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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修魔归来txt下载     修魔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四六章 上达于天,听凭调遣

    化嗔真君不许殷流采说,是因为担心她不知道怎么说,“登仙恐不美,上界非乐土”这话一说出来,即使是上玄宗这样画风清奇的宗派,也轻易能搅乱人心。人心一乱,便什么都会跟着乱,之所以各大宗派要坐一起来谈,乃是因为纸终包不住火,与其叫风言风语乱人心,不如各大宗派坐下来好好谈,谈出一个能叫大部分人接受事实的表达方式。

    两日后,化嗔真君与太清太一两宗宗主并十余位真君莅临星罗湖上,他们来了没多久,七派一府先后到来……咳,原本有八派的,毁五岭峰那一派,早叫化嗔真君明着上战帖给挑了山头,如今已堕入三流。七派一府到后,迅速进入闭门商谈阶段。

    原本殷流采是没资格参与其中的,奈何她是那个唯一亲眼目睹的人,便被拉进去叫一众真君们围观。她昨天已经把那仙尊留下的念给拆解出来,果然是位仙尊,果然是关于上界的事,果然那上界不是什么乐土。

    “殷师侄啊,可以说了。”盈虚真君试图一脸慈眉善目,使殷流采紧张的表情放松一些。

    但殷流采一点没放松到,还是有点绷着,不过她还是组织一下言语,没再沉默下去:“陵江道君在手扎上留下的那一念,诸位真君已经都知晓了,今日晚辈只讲昨日拆解的那一念罢。那确属上界仙尊,他并非到真仙界游历,而是逃出来的。”

    真君们都很淡定,在真仙界渡劫期都备不住要被追成狗呢,上界尽是神仙,想必就是仙尊,叫人追得只能夺路而逃,也不是特别稀奇。毕竟,渡劫修士有战斗力强大无比的,也有战斗力稍逊色的,想来仙尊与仙尊之间也是一样,战斗力不行的叫战斗力强大的追成狗,多正常。

    “上界中人蒙蔽了天道,真仙界飞升的上界,原本并不是虚灵界,而是灵宙,并非哪一界中。因真仙界,原本就是三千界中上界之界,若再飞升便是灵宙,是真正可与宇宙共生灭的所在。事实上,真仙界原本是虚灵界的上界,却有……窃真仙界气数者,倒置乾坤,瞒骗法则,因而真仙界,使真仙界飞升的由灵宙改作了虚灵界。”

    “那窃真仙界气数者,是何人?”

    殷流采想了想,才想到该怎么形容,这个确实需要单独拎出来说:“是拥有了人格的天道。”

    一众真君沉默时,元道真君却猛地推案而起:“何谓拥有了人格的天道?”

    这话,殷流采没有回答,她只默默看向元道真君,元道真君皱眉间眼神一闪,移开视线片刻后,又看向殷流采,殷流采才点点头:“应该就是真君刚刚所料想的那样。”

    元道真君是领会到了,但旁人并未领会到何谓人格化天道,元道真君见众人一头雾水,便开口解释:“人格化天道意即,一个拥有手握天道的人。”

    这样的解释又简单,又能使众人立时明白,且不需要再多加以解释。

    “天道虽能以神识沟通,却并无实体,如何拥有人格?常闻道,天道无情,此无情并是指人之无情,而是……”说话的是来自天尊府的天尊后裔,也许是相较起来更年轻许多的缘故,竟到最后不知该怎么表明他的意思。

    “而是无所谓无情有情,视万物一同,人与虫鸟无别,山于日月无别。”接话的是化嗔真君,这个解释来自于殷流采对“天地不仁”的释义。

    天尊后裔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人格化这个词很好,或许可以这样解,吾等仙格由天道所授,而天道本身并不能从自身拥有人格,天道的人格……”

    这时还虚真君接过话头来说道:“乃是人为,或有意,或无意。”

    元道真君:“起初必是无意的,而后必是有意为之。”

    “吾等当如何?”

    “沟通天道,将此事告之?”殷流采感觉这就像是在学校里找老师告状差不多,告状的句式完全可以套用“报告老师,我隔壁的同学抄我试卷”,真仙界却不是被抄试卷那么简单,而是完全被冒名顶替。应该读985的连大学校门都没摸着,连考都没考却一路进了清华北大。

    正在想办法的各位真君忽面面相觑,心里念叨的都差不多:是啊,干嘛那么复杂,只需上达于天,天道能办便听凭天道自便,若天道有不能做的,那便由他们来听凭调遣。

    只有化嗔真君心里明白,他家这徒弟是习惯了回家告师长,就自有人出面给她收拾干净首尾。现在看来这样也好,想得简单,做得直接,有时倒也可作奇兵来用。

    元道真君: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出自殷流采。

    修士要沟通天道,不算难,但也不多容易,一般来说,像殷流采这样的修为,是很难沟通上天道的。唯有渡劫期修士,沟通天道时才较为容易,在场渡劫期真君不少,最后却仍是化嗔真君登台,只因法修更容易沟通天道。

