷小时候最喜欢吃一品鸭了,还特意嘱咐灶上的婆子告诉我怎么做。只可惜我来京都后大爷总是忙忙碌碌的,我也没时间好好服侍大爷吃上一顿饭。”

    既然提起了大伯母,俞敬修只得又重新坐了下来。

    费氏就笑吟吟地回身端了一碟子点心过来,柔声问道:“大爷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俞敬修讶然。

    费氏已正色道:“我知道,大夫人和三夫人就这样把我和陈妹妹送过来,大爷心里不舒服。陈妹妹因此才要走的。我和陈妹妹却不一样,陈妹妹回去,自有父母做主,我却是父母早亡,依靠舅舅过日子,若是被送了回去,舅舅颜面上过不去,只怕会亲手把我给沉塘。我也只好涎皮赖脸地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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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了趟仙桃,更新晚了,抱歉……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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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劝说

    俞敬修难掩心中的惊愕,略显惊讶地望着费氏。

    费氏低头一笑,笑容里有就带了几分无奈的苦涩:“谁不想处处讨人喜欢,可也要有这种福气才行啊!”说着,抬起头来,朝着俞敬修又笑了笑,笑容里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悲伤,有的,全是善解人意的温柔,“不说这些了!大爷难得到我这里来坐一坐,免得坏了您的好心情。”然后笑道,“前些日子珍姐儿有些咳嗽,这几天我也没出门,不知道珍姐儿咳得好一些了没有?我记得家里的表弟身体弱,略一吹风就咳,每到这个时候舅母就叮嘱我用冰糖炖了梨子和川贝给表弟喝。不妨也给珍姐儿试一试。”

    说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俞敬修自在了不少。他道:“珍姐儿不比其他孩子,这些对她没有什么作用!”

    “倒是我想得简单了。”费氏从善如流地认着错。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大爷,表小姐,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说着,眼睛朝俞敬修睃去,好像在询问俞敬修是否要留下来用晚膳。

    说两句就要留他用饭,他若是留下来用了饭,是不是还要留他过夜呢?

    俞敬修不由得眉头微蹙。

    那边费氏已笑道:“大爷快回去吧!小心晚了大奶奶会着急。”

    这个费氏,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俞敬修神色一缓。

    费氏却朝着那小丫鬟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去吧!我还有两句话和大爷说。”

    小丫鬟不敢停留,立刻曲膝退了下去。

    俞敬修却是神色一凛,道:“你有什么事?”

    费氏上前两步,在俞敬修面前曲膝蹲下,规规矩矩、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福礼,道:“大爷,妾身有两句话一直搁在心里头,踌躇着要不要跟大爷说。大爷今天来妾身这里小坐,妾身就想,莫非这是天意?”她说着,脸色一肃,端容地望着俞敬修,神色间就透露出股大义凛然的庄穆,“妾身明知有些僭越,却也顾不得许多,不得不说了!”

    俞敬修讶然地睁大了眼睛。

    费氏已道:“我没来之前就常听大夫人说起大爷,说大爷待人是如何的温和有礼,为人如何的真诚坦率,我当时就想,大爷定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我来了这些日子,却很少看见大爷开怀地笑,多数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冷淡,我就琢磨着,莫非大爷有什么心事不成?不免就对大爷的事留心起来。这样一来二去的,倒还真让人有些担心起来……”

    欲扬先抑?

    这个费氏倒是个人物。

    俞敬修挑了挑眉,虽然没有开口说话,眉宇间闪过一丝的不屑。

    可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费氏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费氏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俞敬修的异样,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些许的担忧,道:“大爷膝下空膝,老爷和夫人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不免心中焦灼。而大爷对大奶奶敬重有加,自然希望能诞下嫡子。大奶奶又是个温良贤淑的性子,心里眼里只有大爷一个人,大爷既然有这样的打算,大奶奶自然是要顺着大爷的心意。这样一来,不免就和夫人有了些许的嫌隙,大奶奶无论是在夫人面前怎样地陪着小心,夫人心中都不快……”

    她一个小妾,竟然敢非议这些!

    俞敬修再也听不下去,“啪”地一声就拍在了炕桌上:“你好大的胆子!”脸色一沉,透出几分杀气来。

    费氏见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俞敬修的面前,凝声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大爷要打要骂、要赶要撵,我全无怨言,只求大爷让我把话说完。”接着也不待俞敬修开口,继续道,“常言道,家和万事兴。在外人看来,这全是大奶奶的错,可在妾身看来,这却全是大爷的错!”

    如石破惊天,俞敬修闻言半天没有缓过气来,待他缓过气来,又不由气得满脸通红,气极而笑地指了费氏:“好,好,好!好一个危言耸听!真是乱家的种子。我倒要听听,我错在哪里?”

    费氏看了,就重重地给俞敬修磕了个头,道:“妾身惹得大爷不快,全是妾身的错。可妾身既进了俞家的门,就是俞家的人,和俞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了俞家,为了我自个儿,再逆耳的话,只要妾身觉得有道理,也不得不说。”说完,她大胆地问俞敬修:“夫人想含饴弄孙,想宗祠有后,这不为错吧?”

    俞敬修望着费氏因为毅然决然的表情而显得有些严肃的面孔,反而冷静下来。

    范氏不得母亲的欢心,若说之前是因为范氏不是母亲所中意的媳妇,可范氏既然进了门,又处处讨好母亲,甚至是生了珍姐儿,为何母亲骨子里还是那么的排斥范氏,他的确想不明白。

    他没有说话,想听听费氏会怎么说。

    费氏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大奶奶视大爷如天,万事恭顺,这也不为错吧?”

    俞敬修依然没有做声。

    费氏语气就缓了下来:“嫡庶有别,这家族要兴旺昌盛,就不能坏了规矩。大爷的顾忌连我都知道,何况是夫人和大奶奶?既然如此,为何夫人却把全怪到了大奶奶的头上呢?”

    俞敬修不由屏神聆听。

    费氏就慢悠悠地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大爷用错了法子!”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已经是费氏第二次指责他了!

    俞敬修这一次没有发怒,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费氏。

    费氏不紧不慢地道:“别的事我不知道,也不好评论。就拿大爷纳妾的事来说吧!长者赐,不可辞。大夫人和三夫人既送了和我陈家妹妹来,按理说,这是内宅的事,大爷就不应该插手,全权交给大奶奶就是了……”

    俞敬修欲言又止。

    若是全权交给范氏,母亲那么强势的人,又占着婆婆的大义,范氏哪里拒绝得了!

    “若是大爷不愿意,大可私底下和大奶奶商量——直接拒绝夫人,虽然是大爷的意思,可大奶奶不免要背上不孝、善妒的恶名,不如先把人收了,”说到这里,费氏脸色一红,“大爷在哪里留宿,难道夫人还能管不成?退一步,就算是夫人问起来,大奶奶推说大爷不喜欢就是。然后趁机跟夫人商量,再给大爷挑几个年轻漂亮、行事得体的大丫鬟放在屋里,大爷若是看中了谁,就收了谁在屋里。既不用大爷纳妾,也可以安夫人的心。这样一来,夫人自然就觉得大奶奶和她是一条心,有什么事,也愿意和大奶奶说,时间长了,大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夫人心中有数,大奶奶偶有和夫人意见相左之时,夫人也能体谅大奶奶的难处了。

    “而不是像现在。大爷有什么都冲在大奶奶的前面,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大奶奶在大爷面前说了什么,心中自然不喜,看大奶奶不免就会有些误会。偏偏大奶奶又是个纯善之人,夫人误会了她,她又不能在大爷面前说一句抱怨的话,反倒让大奶奶受了不少的委屈。”费氏说完,又委婉地道,“大爷,在这件事上,您的确是好心办了坏事!”

    费氏的话让俞敬修不由暗暗思量。

    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有时候他怕范氏在母亲的强硬面前受委屈,想帮着范氏解围,谁知道却越帮越忙,母亲反而觉得是范氏在他面前告状,他越是解释,母亲越是这么认为,时间一长,他也懒得解释了,母亲对范氏就越发的看不顺眼了。

    可他若不挡着,范氏根本就不是母亲的对手。

    费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温声道:“夫人是为了大爷好,大奶奶也是为了大爷好。说到底,夫人和大奶奶都是一样的心思。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话说不到一起的。大爷也该试着放手,让大奶奶学着和夫人好好相处才是。”

    真的能放手吗?

