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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风雄烈     五千年来谁著史txt下载     五千年来谁著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四章 迁移法

    南洋的气候地理极适合水稻的生长,加之汉人带去的先进种植技术,很快就使得一片蛮荒的吕宋变作了新的粮仓。虽然其体量尚且小,因为人口基数摆在那儿呢。

    但吕宋产出的粮食已经开始反哺中原却也是真的。

    更别说甘蔗、蕉麻等经济作物今年也开始有产出。吕宋的蔗糖已经畅销南洋,甚至远销到了天竺等地。蕉麻则主要供给水师各部,其纤维细长、坚韧、质轻,在海水中浸泡不易腐烂的特征,是做渔网和船用缆绳的优质原料,也可编织席子和地毯,甚至还是一种优质的麻织原材料。

    当年在吕宋置地设立庄园的富贵人家,近几年收益极丰厚(对比投入),其综合回报比之江南的庄子都更要赚钱。

    毕竟中原的奴隶市场虽然广泛,却常常是僧多粥少,奴隶价格昂贵不提,数量太少。

    缺乏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没有血汗工厂,哪里来的突飞猛进?

    可现在,对于吕宋的国人来说,他们的好日子正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也正因如此,作为商人的赵茂才会使人四处收录消息,试图弄清楚朝廷的意思。

    作为最早一批主动移民吕宋的人,也算是赵氏宗子的赵茂,有充足的资本在吕宋做大。光是一个赵姓宗室的名分就能叫他的贷款金额超出寻常人家的十倍去。

    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家的产业就扩大了数十倍之多。从早期的商铺,到后来的远洋奴隶贸易,然后再是货栈和种植园,相比之当年在应天的中人之家,现下赵茂家可谓天翻地覆也。

    现在他名下有五间商铺和两家货栈,凭借着奴隶贸易,短短十年就积累了十数万的家私,并且在吕宋中部置买下了大片的土地,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庄园,是良田数万亩、奴隶数百人的大庄园。

    固然在外还有不少外债未还,但谁敢说他一个“穷”字?

    也所以他真心牵挂着封王事。

    在使人于市井打探消息的同时,他还几经辗转寻到了昔日的堂弟赵荣。作为大宋的远支宗子,赵荣选择了跟赵茂全然不同的道路。现在他在杭州府为官,虽然只是一个八品的录事参军,可官就是官,消息来源与赵茂有着大不同。

    “这么说,朝廷是必定要封藩于吕宋了?”

    面对堂弟带来的消息,赵茂的心里咯噔一响。

    “此事已属必然。”在赵荣的心中,大肆的将宗室分封去南洋,那已然是一国策也。

    无论是安置宗室,还是巩固赵氏的江山社稷,此策都是极佳。

    作为下层官员,赵荣很清楚一个“迁移法”对民间的触动有多么巨大的。

    剃除贫民穷鬼,稳定内部,只是其一,将天下百姓逼的团团转,逼的人人勤奋,才更为重要。

    往日里,只赵荣所见的,杭州城外的乡里中就有不少农家汉在农闲季节里待在家中,整日悠哉乐哉的。甚至因为这几年朝廷赋税减轻,一个个手中都有了三五个闲钱,就支起个摊子,吆五喝六的玩起了博戏。

    朝廷现在并不提倡博戏,城市里的du档,那都是要纳重税的。

    但你很难彻底肃清乡间不是?

    这些农人有吃的有喝的之后,才看不到朝廷法度呢。

    也就是缺衣少食的时候,才会什么都想到皇帝想到朝廷,才会老老实实的去工地做工挣工钱。

    等肚子填饱了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们嘴上心里依旧会感恩于皇帝,但这跟他们违背朝廷律法不相搭。

    可现在这个“迁移法”新鲜出炉之后呢?那就跟浴缸里撂进去了一条鲶鱼一样。乡间村落里,再难看到大批的闲汉在悠哉乐哉的闲谈耍玩。

    有那时间,多去挣俩工钱不香么?以至于杭州城内的人工价钱都在下降。

    无数百姓要为自己的命运努力,更要为子孙的命运拼搏。

    甚至这项法令还额外的起到了一个很搞笑的效果——它极大的促成了不少大家庭的分离。

    无论是中原还是岭南,大宋城市乡间都多了那种数十人,甚至是上百人的大家庭,很多人家都是祖孙三代同堂,别看有的人儿子一出去就是三五年不归家,但一查户籍,那还是一家人。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大家都众所周知的社会规则。原先还有赵宋朝廷在变着花样的剥削他们,除了一些豪强富户,一般百姓人家根本就养不起太多儿女。可现在,赵构治下的大宋朝,税赋改革后百姓身上的负担大大减轻,生儿子闺女的动力自然就也水涨船高。现在的市民乡民之家,那种还没大腿高的小娃娃不要太多。

    一句话,现如今的大宋,平民百姓家的儿女已经从三两个向着四五个档次迈进了,以后本还会更多。

    小孩子花销耗费小,对于现如今的大宋百姓,养活他们还能包裹的住。但人均二十贯呢?这些个小娃娃可就太要命了。

    所以一些大户分崩离析,因为有人不愿意把自己置身险地。甚至这都能是一面举起来对抗‘父母孝道’的大旗。

    哪个父母不同意分家,不叫有能力的孩子先行上岸,都会被周边四邻视为“老糊涂”,乃至是“不慈”。

    一个大家变多个小家,宗族的凝聚力在减弱,这显然对朝廷的统治有利。

    移民法能够达到如此之佳的效果,朝廷怎么可能放弃之?而那么多的移民迁移到几千里、上万里的海外,朝廷鞭长莫及,也只有分封藩王永镇,一条出路。

    赵茂对此并不觉意外,他也不关心这个,“那吕宋封国是不是也用《新律》?”

    大宋的赵官家将来会封多少个藩王,太上皇的那些个儿子未来会怎么样,他真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吕宋那里会不会行《新律》。

    要是那藩王拿着大宋的新律收起税来,刀子割肉真的会很疼很疼了。但赵茂就怕那藩王向自家的几个叔伯学习,直接操刀子卸“人”的胳膊大腿,那才更要命呢。

    现在不管是吴王还是陈王、许王,一个个拿着白条当钱用,用‘将来’换现在。那有的人是乐意du一把,可也有人把这视为压榨。

    赵茂显然就是其一!

    赵荣吸了口气,这他咋能知道。现在可连谁是个失败者,都还没确切消息呢。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为君之道

    皇宫内,赵构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着各方面的变化。

    外界文武大臣的反应,地方官员和士大夫的反应,还有宫廷内各色人等的反应!

    前者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外,一个个都很关心很重视。

    但是后者,“至今依旧不见动静?难得,难得!”

    翻看着皇城司与锦衣卫的奏报,赵构摇头失笑。

    邢皇后母子与潘贵妃母子,各有长短,嫡出的不受宠,受宠的又是庶,听到那消息,竟然都能沉得住气,无论是宫廷内使人悄悄接触曾择等近侍,还是外头叫文武刺探赵构心意,都能收得住手保持沉默!

    “邢氏倒也罢了,不想这潘氏也能有这般心性!”真的是很难能可贵!

    而既然如此,那他就稳坐钓鱼台,继续看下去。

    一个月,她们能耐得住;两个月、三个月呢?

    然后赵构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年底。

    中原的冬季还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思之后世的冬季几个月时间见不到三两场雪,一场雪下不了三五公分深,再加上过年的诸多不准,年节过的着实没趣。

    而现在的年节就不同了,整个汴京城都张灯结彩洋溢着欢快气氛。

    不管是市井街道,还是酒楼瓦市,高高挂起的灯笼彩纸下,尽是人头攒动,如过江之卿鱼一样多。

    “这就是我赵家天下的根基啊,日后也是你们的根基。”

    赵构看着两个儿子,今天父子三人及周边的侍卫,全都一身便服。立在酸枣门内一处酒楼的最顶层,凭栏俯瞰着,把四周的热闹尽收在眼底。

    “根基?”

    赵琯、赵瑗都有些懵懂。

    他们现在看的是什么啊?市井商贩与平民,这就是朝廷与自己的根基么?父皇说笑的吧。

    虽然在他们接受的教育里头,这些百姓的确是天下社稷的根基。

    美其名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么。

    但这都是场面话,就跟说他们兄弟俩兄友弟恭一样。

    所以哪怕没人明着对他们说,事实也并不妨碍他们心底有自己的见解——对比这些芸芸众生,官员、军队和士绅才更会是赵家天下的真正基石,才是他们的根基。

    不是因为老师教导过他们天下四民士为重。

    而是因为母亲也不止一次的提醒他们,在宫学中要多结交好友挚友,以此为羽翼,日后方会根基稳固。

    因为宫学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们的父辈祖辈一个个都是国之重臣,军中大将。

    十年之后,当夺嫡之战开启的时候,朝臣的拥戴会是很有分量的一枚筹码。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有上位。”

    赵瑗胆子更大一些,张口就把疑惑道了出来。而赵构的回答让俩娃心中的疑惑更大,人也更是懵逼了。

    “因为你们还没有上位,因为你们还要在为父面前表现自我,还要经营声望声势来争夺皇位,所以你们现在宫学中要多多的结交朋友,只为他们背后做官掌兵的长辈,对你们很是重要。”

    “可当你们成功上位,坐上了那把椅子的时候,大家的身份就变了。”赵构指着皇城方向说。把赵琯、赵瑗俩娃娃的小脸都吓的一白。

    俩娃平日里对赵构是很亲昵的,却也知道那把椅子意味着什么,别说他们还不是太子,那就是太子也不能对那位置才生半点觊觎之心。他们的老子年纪还很轻呢。

    “皇帝就是皇帝,手握天下大权,执掌万里河山。他的孤独是上天注定的,所谓的孤家寡人名副其实。因为这天底下所有的人皇帝都能杀,自然所有的人就都会害怕皇帝。皇帝,注定是不会有朋友的。”

    “看你们现在于宫学里交的那些朋友,来历全都不凡。他们的老子祖父或是朝中大臣,或是天下重将,在你们争夺皇位的时候,能够给你们一定程度的帮助。现在你们之间的感情极好,甚至会觉得他们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

    赵构说道这里,赵琯、赵瑗两个小人的脸色蜡白蜡白,噗通一声,全跪在了地上。

    “起来,我要你们跪了么?”

    脸色一板,赵构声音加重。两个小人赶紧起身,可脸上的神色依旧露着害怕。

    “看吧,我们是父子,我还仅有你们这俩儿子,我都还没发怒,你们就害怕到这般了,父子之间尤是如此,你们为君之时还指望自己以后会有真朋挚友?”

    赵构想到自己看过的一些密报,很有种看小孩过家家的感觉,忍不住笑了。

    “之前你们虽贵为皇子,甚至可能会是太子,但你们依旧是皇帝的臣子。”

    “千年已降,历史上被赐死的皇子,被废的太子不要太多。”

    “就是本朝。你皇伯与你祖父的那档子事儿,为父与你皇伯的另一档子事,天下多少人都还历历在目。”

    “某种意义上言,你们现在与他们实则没什么不同。你们本质上还是同一等人。”

    “但等到你们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身份的不同会把一切都改变。父子兄弟之间尚且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你们俩跟各自的那些小伙伴,还能友谊天长地久?”