    化嗔真君鲜少沟通天道,只不过早年在破渡劫关窍时沟通过一回,之后并无需要与天道沟通的。一般来说,真君们都不会轻易于天道沟通,毕竟……真仙界如此之大,天道那样忙,哪有闲工夫时时与某一人谈天论道。

    化嗔真君与天道的沟通,进行了整整七天,当他睁开眼时,许久都只是怔怔而视,目光落在虚空中,并未落在某处或某人身上。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化嗔真君才在众人视线的焦灼中开口:“天道能为我们做的,已经做了。”

    化嗔真君看一眼元道真君,元道真君顿时明白,以他的能力为何会被困在虚茫海中数千年。唯有他被困在虚茫海中,真仙界中才会无人能飞升上界,既使处在渡劫后期十万载,什么关窍都已经摸遍,都不能推开那扇登仙的大门。

    “吾等该当如何?”

    “去虚灵界,打散虚灵界天道的人格。”

    一众真君个个目瞪口呆,殷流采能从真君们的表情里读出同样一句话来——这压根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第一四七章 各有其位,各安其序

    为修士,不管是逆天道修行还是顺应天道修行,终了,谁也没想要去跟天道往死里斗。说得明白一点,所谓与天斗,逆天修行,逆的不是道,斗的也不是天,而是人类自身的桎梏,这桎梏是人自身就有的,不是天道安排,天道安排不了这个。

    一众真君们坐在一块,原是想,天道没准会有力所不及,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却不想,天道没所谓力能及力不能及,是压根管不了这事。如今一听他们还要过界去,打散另一界天道被人格化出来的人格,谁心里也没底。

    八派出身的普月真君首先提出疑问:“吾等如何过界去,又当如何打散虚灵界天道之人格?”

    化嗔真君:“过界自有天道相助,打散虚灵界天道之人格,却需吾等见机行事,至于打散天道人格的方法,不需担心,已有,稍后便请各位道友都录一份带走。”

    天师府的洪波天师则问:“吾等可需作什么准备,人手是多些好,还是贵精不贵多。修为是越高越好,还是另有要求?”

    “贵精不贵多,最好是极擅掩藏自身气机的,虽天道可为吾等护持,但仍是越小心行事越易达成所图之事。”化嗔真君连着解答许多问题后,将一众真君送走,真君们各回各家,各做准备。化嗔真君却单把元道真君与太清太一上玄宗的宗主留下,另有话要说,话也不多,只一句,“虽万分艰险,却是一分艰险一分缘法,助天道导正,自有大缘法加身。”

    这样一说,到底是挑各宗出色的弟子去识风见雨,还是挑些出来去凑个人数,那就各宗主自去考虑。至于上玄宗宗主宗元真君问化嗔真君该当怎么调派人手,化嗔真君思量片刻便道:“吾宗弟子,倒是好扮作寻常百姓。”

    “怎么说?”

    “个个都有一身好手艺。”此处特指厨艺。

    上玄宗法修为主,法修最好扮作凡世中人,加上天道加持,想瞒过虚灵界那个被人格化的天道,并不会太难。扮作凡世中人,便要入凡世中,自然是越钻进人群中越找不出异常来,这就要求日常作息与常人无异,早出晚归,有工可做。

    宗元真君点头表示他已明白,太清太一两宗宗主在旁听着,也觉得甚好。修士学点什么小技艺不难,若是考记忆的,比如学文读书,印入识海中,现学现卖都来得及。

    三位宗主先后离去,元道真君仍被化嗔真君留下,元道真君:“还有何事?”

    “虚灵界人间无大道存在,你若去便有了。”

    话一出,元道真君很快便了悟:“如此更好,那便让我好好与那天道斗上一斗。”

    真仙界的天道,元道真君也没胆去斗,但其他界的天道,元道真君却丝毫障碍也没有。

    “苏稷去不得吧?”

    “斩去一身修为,区区炼气期罢了,如何去得。”元道真君忽瞧一眼殷流采,有些拿不准化嗔真君到底是想让殷流采去,还是不想让殷流采去。

    在元道真君看殷流采时,化嗔真君也在看她:“你去不去?”

    殷流采理所当然地说:“去。”

    总觉得这个世界是因为被她刷新过,才蝴蝶成这样的,所以她有责任参与其中,哪怕她能贡献的力量极为微小,那也应当去。

    元道真君忽然间悟了,这是在给俩小辈过明路,元道真君连忙很上道地开始搭腔,搭罢腔还奉上早就准备好的礼。多半都是给殷流采的,余下才是单给化嗔真君的,礼中多是谢意,谢师徒二人急难时出手相助,谢化嗔真君对小辈之间充满祝福,丝毫不加阻拦。

    如此,化嗔真君才算肯放元道真君离开,留下殷流采在天材地宝堆里犯蠢:“师尊,干嘛要这样啊!”