    俞敬修很是犹豫。

    费氏却道:“大爷若是不信,不如让大奶奶当着夫人的面劝您到吴姨娘那里去坐坐,我想,夫人听了肯定会很高兴的。至于您去还是不去,只要您拿定了主意,我想夫人肯定不会责怪您的。”说着,她笑盈盈地站了起来,温声道:“大爷,时候不早了,想必大奶奶正待着您用晚膳呢!妾身说的这些话虽然是片面之词,可妾身却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大爷不妨回去和大奶奶商量商量,也许妾身的这法子有用呢!”

    俞敬修想试试。

    这几年,他夹在母亲和范氏的中间,只觉得气苦难当,却又没个说话的地方,以至于他常为这些事心烦,心思也不能全部都放在仕途上。

    他理了理思路,回去就和范氏商量这事。

    范氏知道这是丈夫想帮着她修复婆婆和自己的关系,又想着丈夫不喜欢吴姨娘,就真的和吴姨娘怎样了,吴姨娘小产伤了身子,也未必就能怀上,乍听时还有些别扭,想着想着也就释怀了,和俞敬修低语了一阵子,抱着珍姐儿去了俞夫人那里。

    谁知刚坐下来,俞夫人就提起了抬费氏为姨娘的事。

    如果是往日,俞敬修肯定会一口拒绝,这一次,他却朝着范氏使了个眼色。

    范氏也知道,婆婆是下了决心,加之刚才和丈夫商量过这些事,就笑着应了,还问让墨篆去拿了黄历来,放低了姿态问俞夫人:“您看,哪个日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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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不算太晚……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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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体贴

    俞夫人见儿子一反常态,没有在自己和范氏说话的时候跳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俞敬修,想着儿子虽然把儿媳妇宠得没边没际了,可大事面前却并不糊涂,顿时大为欣慰,神色舒缓了不少:“这是你们屋里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不过,也不能总这样拖着,马上要送中秋节的节礼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大伯母,让你大伯母也高兴高兴!”

    言下之意就是要在送中秋节礼之前要把这件事办妥了。

    京都通常会在八月初一往南京送节礼。

    现在已是七月二十六日。

    范氏听着,不由咬了咬唇,但想着刚才俞敬修的叮嘱,还是笑着应了声“是”,随意翻了翻黄历,把俞敬修纳妾的日子定在了七月二十八。

    俞夫人微微点头,神情比刚才更为和煦,还把珍姐儿抱过去逗了两句。

    俞敬修不由松了口气,随后心里升起股异样的感觉。

    还真让那个费氏说中了,只要自己不掺和这些事,母亲对范氏就会和蔼很多。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不由朝着费氏住的后罩房看了一眼——正屋把后罩房挡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却浮现出费氏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做着针线活的身影。

    念头一闪而过,俞敬修却是一愣。

    自己这是怎么了?

    竟然想起这些来!

    他摇了摇头,好像要把刚才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抛到脑后似的,快步进了正屋。

    到了二十八日那天,俞家只在外院摆了两桌席面,请了俞敬修在京都相熟的几个同科、同僚过来热闹了一番,而费氏则由范氏的乳娘领着,恭恭敬敬地给范氏磕了头,敬了主母茶。

    范氏看着相貌平常,态度恭顺的费氏,很是满意,赏了她一套银头面,说了些“要好生服侍大爷,为俞家开枝散叶”之类的话,然后就打发费氏回了屋,并没有让她和立在一旁的吴姨娘论序。

    服侍费氏的丫鬟叫采蓉,从前是外院的小丫鬟,因为手脚勤快人生得机灵,内院要挑丫鬟的时候,她走了俞槐安的路子,被安排在了费氏的身边服侍。

    她笑眯眯地端了杯茶捧给费氏,低声道:“姨娘,您是大夫人的亲戚,大奶奶又没有让您给吴姨娘敬茶,那您应该排在吴姨娘前面吧?”

    面上犹带笑意的费氏却突然眉头一皱,道:“我在吴姨娘后面进的门,自然排在吴姨娘的后面,这还用说吗?”又道,“从前你的妈妈是怎样教导你的,我不知道。可你既然到了我屋里,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不该问的事一件也不要问。你可听清楚了?”

    采蓉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待人和善的费氏突然翻了脸。

    她忙跪在了地上:“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声音颤抖,透着怯意。

    费氏看着微微笑,俯身携了采蓉的手。

    “我不是在责怪你,”她语重心长地轻声道,“实在是我们地位卑微,容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和放肆。我们既然能在一起,也是缘份,我只盼着你能把我当成你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事只要我们能互相商量,互相提醒,就算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能一起挺过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采蓉连连点头。

    费氏就笑着吩咐她:“让妈妈们打水进来梳洗吧!”

    采蓉一愣。

    今天是费氏抬姨娘的日子,难道大爷也不过来过夜吗?

    话到嘴边,她想起费氏刚才的话,又咽了下去,恭声应喏,去喊妈妈们打了水进来,服侍费氏梳洗,又帮着费氏换了件家常的茜红色夹衫,这才去铺床。

    有妈妈隔着帘子喜气盈盈地禀道:“大爷过来了!”

    坐在镜台前头擦着香膏的费氏微微一笑,起身迎了上去。

    帘子一撩,喝得有些醉意的俞敬修走了进来。

    费氏忙扶了俞敬修,高声嘱咐采蓉去弄醒酒汤。

    俞敬修挥手推开了费氏,沉声道:“不用了……给我一杯浓茶就行。”

    “那怎么能行!”费氏不以为意,上前再次扶了俞敬修的胳膊,“夜酒容易伤身体。”又道,“要不,我让采蓉去大奶奶那里禀一声?”

    “不用了!”俞敬修深深地吸了口气,人也清醒了些,道,“珍姐儿刚刚歇下,不要把她吵醒了。”

    费氏闻言道:“那妾身服侍您洗把脸吧?”说完,也不待俞敬修开口,径直去打了水进来。

    俞敬修也觉得有点难受,没有拒绝,洗了把脸。

    采蓉端了醒酒汤进来。

    费氏服侍俞敬修喝了,然后笑道:“大爷早点歇了吧!”一面说,一面将炕桌上的羊角宫灯移到了床前的锦杌上,转身拿了两本书放在锦杌上,道:“大爷要是无聊,就看看书吧!我和采蓉挤一夜好了,免得打扰了大爷看书。”说着,绕过屏风,窸窸窣窣地上了采蓉值夜的贵妃榻。

    俞敬修很是意外。

    但是能清清静静地睡个觉,他还是乐意的。

    至于说到看书,他头昏眼花的,哪里看得下去。

    俞敬修吹了灯,拉着被子侧身躺下。

    费氏看着室内一暗,这才睁开了眼睛,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发着呆。

    来京都前大夫人曾经交待过,俞夫人最不喜欢别人插手她屋里的事。因此帮她置办了箱笼,却没有安排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用大夫人的话说:“与其让二夫人防着,不如敞开了胸怀让她看看。”可也交待她:“你过去以后,我就是有心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想到这些,她翻了个身。

    黑暗中,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了。

    ※※※※※

    隔壁住着的莲心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吴姨娘被她吵醒,打着哈欠道:“你这是怎么了?”

    莲心听着她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觉得心急,索性坐了起来,道:“姨娘,您怎么还睡得着?您知道吗?大爷去了费姨娘的厢房!还有,今天费姨娘第一天进门,大奶奶竟然没有让她给您敬茶……”

    “好了,好了。”吴姨娘听着又打了个哈欠,“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姨娘……”莲心恨恨地打了一下被子。

    吴姨娘见她真急了,劝她:“就算我排了第一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看谁在大爷心里的份量更重一些!我们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就不要再跳进去了。”说完,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快点睡觉。

    莲心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躺下。

    吴姨娘干脆好人做到底,第二天一大早看着俞敬修出了费氏的厢房,去给费氏道了声恭贺。

    费氏笑盈盈地还了礼,和吴姨娘一起去给大奶奶问安。

    俞夫人听说后微微点头,私下对束妈妈道:“可见有些话还是要挑明了说!”