    “等你们都做了君王的那一刻时,那些做着朝中大臣,手中握着兵权的人,那些先前为你们羽翼的人,实则就已经变成了你们需要警惕的人。”

    “至于为甚需要警惕,想想历史上的王莽和杨坚,你们就该明白为什么要警惕。”

    “只要朝廷不弄的天怒人怨,要底层小民们造反,要天下的根基们震动,如东汉黄巾,隋末反王,唐之黄巢,宋之宣和暴动、方腊起义,是很难很难的。可权臣谋朝篡位,却并不难。”

    “那些人,你们可以重赏金银珠宝给他们作为酬劳,也能晋升他们的官职爵位,但一定要把握个适度。”

    “为君者既要爱护自己的羽翼,也要约束好自己的羽翼,不要给他们放纵的机会,不要把他们放在一个危险的位置上去考验人心的忠贞。严格的约束它们才是对它们好的爱护。”

    赵构看着俩娃娃,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他们究竟能不能理解。哪怕他已经用很直白的话在解说。

    “今日为父带你们出来,出来看这市井间的芸芸众生之像,就是要你们真真的体验一下百姓们的生活。一直圈在那豆腐大的皇城里有什么出息?出来走一走,看一看,才能真正的了解天下。”

    赵构看着俩娃子,今天已经逛了一大圈了,这俩孩子虽然是在走马观花,却也总算了解了一串糖葫芦要几个铜钱,一斤熟肉、一个炊饼、几颗糖又值几文钱,知道了酒楼饭庄里一斤酒多少钱,一尾鲤鱼,一只鸡的价值几许。

    有了今天的走动,赵构相信自己的儿子绝不会傻到认为一枚鸡蛋就要几十两银子,以至于堂堂皇帝竟连鸡蛋都吃不起!

    更不会发出“何不食肉糜”的千古笑谈。

    “父皇是说,孩儿以后还能多出来走走?”

    赵瑗欢喜的问道。今天跟着自己老子出了皇城逛街,看到了市井百像,对于他这么大,自幼长在深宫中的孩子,太有吸引力了。

    “多出来走一走,多看一看天下,多和百姓接触,对你们有好处的。”

第五百六十六章 继续教导

    汴京城是天下首善之地,赵构已经让人去江宁搞建设,但兴建一座皇城及其配套的无数建筑,那是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

    所以,汴京城现在还没有感受到江宁的半点冲击。

    这里依旧是天下最最繁荣富裕的所在。

    大江南北无数商贾贵人涌入这里,这儿的百姓是不差钱的,甚至可以用普遍小康来形容。

    因为京城的禁军被废掉了么。没有了那些趴在禁军身上喝兵血的“将门”,汴京城的各行各业都冲到了极大地冲击。

    毕竟少了那么多低廉的劳动力。

    而城内的达官显贵的数量却不见减少,富绅商贾的数量也不见减少,驻军又有那么众多。衣食住行,城内的物价在各个方面就都有了一次暴涨。

    服务业的发达繁荣,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城内的小市民阶层。

    只是短短几年时间,汴京的市民阶层就迅速的恢复了元气,而他们的复兴又从另一方面促进了城市的消费与兴旺。

    年节时间,正是一年中百姓消费大爆发的时日。

    看着人头攒动川流不息的市井,直叫赵构想到了后世的节假日。

    “天下四行,士农工商,皆以士为重,其次农为贵。只因士工商贾,皆赖食于农,故很多人以为农为天下之本,而工贾皆其末也。”

    赵构说的话俩皇子觉得很耳熟,这不就是报纸上的话么。

    报纸作为一个‘公开’平台,很轻易的就能把争论挑动起来,之前的那几句话就是。在页面上刊登几篇重农抑商理念的文章来,立刻的就能引发大批人的反驳,然后稍加炒作,一场波及无数人的大辩论就开启了。

    有了噱头,报纸的受关注度自然就增高。同时间,舆论权也在这一场场的大辩论中,被报纸牢牢的把握在手中。

    “你们去过草原,见识过贫穷和弓马,也见识过铁炮板甲和市井繁华,自己说说,工商之业真就那么的不重要?”

    赵琯、赵瑗想都不想就直摇头。

    先进的技术就等同于强大。这事儿赵构早就开始向他们灌输了,几年时间的潜移默化,俩娃娃就是不懂得大道理,也知道了自己穿的、吃的、住的、玩的,那全都是‘工商’。

    没有工商,生皮子比细布绸缎穿着更舒服,还是死面饼子比美味佳肴更好吃?自己还怎么吃到皇商进攻的南方佳果,还怎么吃到荔枝、芒果、山竹等好吃的果子?

    而走了一趟草原之后,工商的重要性就更一目了然了。

    草原之民的贫穷,塞北游骑简陋的武备,大宋的富饶和兵甲之犀利,与之形成了一个最最完美的对比。

    “孩儿以为士农工商皆天下之本,无所谓上下高低之分。”

    “孩儿亦这般认为。重农没有错,抑商却大可不必。看汴京之繁华,即可知商贾之要。”

    赵瑗先说,赵琯后说,对于年纪不大的他们言,如此回答已经合格。赵构眼睛眨了眨,深以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赵琯的性格真的比赵瑗好,相对持稳,对于一个要幼年登基的帝王言,真的是个很好的特性。

    “不错。你二人年纪小小,能有如此见闻已经不俗。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日后你们皆是要君临一方的人,务必要铭刻在心。”

    “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则民不能得其利也。”

    “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由此可知,重商之风大兴,实在是国富强民的重要一环。”

    “你们都要记着,立国之重首在赋税。全国的赋税,谁藏而不纳,谁便是天下第一大害,我赵氏的第一大害。商人再是重财轻义,只要他们行商交税,那便是天下第一等的良善。”

    赵构最怕的就是自己死后,继位的赵琯被身边的士大夫出身的朝臣给带歪了。小孩子不定性,现在看着再好,长大后成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当权阶级必然是贪婪的。

    千古以降,从贵族制度到世家门阀,从世家门阀到士绅官僚,为自己谋福利某权柄那都是天经地义的。

    历史告诉他,当中国封建社会进入到宋朝,掌握中国地方资源数千年的地方大族和豪强经济完全解体,科举制度的成熟,催生了一个新的官僚士绅阶层。

    这些人利用执政权力和致仕之后的影响力,为这个群体谋取政治和财税上的利益。从赵宋不轻易杀文官,到朱明士绅无需纳粮交税,那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一过程。

    嘉靖年间,文官集团从法律上形成了“士绅无需纳粮”的制度。“现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一万亩,以下递减,八品免田两千七百亩。外官减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进士优免田最高可达三千三百五十亩,未仕举人优免田一千二百亩;生员、监生八十亩。看上去每个品阶能够免多少税赋都是有定数的,但基数一开始就定的大,所以当执行起来的时候,就基本不用交税了。

    如是到了明末时候,崇祯穷到什么程度,文官们的无耻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就是很多人都一清二楚的了。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文人们的无耻,赵构从来都不介意从最坏最恶劣的角度出发来揣测猜想的。

    从现在开始,在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会着重向两个儿子去灌输一个道理——读书人的话信不得。

    当初他大军南下席卷天下的时候,天底下多少人对他骂不绝口,从道德人品角度对他口诛笔伐。仿佛大宋真就要被他带入深渊谷底去了。

    可现在再看大宋天下,不提对外的赫赫武功,只说国内的民生,天下生机恢复之快,就叫无数人都意想不到。

    从之前的吃糠喝稀终年不知肉味,到现在的吃饱穿暖,甚至不少百姓家中都有了积蓄。

    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变化居然会如此之快?

第五百六十七章 差点遗忘的大杀器

    “孟子有言,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们年纪虽还小,但到底不是当初的蓬头稚子,不能什么都听老师说,你们老师是臣不是君,他给你们讲的那些大道理也是一群臣子写的。他们都不是君,那写出来的东西还能为君之纲目么?别信他们口中民贵君轻的空话,读书人口里的‘民’从来都不是百姓黔首,他们口中的民指的是他们自己。如此的‘民贵君轻’究竟是何道理,你们就知道了吧?”

    “读书人的话可不能全信。为父要是信了那些话,现在还能坐上紫宸殿的龙椅么?什么天子拱垂而治,与士大夫共天下,哈哈,天下的权柄就那么多,皇帝手里的权柄少了,那些读书人手中的权柄其部就多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只会放屁,而不干实事。不说之前的靖康之变,只说当初的宋夏之战,我记得你们老师已经简略的讲述过那段历史,范仲淹、韩琦,还有司马光,哈哈,全都大名鼎鼎的正人君子,可结果呢?”

    “对比之乎者也的道德文章,你们更该记住‘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荀子说了,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这芸芸众生比那些做官的更是重要。

    “可是父皇,天下黎民何等之多,儿臣孤身一人,如不以朝臣为爪牙,又如何仁爱之?”这会儿性格更加稳重的赵琯抢在赵瑗前头发问道。

    “如何仁爱百姓,那就是你们的为君之道了。唐时的魏征有说过,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为父觉得很有道理,你们想要仁爱百姓,就要抓住重点,想想自己做什么才是对百姓真好。想想自己怎么做才能叫天下百姓都知道皇帝是爱护他们的,是对他们好的。”

    年纪小小的俩个娃,现在还是两颗小幼苗,今后的时间里有的是他们成长的机会。那种比较厚黑的东西,他们日后会慢慢接触到的。

    赵构可是专门叫人编纂了一本《千古帝王录》,很是汇总了一下同行们坐下的不要脸事。

    “我唯一能告诫你们的就是这几年里执政的体会。第一不要把读书人想的太好了,第二不要相信谁有绝对的忠诚。这里说的就是你们的那些小伙伴。”

    “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多。为父要你们永远铭记这一句话。”

    “既然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就别去想什么真情实意。”

    “第三就是在满朝文武全都高喊陛下圣明的时候好好的反省自己。当所有的臣子对你高唱赞歌的时候,你就危险了。那一定是你自己的什么政策出错了,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有利可寻。他们有利可得了,自然就会夸你是圣君明主了。”

    “第四是与民争利和奇淫技巧。今后谁要劝你说勿要与民争利,把器械之利视为奇淫技巧,这人要么是居心不良,要么就是十足的白痴蠢货,但不管是甚人,皆不可用。”

    “第五就是在有人骂你是昏君暴君的时候,那一定是你有什么事触到了他们的利益。天底下心怀黎庶的读书人不是没有,但绝对只是极少数。如果普天下的读书人一个接一个站出来跳脚般的痛骂你,那就一定是你触动了他们的要害,就像当初时候的为父。然而,无数骂名滚滚而来,又算得什么?坚持下去。”

    赵构没有告诫俩娃子要体恤民力,有了秦大大和杨二的例子在前头,汉人皇帝怕是没谁会重蹈覆辙。他今日里最重要的就是给俩娃子心中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

    单独的从做人方面出发,这样真的很不好,可作为一个君王,孤家寡人状态却真的很合适。

    尤其是他们俩注定要年纪小小就登基上位的时候。

    幼主临朝,君幼臣强的局面下,太过于相信某人,真的不是好事。

    赵琯、赵瑗年纪实在太小,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主见。老师对他们的影响都非常大,赵构这个被二小视为神圣的亲爹的话,那影响就更大了。

    不管懂不懂,理不理解,先记在心里头。

    “为父不同于历代先皇,武功过盛了些。扫平四邻不说,还出兵远伐河中,固然国力还未见枯竭,可终究是有些黩武好战。你们不要学我,穷兵黩武……,终究不是美事。”

    “为父拿下的地盘已经够大够广阔的了。今后龙椅之上的人更应该蓄养民力,繁衍丁口,让大宋百姓去真正的填满这广阔的疆域!”

    “等你们的孩子长成人的时候,再对外开拓疆土,也不迟。”

    赵构的话还没把赵琯赵瑗二小给打动,先就叫身边的赵鼎激动异常。

    “陛下,太皇时候大军数度北伐,河北由此贫困,民力枯竭,朝廷尤不自知,以至暴动频发。及至金虏南下,非但河北受苦,中原、京东、河东各路亦流民遍地,人皆饥荒,至树皮草根为食。老幼流移,颠踣道路,卖妻鬻子,以求苟活。民穷财匮如此,而朝廷犹徭役不休,征敛不息。天下苦难如陷水火之中。而今短短数年间,大江南北,四面八方,世人所共见,民生虽不至小康,百姓黎民皆可衣食无忧……”

    说出这番话后,赵鼎又冲着赵构一拜。

    “天下大安,民生恢复,皆陛下之功。”

    这个马屁拍的很舒服,赵构听得心情大畅,但是在受用之余,他却也神情严肃的说道:“元镇过奖了。此功业安是朕一人所能成?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威仪,内靠百官,外赖兵勇,此天下人之同功也。”

    当天色见暗时候,外出浪了一个白昼的赵构一行人回到了皇城。

    赵构急叫人招来了赵不试与王渊,还有兵部尚书陈遘。却是对着赵鼎说场面话的时候,忽的叫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大杀器没拿出手来的。

    人民英雄纪念碑!