    叫人怪不好意思的,他们都不知道,她刚才在一边听着有多尴尬,多不好意思。

    “为师长于宫廷,从来只知行事应有章程,语出自有其义旨,且自思量着去。能思量到,便是你该得的指引,思量不到,你依如今这般糊涂过着,倒也不妨碍什么。”化嗔真君是这样做事,倒不觉得弟子也该有规有矩的来,世间多得是不照规矩活的,若不想理会,倒也不是必需得顾及那么多。

    殷流采:我觉得我还是不要知道了,糊里糊涂也挺好。

    “师尊,天道到底与你说什么了?”殷流采挺好奇的。

    化嗔真君摇头:“天道不语且无声,能传达的只有念……”

    化嗔真君话断在这,殷流采没追问,因为她也察觉到了。师徒俩都修了一念定乾坤,对于“念”有着不径相同,却出于同源的感触。殷流采想了想,许久后仍是问了化嗔真君一个问题:“师尊,天道的念如何?”

    “似有还无,不可捕捉,但强大无极,无可匹敌。”

    “可令沧海干,铁壁透否?”

    “不可。”

    “天道的念,来自天地万物,归于天地万物,自不能倒转天地万物。”

    “人格化的天道,便是将念用以倒转天地万物?”

    “正是如此。”

    殷流采上哲学课时,听的那几节课里,导师就讲过关于“我们不需要一个人格化的造物主”的内容。修一念定乾坤之后,她那些往昔的记忆就愈发清晰起来,清晰到她还记得课堂上,导师讲过的那句“万物各有其位,最好各安其序”。导师没有说过造物主拥有人格,甚至成为人之后拥有拥有造物主的能力会怎么样,殷流采想,她可以不用去猜测了,因为很快她可以直接看到那会怎么样。

    各宗派各自准备几日后,再次齐聚星罗湖,上玄宗派出的全是叫得上名喊得出号的弟子。这群弟子有一个极为显著的特点,手艺极其出色,哪个放出去到凡世都能引来一大群老饕追着捧着打着滚地求投喂。

    殷流采:怎么办,我厨艺不好呀!

    她跟化嗔真君讲,化嗔真君说:“你不是会种地吗?”

    啥?

    哟,穿越之农妇山泉有点田!

    #作为点亮了种地天赋的种族,我也是蛮骄傲的#

第一四八章 昆吾山远,更况山人

    三宗八派一府齐聚星罗湖,各宗弟子基本都脸熟,就是不脸熟也不用师长带着认人,各自认一认。待到要出发时,基本已经混熟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一众弟子各自结伴,去往天道指定的通道所在,指定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化嗔真君也不明,但一路上有天道指路。越飞,周围的景致就越叫殷流采眼熟,化嗔真君早已不复方才的神采,反而有些怔然,静立一侧,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师尊?”

    “五岭峰。”

    殷流采这才发现,姜流素和岳流泽他们几人都早已沉默着向四周张望,眼中流露出的是怀念与淡淡怅惘。下方云壑幽深,殷流采一时没有看出来,经由化嗔真君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这时她的情绪与姜流素他们是一们的。

    “流采曾说过,昆吾便在五岭峰外?”

    “是啊,就在生满松树的长峡下,我从前还常爱去那游荡来着。”殷流采不解,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不等她多作思索,化嗔真君就给出了答案,“师尊是说,天道所指可通诸界的地方便是昔年昆吾所在?”

    盈虚真君远远听到一句昆吾,凑上前来:“我仿佛听到你们在讲昆吾?”

    还虚真君来得也不慢:“莫非我们此去便是昆吾?”

    化嗔真君对着一张张充满疑问的脸,唯点头而已:“正是昆吾。”

    殷流采一脸“师尊别驴我”,她在从上古回来后,也去过长峡边的昆吾所在,并没有看到昆吾山:“昆吾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看来应当真如昔年师长所言,昆吾山并非消失而是被天道所掩藏,上古时,人人道昆吾山中藏有四道君遗藏,引来无数腥风血雨,那之后昆吾山才一夜之间自真仙界失去踪迹。”说话的不是化嗔真君,而是与元道真君同乘的五湖真君。

    “哎,我们这是去昆吾?”太清太一两宗弟子听闻后,个个激动不已。

    片刻后,他们便到长峡上方,长峡下松壑依旧森森,稠雾如轻纱罩,各宗弟子停下后,齐齐膜拜着他们现在还不能看到的昆吾山。有位真君曾写过一首记梦中游昆吾,与四道君坐而论道的诗,诗中有一句便是“昆吾山已远,更况山中人”。这首诗中的描写让许多修士神往,但时常为修士口颂的却是这句梦醒之后,颇令人生惆怅的句子。