    束妈妈笑嘻嘻地称“是”,道:“还是夫人的法子管用。”

    两人正说着,俞阁老回来了。

    俞夫人和束妈妈上前给俞阁老行礼。

    俞阁老将官帽递给了俞夫人,道:“八月初二让德圃去吏部报备吧——巡察山东的御史。”

    俞夫人听着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能因为怕赵凌打击报复就让儿子整日躲在家里。

    儿子去都察院的事,早几日就已经定下了来,是去河北。蓟州总兵府、宣府总兵府都在河北。现在儿子突然被派往山东,可见丈夫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杞人忧天,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的。

    这岂不是从侧面证明了赵凌这个人的确不好惹?

    俞夫人沉吟道:“您看,要不要帮德辅找几个身手了得的世仆?”

    俞阁老想了想,道:“那就找吧!”

    俞夫人松了口气。

    俞敬修只觉得父亲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想到惹怒了父亲,父亲一句话就能让他重回行人司,他没有拒绝家里的安排。

    范氏一看,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她和墨篆说着悄悄话:“难道那个赵凌,真的这么厉害不成?为了一个女人,他难道连自己的前程都可以不顾了?你帮我去打听打听,那个赵凌,到底是个什么人?”

    墨篆应着,露出踌躇的表情。

    范氏就道:“怎么了?”

    墨篆想了想,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前几天,我听到下面的人说,吴姨娘回吴府的时候,好像去看望赵太太了……”

    范氏错愕,随后大怒,道:“这件事我婆婆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墨篆道,“是送吴姨娘回府的车夫骂骂咧咧,无意间说出来的。”

    范氏阴了脸,道:“你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捅到我婆婆那里去。”

    墨篆点头。

    过了几天,俞夫人喊了吴姨娘去说话。

    “你和赵太太很熟吗?”

    果真事发了!

    吴姨娘知道自己的行踪不可能瞒过俞家的人,一直就等着有人来找她。

    是自己闯到赵家去的,不关赵太太的事,要打要骂,冲着她来好了。

    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值得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反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些,她干脆道:“我认识赵太太,不过赵太太不认识我。”

    俞夫人愕然。

    吴姨娘索性道:“我看赵太太人很好,趁着回吴家的机会,就去看了看赵太太。不过,赵太太说她和俞家有罅隙,让我以后不要去拜访她了。”她说着,睁大了眼睛问俞夫人,“夫人,我们家怎么会和赵太太有罅隙呢?我看赵太太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啊?”

    气得俞夫人半晌无语,让范氏禁了吴姨娘的足,第二天去了吴夫人那里。

    ※

    姊妹们,兄弟们,实在是不好意思,电脑出了问题,稿子只写了一半,然后借了个笔记本,重新写了这一章,电脑明天能修好,但要自己去拿电脑,明天的更新也许会晚一点,但我尽量想办法赶在19点左右更新。若是没办法及时更新,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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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动静

    吴夫人听说俞夫人来访,亲自到垂花门前迎接,笑盈盈地请俞夫人在正屋的厅堂里坐下。

    丫鬟捧了茶上了点心,俞夫人委婉地说明了来意:“……总归是做姨娘的,我们家和赵家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样贸贸然地去别人家串门,不免有些失礼。只好禁了吴姨娘的足,夫人哪天见了吴姨娘,也帮着劝劝。”

    若是平时,吴夫人自然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可现在她知道了两家的恩怨,而且直到今天也想不明白那吴姨娘怎么就和傅庭筠说上话的,更打听不到吴姨娘和傅庭筠说了些什么,这应诺的话就不好随意回答了。她“哎呀”一声,笑道:“都是我不好!只顾着方便,想着吴姨娘和赵太太也有数面之缘,就让她帮着传了个话。倒让夫人误会了!”

    俞夫人愕然:“吴姨娘和赵太太……常常见面吗?”说着,眼底流露出些许的困惑。

    吴夫人不由暗暗地撇了撇嘴。

    你是怕别人知道了你们家的那些龌龊事心虚吧?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不露分毫,笑道:“我们两家住隔壁,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不碰面?”

    俞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吴夫人想到自己从前和俞夫人说些家长里短之事时俞夫人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丝不以为然,就成心想恶心恶心俞夫人,道:“您听说了没有,赵大人在贵州又打胜仗了。皇上早朝的时候还说了‘虎臣是吾千里驹’,我看啊,赵大人这次又要升官了!”她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您说,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了,要照这样的势头一路升上去,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岂不要封公拜侯了?想当年,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老家锱铢必较地过日子,求神拜佛只盼着老爷能中了进士,到时候好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他们可真是有福气啊!”她一面说,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俞夫人的神色,见俞夫人脸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心里顿时升起股畅快的感觉,索性笑道,“对了,我听说大爷补了都督院御史的缺,怎么,行人司不好吗?御史要纠查百官,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想当年,我们家老爷可是绞尽了脑汁才得以脱身的。”然后又嗔道,“您怎么也不劝劝俞阁老,帮大爷换个地方啊?我看翰林院都要比都察院好啊!”

    俞夫人气结。

    行人司是什么地方,天子近臣,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听吴夫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她儿子在行人司呆不下去了,这才被迫补了都察院御史的缺。

    这吴夫人,既没有见识,又喜欢说长道短的……可放眼京都,像她这样的官眷却不在少数。既然她会这么想,其他人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成虎。

    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坏了德圃的名声!

    俞夫人强压着心头的不悦,温声向吴夫人解释道:“行人司虽好,可不先熬个十年八年的,恐怕难以出头。都察院的御史虽然辛苦,却容易出政绩,也可以趁机多见识些世事,对德圃以后有好处。”

    “原来如此!”吴夫人应着,表情却很是敷衍,分明认为俞夫人这样说是在给儿子的失势找借口,而她则大度地不予戳穿的态度。

    俞夫人不由的气苦,却也无可奈何。

    再多做解释,只怕吴夫人还觉得自己是欲盖弥彰,反而不好。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吴家的这厅堂逼仄滞闷,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很是不舒服。说了几句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吴夫人客气地挽留了几句,将俞夫人送到了大门口。

    吴夫人贴身的妈妈就有些担心地道:“夫人,吴姨娘那里,您看是不是派个人去看看?”

    “进了他们家的门,就是他们家的人。”吴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就算是打死了,那也是他们俞家搞出了人命案……”

    那妈妈何尝不知道吴夫人觉得吴姨娘是块烂泥扶不上墙,因此不待见吴姨娘,只是今非昔比,她不禁悄声提醒道:“就怕赵太太觉得我们太薄情……”

    吴夫人听着表情一凛。

    是啊!

    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她忙道:“你说的有道理。也不用别人了。你去一趟吧!带些补品、礼盒过去。就说让她好生跟着大奶奶学规矩,没事的时候多在家里做女红,不要到处乱跑。夫人这次禁她的足,是爱护她,让她不要心存怨怼,好生地服侍大爷和大奶奶。若是能顺便打听清楚她和赵太太都说了些什么,那就更好了!”

    贴身的妈妈笑着应“喏”,拿了吴夫人的对牌,去帐房支了些药材银两,买了八色的礼盒,去了俞家。

    俞夫人听说她前脚刚走,吴家后脚就派了人来看吴姨娘,气得脸色通红:“她想干什么呢?给吴姨娘撑腰?我倒不知道,原来做小妾的也有娘家人!”

    束妈妈忙上前抚着俞夫人的背,帮俞夫人顺着气,劝道:“夫人莫急,那吴夫人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想来是您去告了吴姨娘一状,吴夫人派了人来教训吴姨娘!”

    俞夫人这才脸色微霁,吩咐束妈妈:“你去看看!若真是来教训吴姨娘的也就罢了,若是说了些旁的……”余下的话俞夫人虽然没有说出口,束妈妈却已心领神会,笑着点头,去了俞敬修的院子。

    吴姨娘的厢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旁边费姨娘的厢房门却紧闭着,后院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束妈妈不禁锁眉。

    这哪里是来教训,分明是来给吴姨娘撑腰的!

    大奶奶也是的,怎么也不派个体面的妈妈在这边支应一下?一来尽了地主之谊,二来也免得那吴家的人乱说话。

    这么一想,束妈妈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

    吴姨娘的厢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吴夫人贴身的妈妈从门内走了出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对跟在她身后送她的吴姨娘笑道:“外面的风大,姨娘小心着了凉。还是快进去吧!奴婢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敢让姨娘相送!我去给大奶奶请了安就回去了。有什么事,您就只管差了莲心回去给夫人报个信,夫人也好安心。”十分的客气、有礼。

    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不是来给吴姨娘撑腰的还是干什么的?