    倒不是真要搞人民英雄纪念碑,而是变一个花样,比如忠烈祠和贤良祠等等。也就是放大版的配享太庙!

    此策一旦拿出,定能再大大的收取一波军心。

第五百六十八章 正旦使

    明州,也就是后世的宁波。在沪市还为海水倒灌而苦恼,大片土地还是一片滩涂沼泽的时候,明州港口的重要性是十分突出的。

    从李唐时起,明州就是中原王朝最为突出的贸易口岸,即是广州也难压过一头。因为贸易是依靠市场而存在的,广州背后的岭南之富庶显然不能与明州背后的江南相比。更别说背靠运河的明州还能起到一个内销转口的作用。(也就是南洋大开发后,广州始有赶超之趋势)而且无论是日本还是高丽,两者与中原主要的船贸口岸皆是明州,而非距离似乎更近的齐鲁登莱。

    具体原因是什么,这儿就不多说。

    反正明州作为当今最为重要的外贸口岸,其繁华富庶,其人口稠密,必是仅次汴京城的第一等城市,放在此时的世界上,也是第一等的繁华大城。

    而作为中原第一等的繁华之地,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贸易港口之一,明州在亚欧各地都可以说是盛名远扬,连远在万里之外的白番们都听说过这座城池的名字。来自各方的商贾聚集在这里,塞尔柱人,埃及人(法蒂玛王朝),天竺人,高丽人,倭人,他们有的是商贾,在这里进行贸易,有的则是为求学。

    赵宋官学、私学皆是繁荣,日本、高丽与中国往来频繁之后,少不得就有人前来求学。

    那高规格的会被直接送入太学、国子监,低规格的甚至就在明州私学盘恒。

    清晨,海上有一轮红日越出,整个城市醒了过来,继而人声鼎沸。

    哪怕现在正值冬季,乃是海船乘风南下的好季节,而不是海外商船前来口岸的时节。而且时间已经到了年底,该南下的商船已经纷纷南下,明州港口已然冷清了许多。

    但整个城市依旧在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活力。

    没有了南来的海船,还有当地运输货物的近海商船。

    随着冬季的严寒席卷江南,把一条条大江小河统统封冻,沿海的近海运输反而会更见繁荣来。

    城门开启,进出的人早已在城内外排成长龙。

    看似依旧平凡的一天。

    提举明州市舶司的李若虚用过饭,穿戴整齐,不紧不慢的从后衙迈到前堂。冬季里的市舶司,虽不能说近乎于闲职,可比起春夏秋时候,真的是清闲太多。

    在签押房里待了半日,李若虚起身伸了个懒腰,看来这一天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但就当他准备打道回府,转回后衙歇息的时候,忽然的急报叫他知道,自己今年的安生日子是再也不复来了。

    却是外头的大海上来了一支船队,一支日本官方船队。

    正旦使来访!

    好家伙,这绝对是大新闻。虽然明州这地方经常能见到外国使臣,比如高丽、日本、三佛齐等,甚至明州都有专门的馆舍供来朝的高丽使臣暂住。

    但日本正儿八经派出正旦使却还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正旦使即是贺正旦国信使。当初宋辽之间往往于旧历年前向对方互派使者,于正旦(春节)向皇太后、皇帝、皇后道贺致礼,使者称贺正旦国信使,简称贺正旦使、贺正使或正旦使。

    因为日本素来不咋搭理赵宋的。

    大家都听说过遣隋使、遣唐使,可有听说过遣宋使?

    哪怕被赵构强行藩属了,日本也只向汴京派遣国使,而非是所谓的正旦使。

    事实上,赵宋与日本虽然在文化、信仰和经济上往来频繁,远超李唐时候,但在国家层面上却相当不热情。

    因为赵宋兵势不振,契丹的存在叫中原丧失了唯我独尊的气势。赵宋的外交政策,比起之前的两汉、隋、唐以及后來的明、清等大一统王朝,更讲究经济实利。

    奉行“來則不拒,去則不追”灵活外交原则。就拿高丽来说,高丽于五代后唐时段立国,公元993年前奉宋为正朔,公元994年辽入侵高丽,则又臣翼于契丹。宋与高丽断交。宋神宗在位期间恢复了中断40年的外交关系,可高丽方面提出继续使用辽国年号,宋朝也答应了。正史上金替辽,宋室南渡后,高丽仍尊北朝,可与南宋亦有沟通,临安方面也依旧接纳,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半官半民的海上贸易。

    不过也有特例时期,比如神宗和徽宗两朝,就曾明文催促日本来朝,追求热烈。但日本是拒绝的。哪怕赵宋几次发出国牒公文,日本也只勉强搞出了一份回文,但其中丝毫不提邦交之事,更甭说恢复进贡了。

    所以赵构先前是以一种绝对蛮横的姿态,强行把日本纳为藩属国的,日本也就低头认输了。

    没办法,国势不如人。兼之高丽又已经低头,平安京连个帮手都没,就也只好服软。如今已不止一次的向汴京派遣出使者。但如眼下这样的正旦使团,却还真的是第一次。

    李若虚是靖康名臣李若水的哥哥,非是科举出身,早年在赵构治下的河北清丈处任职,然后跳到了转运司,没几年时间,就做到了京西南路的转运副使。然后被派到明州来提举市舶司。

    国内国外都有勾当,乍然一听虽然惊诧,却转瞬就想明白了因由。

    如今的高丽已经被赵宋掌控,就差高丽王一封内附献表递上汴京了。

    没办法。高丽王军打不过西京军,连开京都被西京军给攻下了。而名义上入援的宋军却始终停留在千里长城,坐视不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西京军与赵宋恐早已经达成了协议,甚至那拓俊京的得势,都跟这有着一定的瓜葛。

    但不管半岛上的舆论是怎么样的,高丽王军一败再败,金富轼被革职后,王楷选用了多名朝中大臣,可通通不顶用,王楷本人无奈逃到南方的全州(全罗道),国势颓废已经是必然。

    然后西京的赵匡举开京以北大片土地投降赵宋,宋军开始越过千里长城向南挺进。接着盘踞开京的柳旵也投降宋军,同时宋军水师经海路进入全罗道,整个高丽已然在宋军掌控中。

    那一水之隔的日本又怎么可能不心惊肉跳呢?

    当初赵宋设置海东总管府的时候,警惕心大起的可不止一个高丽。而事实也的确如平安京所料的一样,宋军才站稳脚跟,就立刻图谋起日本了。虽然只是区区一个佐渡岛。可那也是日本的领土不是么?

    宋人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那里,谁敢保证他们不会得寸进尺?

    但高丽当时已经咸服,日本也不敢孤单单的去挑战西边的庞然大物!

    现在,先一步对大宋让步的高丽已经成了那庞然大物的口中食,日本权贵不汗毛倒立才怪。

    这次派遣人数众多的使团前来朝贺,偏时间还赶晚了,距离过年只剩下十一二天,衙门都快要封印了,日本使团这才抵到明州,贺正旦使还真叫人呵呵。内里要是没隐意才怪,甚至他都能猜到日本权贵所要表达的意思。

第五百六十九章 沉翳

    明州可是对外商阜,各类消息繁多,百姓们或许不如天子脚下的汴京市民关心时事,但也没人是傻瓜。

    正旦使在这个时候才赶到明州,怎么品,这味道都有不多。

    那些熟知中日往来的两国商贾,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日本国像来很矜持的,怎么突然间谄媚事人了?

    而聪明人很快就想到了高丽,继而再从如今的高丽想到了现在的日本……

    商人们或许会在闲情雅致的时候抒发一下自己的爱国情怀,可当利益有被牵连时,爱国情怀是什么东西?

    想象一下赵宋与日本交恶的结果,不少明州商人的脸色已经大变。

    “这可如何是好!”

    明州黄氏商行的东家神情显得十分不安。

    他们黄家早在仁宗朝就开始涉及对日贸易,从书画纸墨到茶叶、丝绸、布匹,现有新近扩展开的铁器、棉布、鲸肉和马匹,行商百十年,累资巨富。在日本利益极重。

    如果两国起了刀剑,那不管日本的结果如何,黄家的买卖皆要大受影响。这最终会严重影响到他家的利益的。

    “万一日本强项,我家到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这么多年的对日贸易下来,黄氏轻车熟路,获益亦是不小,对远洋贸易根本就没迫切需求。只多是趁着下南洋的风,开辟了一条通往吕宋的商路,但后者之利远不能比之日本。

    “东翁,现在这件事情以在下来看,已经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不过,日本国弱力薄,那当权者再是桀骜,也不会不智到与我大宋为敌吧?”这几年赵宋官民的心气可是坐火箭一样向上升高,已经到了区区一商贾官家都不把日本放在眼中的地步了。

    而就在那明州黄氏在商议对策,自己给自己打气鼓劲的时候,日本使团来到的消息也被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往汴京。

    仅仅是才三天,消息就已经传到了赵构手中。

    日本人派来了正旦使。

    这并不能叫他惊诧。

    小鬼子欺软怕硬的性格是埋藏在他们这个民族的骨子里的。

    在过去几百年里,日本人为什么仰视中国?还不是被李唐给打疼了打服了,然后才‘崇洋媚外’的么?

    你文化昌盛并不是他们怕你的前提,你能暴打他,吊打他,才是他们俯首的根本。

    就如近代史上的小鬼子一样,当巍巍中华被西方列强的坚船大炮给轰塌之后,日本人转头就要脱亚入欧。

    那时,崇拜强者的日本人对西方文明充满了敬畏之情。

    而现在这个时代呢,日本人眼睁睁的看着大宋近几年间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他们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是用一场国战来整合内部的各方面势力,然后押上老本的du一把?还是怀着敬畏和莫名之情,对现在的赵宋低头服输?

    之前的几次使臣往来,赵构相信他们已经‘看’到了赵宋的强盛,更别说两国民间往来繁多。

    日本对中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只是中原剧变的时间太过短暂,如果日本局势能够持续,无有大的危机,说他们等个几年能派出遣宋使来,赵构都不觉得意外。

    现在派来正旦使,这是对赵宋的一种示弱示好,之前他们可从没这般过的。

    但偏偏正旦使又要迟到了,不管日本人给出了什么理由,那都不是真理由。真正的原因就是小鬼子在显示强硬。

    他们在告诉赵宋,我软归软,但软中带硬,还是有一把骨头的。甚至赵构都能想到日本人送来的贡礼,必然是非一般的丰厚!

    赵构不把日本放在眼中,农业时代,日本与中原的差距是他们追也追不上的。

    这个敌人他会留给自己的儿子。

    等到日本内乱生起的时候,那才是解决他们的最好时机。就如之前的高丽一样。

    而现在就任凭小鬼子去耍心机了。

    赵构现在只把目光对准朝堂,对准宫廷。

    无论是忠烈祠还是贤良祠,都已经在朝野内外掀起了巨大风波。前者对应的是军队,但时间跨度的大小却是还要讨论的。

    是从开国时期算起,还是从靖康年算起呢?