    “如今却是‘昆吾山不远,远是山中人’。”一句话引得诸位真君不住点头,若是山不远,人不远,岂不更好。

    殷流采:真想告诉他们,我去过上古呀,可惜不能说,悬云道君的禁言术实在太厉害了。

    不等众人激动之心平息,天际便划过一道流光,那流光坠入稠雾之中,如拉开轻纱一般,将稠雾从中分割开。昆吾,便在轻纱之下缓缓露出真容,殷流采看到的是亭台有增减,楼阁有修立,山石树木各有变化的昆吾。众人激动地四处游览时,她却怔然地看着,心中忽然空荡荡的,好似昨天她还在这里与三位道君论道,今日却只能看到空空昆吾山中,连那些爱飞舞在滩涂里的白鹭鸟儿都不见踪迹。

    “走吧。”

    姜流素轻推了她一下,殷流采轻轻叹口气,便跟上众人脚步拾阶而上。一路上,所有人几乎是将这当成朝圣的路,谁也没有御法器飞行的意思,个个肃穆,人人静默,没有一人与身边之人谈笑。在这样的气氛中,殷流采也沉默前行,只是她一直会有种,身边与她同行的人,仍是悬云平楚与贯湖三位道君,还有后来加入的秦安虞。

    耳边,仿佛仍有贯湖道君的温言软语使人如沐春风,又仿有平楚真君跳脱张扬的笑,或是悬云道君醇厚悠长如琴弦的声音,又或者秦安虞的豪迈拍肩但笑不语。那是一百年啊,一百年的相处,比她和任何人的相处都更长时间,何况他们是日夜相对,朝夕相处的。

    “道君,我有道号了,叫玉京呀,记得啊,我叫玉京。”道友之间,原该互称道号的,从前她没有,便只殷道友殷道友的被他们称呼着。贯湖道君他们偶尔会说这略有些失礼,但却从来没提过要为她取道号的事,因她有师承,若没有恐怕贯湖道君他们会直接不许她回来,叫她留在上古给他们当师妹。

    倏忽间,岁月流长,人声去远,他们已登上昆吾山巅。天道在那里投下光柱,众人停了停,便先后接到天道指引,进入其中。殷流采却被落在最后,且天道久久不曾降下指引,她站在那里满怀疑惑,之后又许久,识海中有一念传入,并不是言语,但殷流采却能感知其中含义。

    天道是在发出疑问:“非此界中人,为何在此界有籍?”

    殷流采想了想,犹豫片刻才回以一念:“我曾去过上古,与太清四道君曾深有交情。”

    天道没有再传来念,似乎认可了她这种说法,打出一道光罩在殷流采身上,指引着她进入中央的光柱中。殷流采进入其中后,先是眼前一片空荡荡的白,片刻后她身上的光罩进入体内包裹住丹田中的婴胎,再一眨眼时,她已经身在市井之中,真仙界天道与她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断开。那光罩更像是隔绝婴胎气息,让她与周围凡世中人无异的绝灵禁制,与绝灵禁制不同的是,她仍然可以调动丹田中灵气来用。

    “流采。”

    “师尊。”殷流采四处看看,却没看到其他人,“为何只有师尊,素素和师兄,还有其他同门呢?”

    “我只察觉到你的气息,并没有他人,至少方圆百里没有他人。”化嗔真君作为渡劫期修士,并不需要调用灵力,纯以感官,便能感知方圆百里。

    殷流采不解:天道这是干嘛啊!是不放心她,还是看她太弱,特意给她开个挂,使她无后顾之忧?

    很快殷流采发现不是的,这一次,天道不是为她,而是为化嗔真君,从前抱大腿的,这时反而成大腿了——无他,不管是太子姬晙,还是真君化嗔,都压根没有任何真正市井生活的经历。

    殷流采:……

    #终于轮到我来领风骚啦#

    #活久见#

    #我竟然还能给别人当挂,感觉美美哒#

第一四九章 却无坟茔,亦无后嗣

    化嗔真君很不符合市井常理地提出,要和殷流采以父女的名义在市井中暂居,殷流采看看化嗔真君的脸,再摸下自己的脸蛋,到底什么个意思不言而喻。化嗔真君外貌维持在三十岁,可修士的三十岁,因皮肤状态好,精神状态也好,看起来和二十出头差不多。殷流采则维持在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要说豆蔻少女也完全没有障碍,两人扮个兄妹还有谱,扮父女……怎么看怎么没谱啊!

    她这样一番作态,叫化嗔真君意识到,确实不能以父女身份暂居市井,便提议改作兄妹。殷流采想了想,对化嗔真君说:“若是作兄妹,不消多久,左邻右舍,便多的是要为我们保媒的,到时候师尊觉得我们怎么应对?”

    化嗔真君一脸不信:“谁人这般无聊赖。”

    “师尊,放在市井中这不叫无聊赖,这叫热心肠。”

    化嗔真君作为一国太子,除当年亲爹亲妈在他还小时给她订过一门亲,从没经历过什么被“热心肠”的经历。等到差不多可以成婚时,他抛家舍国入山求道,且一去不返,那之后谁能管着他结婚不结。

    “那我们……”

    “自然是夫妻最方便。”殷流采说完,还有点小担心,“师尊,这就我们知道啊,不要叫素素知道,也不要叫界主知道。”

    化嗔真君:这是被嫌弃了?