    没想到吴夫人竟然派了贴身的妈妈来!

    这是不是也太过郑重其事了!

    束妈妈脸色微沉。

    吴姨娘倒一惯的温柔有礼,柔声道:“那我就不送妈妈了——我还禁着足呢!”然后喊了莲心,“代我送送妈妈。”

    两人说着,抬头都看见了束妈妈。

    吴夫人的贴身妈妈忙笑着迎了上去给束妈妈行礼,吴姨娘不敢出房门,扶着门框喊了声“束妈妈”。

    束妈妈忙笑着给吴夫人贴身的妈妈还了礼,然后朝着吴姨娘点了点头,道:“怎么刚来就要走?也不多坐一会?”然后朝吴姨娘望去,“怎么也不留妈妈多待会!”

    没等吴姨娘开口,吴夫人的贴身妈妈笑道:“我们家夫人担心吴姨娘,还等着我回去回话呢!我就不耽搁了。”执意要走。

    束妈妈听着她说什么“我们家夫人担心吴姨娘”的时候心里已是一冷,听说她要走,陪着去了范氏那里,又代范氏送她出了垂花门。

    那边墨篆送走了束妈妈和吴夫人贴身的妈妈,忍不住在范氏面前道:“那吴夫人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是个姨娘被禁了足,还派了体面的妈妈来看望……这一个两个的,没个省事的!”很为范氏抱不平。

    范氏却冷冷地一笑,道:“这些都是她找来的人,让她头痛去。关我们什么事?”

    墨篆自然知道范氏嘴里的“她”是指的谁,心中有些不安,道:“可说到底,却是您屋里的事……”

    “我屋里的事,”范氏的目光也冷了下来,“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主了!”

    墨篆不做声了。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爷回来了!”

    范氏看了墨篆一眼,然后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俞敬修就笑着问范氏:“珍姐儿今天可好?”

    “珍姐儿这些日子都挺好的。”范氏服侍俞敬修更衣。

    俞敬修听着犹豫了片刻,沉声道:“我过两天要去趟山东,恐怕要到过年才能回来……”

    范氏一愣:“这么快就要去山东了?”

    “我也没有想到!”俞敬修接过小丫鬟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道,“还以为过了年才去。”又安慰范氏,“这御史任期不过一年,明年我就会一直呆在京都了。”

    可从都察院出来,能不能再谋个比这好一点的缺呢?

    范氏在心里嘀咕着,可想到这次差事的事一波三折,俞敬修又离别在即,她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帮着俞敬修收拾箱笼。

    俞阁老则把儿子叫去叮嘱了一番。

    费氏则在这个时候拿了几件衣裳来拜见范氏:“……平日里闲着无事,给大爷做的。听说大爷要出京,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想必用得上,就送来了。”又补充道,“之前不知道大爷会出京,只顾着给大爷赶做冬衣,大奶奶和珍姐儿的只有等两天了。”

    范氏望着费氏讨好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平凡面孔,淡淡地点了点,让墨篆将衣裳收下了。

    费氏就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还怕大奶奶嫌弃我针线差,没想到大奶奶待人如此的宽厚。”

    不过是想巴结她罢了。

    范氏懒得和费氏多说什么,挥了挥手,打发了费氏。

    ※

    还好一切顺利,电脑修好了,更新也比预料中的早……O(∩_∩)O~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出门

    俞敬修从俞阁老那里回来,进门就看见了放在炕桌上的几件崭新的冬衣,花色是他没有见过的,瞧那颜色应该是给男子穿的,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范氏不由得一阵心烦。

    怎么忘记了把这个收好?

    又本能地不想让俞敬修知道这是费氏给他做的衣裳——这些日子她只顾着照顾珍姐儿,已经很久都没有亲手给俞敬修做过针线活了。

    “想着这天气越来越冷了,”范氏就笑道,“我想给相公多带几件冬衣。”说着,朝墨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衣服收好。

    墨篆笑着去抱衣裳。

    俞敬修却走过去摸了摸衣角,道:“你的针线越发好了——这针脚缜密平整。”然后抬头望了范氏,“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伤眼睛不说,你还要照顾珍姐儿。家里养着那些做针线的妈妈是干什么的?”眼底一片柔情。

    墨篆一怔,朝范氏望去。

    范氏看也不看墨篆一眼,笑道:“公公喊你去,都说了些什么?”把这个话题给揭过了。

    到了晚上,俞敬修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信件,墨篆凑到了范氏的面前:“大奶奶,您看这衣服……”

    “赏了下人吧!”范氏面色有些阴沉地道。

    墨篆应声而去。

    过了两天,俞敬修定下了启程的日子,俞夫人带着束妈妈来看范氏给儿子准备的箱笼,正好俞敬修从衙门里回来,想着范氏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怕母亲挑出什么毛病来,忙笑道:“天气转凉,范氏怕我受寒,还特意给我做了几件冬衣。”

    范氏一惊。

    俞夫人已笑着“哦”了一声,很感兴趣地道:“都是用什么料子做的?做的什么式样?”

    范氏目光有些惶恐地朝墨篆望去。

    墨篆心里大叫侥幸。

    那些冬衣不仅料子好,而且式样也新。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赏给那些平日里待她恭敬有加的媳妇、婆子!至于赏给谁,她还没有思量好,加之俞夫人来得急,东西还没有赏下去。

    她向范氏微微颔首,示意她没事,然后转身去拿了费姨娘做的那些冬衣。

    俞夫人翻了翻,见那针线做得还算仔细,笑着朝范氏点头:“辛苦你了!”十分满意的样子。

    范氏不由长吁了口气。

    墨篆则在一旁擦着冷汗。

    俞敬修就挽了母亲的手臂,笑道:“娘,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俞夫人笑着拍了拍儿子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没再看下去,叮嘱了俞敬修几句,就和束妈妈回了正屋。

    范氏却惦记上了费氏,常叫她做这做那的,有段时间费氏片刻也不得空闲。

    费氏不免到吴姨娘处抱怨:“……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费这工夫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吴姨娘听了直是笑。

    费氏就问她:“你总在屋里呆着,怎么呆得住?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打发日子?”

    “做些针线活。”吴姨娘笑道,“我父亲新娶了太太,又添了个弟弟,妹妹嫁了个坐馆的秀才,我拿了些零头布给他们做些小东西,多多少少补贴补贴他们。”

    费氏奇道:“他们远在舟山呢!”

    吴姨娘笑道:“南京那边常有人来,吴府那边的管事也常到京都来,让他们帮着捎过去就行了。”

    费姨娘就笑道:“吴夫人对你倒没有见外!”

    吴姨娘笑了笑,没有做声。

    两人倒时常凑在一起说说话。不过是费姨娘说的时候多,吴姨娘总在一旁听着。

    到了腊八节那天,吴家送了腊八粥来,有一份是指定给吴姨娘的。吴姨娘少不得要给些回礼,翻箱倒柜地找了几只荷包、几块帕子让那妈妈带回去。

    那妈妈就笑着问她:“有没有给赵太太的?我也好一块捎了去。”

    吴姨娘错愕。

    那妈妈笑道:“夫人说,赵大人不在家,赵太太闭门谢客。等闲人不得见。你既然能见到赵太太,想必赵太太对你也是另眼相看。若是有什么东西要给赵太太,让我直管捎回去。”

    怕是想拿自己在赵太太面前说事吧!

    既然赵太太不见客,自有不见客的道理。她上次贸然闯进去已是失礼,怎么能再给赵太太添麻烦。

    “没有。”吴姨娘笑道,“我一个妾室,怎好捎东西给赵太太?您回去后代我向夫人道声‘多谢’。”说着,站起身来送客。

    那妈妈见吴姨娘不客气,讪讪然地回了府,去禀了吴夫人。

    吴夫人有些头痛,叫了贴身的妈妈来:“这些日子赵家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贴身的妈妈笑道:“沈太太回来了!给赵太太带了很多东西,这会还没有走呢!”