    朝野乃至军中至今还争论不休。

    然后就是贤良祠,那个争论声就更大了。

    比如王安石这种人,赵构是支持的,但朝野上下都有反对。

    别看后世对王安石变法持肯定态度,但在当世,则有太多的人是持否定态度的。蔡京真的很坑人,他以王氏新法和新学的继承者自居,举着改革的旗帜消灭反对派。绝对的臭不可闻,以至于把王安石都熏臭了。

    甚至不少人都认为赵宋有靖康之危,王安石及其变法乃根本原因。

    而对司马光呢?

    还千古两司马,赵构也是呵呵了。

    他对砸缸的感观是很不好的。这人首开大面积党争之恶习;首开以政治正确以排除异己;尽废新法,无分好坏;援引朋党,遍结盟友;以德服敌,弃国疆土。

    偏执狭隘,当个史学家也就算了,也配做千古名臣?

    可偏偏朝臣上下普遍赞之。

    什么司马温公改新法,或劝其防后患,公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更不论一己利害。虽圣人,不过如此说。

    什么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

    什么故其生也,中国四夷望其用,及其死也,罢市巷哭思其德,其能感人心也如此,是岂人力所致哉,自古未之有也。

    某种程度上,赵构都要把他与晚清那位“立国之道,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士橹”的倭大学士划等号了。

    但这场叫赵宋朝野上下全都留神关注的大事,也叫才踏上陆地不久的日本正旦使太政藤原忠通看的心旷神怡。

    “不愧是中原物华之处的圣天子,这种轻轻松松就能收揽军心的妙法,真的是发人所未发,见人所不见。”在鸿胪寺官吏跟前,藤原忠通拍手叫好,满满的心悦诚服。

    “吾等归国后,定当向法皇进言。”

    “公所言极是。”副使也附和着说。一副得了大便宜样儿。

    这种惠而不费的东西,的确是谁都能学习。鸿胪寺人的脸上荡漾起笑容来。

    一番寒颤后,藤原忠通遣退副使,看着一同告退的宋朝官吏,欢喜的脸色立刻变得沉翳。

第五百七十章 淡马锡

    作为日本的太政大臣,作为鸟羽法皇的心腹,藤原忠通看问题从来不是只看表面。

    日本与中国的问题实质是什么?

    那是区区一两个妙策可以打消抹平的吗?

    中原实实在在的超越日本十倍百倍的实力,才是日本眼下危机的根本源泉。

    双方实力上无可弥补的差距才是叫日本破开二百年传统,屈辱的前来朝贺正旦,并且是用这种很悲哀的手段来显示自己委曲求全的态度的根本原因。

    我对你屈服了,我给你磕头了,可我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刀。

    即使小刀很短很钝,但它也能伤害到你。而我虽然已经对你屈从,却也会死死把握着自己仅有的力量!

    这真的是一条很危险很危险的路。

    对于宋人的选择,对于赵皇帝的决策,日本人再多的表现也起不到一点作用。他们现在就等于是摆出自己的资本后,然后将决策权完全教给对方,将自己的‘生死’完全操纵于别人的一念间。

    这是藤原忠通这等日本政坛的显赫人物很久很久都没感受过的悲哀了。

    可这又是那么的不可逆转!

    别的不说,只看宋军以佐渡岛为翘板,踏足虾夷地后的表现。他们迅若雷霆一样的扫荡四方,扫平周遭一切的敌对力量,将一个个虾夷人部落纳入麾下。

    如非虾夷地地势中高,山峦起伏,密林遍布,怕是所有的虾夷人都已经做了宋军的盘中餐

    如此再想想日本的征夷大将军,想想日本在陆奥的镇守军,两国军兵的战力高下就一目了然。

    偏中原的赵皇帝又是近乎于开国帝王般的雄主,“足智多谋,英明神武”不足以形容其能力,叫藤原忠通不得不想到高丽“失国”时的那些诡异场景。

    那一样的计策也是能用在日本身上的啊。

    与叫西京两班造反所致亡国边缘的高丽相比较,国内各方势力裂痕也是清晰可见的日本,不是很异曲同工吗?

    但可恨的就在于,明明国势已经很危险了,国内却有那么多的人视而不见。

    连一个区区正旦使的问题,都吵闹了多次才有结果。

    想如法皇所想“师从中原”还不知道要废多少口舌心计呢。而藤原忠通最怕的还是废了无数的口舌心计,还是无能为力!

    这几年随着宋军在东海的扩张,日本早就对赵宋‘另眼相看’。

    毕竟中原已然羸弱二百年,之前更是近乎于亡国,却不料短短数年间就从一个小矮子变成了巍巍然的巨人,怎能不叫人震惊?

    赵皇帝抬高武夫抑制士大夫的那些手段,被日本朝野普遍认为是强势帝王的一种集权手段。

    鸟羽法皇做梦都想如赵皇帝一般,揽天下大权于一身,但那哪里轻松就能达成的呢。

    别的不说,就藤原忠通自己,要他放弃手中的实权,放弃藤原家数百年来所积累的政治和军事力量,把一切权利尽数付于鸟羽,他自己都不愿意。

    现在,一种无法排解的愁苦在藤原心中回荡!

    而也就在藤原忠通愁苦的同时,一支由一大两小三艘福船所组成的船队抵到了淡马锡。

    如今的淡马锡被宋军经营多年,不仅港口码头城池一应俱全,城内城外也是屋舍俨然,人头繁密的很。

    岛上有不少的土人,甚至不少人还是南洋的土人权贵,但一应规矩上却俨然就是汉土,行汉风、从汉俗、言汉语、书汉字!

    小冰河气候对南洋也多少有些影响,可对于初来乍到的国人言,这儿的气温依旧是叫人想象不到的炎热。

    王彩打量着不远处的淡马锡城,从外观上看起来,与国内普通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分别,城池呈正方形。青色的包砖城墙看起来极为坚固,约有两丈余高,城墙开有四门,每个城门附近都有筑有一座瓮城。城墙之间,每隔三十步设有一突出的马面敌台,但四门并没有护城河。有的只是高高飘扬的宋字大旗,以及一队队守卫的军兵。

    城池的面积也不很大,因为宋军还没有与三佛齐翻脸的准备,按照协议,这儿的驻军并不多。自然城池就也不能太大了。

    在中原人的眼中,这等小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县级小城,但对于当地的土人,如此一座城池已经可被冠之‘坚城’两字了。

    不过相比于国内的那些个港口码头,王彩倒是觉得这淡马锡港口被造的十分漂亮。

    首先这儿街道极为宽阔,石板砖面铺得非常整齐。

    其次是这里的绿植极多,道路两侧都种有高大的椰子树,别有一番风景。

    最后就是这里的房屋楼层,普遍是三层往上吧。

    或许是为了适应这里的炎热气候吧,屋舍都很修的很高。且建筑形式也很怪异,横平竖直的,没有中国人所熟悉的飞檐翘角。

    王彩看不到淡马锡城内的建筑模式,只说淡马锡港口,三纵两横的街道布局里,就都是这样的建筑。用料似也都是砖石,而不是国内常见的木质结构。

    很显而易见,这种坚固的建筑叫人更能抵御骚乱与战火。

    作为赵构的表兄,潭国贤孝长公主(神宗皇四女)的儿子,王彩并不是纯粹的纨绔子弟。

    他舍弃在御前司的安稳职位,转而参加了勘探司所属的远洋探险队,那也是有着远大抱负的。不管是探险队出发前,还是在乘风南下淡马锡的路上,王彩把手中关于淡马锡的一些资料早就翻烂翻透了。

    他是很清楚淡马锡开拓的这几年中所经历的艰难困苦的。

    为了不进一步的刺激三佛齐国,宋军在淡马锡的水陆驻军始终有限,即便是现在,整个淡马锡驻军也不过两千人。

    但淡马锡又以财富繁荣而闻名南洋,多少人将它视为一个聚宝盆。

    所以,这里的局面真的并不很安全。

    这几年里光是奴隶暴乱就发生过多次,早期的码头也早在一场场动乱中化为了灰烬。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些个敢发起暴乱的奴隶是怎么才被奴隶主给安安稳稳的送来淡马锡的,而能这么安安稳稳的看着奴隶一路的奴隶主,又是怎么的疏忽大意,才叫上岸的奴隶看到可乘之机的。

    没人知道这个未解之谜。

    所以宋军在淡马锡的建筑模式就自然而然的有了新改变。

    如今,就算是距离港口较远的田亩农庄之中,耸立的也是块头高大,集居住与防卫于一身的圆形土楼。

    只有码头东北的一片土地上,王彩才算是见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一栋栋建筑。

    而谁都知道的是,那片地方是淡马锡的富人区,里头的居民非富即贵。

第五百七十一章 探险

    勘探司是隶属于内务府的一个老机构了,从开始时的勘探矿产,比如佐渡岛上的金银,到现在的海路大探险。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服务于赵构意志的机构。

    远洋探险队还是勘探司第一次派出,一共准备了两批次,一波沿着鲸海向北,一波就是王彩他们向南,抵到淡马锡后继续向南,穿过为三佛齐所控制的巽它海峡后,向南向南!

    这就是王彩他们的任务!

    探险队的到来根本就没有在淡马锡激起一丝一毫的风浪。

    区区三艘福船,还是两小一中,这点载量淡马锡太司空见惯了。随着赵宋南洋大分封的开始,东南沿海各路越来越多的商船往来于淡马锡,其数量繁多比之靖康之前是直线提升。

    王彩等也无意兴师动众,锣鼓喧天的叫人知道他们的目的。

    默默在淡马锡进行了一番休整,补充好物质、淡水等,就悄悄的开拔了。

    作为探险队的书记官,用自己的笔记载下自己肉眼所看到的一切,这是王彩的职责。

    但如何的保全下更多的人,如何去更好的履行完自己的职责,就是探险队提举张保的任务了。

    作为张荣的从弟,张保在军中本可以有一个比较光明的前景的。然点背不能怪社会,一次清剿海盗的战斗中,十拿九稳的战斗,军兵死伤都寥寥无几,张保的手指却掉了两根,是只能退役。

    如今来探险队任职,张保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比较作为一个专业的前外洋水师军官,张保从军几年,学会的可不只是拎刀子砍人,指挥战船厮杀战斗,他更是从教习那儿学到了专业的远洋航海技术和相应的天文星象等知识。

    那些教习是朝廷专门从海商哪儿拿来的,一个个都是多次出海远航的人,是现下时空中最专业的航海人士。

    张保在水师中历练了几年,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又有不俗的理论知识,操纵一支小型船队往来于汪洋大海之间,那是毫无惧意的。

    “爪洼之南……”

    看着海图上那大片的空白,张保眼睛瞪得都要冒光了。新大陆,封爵!这可是出发前蓝总管亲口对他说的,这是天子的许诺!

    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等的爵位呢,那也能叫他一步登天啊!

    而且更叫张保欢喜的是天子对远洋探险的重视,竟然拿出了爵位相酬。大宋这几年战事不断,可封爵也非易事。因为如安南、南洋这等战功,朝廷是根本不承认的。

    那样的战事打赢了打胜了才是应该!

    别的不说,就张保那族兄张荣,现在已经已然是大宋有数的水师军将,可至今也无爵位。

    张保自小就信服张荣,结果一个远洋探险,反倒叫他有可能越过张荣先一步封爵,这在精神上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既然天子这般重视远洋探险,那这事儿就肯定不是一锤子买卖。他能带船出来第一次,就还能带船出来第二次,就跟领兵打仗一样,第一次出征立下大功,第二次出征再建立新功,那一功加一功,加不几次就必然能再次晋爵。

    他现在还不足三十岁,这汪洋大海之上少说也能再跑二十年,这能出去探险多少回啊?

    张保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功成名就的‘捷径’,保不准王彩那等勋贵子弟就也是跟他一样看到了好处才来的。

    那未来的前景真的是太美妙了!

    巨大的喜悦叫张保完全把危险、风险抛在了脑后。

    大丈夫在世,要建功立业,哪里能不经历危险,承担风险的呢?

    想想汴京城内的赵家皇帝,当初不也是担负着巨大的风险和危险于河北起兵的么?