    因为师徒间不存在什么暧昧情愫,化嗔真君倒也答应得快,而且两人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殷流采咂下嘴,觉得这样才对,要是有心有意的,必然会有点小鹿乱撞的不好意思,现在这样正好。

    “那我们便看看这边市井中人夫妻间如何彼此称呼,届时再作打算,至于我们的来历,也好编。师尊出身国都大族,因无意出仕,便来这山明水净的地方安居,想来师尊能比我编得更好,您编完知会我一声,叫我到时不说漏嘴便可。”殷流采说着看向四周,提议他们找个地方先落脚。

    来之前,他们便作过准备,都改了改容貌,毕竟修士的容貌,即使长相再不出众,也有一次自我重塑的机会,因而多半都十分好看。凡世哪来那么多好看的人,于是个个都略作修饰,但修士们脱离凡世都太久,有些世情,还是没想到,因而才会有不得不扮夫妻这事。

    化嗔真君:“不然为师还是改作中年人相貌罢。”

    “那您就得把我给嫁掉,您说吧,您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化嗔真君:“好吧,也只好如此。”

    “待我们安顿好,便可慢慢去寻素素他们,待到素素来,就叫素素与师尊假扮夫妻,我随便是岳师兄李师兄都成呐。”至于水流深,那一张嫩脸,绝逼会有人说她老牛吃嫩草,自然而然被排除掉。

    鉴于化嗔真君委实不了解市井中俗务,殷流采只能跑前跑后,好在她有在现代生存的经验,又是个历史生,打点起来倒不难。以玉雕换了银票,又将银票换作三进的院落,又买几个仆从,做的做门房,做的做使女,余下的人手欠缺则直接雇佣工。

    不出一天,殷流采就把什么都打点好啦,姬晙姬公子坐在堂上,安闲自在品着茶,殷氏娘子请来侩行的侩人正在与他们说明几处房产的优劣。这回置房产不是为别的,而是为化嗔真君找个事干,使他们看起来便是认真要在这落脚安居的样子。

    “若是作私塾,此处正好,临湖,虽只一条路出入,但从这条路可直达街面上,那便四通八达了,可谓是闹中取静,景致宜人。”

    听着像是不错,姬公子点头,定下两处来说明天去看。使女将侩人送走,便上晚饭,吃过饭同回房,一人一个蒲团打座,打座毕又各踞东西厢房入睡。东厢原本是用来会客的,用来暂住也没什么不妥当,姬公子从前身娇肉贵,为修士时却是吃过苦头的,所以也没什么不适应。

    次日,去看过两处房产,定下湖边那处后,姬公子顺手写张告示贴在路口,临近正街的街面墙上。接着就四处探了探路,尤其是城中寺庙道观,姬公子都去踩了踩点,只等殷流采找着借口,满世间拜庙拜观去。

    待他踩好点回去时,殷流采已经找着了借口:“求子!”

    姬公子:……

    “你就不能好好想一个,怎么偏是这么个借口。”

    “有比这更符合的,有这个更能正大光明四处求神拜佛的吗?”

    好罢,不懂市井中事的姬公子只能认同,其实哪怕是懂,姬公子也一样会认同的,毕竟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住下后不出一个月,已经被人称作姬先生的姬晙带着“夫人”四处求神拜佛,求完一个求另一个,但凡没课的时候,就在外烧香捐功德。左邻右舍并学生家长,皆称道他们夫妻情深,求子之心切,盼他们心诚能灵。

    “师尊,我看天尊观里那道源天尊便似是天道在人间的供奉所在。”

    “何解?”

    “想想元道真君呐,道源,万道之源。”

    这理由化嗔真君只能给零分:“元道真君乃是人间道法传承,若按你这样想,道源天尊亦不过只是人间道法传承,只是仍未觉醒罢了。”

    “那就始君观。”

    “亦不是。”

    “师尊认为哪个是?”

    “将军庙。”

    “啥?”殷流采一点也不觉得那破破落落,连香火供奉都没人收管的将军庙会是天道在人间的供奉所在。

    “只看史书无用,寻天道,还是需去听市井中神怪传说。”

    “那师尊是如何确定将军庙的?”

    “那将军从未吃过败仗,撒豆成兵,砌沙为阵,困住百万敌军。即使是百万敌军有八成水份,那也有二十万敌军,流采,他是一人退敌,并未带一人。你且去翻翻史书,这是否也被记在史实中。”

    不用翻,殷流采现在就能答出来:“确实有,但那不是夸张吗,我还见过比这更夸张的史书呢,什么白龙入胎,什么芝兰满室之类的。”

    “有假自然也有真,便是你,此时若要做,也能做到。”

    殷流采:“可那将军最后不是老死了么?”

    “却无坟茔,亦无后嗣。”

    越说越像,难道真是破破烂烂将军庙里供奉的那位?