    吴夫人面露喜色,道:“走,我们去看看赵太太。”

    贴身的妈妈笑着应“是”,想着外面大风大雪的,服侍吴夫人披了件灰鼠皮的斗篷,又拿了把油纸伞,扶着吴夫人去了赵家。

    月川颇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去禀了傅庭筠。

    傅庭筠正和三堂姐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说话,听说吴夫人来了,不由抚了抚额。

    三堂姐却笑道:“还是让她进来吧!她这人虽然喜欢家长里短的,可你这样窝在家里不出去,外面的动静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有她陪着说说话,倒也省了让人去打听消息。”

    “这你倒不用担心。”傅庭筠笑道,“我虽坐在屋里,可阿森却是每天都要和我说说话的。我就是不喜欢吴夫人那双窥视的眼睛。”话虽这样说,还是请了吴夫人进来。

    吴夫人老话重提,要给三堂姐洗尘、接风,让傅庭筠作陪。

    她请的是三堂姐,傅庭筠不好拿主意。三堂姐则爽朗地笑道:“好啊!那我就等夫人的帖子了。不过靠近年关了,我还是第一次在京都过年,我们家大人也刚到吏部,不免有些应酬。等开了春,我再回请夫人好了。”

    吴夫人听着自然是一团欢喜,索性定下了初十的日子。

    傅庭筠送走了吴夫人不免笑着问三堂姐:“姐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三堂姐抿了嘴笑,道:“这是你三姐夫说的——吴大人那头连着郝剑锋,郝剑锋那头又连着好几位从前跟着沈阁老的三品大员,如今钱阁老和陈阁老在内阁的日子都不好过,皇上能问一次,能问两次,总不能事事都过问。郝剑锋等也不是要和皇上打擂台,不过钱阁老、陈阁老的资历太浅,不能就这样立刻倒戈,又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罢了。若是能让郝剑锋和肁先生搭上话,岂不是个现成的台阶?郝剑锋等人要面子,不愿意在钱阁老、陈阁老面前服软,肁先生可是皇上在潜邸的军师,论资历,曾是熙平二十三年丙辰科的进士,在肁先生面前服软,可不算丢人!”

    傅庭筠瞪大了眼睛:“这些日子三姐夫隔三差五的就来看孩子,还检查孩子们的功课,抽空指点一下阿森,怎么在我面前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提?”又道,“三姐夫是想给郝剑锋牵线搭桥吗?”

    “九妹夫不在家,他怎么好跟你说这些?”三堂姐掩了嘴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你三姐夫的意思,那郝剑锋在吏部多年,人脉深厚,他若是走不通你的路子,肯定会想办法找其他路子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你们卖个面子给他。趁着他为难之时与他交好。还说,以郝剑锋的能力,纵然不能入阁拜相,在二品的位置上稳稳地站住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赵凌外放,还是将军,粮草、军饷、军功都得阁老们集议,若是有了郝剑锋这样的人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傅庭筠不禁认真思考起来。

    赵凌又在贵州打了几场胜仗,连陌夫人都亲自登门恭喜她。

    在宣府的时候,赵凌就曾为了宣府总兵府的粮食、军饷等事多次回京都与兵部的人交涉。若是有个顶事的人能在朝中为赵凌说话,赵凌可以省事不少。三姐夫资历太浅,十年间能升到正三品已是不易。指望着三姐夫,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若事情如三姐夫所说的,帮郝剑锋一把,既解了皇上之围,又结交了郝剑锋,倒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这件事,还得和九爷商量商量。”她慎重地道,“庙堂上的事,还是他们男人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当然。”三堂姐笑道,“不过,最好是能在年前年后,拖得久了,恐生变故。”

    傅庭筠点头。想着这件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转移了话题,问起三堂姐回华阴的事来:“不是说过七七就回来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五堂姐她们还好吗?”

    “唉!”三堂姐听着,就苦笑着叹了口气,“还好你没有回去,你若是回去了,只怕也觉得丢脸!”然后说起华阴发生的事来,“……头七都没有过,为着开销,大伯母和四婶婶就吵了一架。过了七七,我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搬到别院去守孝,不管大宅的那些事,结果一向不管事的六叔跳出来,说要分家……我们几个做姑奶奶的真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没等晚上上灯,就纷纷回了娘家。我却被大伯母拉住,要我主持公道。还是母亲装病,我才得以脱身。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怎么是六叔提出来分家?舒家的人也不管吗?”

    舒家是六婶婶的娘家,除了嫡亲兄弟舒明出了仕,这几年又陆陆续续出了几个进士。

    三堂姐表情怪异地望了一眼傅庭筠,道:“好像就是舒家舅舅要六叔叔和六婶婶和大伯母他们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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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周末愉快!

    PS:看到有些书友留言,觉得赵凌这段时间出场太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凌总得奋斗奋斗才能有资历留在京中做大佬吧?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写写俞家的情况……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我可是亲妈哦……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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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出头

    傅庭筠看着三堂姐的表情,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六叔闹着要分家与她有关似的!

    她不由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舒家世代官宦,诗书传家,让母亲尸骨未寒的儿子提出来分家,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他们怎么会撺掇了六叔去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说完,又忍不住道,“舒家舅舅虽然很喜欢捉弄我,可除开这个,为人却稳重、守礼,如今又中了进士,做了父母官,行事应该更周全才是,怎么会让六叔提出来分家?”满脸的困惑,始终不相信这是舒明会做的事。

    三堂姐闻言却脱口道:“你倒挺了解舒家舅舅的!”只是话音未落,她眼底已闪过一丝懊悔,忙补救似般地笑道,“我是说,我们几姊妹,舒家舅舅最喜欢逗你,常惹得你像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个不停,没想到你待舒家舅舅倒挺公正的。”

    “事情不可以偏概全。”傅庭筠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话虽如此,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三堂姐好像话里有话似的。

    “说起来,这件事与你有些关系。”三堂姐那里却已如往昔般的从容自然,笑着说起了傅六老爷提出分家的事,“不知怎地,舒家舅舅知道了你的事。据说他气得暴跳如雷。先是让幕僚带话给六叔叔和六婶婶,让他们主持公道,那时候祖母已经卧病在床,六叔叔和六婶婶不好多说什么。后来舒家舅舅又亲自从孟县赶了回来。正好赶上了祖母病逝,他关上门和六叔叔说了一番话,具体的说了些什么,连我母亲也没有打听出来,不过六叔叔听了之后脸色很难看,连着好几天都在祖母的灵前徘徊。

    “当时我们还以为舒家舅舅是为六叔叔常年在外游玩不管家里之事和六叔叔起了争执,谁知道祖母刚发了丧,六叔叔就提出了分家的事。而且还说,这件事已经和舒家商量过了。

    “大伯父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喝斥六叔叔‘你是傅家的儿子还是舒家的赘婿?’

    “五叔叔也说六叔叔‘哪有被媳妇娘家人指使得团团转之事,何况是这等不着调的说法’。

    “你也知道,平日里六叔叔最是敬重大伯父和五叔叔的,这次却是一声没吭,只说要分家。三叔叔和四叔叔见他铁了心,劝他‘你怎么也得说出个缘由,不然我们怎么向亲戚朋友交待’。

    “六叔叔这才说出你还活着,当初是被俞敬修冤枉的事。还说‘这丈夫在外面养外室,通常做太太的都是最后一个知道。不是我想分家,我还有妻子儿女,妻子还要回娘家,儿女还要说亲家,总得留几分体面给他们’……”

    傅庭筠惊愕不已,打断三堂姐话道:“舒家舅舅不是在孟县吗?怎么闹得他都知道了?”又想到流言蜚语伤人心,怅然道,“那些人都是怎么说的?”

    “这天下有几个不喜欢看热闹的人?何况是我们家。”三堂姐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心烦,脸色有些沉重,“舒家舅舅据说是听舒家的人说的。听六叔话里的意思,好像陕西略有些头脸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件事。说起你来,多是怜悯你被那俞敬修所害,如今有家不能归,被迫远嫁。还有就是议论俞敬修,觉得他为人太过卑劣,竟然连自己的岳家都要算计,虽然学问好,德行却很是不堪。但议论得最多的还是大伯父和五叔父,说他们巧伪趋利,傅家百年清誉,读书人的礼义廉耻全然不顾,以女儿的性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我来之前,城东黄家老太爷病逝,竟然都没有下帖子给傅家!”说着,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些事我还没敢给你姐夫说,怕他笑话!”