    再一次做好了心理建设的张保,元气满满的走上了甲板。

    船队现如今已经越过了巽它海峡,南太平洋炙热的烈日照耀着浩瀚的海面。

    按照皇帝的指示,越过巽它海峡的探险船队,要先向东航行,贴着狭长的爪洼岛向东去,直到爪洼岛的最东段,再转而向南。

    张保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他绝对服从皇帝的指令。

    事实上赵构能帮他的也就这么些了,他还大致记得澳洲的位置,香料群岛东南,而不是爪洼岛的正南。具体的位置是看吕宋,澳洲在吕宋群岛的正南方位。

    还能记得这些的赵构如是便做下了那样的指示。就跟他对北去的探险队也一样做出了很莫名的指示——点出了千岛群岛和阿留申群岛。

    相信两支队伍的提举官在见到澳洲和美洲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吃惊。

    中原国内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两支远洋探险队的事情,事实上就是在知道的人群中,怕也只有赵构对他们牵肠挂肚。

    而在赵不试等人的眼中,那就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有那个时间,他们把贤良祠的人员名单多确定一个不香么?

    那忠烈祠的争论已经结束了,时间就定在了靖康年,可以说皇帝是把自己老爹和大哥的脸皮都扯下来踩在了地上。

    也亏得太上皇已经仙逝,吴王也已经下了南洋,要不然吴王一系的大大小小,那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可是贤良祠却始终在扯皮。

    不止仅仅因为王安石与司马光,而是因为‘名’字太诱人了。

    自古以来,看透荣华富贵的人有不少,但堪破‘名’字的人却千万中无一。

    多少清廉一生的官员,不贪财不贪权,贪的就是一世清名。

    尤其是中国人百善孝为先,那些子孙后人(学生)在朝的人,一个个为了自己父祖辈的荣光可以说豁出去不要脸了。

    那神宗朝以前的名臣还好排位,但到了神宗朝之后,时间一下子拉近到了一甲子年内,如今的朝野上下还存有着不少人的后辈晚生在,那排名列位就一下子变得艰难了。

    也就赵构还能稳坐钓鱼台。

    但是他可以不为外朝的事情费心神,却怎么也躲不开内廷的事。

    邢氏与潘氏憋了两个多月,终于是憋不住了。

    几次三番的向赵构刺探着消息,因为赵构已经叫内务府准备册封大典了。后者已经着手准备起了太子冕服和相配套的服饰。

    这可不就是在撩拨这俩人么。

    “急什么急,等到时间了,自然就告诉你了。现在还为时尚早!”

    老大的一张床上,帷帐布幔内,刚刚还畅快淋漓的大杀特杀的赵皇帝,现在跟被抽调了骨头的大懒虫一样,说着话竟然就眯起了眼来。可把怀里的潘氏气的发狠!

第五百七十二章 喜悦

    当藤原忠通引着日本使团人物再次回到江南时候,时间已经是春光明媚的三月了。

    长江北岸,瓜洲渡里,一群个头矮小的小鬼子望着与自己来时已经大变了模样的长江两岸,一个个咂舌不已。

    虽然他们早就听说了宋人善用水力,无分公私州县,皆大起水车。但先前来到时候正值冬季,江边的水车早已经停下。没奈何,小冰河时期天寒地冻,即便是宽阔激流的长江都免不了冰封的下场,更别说其他了。

    那水车尽皆立于岸畔,彼处冰层最厚,亦是最早结冻,别说小鬼子来的忒晚,那便是再早俩月那也无能看到水车在转动,江畔水岸一座座作坊工坊热闹的沸反盈天。

    但是现在,这些人一路沿着东南的官道下淮南,彼时冰雪消融,水车复动,一家家昔日冷清的工坊现如今再度热闹了起来,那一种迥然有别城池市井的蓬勃动力,叫日本使团上下全都震动。

    这是日本之人所没有见到的一种力量。

    他们那里也有各种各类的工坊,所属不一,大小也不一。但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密集的工坊。

    将一座座工坊隐藏在庄园内,再强大的一股力量被无形中分割的七零八碎。封建农业时代的日本是不可能诞生出‘工业’的。

    哪怕这‘工业’是初级的不能再初级了。

    而在大宋呢,工坊虽然还不能随眼可见,可水力、风力、畜力驱动的器械却已经有点遍地开花的势头。

    日本使团经过徐州的时候,也就是利国监所在。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副完全超出了他们大脑天际的画面——一股股浓烟直冲到天上,远远的望过去,日本人都以为是有妖魔降世。

    利国监,赵宋有数的冶铁基地之一。现在这里光是冶坑就超过了五十数。

    哪怕技术还十分的落后。可质量不够数量凑。这里绝对是当今世界上最最顶级的冶铁锻造中心之一。

    五十多处冶坑,每处冶坑都在百人朝上,过半为大户掌控,所产铁料三中取一上交。

    这税率较之先前着实升高不少,因为之所以冶坑所产铁料运销都是有官府统一安排。可现在其余下的铁料是由矿主自行贩卖,利润大增。故而税率水涨船高,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着极限设置税率,这本身就是赵宋的老传统么。

    利国监每年岁入铁料可超五百万斤,远远超过了先前最是鼎盛的神宗朝时。

    这是因为利国监现在监查严格,往日里的潜规则——瞒报漏税——荡然无存。而官府对剩余铁料的放宽,也让冶坑户主的生产动力大大升高。

    整个利国监各冶坑的从业人员数额都在普遍上升,内中被官府直接掌控的一些冶坑,采矿伐炭人数都能超过五百人丁。

    这儿本就是赵宋的四大炼铁基地之一,现在它的实际地位是有些在下降,可规模却越发庞大。

    就是因为赵构的推动。虽然他无能力去跨越式的开发矿产,但转手推动一下宋朝的冶铁业却也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这东西是有利可图的,只需要朝廷松一松口,有的是人愿意出巨资来经营铁矿。

    而徐州更是因为铁料市场的兴起而直接触发了其锻造业的蓬勃发展。

    别的都不说,有了铁料后,只是去打造铁锅、菜刀、铁剪,那都是有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

    成船的铁器沿着运河被送到了大江南北,或是在中原销售,或是被出口到日本、南洋,乃至是遥远的天竺、天方,铁锅等器物绝对是眼下贸易的抢手货。

    这就使得徐州境内的锻造工坊扎堆,其有限的河段(泗水)两侧更是汇聚了一座座工坊,一辆辆水车耸立。配合着这些工坊的工匠,以及水陆间往来不绝的客商和那一船船的货物,可不就有一股无言的伟力叫日本上下都为之禁喏。

    如果这些工坊是日本的……?

    从徐州到瓜洲渡的一路上,藤原忠通不止一次的这样想,整个日本使团上下也都不止一人的如此遐想过。

    如果这些工坊是日本的,那该多美啊。

    宋人只是区区一个利国监的产铁就甩了日本十条街。

    两国国力差异之大,由此可见。

    “宋人工商之盛远越我国,财赋之巨亦胜过我国许多,吾忧国事,多日冥思,有所得。”藤原忠通下笔有如神,在一个随身的小册子上连连写道:“宋人报纸有言:商旅不行,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

    立国之本首在赋税钱粮。然今日之日本,半数土地化为庄园,余下虽属知行国,却多为皇族、廷臣所得。”

    朝廷的赋税在连年减少,情况已经危及到了什么地步,作为太政的藤原忠通心知肚明。

    在全国半数土地已经庄园化的现在,日本的庄园领主制已经彻底建立。

    大量的农民成为庄园的专属农民,庄民生产粮食、农副产物、山林产品和家庭手工业品,这些产品除少部分用于满足庄民本身需要,余下的就是庄园主的财富。他们或是用来享乐奢靡,或是用来维系庄园武力。

    作为朝廷的官员,或是寺庙僧侣,庄园的领主通常具有使庄园免于外界干涉骚扰的权势。这就像中国汉末三国时期的地方豪强。想也知道他们能拿出多少钱粮交税,又有多少财富民口被他们隐没在庄园内。

    而且一个个庄园就是一层层隔阂,庄园经济作为一种农业同家庭手工业紧密结合的自给自足型经济,整个庄园便是一个同外界很少联系的经济整体。

    以至于日本民间的商业还相当原始,便是平安京、奈良等贵族云集的地方,定期市外都少见固定集市和小卖店。某种程度上,与中国往来频繁的平户港都是日本商业最是繁华之地了。

    日本与中国的贸易,看似很多货物已经流入了日本,但却是直接进入贵族手中,进入庄园的。

    民间的商业实在有限的很啊。

    藤原忠通自负是不敢去动庄园的,那太烫手了。别看他是藤原一族的头脸人物之一,还是鸟羽的心腹,当朝的太政,但要是真想不开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却也只有身死族灭的下场。

    可要是在商业上动手呢?

    旧有的利益不去触碰,而是去开辟新的利益,那就是狠狠地咬下一口,想必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藤原忠通脸上闪出一抹喜悦。脑子里的思路彻底贯通了。

    “总算没有白走这么一遭!”

    虽然没能探明赵皇帝的心意,是一大遗憾。可能从中寻到一条可行之路,另辟蹊径,则为大善也!

第五百七十三章 别无选择!

    冬去春来,新的一年开始了。

    在明媚的春光中,一船接着一船的移民不断的向南而去。

    多少移民泪洒,但这并不能叫官府生起有丝毫的怜悯。

    以岭南诸路为例,朝廷下了命令,每县打底儿三百户,一些繁华之地,迁移人数更要多达五百户去。

    一个个县汇聚起来,那总数就要高达十万人上。

    他们是不得不迁移,是想留也留不下。

    可不是婆罗洲还有中南半岛,亦或是吕宋,屡次提升移民条件,使得百姓为优越的条件吸引,纷纷投往的。

    海外藩国册立,南洋战事大起。土汉正值交攻之际,任谁都知道这并不是百姓们前往投奔的好时机。

    如果不是朝廷发令在,哪怕几位藩王把条件一提再提,怕也前往者寥寥。

    也是因为此,吕宋成为了这场‘迁移大战’中的胜者。

    因为此地的土人早已经被宋军通通镇压,那山岭密林之中固然还有顽固不化之辈存在,但那只是芥跻之癣。

    在几个迁移地中,彼处的治安环境乃是最好的。

    如果可以,百姓们自然更愿意投奔吕宋。

    而且吕宋的移民条件也不差的。

    广州是大宋在岭南最为重要的一个港口,随着南洋大开发,岭南区域的重要性不断的被提升,广州城也更见繁华。这里是成千上万的移民离开大宋的必经之地,岭南各路的移民或是乘坐海船,或是乘坐内河运船,不知多少百姓被陆陆续续的送到广州。

    然后乘坐上远洋海船,一船一船的被送去更南方。

    事实上南洋与岭南的距离虽然不小,却远没有到相隔万里重洋的地步,而且双边往来繁多,移民们未来未必就不能回乡看一看。

    然而海路颠簸,危险重重,移民地也不安全的很,未来都充满着不确定性。

    故而,每当移民登上海船出海时,背井离乡和生死未卜的悲苦往往都会交织在一起,使得每一艘移民船的起航都伴随着哗哗的泪水。

    移民局下属的教员再是把移民之地夸得天花乱坠,那对于迁移的百姓而言也是一片从未想过和见过的异域!

    未知的恐惧深深地攥着他们的心。

    ……

    和其它的移民一样,携带着妻儿的王德昌又一次想起了家乡的山水,想起家乡的房屋、田地,天知道他们王氏一脉人怎的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落得了如此境地!

    他从叔王时雍在靖康年间都做到了吏部尚书、开封府尹,是只差一步就能登上宰执之位的人。

    高州王氏也一度风光无限!