第一五零章 韶光明媚,春华正好

    元道真君作为世间道法传承的化身,千万年来也只两次有过后嗣,据元道真君的经验,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很难有后嗣。这唯有的两次,一次是天道硬塞来的,一次是他从天道那里硬要来的,如今已经不是界主的苏稷是后者。

    除这两次刻意为之,元道真君再没有留下过血脉后嗣,足见,天道也很难留下后嗣。真仙界的天道产生已经无数年,加之是上界天道,故而本事大些,虚灵界的天道却不行,天道曾言,虚灵界的天道,原本连念都无法传达,是横夺真仙界气数,遮蔽法则才始有念,抢来的东西,无法从法则之中寻觅秩序,而天道掌握的最大的能量便是时间与秩序。

    “天道化身莫非还在凡世?”

    “如元道真君以一身无法存千万载一般,天道若想以身存世,也不能长久,只得一世一世另寻托神魂之所。天道此时将我们送到虚灵界,便是因为此时天道化身在凡世,若想对付他,眼下正是最恰当的时候。”化嗔真君答毕,有意演卦,但演卦需调用灵力,然而他们初来乍到,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殷流采也在思量着悬云道君那里偷师来的易术,但卜问问的本身就是天道冥冥,如今他们问的却是天道,且在此方天道之下想避开天道追查,并成功卜问分明,实在有些难:“师尊,法则可能问?”

    化嗔真君摇头:“无卜问之法,亦不曾听闻谁人曾卜问过。”

    没办法要想,有难度要上,那有什么办法,逼得来了。殷流采想想,决定开展一下传说中的夫人外交,她倒不是主要去外交的,而是去听各家八卦的。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落在这座名为“鹿洲”的中等城池里,是真仙界天道送他们来此的,至于为什么巧巧把师徒二人凑作一组,那就只能等回了真仙界再去问问天道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姬先生教学教是极好,殷流采只在与某位夫人一道买进庙上香时碰上,略略透出点结交的意义,那位夫人只隔几天就约了殷流采去赏花。说是赏花,倒不如说是踏青,此处男女大防并没有极端到令人发指,女眷结伴带了仆婢出门,倒没什么可指摘的。

    其实,此时已过了赏花的最好时节,春已深,正群芳纷纷,落英翩翩。夏夫人邀请来出游的,多半是鹿洲城中叫得上号的女眷,或携幼子,或带十一二岁闺女,人虽多却不吵闹,只令人觉韶光明媚,春华正好。

    夏夫人的夫家是鹿洲本地数一数二的人家,教养子女极为精细,带出来的一双儿女,大的闺女十岁出头,小的儿子才六岁多些,也都十分有礼。殷流采是见惯熊孩子的,这时见了这些人家中的子女,真心觉得个个都是小天使,可爱得不行。

    “姬夫人说哪里话,论起规矩,全是姬先生教得好。自打将福子送到姬先生那里求教,福子可说是一日千里,一天一个样。他父亲见了也夸道姬先生授的好教养,几次曾要拜访姬先生,奈何姬先生日常里不是读书上课教导孩童,便是陪姬夫人游玩,我们是既不好打搅了姬先生同姬夫人恩爱,也舍不得打断学中孩童学书经受教导。”夏夫人的儿子小名便叫福子,圆圆可爱,声音也都嫩得像花瓣一样轻软,加之斯文有礼,十分招人喜欢。

    殷流采就即使从没兴起过要生个孩子的念想,此时见了夏夫人一双儿女,也莫名生出点向往来:“我们夫妇初来乍到,如今才算是安顿下来,日后自有常走往的时候。若再有今日这般踏青同游的好事儿,夏夫人只管来寻我,我亦是个爱热闹的,日日在家中对着四堵墙,再好生生的人也不免多思多虑,何况……”

    姬氏夫妇求子的事,学生家长没一个不知道的,夏夫人此时听着未尽之言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答得极为爽利。此时马路乍过积霞滩,滩上的缤纷七彩花朵,如今大半已经谢了,山上的风吹过,掀起一阵阵绿意与花香,倒也不比春花极盛时逊色。

    马车停在积霞滩边,小孩儿们自有仆婢看顾着,女眷们便悠闲自在地在滩边坐下。有取出琴来调音的,也有指着仆婢去采摘花束的,更有铺了桌案便在滩边画画的,一个赛一个的风雅高致。殷流采在一旁看了看,然后默默走开,她虽然是历史生,什么都懂点,看起来学识渊博,事实上纯粹的嘴把式,属于说什么什么都会,干什么什么不行的。

    好在也没谁勉强,一群出嫁妇,哪需要拼才艺来显出挑,不过是兴致来了而已。殷流采便邀几位夫人滩边闲步,并讲了几个话题引出胎梦来,说着胎梦就说到生子的异象,谁家没听过几个这样的闲话,胎梦这事也有趣,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倒讲出许多趣事来,但是……没有殷流采想要听到的那种。

    她现在是一名修士,异象是真是假,多听几句就能分辨出来。没听到想听的,殷流采略有点失望,但这个也急不来。既然那位将军降世有异象,元道真君也说过他出生在世上时,也会有异象伴生,每一世都没能免俗,那个什么将军想必也差不离。

    “姬夫人原是从都城来的,不知可否听过宋家事?”