    傅庭筠再狼狈的模样赵凌都看过,她倒没有这些顾虑,只是听着心里五味俱全,不是个滋味,喃喃地道:“可见‘人心自有公道’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这个当事人想着傅家对我的养育之恩不忍坏了傅家的百年清誉,再多的委屈也咽了下去。不曾想最终纸还是包不住火……”然后想起舒明,道:“不过,舒家舅舅这样也太冒失了些。这毕竟是傅家的事,让别人知道了会说他多管闲事的……”又想起舒明这个时候应该在房县才是,不由惊道,“舒家舅舅那边可是有什么变动?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回了华阴?”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三堂姐却想着当初舒明听到傅庭筠死讯时的情景。

    当时舒明正在进京赶考的路上,听到消息就非要折回来。舒家跟去服侍的管事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得半路回转。

    他回来之后,到傅庭筠的坟前上了三炷香。

    作为姻亲,也算是有情有义,尽了礼数。

    谁知道半夜,他又一个人悄悄地摸到了傅庭筠的坟上,趴在那里哭。守坟的人还以为闹鬼,吓得叫了人来驱鬼,他们这才知道哭坟的人是舒明。

    自那以后,舒夫人就不大和傅家走动了。

    这一次他听说傅庭筠还活着,竟然不管不顾地丢下差事就跑了回来,还问她傅庭筠怎么没有回来?赵凌是个怎样的人?待傅庭筠好不好?傅庭筠是胖了还是瘦了?有几个孩子?孩子们是否听话?长得像谁……事无巨细,一一问到。就是傅五叔,恐怕都没有这样关心过傅庭筠,还不顾大义,说动六叔分家……

    从前她年纪小,只觉得舒明待傅庭筠比其他姊妹都要有耐心,傅庭筠又从小就会讨长辈的喜欢,她只当舒明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喜欢傅庭筠的聪明伶俐。现在长大了,成了婚,懂了男女之间的事,再看舒明,心里就有觉得有些别扭。

    可两人自傅庭筠和俞敬修订亲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这样的感觉只能忍在心头,连句相劝的话都说不出口。但若是什么也不说,明年开春,舒明三年县令任期已满,按理应该会来京都述职,到时候两人见面……她隐隐又有些担心,怕舒明会像上次一样昏了头,做出跑到坟头哭丧那样荒唐的事来。

    “他那个人,鬼精鬼精的,能有什么事?”舒明虽然是她们的长辈,却比三堂姐还要小三岁,从小又和他们玩在一起,三堂姐说起他来就多了几分亲昵,少几分尊敬,“他是听了你的事,特意回华阴的……”话一出口,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含糊不清,索性语气爽快地道,“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从小会读书,又是幼子,舒夫人最偏爱他,养了副公子哥的脾气,平时不发作,发作起来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不然,也不会劝着六叔分家了。他在孟县做了三年县丞,考核得了良,升任了县令。明年会回京都述职,以他的脾气,到时候肯定会来看你。我就怕他犯起混,又做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傅庭筠想到她小的时候舒明做的那些事,不禁“扑哧”一声笑,道:“三姐姐的顾忌不无道理。不过,我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他想鼓动我,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啊!”

    “你记得你说的话就好。”三堂姐连声叮嘱,“你们如今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可不能随心所欲,失了长辈的尊严。”

    “难道舒家舅舅还能见面就揪我的头发不成?”傅庭筠失笑,“你放心好了,舒家舅舅也不是孩子了。”

    三堂姐再三嘱咐,这才打道回府。

    傅庭筠就写了信封给赵凌。除说了郝剑锋的事之外,把舒明的事也告诉了赵凌,还道:“舒家舅舅从小顽劣,实在是想象不出他板着脸坐在公堂上审案子的样子……”

    赵凌的回信过了元宵节才到。他让傅庭筠以静制动,不要主动过问郝剑锋之事,还说:“我已经写了信封让人六百里加紧送到了肁先生处,若是他们有谁要你牵线搭桥,自会找你的,你见机行事就行了。”说起舒明来则道,“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并不是人人都如傅大老爷和傅五老爷一般,只是大家不知道真相罢了。只要我们好生营生,把这日子越过越好,总有一天大家都会鄙视俞家的。这世上的事,本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傅庭筠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觉得赵凌的话很有道理。想到前些日子听陌夫人说贵州大大小小的峒寨如今都安份守纪了,回信就想问他贵州那边的战况来。

    刚提起笔,宝书进来禀道:“隔壁的吴夫人和郝太太来拜访您。”

    姓郝……应该是郝剑锋的继室了。

    上次吴夫人给三堂姐洗尘的时候,曾特意向引荐过郝太太。

    吴夫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想必这次和郝太太一起来,也是有事和她说。

    傅庭筠想着,让宝书将两人迎到正屋的厅堂,自己换了件衣裳,去了厅堂。

    郝太太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人生得很富态,总是满脸的笑容。见傅庭筠出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有些殷勤地喊了声“赵太太”。

    吴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却笑道:“几日不见,赵太太看上去却一如从前般的精神。可见这些日子赵太太过得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吴夫人过奖了。”傅庭筠上前给两位夫人行了礼,“不过是随遇而安,心宽体胖罢了。”

    郝太太忙道:“赵太太哪里胖了?看这腰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比不上。倒是我们,一个像水桶,一个像茶壶,没个正形了。”

    吴夫人听着,就笑了起来。

    傅庭筠也跟着笑了起来,和吴夫人、郝太太说了半天闲话。直到丫鬟捧了茶,上了点心,吴夫人朝着郝太太使了个眼色,郝太太这才笑容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赵太太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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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人太多,去就诊的时候前面竟然等了八百多个号,大汗淋漓之下只好去导医台交钱办了个预约,明天再去医院……可怜我的挂号费,就这样贡献给了医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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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牵线

    赵家是武将,郝家是文官,前者镇守边关,后者高居庙堂,井水不犯河水。除了郝剑锋的事,郝太太还能有什么地方要她相帮的?

    傅庭筠心里暗暗思忖着。

    郝太太这些日子跟着吴夫人往她和三堂姐面前凑,掐指一算,也该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何况还有赵凌的吩咐!

    “郝太太这话言重了。”她笑道,“我一个内宅妇人,见识浅薄,不过会些针黹女红,怎么敢当郝太太此言?可常言说得好,同在异乡为异客,相识就是有缘。郝太太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只管开口。我虽人单力薄,有吴夫人在一旁指点,纵然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商量着办,总能渡过去。”

    郝太太听了就笑道:“京都谁不知道贵州总兵赵大人的夫人贤良淑德,是一等一的伶俐人。若是赵太太都办不成,那就没有办得成的人了!”她说了几句奉承话,然后进入了主题,“……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们家大人得了一副棋子,听说是前朝的古物,我们家大人鉴定书画还成,这杂项却不擅长。听人说赵太太下得一手好棋,就想请赵太太帮着掌掌眼,看这副围棋有没有买上当?”

    傅庭筠听着眉角微挑,不禁对郝剑锋生出些许的敬佩之心来。

    肁先生喜欢下围棋,郝剑锋用古董围棋来投石问路再好不过了——既显得文雅,又不动声色地和肁先生扯上了关系。更让她意外的是三姐夫当时殚精竭虑也没能谋到副前朝围棋来答谢肁先生,郝剑锋却很快地弄了一副来。

    只是不知道肁先生喜欢下围棋的事是他自己打听出来的呢?还是得了三姐夫的指点?

    念头闪过,傅庭筠已笑道:“我虽会下棋,却不会鉴赏前朝古物。不过,若是郝太太信得过我,就将那围棋留下,等我向个相熟的朋友讨教之后再给郝太太回个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郝太太已满脸的笑容,急急地道:“信得过,信得过……若是连赵太太都信不过,这天下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又道,“如果不是信得过赵太太,也不敢请赵太太相助了。”说着,拿了个锦盒进来,“还请赵太太托人帮着看看。”

    傅庭筠打开锦盒,里面并放一对陈旧的紫檀木棋钵,钵体内黑子如漆,白子如雪,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那郝太太就等我的信吧!”傅庭筠把锦盒交给雨微,让她收好。

    郝太太再三道谢。

    吴太太就问起三堂姐来:“……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寻个沉香木的屏风吗?我前些日子到历夫人那里串门,她屋里立着副沉香木屏风,做工十分的精细,我一问,原来是在西大街买的。正想给沈太太送个信去,不想却被郝太太拉到你这里来了。”

    “多谢吴夫人了,”傅庭筠笑道,“这点小事你还一直放在心上。”

    “孩子身上的衣裳暖不暖和,老爷的暖耳收在哪里,天气冷了得嘱咐厨房里做个火锅……我们女人家不就惦记着这些小事!”郝太太凑过来笑道,“大事我您让我管,我也管不了啊!”