    就算是吴王失国,王时雍跟着归附新朝,那也一样做的高官。

    但谁知道时运就是那样的不济,归附新朝之后,王时雍就接连出错获罪,三年不到就从朝堂大员变成了平头草民,王氏也在高州丧失了先前的优越地位和影响力。

    背负着夺职罢官的名头的王时雍,名头可不那么好。因为他的骨头软,在赵构与士林士大夫你来我往的时候第一时间站队赵构,士林声名大坏,今日一遭被罢官去了职,竟然是连王氏的家门都不能维持。人也是又羞又惭,又哀又怨,不两年就死了。

    那之后的王家就更是倒霉了。

    王德昌也是打小读书的,虽然在先前时候没能读出来,可在赵构改制后,他第一时间考中了秀才,在高州衙门里某了个差。人生前途还是很不错的。

    可在王时雍倒了后,他也被人寻了差错丢“官”去职。

    之后几年更是干啥啥不顺,等到皇帝划线时候,本来家底颇丰的王氏一族,赫然大半家户都落到了红线以下。

    王德昌就是此列人。

    家中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亩地!

    就依他一妻一妾一女二子的规模,一百二十贯钱的收入如何能有?

    那五十亩田他可都是租赁出去的,每年租税,纳了粮税后还能剩下四十来石米,温饱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但想要过得好也难。更别去想着年入一百二十贯钱了。

    高州的官府对于王氏也很不友好,以至于去年今岁,王氏一族就已经是分崩离析。

    “眇眇孤舟逝,绵绵归思纡。我行岂不遥,登降千里余。……”

    扶着船帮,王德昌泪流满面,人都恨不得哭昏过去。

    王氏也满面的悲苦,目光恋恋不舍的望着岸上,人也悲伤的不能自已。

    倒是两人的长子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高州故乡有什么只得留恋的?

    当日叔祖罢官还乡,高州就已经无有王氏的立足之地。

    这几年前程坎坷的何止是他家一户,整个高家都在走霉运,这岂能是真的天意?完全就是人为造成的么。

    想到自己先前在书院遭受到的冷遇和嘲讽,这个年纪才十四岁的少年,心里对高州就半点留恋也没有。

    既然老家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活路,那就移民去么。

    至少日子会变得更好不是么?

    他家在变卖了资产后,手中本就有着一笔积蓄。且高州的五十亩地在南洋就能换到五百亩的补偿费,加上六人被分划的六百亩,这就是一千一百亩地了。

    连续耕种十年就是他们家的产业了,还能凭借田亩从银行贷上一笔钱,这完全就能购买奴隶来做帮手。加之他父亲还有秀才的名头,识文断字,之前更是在府衙里做了几年公,到了南洋后自然能优先录用。

    这样的日子明显比高州时候更有奔头不是?

    这般的又还去留恋故园作甚?

    岂不闻苏东坡有言:此心安处是吾乡!

    少年觉得,那不知道在何方的迁移地,就比高州更叫他心中安和。

    事实上当人意思到自己已经别无选择的时候,人是很会安慰宽慰自己的。

    除了那些自爱自叹的人。很多人都知道,你或许很辛苦,很努力,在路途上跌跌撞撞一身伤,但别人永远不会感同身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所有人都只能看到胜利者的光辉,而忽略了失败者的泪水。

    你要明白,当你绝望之际,除了坚强你别无选择!

第五百七十四章 拜占庭来使

    赵构早已经把王时雍这位正史中的‘金人外公’忘在了脑后。

    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被他无声无息中拿下的前朝廷重臣的族人竟混的那么惨。

    一切后事他都交给了皇城司。他相信皇城司会把一切都做的完美。

    一个名声坏掉,官儿也丢掉的无耻文人,那是挡不住皇城司的手段的。

    而即便他知道了王时雍族人的悲惨遭遇,他也只会对皇城司提出表扬。谁叫王时雍太叫他恶心了呢。

    正史里,这个赵宋的国家重臣,在宋军大败后,为了挣表现,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富贵,把金人的命令当圣旨,在汴梁城内大肆收刮美女,然后乖乖地给金人送过去享受。

    可谓是无耻至极。

    赵构的穿越让赵氏皇族和整个东京百姓免去了一场浩劫,可他并不会因为王时雍还没干过一些糟心的事儿就觉得他是个称职可用的官儿。

    事实上不止是王时雍,还有徐秉哲、吴开、莫俦,还有范琼,这些个在靖康之耻里浓墨登场的小丑们,赵构是一个都没放过。

    全都用或明或暗的手段给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至于王德昌这样的王时雍族人,也活该他家倒霉。毕竟王时雍风光的时候,他也一样跟着享受了风光不是?

    而且这些人还有一定的文化水准,正好用来填补藩国文气。

    就是皇城司也没有把这些人当做一回事儿。动动手就能跟碾死臭虫一样碾死的东西,还能被当做大敌慎重以待吗?

    王德昌之类人的遭遇最后只能成为普普通通的一册文档被记录被归档,然后被封存。或许几十年几百年后都不能见的天日。

    除非有朝一日大宋失国,然后皇城司的档案库还被新朝给彻底拿下了。

    就在广州港口一批批的银民不断被送出的时候,奥威特乌斯却站在驿馆的馆舍中,面对着温和的暖阳展现出开心的笑颜。

    他刚刚来到广州没几天,但奥威特乌斯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国家。

    这不只是因为这个帝国无可争议的强大和不可思议的广阔,还在于这个国家各个阶层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那种活力。

    对于来自拜占庭的奥威特乌斯言,这种活力真的叫他陶醉,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祖国感受到这股鲜活的力量。

    现在统治着君士坦丁堡的科穆宁王朝,已经不具有马其顿王朝时代的在亚洲和欧洲同时发动大规模军事进攻的能力。此时的拜占庭帝国封建领主制度已经形成一定的规模,军事贵族对广大领地实行终身监领,承担向国家交纳租税和提供军队的义务。

    这就跟日本的局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两个间隔上万里的不同国度,却同时面临着自由农民人数锐减,常备军兵源枯竭的问题。以至于一个国家不得不严重的依赖于外籍雇佣军,另一个国家的武力则被地方领主把握。

    如今在位的拜占庭皇帝是约翰二世,他是科穆宁王朝的第二任皇帝,是一个非常有政治手腕与智慧的人。

    虚弱的拜占庭帝国在他的统治下有了很大的起色。

    当然谁也不能否认这其中有着十字军很大的功劳。

    不是他们在帝国的东线承担起了对抗塞尔柱突厥人的重任,拜占庭帝国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过的那么轻松。只需要面对西北方的匈牙利和塞尔维亚即可。

    但拜占庭帝国与十字军国家也有着非常重的矛盾,因为十字军在最初时候是高叫着收复失地,承认拜占庭对于安条克的统治权的。

    可事实上占据了安条克等地后,自封为安条克亲王的博希蒙德却拒绝臣服于拜占庭帝国。

    只不过二者间的矛盾从来没有被激化。

    彼此间的争斗还是在不动刀兵的大前提下用智慧来解决的。

    好了,略过这段话题,拜占庭人与十字军国度的纠纷对现在的大宋没有半分的干系的。

    可是当宋军兵锋进入河中地区,当他们占领东喀喇汗国并且露出一种继续东进的势头后,拜占庭人兴奋了。

    他们看到了可乘之机。

    哪怕约翰二世一度跟塞尔柱人结盟,约定东西两面夹攻达尼什曼德王朝。

    这是一个塞尔柱人的分支王国,统治着安纳托利亚半岛的东北部,也就是后世土鸡的东北部,与高加索地区接壤。是反抗十字军的主要天方武装力量之一。

    桑贾尔跟景教徒们一样把达尼什曼德王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都跟约翰二世结盟,但最终塞尔柱帝国的军队也没有真的对达尼什曼德王朝下刀子,而是在约定时间到来的时候拔寨而走。

    由此可见,天方世界还是很‘团结’的。

    在达尼什曼德王朝等势力实力不支的时候,他们向桑贾尔求援,后者肯定很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倒霉。

    这是桑贾尔的地位和影响力所决定的,因为他是大塞尔柱帝国的皇帝,是所有突厥化塞尔柱人的共主。

    就跟很多人认为的,拜占庭帝国也是十字军国家的后背支持力量一样。在十字军国家陷入危机的时候,拜占庭帝国肯定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但事实却表明这是扯淡的。

    约翰二世一个金币都不愿意为十字军国家花费。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万里之外的中国人接触接触,因为宋帝国在河中地区的攻势,明显可以牵制去塞尔柱人很大的精力。

    所以奥威特乌斯就来了。

    带着约翰二世的国书与礼物,隐姓埋名的进入到天方半岛,通过一些古老的友谊,乘坐着一艘大三角帆船,远渡重洋,进入到麻六甲地区。

    也没有经过淡马锡,而是跟驻旧港的宋办事处略有接触,便直接前往广州来了。

    在这里,在这座他此生踏足的第一座中国城市里,奥威特乌斯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目睹的一切。

    相比于拜占庭的城市,或者说是整个地中海沿岸的每一座城市,一样是港口城市的广州给他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在他老家,哪怕是君士坦丁堡,或是富庶的威尼斯,你也绝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安祥与平定。

    没有乞丐,没衣衫褴缕的穷鬼,你在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到菜色。

    哪怕是被宋帝国强制迁移的那些所谓的穷人们,一个个都衣帽整齐,即便不华丽多彩,但也至少是干净整洁,与他老家的差距太大了。

    还有这里的街头巷尾,你可以看到很多面色红润的白发老人,他们笑呵呵的聊着天,或是看着于路边嬉戏的孩子们,要么就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和美。

    “我的主啊,这里不是天堂,可跟拜占庭比,这里跟天堂又有什么差别呢……”

    “祝福那些被迁移走的人吧,他们这你太可怜了。”奥威特乌斯在胸口划着十字。

    真的是越了解这个国度,就越为码头上的那些人感到可悲。

    他们真的是太无辜了,他们哪里贫穷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浓郁的挫败感

    在奥威特乌斯的眼中,这里的人们,生活安详,平静,男男女女不需要为战争和危机而忧虑,只需要一心过好自己的生活。所以这里家家户户都很富裕,人人都有一副很好的体质,干净整洁,匀称而漂亮。

    真的像极了他所知道的那些关于东方帝国的传言。

    富裕而文明,繁盛而强大!

    赵宋的很多政策和措施都叫他高呼赞赏,叹为观止。

    比如那些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等福利机构,居养鳏寡,救助孤幼,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大脑天际。

    宋人的官府竟然还有余力来管这些闲事?这一年要花费多少钱财了。因为如此的一些机构竟然不是单单在一些繁华富裕的大城市才有,而是每个城市都设有。

    以官府出资为主,地方贤达的捐赠为辅。

    奥威特乌斯一开始听闻的时候,真的是人有些眩晕。

    有种自己辛辛苦苦且还吃不饱肚子,别人却轻轻松松吃饱喝足的同时,还能拿钱来救济他人,这差距也太大了,直有种看不到对手影子的荒谬感觉!