    “宋家,哪个家宋家。”

    “周陈王宋,李谢冯彭的宋。”

    “原来您说的是玉林宋家,听闻过一些,只是不知袁夫人指的是什么事。”殷流采和化嗔真君早先就打听过,化嗔真君更是凭着他做过太子的实力,几个月而已,就将朝野内外各种势力摸个一清二楚。那神勇之姿,让殷流采至今仍然觉得,化嗔真君这样的不做皇帝实在太可惜了人才。

    “自然是那生而知之的宋七郎。”

    哟,生而知之,这倒像是有点谱的样子,不过,他们却不能立即启程去都城,不能引起身边太多人质疑,这样会使天道察觉,需得找个合理的借口,叫人人都不疑有他时,他们才能启程去都城寻那宋七郎。

    #总算有进展了~~~#

    #不知道其他小组怎么样了,反正我们潜伏二人组还算可以#

第一五一章 永寿长生,未活一日

    除却心中那件大事,殷流采倒觉得他们更像是来渡假的,不用见天修炼,不用时时琢磨着修行大道,日日柴米油盐,家长里短,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鹿洲景物极美,山川连绵,水波起伏,不见旱也不见涝,鱼米丰足,屋前画船系,溪畔柳堆烟。常见大家女眷仆婢成群轻罗曼步,不遮帏幔打街面上过,拂过阵阵香风,却因常见并不招人多打眼看。

    若是穿越到不能修仙的古代,殷流采觉得这时的凡世百姓其实还算过得不错,自然殷流采有过在社陵的历练,也不会认为这里便是最好。比起来,此处仍比不得社陵那般令人……令人时时觉得生活在这世上处处都充满希望,充满向上奋发的力量。但南地的温风软语,物富人和,书香陶然,却也不是社陵能比的。

    皆因真仙界凡世极重农桑,如今还有吃不饱的地方,姬氏皇族大部分心神仍维系在使天下人吃饱之上,文乐礼教反而要略逊于虚灵界的凡世。殷流采与化嗔真君这样感慨时,化嗔真君并不反驳,只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谈礼教不过是沙上建塔,唯到吃饱喝足,家有余粮时,才是兴礼教的时候。”

    道理殷流采哪里会不懂呢:“说的也是,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肚子还空着,谁有那闲工夫讲诗书礼乐。”

    “既你都懂,且归纳得这般言简意赅,那还感慨什么。”

    “只感慨……盼着有朝一日,世间人能像此处百姓一般,用不着安贫乐道,家家有余粮,人人有书读,且能把书读对了。我们那里啊,不能说不是盛世,但世道委实有点脏乱差。那时我力微,无力去改变什么,如今我也算有点能力,您又肯听我胡说八道,那我便想,应该做点什么。在我们那里,有位大帝说过,我来我见我征服,我没那样的气魄,只想做点能有益苍生的事。”殷流采发现,她还是很愿意做圣人的,谁没有点圣人癖呢,若没有,那是能力不够。

    殷流采来自现代,那是个人能力,被放到极小,集体的力量被放到极大的时代,不兴个人英雄主义。而今,她到了真仙界,踏上修行大道,拥有了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就很自然而然的就种责任,总觉得,她拥有这些力量就该做点什么,否则只能说是“虽则永寿长生,却似未活一日”。

    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时在,像她现在这种应该被称作“自我实现需求”,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自我实现需求的第一点就是道德,在东方传统哲学中,“仁”就是道德的集大成者。

    化嗔真君多看了殷流采几眼,不由露出赞许,却不是因为殷流采有道德,而是因为殷流采再一次巩固了她的道:“那便去做,我在姬氏一族还算有几分脸面,待回去后,同你一道去见见他们。阿采,修行从来便不只是力量的积攒,境界的提升,还有你的心,你的灵魂,和你的思想。”

    殷流采期期艾艾地看向化嗔真君,竟无由地有些感动,在“圣母圣父”早已不是什么好词儿的时代里,她就是有这样的心,自己都未必能发现,即使发现也不会有那条件有那心思去践行。但化嗔真君却这样坚定地支持她,殷流采相信,化嗔真君长于宫廷也同样见过许多“脏乱差”,但他没有嘲笑她的“自我实现需求”,反而鼓励她去做,还为她铺路:“我从……界主?”

    这感动的话还没出口呢,殷流采就看到了一张和界主一模一样的脸,但顶着那张脸的人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掠过,连眼角都没给她一个。殷流采怎么想怎么不合常理,她盯着疑似界主的人的背影怔忡良久,莫明其妙地看向化嗔真君:“这什么名堂?”