    傅庭筠和吴夫人见她说的有趣,都笑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更好了。

    三个人东扯西拉了说了半天话,傅庭筠见天色不早,留两人吃饭。两人没有客气,留在赵家用了午膳,郝太太就拉了吴夫人去三堂姐那里:“……正好趁着这机会把沉香木屏风的事说给她听,也好讨杯茶喝。”

    吴夫人笑着点头,邀傅庭筠一起去。

    “改天吧!”傅庭筠婉言拒绝,“等我把郝太太托付的事办完了,我再请大家到家里来喝茶。”

    “那就这样说定了。”郝太太见她雷厉风行,意外之余颇感欣喜,说了一大筐好话,和吴夫人结伴去了帽子胡同三堂姐那里。

    傅庭筠就坐下来给肁先生写了封信,把郝剑锋想找人鉴定围棋真假的事说了,问肁先生有没有空。然后让郑三带了宝书去潭柘寺送信。

    不到酉时,宝书就从潭枯寺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那个在肁先生身边服侍的小沙弥,他是奉了肁先生之命来拿围棋的。

    傅庭筠忙将锦盒包了,递给了小沙弥。

    第二天,三堂姐来打听消息,知道肁先生派了人来,不禁松了口气。

    傅庭筠直笑,把三堂姐笑得不好意思起来,佯装生气地打了一下傅庭筠,道:“饱汉不知饿汉饥。如果这件事办成了,郝剑锋对你三姐夫不得另眼相看啊!到时候你三姐夫也多个助力,不是于你三姐夫的前程有好处吗?”

    “是我市侩,是我市侩!”傅庭筠笑得更厉害了,打趣着三堂姐,“不知道体谅三姐姐心痛三姐夫的一片苦心。”

    三堂姐就去拧傅庭筠的面颊:“叫你贫嘴!”

    “我再也不敢了!”傅庭筠笑着往一边躲。

    姐妹俩正嬉闹着,月川在门外禀道:“太太,肁先生派人送围棋来了。”

    傅庭筠一怔。

    这么快!

    不由得和三堂姐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堂姐忙催她:“还不把人叫进来问一问?”

    傅庭筠点头,叫了小沙弥进来。

    小沙弥笑道:“师傅说,这是前朝释德大师的遗物,十分的珍贵,请郝大人收好了。还说,郝大人既然有心谋了这样的好东西,想必也是同道中人,哪天郝大人空闲,想请郝大人手谈一局。”

    三堂姐已忍不住喜上眉梢。

    傅庭筠也露出喜悦的笑容:“我这就派人将围棋还给郝大人。”

    小沙弥笑着告辞。

    却被傅庭筠叫住。

    “肁先生难得找到一个能陪他下棋的人,我就别从中掺和了。”她笑道,“我看,不如让郑三跑一趟潭柘寺,问问肁先生的意思,若是肁先生同意,就让郑三带了你一起去郝府还棋。一来是可以直接把肁先生意思转达给郝大人,免得我们这样传来传去说错了话;二来你跟着去认认门。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跟郝家的人说,你看如何?”

    小沙弥和三堂姐闻言都很意外,三堂姐因有外人在,不方便多问,只好把心中的困惑先忍着,而小沙弥想到肁先生对赵家一向亲厚,虽然觉得不必如此麻烦,但还是笑着应了。

    傅庭筠就吩咐郑三跑一趟潭柘寺,让宝书陪着小沙弥到外院的厅堂歇息。

    见屋里没有了外人,三堂姐忙拉了她的衣袖:“帮着肁先生传个话,那是再卖郝家一个人情!肁先生分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立刻派了小沙弥过来给你回信,别人想都想不到好事,你怎么反而往外推?”

    “文武有别,何况我们家九爷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傅庭筠笑道,“这次若不是因为三姐夫在吏部,我们就算是知道这件事也会装着不知道,更不要说帮郝大人和肁先生牵线搭桥了。肁先生那里也好,皇上那里也好,只要知道九爷有这份心就够了,其他的事,却不方便涉及,免得过犹不及,反而惹来闲话,让圣上不悦。”

    三堂姐愣住,随后感慨道:“难怪九妹夫这些年来圣眷日隆,不说别的,就凭这份当机立断的果敢,就少有人及。可见这人若能成事,也不是单单好运气就足够了的。”

    傅庭筠莞尔,没有说话。

    三堂姐回去不免要和三姐夫感叹一番。

    三姐夫虽然也很佩服赵氏夫妇拿得起放得下,却并没有露出惊骇之色,而是笑道:“要不然赵凌怎么能搅得大半个陕西都不得安宁呢!”

    “啊!”三堂姐瞪目,“又出了什么事?”

    “看你这样子,好像赵凌是个闯祸精似的!”三姐夫笑了三堂姐几句,道,“是冯老三,不知怎地,知道了我们家和赵凌的关系,求了四叔,让四叔带着找到了我这里,想让我给赵凌递个话,想和赵凌和解。”

    “那你是怎么说的?”三堂姐急急地道,想着四叔待丈夫一向亲厚,怕丈夫碍于情面答应帮着传话,又道,“这是毕竟是赵凌的事,他一向有主张,我们还是别管为好。”

    “与其让冯老三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窜,让大家对赵凌议论纷纷,还不如帮他给赵凌带个话,彼此把话说清楚更好。说不定正中赵凌的下怀呢!”三姐夫淡淡地道,“至于赵凌有什么打算,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冯三能左右的。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主张。”

    自家姐妹的事,她怎放得下。

    少不得找了机会仔细地问丈夫:“赵凌怎么说?”

    “不知道。”三姐夫道,“我写了封信,原本想夹在兵司的公文里一起送到贵州去。谁知道冯老三知道了,非要亲自把这封信送去给赵凌不可。我看他急得已经有些失了方寸,就把信给了他。”

    三堂姐琢磨了半天,去了傅庭筠那里,把事情的经过跟傅庭筠讲了一遍,还解释道:“你姐夫这个人行事就是这样的,喜欢一是一,二是二,简单明了,倒是一片好心。”

    傅庭筠却觉得三姐夫这样更好。赵凌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冯老三想找人出来说项,合适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若是病急乱投医般的到处找人,赵凌这飞横跋扈、仗势凌人的名声只怕就要坐实了。

    她就劝慰了三堂姐几句。

    三堂姐见傅庭筠不放在心上,也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问起肁先生和郝剑锋的事来:“……现在怎样了?”

    “郝太太前两天来过一趟,”傅庭筠笑道,“说是郝先生特意请了几天假,在潭柘寺盘桓了一天,遇到了来找肁先生下棋的钱阁老……看样子,应该是搭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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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慨一下,看病可真难啊……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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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着落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之后怎样,她们管不着,也没这个能力去过问。

    三堂姐不由得舒了口气。

    傅庭筠也觉得如释重负,和三堂姐商量着去踏青的事:“……我们大人只管着自己的事,把孩子们一整个冬天都关在家里,好不容易春暖花开了,还不能出去透透气,怪可怜的。本来去潭柘寺最好,可如今潭柘寺藏龙卧虎,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我们还是离远些为好。”

    三堂姐连连点头,道:“要不,我们去相国寺吧?听说那里逢七就有庙会,我们带着孩子们去逛庙会吧?”