    “是啊,这里的政策太完美了,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妥善照顾,即便是那些孤寡老人和残疾,都可以得到照顾,在养济院衣食无忧的生活。”奥威特乌斯的一个随员赞叹着说。

    “除了主的天国,没什么地方是尽善尽美的。大家别忘了这儿的乞丐,宋人是禁止乞讨的!”又一个人开口了。言下之意是说,中国并非没有穷人,而是禁止乞讨,所以才没有了乞丐。

    “瓦伦斯说的对。这里没有乞丐,是因为中国人把乞丐都流放出去了。”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祖国在别人的国家的衬托下显得一无是处。

    又一个人直接“揭露”了一个真相。

    驿馆里的翻译会希腊文的极少,但是广州城内会天方文的白番却有很多。

    奥威特乌斯他们队伍里有的是精通天方文的人。

    所以这两天时间过去,使团上下人等对赵宋都多少有些了解。

    后者在他们脑海中的印象,除了光芒愈发的灿烂之外,已经大致可见到一些轮廓了。

    而不再是带甲百万,幅员万里,富甲天下,这些虚诞而无实际的形象了。

    “那是因为在这个国家中懒人是受人鄙视与憎恶的,有手有脚,有劳动能力的人,为什么不能去种田做工?都完了我们在码头上所见到的那些移民了吗?他们不缺衣食,却仍要被宋人视为穷人迁居到海外,就更别说真正的乞丐了。”

    使团内有的是被中国震动的人员,根本不需要奥威特乌斯亲自出面,就有人张口反驳。

    而作为一名拜占庭的贵族,出使过不少地方的奥威特乌斯,早已经不再纠结中国与拜占庭哪一个更强大文明了。

    事实都摆在人的面前,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

    奥威特乌斯很清楚要看透一个国家的真实力量,决不能只靠自己的眼睛去自顾自的打量、观察一些很外在的东西,那固然很重要,但却并不全面,只会叫你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而漏掉许多更重要的内在细节。

    就比如那翻译为他展现的大宋乾坤图,大致介绍了大宋的疆域。

    驿馆里的这一幅图据说是今年的新制的新图。偌大的地图上,宋人的位置位于正中央,东方除了一条细虫一样的南北向列岛外,就是茫茫无际的广袤海洋。就跟欧罗巴的西侧大海一样,那里也有一条虫子,然后就也是茫茫无际的大海。

    奥威特乌斯从地图上看到了大宋的南北各路和无数州府,看到了拜占庭,看到了塞尔柱,还看到了神罗。

    这大体上算是一幅很详细的世界地图了。

    但是,一个个被渲染成不同颜色的其他国度,有的一个国家里只标出了三两座城市,有的甚至只有一个简单的国名,连国都都不存在。

    可以说是从东往西,越往西就越是出错。

    是的,这幅地图上有很多的错误,比如说神罗,在欧洲,有谁会把神罗真当成一个国家呢?

    可宋人显然是这么做的,而且他们还很重视这个国度。把之看做是与拜占庭媲美的西海唯二之强国。

    奥威特乌斯听到那翻译如此说话的时候都差点笑出声了。

    现如今的拜占庭帝国已经从危难边缘缓过了一口气,真正的国力也不敢说就能压得过神罗。

    可是宋人怕不知道神罗已经分裂成两拨,正在相互大打出手吧?

    而且拜占庭人需要看的不起神罗么?

    他是不会犯宋人的错误的,不会‘认识’了地图上的大宋就只以为自己真的了解了大宋。

    但不管如何,一个强大帝国的轮廓,已经印在了奥威特乌斯一行人的心中。

    那占据了地图东部疆域的辽阔帝国,那个几乎染红了半个地图的辽阔国度,真的很能给人以压力。

    同时,一项项与拜占庭有着冲突的规则也在不停的冲刷着他们的心。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多人心里都会生出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儿,那是自己的国家和文明被人毫无置疑的碾压后的味道。

    中国人的城市非常干净,在这里你闻不到刺鼻的臭味,也看不到一堆堆的垃圾,街面上更不会有随处泼洒的屎尿污水。

    一个个垃圾桶和一整套城市卫生系统,让广州这座东方城市非常干净,就跟他们见过的码头一样干净。

    那码头是奥威特乌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干净的码头,广州这座城市的街道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干净整洁的街道。

    如果说伟大的君士坦丁堡与西欧的诸多城市相比,后者简直有点像猪圈。那用西欧的城市来对比眼下的广州,他们则就是猪圈。

    还有,作为一名有文化的贵族,作为一名君士坦丁堡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奥威特乌斯的眼睛还看到了宋人的教育系统。

    拜占庭人非常重视教育,如今在位的约翰二世,以及他逝去的父亲阿历克塞一世,都在教育体系上花费了巨大的精力。

    从最低的的初级教育到高等的精英教育,从基础的希腊语、拉丁文的书写语法,到法学、古希腊哲学、天文学、数学、医学和建筑等学科,拜占庭帝国的教育始终代表着欧洲文明的巅峰,包括景教的神学。

    在对赵宋的教育体系有一定的了解之前,他对拜占庭帝国的教育体系充满自信。

    因为在他们那里,只要一户家庭能够付出足够多的代价,哪怕是他只是一个普通农民的孩子,都能够享受到初等的教育。

    上一任皇帝阿历克塞一世除了大力支持国立大学和普通学校外,还专门开办孤儿学校,帮助无人照料的孤儿接受教育。虽然这位陛下非常的热衷于神学问题,写过多部神学书籍和论文,还通过立法大力提倡学习圣经。孤儿学校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主的忠实信徒。

    可这在中世纪的欧洲不就是一个神迹?

    直到他看到了广州城内的官学,从基础的县学、州学,到各类的官办专业学校。

    广州作为一个富裕繁荣的对外港口城市,这里的私学书院本就兴盛。

    等到皇帝放开了限制,等到科举进行了改制,就更直接促进了同文馆、律学院、财会学院等大批民间私学的诞生与飞速发展,包括同文馆。

    它们不止是对公,还兼顾对私、对商,身上或许占满了铜臭味道,但是在商贸繁荣的广州城,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谁不知道几家藩王都在广州设立了专门的办事处,更在一些私立学院入了股,设立奖学金。那些愿意跟随藩王的人,到了南洋就是官身!

    而兴盛的私学反过来在某种意义上又促进了官学的迅猛发展。

    奥威特乌斯又怎么能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朗朗读书声,在几年之前还根本不复存在!

    他只看到了一所所数量众多的学校学院,看到了那数量众多的各科各段的学生……

    心底里剩下的就只有一股浓郁的挫败感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使团北上

    广州很快就收到了汴京的回文。叫当地官府以大国使臣规格,护送奥威特乌斯一行人北上。

    赵构虽然很震惊拜占庭人的来访,却也很乐意与拜占庭帝国建立起联系。

    对于如今的约翰二世,他知道的不多,却也清楚,拜占庭人的实力不可小觑。

    而大宋在未来的数十年,甚至更久的时光中,与拜占庭帝国亦不会产生任何的利益冲突。

    当约翰二世的老爹放十字军进入疆土内的那一刻起,拜占庭人的东线战略就已经被敲定了——放弃!十字军这三个字的缝隙中分明就透着放弃,拜占庭人彻底放弃了自己在东线战场的未来。

    让一堆十字军国家成为自身在东线战场上的屏障,隔绝天方力量的威胁。

    然后自己好安心的休养生息,稳定国内,以及应对西线的种种麻烦。

    所以,大宋与之还隔着一个近乎完整的天方世界。

    双方根本不会有利益冲突,彼此见一见,搭个话,有的只是利益。

    广南东路当即就点起了两百人护送使臣一行人北上。

    他们没有走水路,而是沿着过岭南唯一的一条国道向北。

    后者是赵宋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历经了多年时间,才修筑起的一条道路。沟通荆南与岭南,虽然投资巨大,可收益也是巨大。

    从广州直线北上韶关,出岭南进荆湖,自衡阳登船,经潭州(长沙),打鄂州(武昌)渡江,沿着一条直到直直北上,出武胜关进信阳,然后直入郾城,也就是后世的漯河。接着就又是一条宽广大道直抵汴京。

    有钱了,赵构就想着去改变赵宋的交通环境,疏通渠道、运河是一,在陆地上建造国道是二。

    虽然后者才只是一个开头。

    拜占庭一行人沿途大几千里,是充分领略了赵宋疆域辽阔与民生百态。

    这个疆土广袤的国度里,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富庶而奢丽,但即便是陪同之人口中的偏僻小县,奥威特乌斯等人都能看到其中的祥和富庶。

    用拜占庭的标准来判断,这里真的没有穷人!

    一个个都脸色红润,穿作得体,房屋也修的整整齐齐,这还能是穷人吗?

    恕奥威特乌斯见识少,他所看到的宋人,就是那些被移民的人,每一个也都能成为城市的中坚阶层。

    “五年的时间……”想到翻译所介绍的宋人皇帝,这位强势的帝王竟然只用了五年时间就改变了整个帝国。

    奥威特乌斯实在想不到眼前这个富庶强大的国度,竟然在五年前才彻底结束了内战,在七年前还被北方的野蛮人侵入并围困国都。

    这就有点像是‘罗马是一夜之间建成的’一样,叫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在过去的这些天中,这支拜占庭的使团成员频频因为不同的见解而进行争执,最初争执的是奥威特乌斯的几名随员,比如他的秘书、书记官和两名侍从,后来奥威特乌斯的副手和警卫长,乃至所有人都卷入了进去。也正是在这种辩论之中,他们分裂成了两个群体。

    一派是赞叹宋朝的诸多国政,认为拜占庭应该吸纳化为己用。别的都不多说,那个最大的着眼点银行与纸币,只要能在拜占庭实施,能给拜占庭带来多大的助益啊。

    纸币再是有国家信誉背书,那也是纸啊。

    这些人认为事实胜过一切。

    宋人的一支长驱数千里的远征军就能叫天方世界骚动不安,其国力之强大,疆域之广阔,国家之安宁,有目共睹。

    这样一个繁盛伟大的国度所实行的那些政策,显然是经受过考验的治国安邦之良策。

    拜占庭为什么不直接抄作业呢?

    但也有另一批人以为,罗马的辉煌是一点也不逊色于东方的,西欧的那群蛮子才更像是蒙昧的野蛮人。

    但是拜占庭与东方文明有着无数的不同,北上路途中的种种所见所闻,就可以证明两个国家的风俗、文化、传统等方面有着数不清的不同。

    用宋帝国的政策施展到拜占庭帝国身上,未必会全然适合!

    有了沿途所见到的种种,拜占庭人已经放弃了拿自己的国度来跟大宋比较的劲头,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排斥后者的制度政策。

    别的不说,只一个‘科举制度’,这就能叫拜占庭翻天。等传到西欧之后,更会被整个世界深恶痛绝。

    虽然拜占庭人很崇尚学习,甚至科穆宁王朝之前的君士坦丁九世,还因为国内司法官素质太差而勒令所有人都要去法律学院学习。但这跟唯才是举的‘科举制’是全然的两码事。

    拜占庭的草根屁民也能接受可贵的教育不假,但他们终其一生也难爬上贵族的地位。

    这就像晚清时候的保守派一样,你西方列强是强大不假,但我就是不叼你的那些神神道道。

    奥威特乌斯初期时候还参与讨论,但慢慢的他就置身事外了。原因不是他没兴趣参与讨论,而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画一幅精准的欧洲地图,再配合着那些个王国、公国、侯国,给他们写一个小传,简单的交代一下彼此的联系。这就足够叫他忙碌多日了。

    宋人对数万里外的西方世界了解的很少,可他奥威特乌斯作为拜占庭帝国的贵族,作为拜占庭帝国的外交官员,对于整个西方世界可就了解的太多了。

    献上一副如此详细的绘图,再配上一本小册子——反正宋人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欧洲,过个几年或几十年,他们总会搞明白一切的,这幅绘图无所谓泄密。

    但它却能作为一张虎皮借拜占庭来披一下。

    不要忘了十字军,现在可是全欧洲大联合,天方的力量是处在一个被攻击的状态。拜占庭帝国甚至都没有受到天方力量的威胁。这种情况下,拜占庭可以把自己对东线的忧虑掩藏的最深,奥威特乌斯反而可以借着西欧诸国来给自己(拜占庭)刷上一层增益buff!

    “没人会拒绝敌人的敌人所递来的橄榄枝不是?”而且这个敌人的敌人还远在万里之外,与宋人根本就没什么直接利益冲突。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返航

    四月初九日,宜嫁娶、远行。

    张保收起手中的黄历,正式宣布了船队起航的命令。

    从去岁到今夏,探险队已经在巽它海峡之南航行了大几千里。

    一大两小三艘探险船也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艘。

    南洋的狂风暴雨吞没了另外一艘海船,船上的所有人尽数遇难,一个活下的都没有。

    大海的无情和凶猛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也是托那场暴风雨的福,张保一行成功的登上了澳洲大陆。在修整好船只之后,他们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那又是上千里的航程,却依旧没能见到这座岛屿的尽头。

    这已经不能用岛屿来形容了,而应该以大陆冠称之。

    张保唯独可惜的就是这座大陆的地理环境,其似乎只海岸线部分有着绿色,再往内陆行进一段距离,那就只有浩瀚无际的漫漫黄沙。

    这叫他们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和未来所能得到的奖励,大大减弱。

    如果这座浩大的陆地真的只在临海的边缘地带有着狭窄的陆地,其余尽是广袤的沙漠,这座岛屿的价值就会大大降低,加上这地方似乎只有少量的野人,综合言之,它甚至都不如一座爪洼岛。

    这叫探险队幸存两艘海船上的人员,全都意兴阑珊。

    船队没有再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海流直线向北去。

    船上的水手海员都不是菜鸟,早在他们沿着海岸线南下的时候就发现了那股北上的海流,那时候这股海流只会给他们添乱,但现在却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一面面风帆张起,趁着海风,驾驭着海流,回归路上的探险队速度比来时不要快的太多。

    几天时间过去,众人启程返航的兴奋已经被枯燥无味的汪洋给尽数磨削了掉。

    这些入选探险队的人,无论上下,几乎全都是出对财富、名爵的渴望,才促使他们毅然走向了充满未知与风险的大海。

    所有人都知道海上的航行充满了风险,但是对于探险队的船员来说,真正的危险,并不是高深莫测的大海,而是漫长而又枯燥的航行对于人意志的折磨。

    船上的生活是枯燥的,也是单调的,哪怕是不禁博戏,探险船也很难一路兴奋到头。

    原因很简单,船上与毒档中,天差地别。

    与之相对应的是船上的伙食也非常简单,每顿饭就是一块压缩干粮,一份咸鱼或是咸肉,还有一碟川蜀泡菜,赵构记得这泡菜富含维生素,两块晶糖或果脯,再加上一碗柿叶茶——含有大量维生素的柿叶茶,是让赵宋船员远离坏血病的独家法宝。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构自然知道败血症的存在,还一度在网上看过不少赞叹古代中国船队以茶叶和豆芽来防止败血症的文章。

    但后来又有人说这是胡扯,原因就不多述了,反正反对者是信誓旦旦,最后还拿出了柿叶茶这么个法宝。

    赵构对一些东西记得也不清楚了,但他记住了柿叶茶,记住了这东西富含维生素,是败血症的大克星。

    那就配上好了。

    也不是很稀罕僻见的东西,柿树叶子罢了。

    而且饮用水保存一直是远洋航海的大问题,这东西很容易就变坏,生出绿藻,变得黏滑,散发出异味,叫人难以饮用。

    可要是用这种水来煮茶叶,或是用来兑酒,那就没问题了。

    后者也是航行中船员们的日常饮用之物,高度的烧酒掺水,既能杀菌,又可以改善口感,每人早晚都能领取满满一铁壶,怎么看也在五斤以上。

    但张保应该庆幸,他根本用不到这一招,自己过了巽它海峡后,一直都是贴着爪洼岛航行的,可以轻松获取干净的饮用水以及许多新鲜的果蔬。等发现了新大陆,彼处虽然干旱多沙漠,但在临海的边缘区域还是能寻找到水源的。

    就是返程的路上,顺着海流北上,这速度也远超来时。

    据他计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抵到爪洼岛,只是会落在爪洼岛的哪个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回归正题。

    每天都一个样子的吃食,每天都一个样子的工作,每天都一模一样的景色,如此的日复一日,真的很叫人煎熬。

    所以为了避免船上生乱,不管是正经的军舰,还是探险船,一律都规矩森严,上下等级鲜明。张保是水师出身,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付手下的水手们。就要把他们使的脚不沾地,耗去他们体力,让他们没有精力闹事。

    但有些人却不在此列,就比如那王彩。

    曾几何时海洋的美丽景色,在他的眼中早就枯燥而无味了,王彩的心情随着航行的日复一日变得极为烦燥,甚至就连写字也静不下心来。

    “我想跳下去,跳下去……”

    站在甲板上,他心中不知多少次生出这种毁灭的念头。那股主动跳下去的念头一日高过一日。

    要不是那场骤然遭遇的大风暴将他吓住,王彩保不准都已经精分了。

    三艘探险船沉没一艘,两外两艘也多有折损,这可把王彩给吓住了。他是什么出身?之前纵然已经知道海上有风险,可知道的再多有亲身经历一回的感悟深刻么?

    王彩老实了一段时间。

    随后新大陆的袋鼠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这种生物简直超出了探险队所有人的想象。

    肚皮上竟然有个装小孩的袋子,匪夷所思。

    更别说成年袋鼠强壮有力,在捕捉袋鼠的过程中,多有人死伤。

    是的,就是死人了。

    被蹬死的,被尾巴扫死的,还有被打断胳膊腿的。

    在返航之前,他们很是捉了几只如此的异兽,准备回到中原,送给皇帝看。

    然后王彩心里就又烦躁了。

    袋鼠这东西也就一开始看个稀奇,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能一直瞧下去。而当然心中生出一股厌烦的时候,再看四周的景色,全是一片蓝色汪洋,一点其他的颜色都没有,王彩心态又不稳了。

    张保死的心都有了。

    这王彩先前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膏粱子弟,果然不可信!

    半夜里忽的发狂呐喊,把住在隔壁的张保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影响很不好,很不好。这两日船上的气氛都有些变了。这要是再叫王彩嗷嗷几次,那还不是更糟啊。

    “可惜……”这到爪洼岛还需要个几日时间。

第五百七十八章 大大的惊喜

    汴京,国宾馆。

    奥威特乌斯把整个身子泡进水池里,脑袋枕在木质的水枕上,脸全是舒服舒怡。

    大宋一行的顺利超出了他的想象。

    宋人不止杀入了河中,进入了东喀喇汗国,还已经进入了西喀喇汗国,他们与塞尔柱人的矛盾简直是无法和解的。

    自然乐意与拜占庭帝国交好。

    哪怕双方间隔万里,往来消息十分的不方便,但彼此联合应对天方世界,好处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奥威特乌斯一行人就在汴京受到了大宋朝廷待遇极高的招待。

    而且不仅他们吃得好住得好,大宋朝还给他们予以奖励。

    除了宋帝国的国书和国礼之外,奥威特乌斯一行人按照身份的高低,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一份奖赏,即便是身份最低的仆人都得到了十匹绸缎!

    奥威特乌斯甚至得到了一件钧瓷,这是宋帝国的皇帝特意额外奖励他的,简直叫奥威特乌斯欣喜若狂,爱不释手。

    一件钧瓷珍品,这就是放在现下的瓷器之国,那也是极其珍贵的。

    更别说那件珍品还出自宫廷!

    消息传开后,奥威特乌斯这里就不住的有人前来拜访,一切都因为那件宝贝。那些人开价一个比一个高,叫奥威特乌斯一天比一天高兴。

    有段日子,奥威特乌斯是天天接待这种来客。虽然他根本不会把那件宝贝变现,那东西带回拜占庭后是能成为他们家族传承宝物的。

    可他却一个接一个的来见那些人,一点也不觉得厌烦,更没有对外宣明自己的心意。

    这一切都是为了心中的那股荣耀,看着骄傲的中国人在他面前陪上笑脸,那种振奋岂是金钱能够买来的?

    当然也必须说明,金钱是很有魅力的。

    听到那一个比一个高的报价,奥威特乌斯心里就跟吃蜜了一样甜。

    这件事他根本就没对其他人有所隐瞒,等大家回到了拜占庭,这些事迹肯定会传扬出去,今天的一切就都会变成宝贝身上环绕的一层层更加耀眼的光环。

    舒服,真的是太舒服了。在大宋的这段日子,奥威特乌斯他们每一个人都过的太美了。

    “主人,主人……”仆人狄奥多西高叫的闯了进来。

    但奥威特乌斯一点反应也没有。

    因为他已经用耳塞堵住了耳朵,这样能防止水灌进耳朵里去。

    直到狄奥多西出现在奥威特乌斯的面前,他这才直起了身子。“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焦急,我亲爱的狄奥多西?”

    后者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是很急促的跑过来的,可狄奥多西虽然气喘吁吁,可他的脸上却荡漾着满满的笑容,显然不会是坏事。

    “主人,宋帝国的西征大军传回捷报了。”

    奥威特乌斯他们也是到了东方之后才知道宋人的大军已经杀进了西喀喇汗国,并且还击败了塞尔柱人主导的数万援军。那么接下来很显而易见,宋帝国的西征大军要想彻底稳固住西喀喇汗国,彻底的拿下那块地盘,就还要面临着塞尔柱人主导的真正的天方联军的考验。

    “宋人得胜了?”

    “是的主人,宋人得胜了。西征军的那位岳元帅,以五万军力大败桑贾尔亲率的十余外天方联军,兵锋一度杀入了花刺子模!”

    狄奥多西的脸上全是忍不住的兴奋,这对拜占庭人言可真的是大大的惊喜!

    本来就统治不稳的塞尔柱帝国怕是根基要更加的动摇了,桑贾尔的权威也要大大缩水。

    这对拜占庭人而言,不次于解决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别看十字军在地中海东海岸十分的活跃,建立了一个个公国、王国,似乎占了极大地便宜。

    但他们所面对的天方势力都只是塞尔柱帝国的附庸。

    如果桑贾尔真的统领大军杀向了十字军,就后者的那点力量是根本挡不住的,那时候拜占庭人就只能亲自去救场。

    当然,西欧那里也必然会组织起第二波东征力量,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为了防止十字军国家的局势彻底败坏,拜占庭就必须下场。

    这对拜占庭来说是大大的不妙,不仅要耗费自己的有生力量,还让公教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侧大大增强,这绝对是拜占庭人民所不愿意看到的。

    虽然公教与正教全都出于景教,但本着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的真理,别看公教的大boss宣称要去帮助自己在东方的兄弟,可拜占庭与西欧到底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当初科穆宁王朝之所以推动十字军运动,只是因为新生的科穆宁王朝实力薄弱,不仅要承受着东线天方世界的威胁,还被北方的佩彻涅格人的侵袭。

    后者本是河中地图的游牧民族,为突厥汗国麾下的部众之一,但随着西突厥汗国的崩溃,他们先是被葛逻禄人击败,无奈的西迁到顿河和库班河定居,然后还是因为葛逻禄人和基马克人,被逼迁移到了南俄草原和克里米亚半岛,甚至进入了多瑙河流域。然后佩彻涅格人就时来运转了,他们先是击败了马扎尔人,使得后者被迫向西迁移到了潘诺尼亚平原,从而建立起了匈牙利。

    然后在接下的一个多世纪里,数度西迁的佩彻涅格人彻底的草鸡变凤凰,不管是西北的罗斯公国还是南方的拜占庭帝国,亦或是身边的保加利亚,都成为了佩彻涅格人的攻击对象。

    科穆宁王朝建立之初,佩彻涅格人就趁火打劫,在多瑙河下游区域里击败了约翰二世他老爹阿历克塞一世,从黑海的西北部地区入侵拜占庭境内,科穆宁王朝形势一度岌岌可危。

    佩切涅格人一直打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在进军途中他们沿途劫掠了巴尔干半岛北部,给科穆宁王朝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阿历克塞一世为什么促成了十字军?应对外在的巨大威胁就是最最根本的原因。

    要不是十字军的出现,叫科穆宁王朝能够撇开东线的威胁,全力以赴的应对北方的佩彻涅格人吗?能一门心思的养精蓄锐,休养生息几十年吗?

    拜占庭的国力能那般恢复的那么迅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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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已经上传——乾隆朝的造反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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