    “那得多带几个仆妇、随从才行。”傅庭筠道,“庙会人山人海,太复杂了。听说每年都有孩子走失了或是被人拐了的。”

    “那还是换个地方吧!”三堂姐立刻改变了主意,姐妹俩就凑在一起把京都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数了个遍,最后决定带着孩子们去宣武门外的大慈庵上香踏青。

    傅庭筠就凑在三堂姐耳边道:“听说那里的求子观音很灵验,三姐姐不如跟菩萨多上几炷香,求菩萨保佑你添个闺女。”

    三堂姐听着脸色一红,却也有些心动,俩姐妹越说越兴奋,都期盼着去大慈寺的那一日,不免要上街做几件新式样子的衣裳,买两件新式样子的首饰。家里的仆妇们听说有机会跟着主家一起到庵堂里去玩耍,也各自打开了箱笼,对着镜子贴花黄,傅庭筠想到年前叶三掌柜那里送来的五千两银子的收益,还有赵凌让人送回来的几箱银饰银器和毛皮、药材、香料,索性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众人喜出望外,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说起话来更欢快,做起事来更麻利,倒比过年还要喜庆几分。

    夹道街俞府这边的气氛却很低迷。

    自从新年过后,俞阁老的心情就不怎么好,连带着俞家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的,说话、走路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可不曾想几个月过去了,俞阁老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以至于俞夫人也跟着眉头紧锁,家里的氛围更加的沉重。

    范氏看着不由暗暗地心焦,和墨篆说着悄悄话:“……问婆婆,婆婆什么也不说。偏偏相公又不在家里,真是急死人了。”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说,公公会不会和沈阁老一样,被迫致仕啊?”

    墨篆是范氏的心腹,从前俞家和沈家走得近,她也是知道的。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有些惴惴不安。闻言她不禁有些茫然,呆呆地道:“应该不会吧……不管怎么说,沈阁老和田阁老走后,就数我们家老爷的资历最深……皇上总不能把老人都撵走吧?就是新任的管事上台,也要装模做样地留几老人,以示自己宽宏大量呢……”

    范氏听着,眉宇间平添了些许的担忧,道:“可若是管事站稳了脚跟,只怕就要收拾前任留下来的人了……公公往日和沈阁老走得太近了!”然后忍不住抱怨,“公公也是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和皇上顶着干,历朝历代,有哪个讨了好的?何不低个头,服个软,最少也能保住阁老的位置——若是连阁老都做不成了,那可就真的没脸了!”说到这里,她不由怅然地叹了口气。

    借着给俞阁老端人参汤的俞夫人也是如此的劝着丈夫:“……既然郝剑锋等人都靠了过去,老爷也应该随大流才是!”

    俞阁老苦笑:“我何尝不想如此!可也得能靠过去才行啊?郝剑锋等人走的是赵凌的路子,难道你让我也走赵凌的路子不成?”

    俞夫人听着愣住。

    “真走的是赵凌的路子?”她满脸怀疑地道,“你可打听清楚了?”

    “吴大人亲口对我说的,”俞阁老苦涩地道,“而且还是由傅氏帮着从中递的话。”

    俞夫人心神俱震,脸色微变,喃喃地:“傅氏,还有这样的本事……”表情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何止这些!”俞阁老语气里透着些许的沮丧,“她还和人开了个饭庄,生意很不错。我瞧着一年也有几千两银子的收益,如果当初……”话刚出口,他心中“咯噔”的一下。

    事到如今,还说那些有什么用?

    想到这些,他适时地改变了话题:“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要勤勉做事,皇上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让我致仕吧?”

    俞夫人欲言又止。

    丈夫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致仕和因不得圣眷而被人轻怠,什么脏事、破事、烦心事都交给你来办,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还要被人训斥,只怕前者更有尊严些吧!

    可这个时候,这话却不能说。

    她眼神微黯,言不由衷地安慰着丈夫:“老爷说得有道理。沈阁老当年入阁的时候不也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老爷高风亮节,满朝文武大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这个时候,还请老爷放宽心才是。”然后笑道,“老爷有些时候没有看见珍姐儿了吧?珍姐儿都会喊人了!要不,我让人把珍姐儿抱过来你瞧瞧?”

    “不用了。”俞阁老实在是没这个心情,问起俞敬修,“他什么时候回来?”

    俞敬修不过是代天巡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京都来将巡视的情况报给上峰。

    “算算日子,就这两天了。”说起儿子,俞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德圃这次办事得力,老爷后继有人!”

    俞敬修去山东后查办了一个贪墨案,反响很好。俞夫人这个时候拿出来说,是想让丈夫心情好一点。

    俞阁老听后果然神色微霁,道:“他也还算听话。”

    正说着,有小厮跑进来禀道:“大爷回来了!”

    俞阁老和俞夫人不由都露出喜悦的笑容来。俞夫人更是到大门口迎了儿子,然后牵了儿子的手,一路上问他在山东的日常起居,陪着俞敬修去见了俞阁老。

    和母亲见到儿子的喜形于色相比,父亲就显得冷静得多。

    俞阁老淡淡地和儿子打着招呼:“回来了!”

    俞敬修恭敬地应“是”,给父亲行了大礼。

    看见老成了几分的儿子,俞阁老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吩咐俞敬修:“这走了好几个月,不仅你母亲惦记,你媳妇只怕也惦记着。去后院见见你媳妇,梳洗一番,等会带了你媳妇和孩子到正屋来用晚膳。”

    俞敬修笑着应喏,回了内院。

    俞夫人带着束妈妈去了厨房,忙着晚上的家宴。

    范氏见到丈夫,喜出望外,亲自服侍俞敬修梳洗更衣,又拿了新式的春衫给俞敬修换上。

    俞敬修看了就问道:“这是你做的?”

    范氏想到了冬衣的乌龙,强压了心中的不快,笑道:“妾身哪有这个空闲?这是针线上的妈妈做的。”

    俞敬修就低头打量了身上新衣一番,道:“还是你做的好,合身,样式也简单大方。”然后笑着,“你若是有空,还是再帮我做两件吧!”

    范氏气结,却不能不应。

    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束妈妈来催他们过去用晚膳。

    范氏抱了珍姐儿,和俞敬修一起去了正屋。

    用过晚膳,一家人移到西边的宴息室喝茶。

    俞阁老正想问俞敬修去山东的情形,俞敬修却先开口,问起了太皇太后的寿诞:“听说要大办?由礼部和光禄寺、太常寺一起办理。李阁老还提出在中和殿办千秋宴,请朝中七旬以上的诰命夫人参加?”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还在集议中。”俞阁老听着笑道,“没想到你的消息这么灵通,远在山东都知道了。”

    “我是听蒋大人说的。”俞敬修说着,嚷道,“这是谁的主意啊?让七旬以上的诰命夫人到中和殿参加千秋宴,这不是要人的命吗?万一宴席上有谁挺不住,那岂不是晦气?”

    俞阁老见儿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脸色微沉,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你不要在外面胡言乱语。”接着问他,“蒋大人,是不是山东布政司左参议?”

    “是他!”

    俞阁老深深地望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指地道:“田阁老的母亲走了两步,他是田阁老同母异父的侄儿!”

    “我已经知道了。”俞敬修笑道,“他和我的关系还不错。”

    俞阁老望着儿子:“那他可告诉你这主意是谁提出来的?”

    “是陈丹亭。”俞敬修笑道,“他还说,很多封疆大吏知道皇上想为太皇太后过七十大寿,虽然影子都还没有,可都想着法子在准备寿礼呢!不说别的地方,就山东,古玩字画、金银玉器全都涨了三成。今年那些开银楼的可有番赚头了。”

    一旁的俞夫人插言道:“我们是不是也要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俞敬修笑道:“母亲,您不用担心。我早准备好了——用沉香木照着太皇太后的模样儿雕了个观世音像,还在山东日照,过两天就能雕好送回来了。”

    这点东西当然不行。不过俞夫人听着还是喜笑颜开,道:“德圃如今越发的有大人样了!”抬头却看见坐在身边的丈夫低头沉思,满脸的肃然,她不禁有些诧异,温声问俞阁老:“老爷在想什么呢?”

    “哦!”俞阁老坐直了身子,“我在想,赵凌会送什么寿礼给太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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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书评区里有朋友给我捉虫虫了,先说句抱歉。一来是我水平有限,自己都不知道,错字就一直挂在那里了;二来是时间紧迫,写得太急。不管怎么说,给大家阅读带了不便。我会尽量调整时间,争取贴校对过的稿子。若是还有什么错误,也请大家指正,我能及时认识和改正。

    在此向所有关心我的朋友说声谢谢!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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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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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916/ 第一时间欣赏花开锦绣最新章节! 作者:吱吱所写的《花开锦绣》为转载作品,花开锦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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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介绍:
诗书传家的傅氏最出名的不是恩封太子太保和状元及第,而是门口那三座贞节牌坊。
傅家被称为福慧双全的九小姐傅庭筠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哥居然信誓旦旦地说和她有私情,逼得她几乎走投无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来,只要坚强地活下去,在红尘喧嚣中,她就能如花绽放,一路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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