    “苏稷如今怎么可能过来,不是他。”化嗔真君虽然一样满心疑问,但他能肯定,那并不是苏稷,人的面貌可能一样,人的灵魂却不可能一样,随灵魂而易的性情气度更是不可能一样。

    “我要去看看。”如果是,哪怕只是某一部分,殷流采也必然要为界主将其找回。如果不是,那必然有什么阴谋,要有什么阴谋,那就十有八成事关天道交待下来的事。

    一开始殷流采就知道,天道,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将他们投放到这里。眼下,看到与界主一模一样的脸,殷流采就明白,天道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来,因为“界主”在这里。那要这样的话,是不是“姜流素”也在这里,又或者另一个“化嗔真君”。

    殷流采一发散思维,就不免会想得更多:“会不会,所有能成气候,所有可能最终问鼎的修士,在此界中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

    化嗔真君略一想便点头:“或许真有,且不急,我着人打听打听,不管他是不是鹿洲人,即使只是路过,也能打探到消息。跟上去却不妥,若他身上有天道气机在,你跟上去只会将自身暴露在天道之下。”

    “那好,师尊,我们且先回去。”两人原本在楼上静坐闲谈,看人来人往市井风俗,如果不是看到“界主”,他们会在这里用过晚饭再回。

    两人速速回了院落,晚饭前便有人来递消息,“界主”的信息已打到了。把人喊进来一问,殷流采和化嗔真君相视一眼,化嗔真君把来报消息的人送走,又把使女打发走后,化嗔真君才道:“姓名竟一模一样,连身世际遇都有几分相似,虽然比起姓名容貌来,身世际遇反倒不起眼。但姓名容貌相似者天下皆有,身世际遇相近者亦不乏,两者兼具的却少而又少,近乎于无。”

    “师尊,我们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且先找找,这鹿洲还有谁在。”

    #按照规律来说,师尊,我觉得会有素素#

    #嗯,按照规律来说,徒儿,为师觉得会有清衍师侄#

    #求问该如何平和地与师尊绝交三天,在线等,急#

第一五二章 韶华正好,娟娟新容

    在鹿洲进行过全地毯式搜索后,化嗔真君与殷流采才终于把人数清点出来。令师徒二人大感触目惊心的是,他们不仅找到了真仙界当世修士,还有更早的,那些修士或已登仙,或已经陨落,不过人数并不多,几十万人口的鹿洲也只有六人。除界主外,还果真有清衍真君,剩下的四人则是真仙界陨落已久的修士。

    因有些修士,化嗔真君也未必知道,毕竟化嗔真君踏入修界后,先是入魔渊,待他拜到五岭峰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飞升上界,反倒常见陨落的修士。所以,化嗔真君有印象的,多半是陨落的修士,并不能排除,鹿洲城中另有其他飞升修士的“替身”在。

    “等等,师尊,你刚刚说什么?”殷流采不是没听清,是不相信化嗔真君会让她去“色|诱”“界主”和“清衍真君”。

    “虽然性情不同,但必有相通的地方,既然这二人都为你颠倒,为何不一试?阿采想想,这岂不是最不易使天道察觉的方法。”化嗔真君略感庆幸,姜流素的替身并不在鹿洲,否则他这糟心的弟子非会照样回敬于他不可。

    殷流采试图用眼神告诉化嗔真君,他这样有多冷酷无情无情取闹,但是化嗔真君明显没感觉出来她眼神中饱含的深意,殷流采耷拉下眼皮,无奈道:“是是是,我去试试。”

    考虑两天后,殷流采决定从清衍真君那里开始她的尝试,对着界主,殷流才觉得她需要更多的心理准备。万一她一时血上了头,把替身当作正主,那可不好。

    近来气候尤其好,天蓝得一丝云也无,鹿洲城中少年子弟,多会往城外垂钓。少年子弟们还携同家中姐妹,像这样的集会,颇似是相亲,因而家中长辈偶尔也会随行。殷流采见到“清衍真君”的时候,正碰到“清衍真君”领着家中熊孩子参加集会,至于“清衍真君”本身,唔……虽已不是熊孩子,却也仍未娶亲。闻说早年曾订亲,但未婚妻先是守母孝,后守父孝,之后一直郁郁竟致有出家之念,所以“清衍真君”算是刚恢复的自由身。

    殷流采原本该和化嗔真君一道来,但因为她要来行“色|诱”,便和夏夫人一同前来的,用的理由仍旧是“散心”。夏夫人自己没有适婚的子女,她那浪荡子小叔却有个适婚的女儿,那浪荡子小叔有女儿却未婚,浪到现在家里连个能管事的都没有,夏夫人做人长嫂的到底没办法,只能出面领着侄女来参加集会。

    正好殷流采要“散心”,夏夫人便邀她一起垂钓,湖山之中满目青春正好的少年少女,确实赏心悦目。青涩的少年与微羞的少女并正好光阴,正如美好故事的开端,日后或会生波澜,但终能得成不世良缘。

    欣赏着眼前“美景”的殷流采并没有察觉到,她要“色|诱”的人已经带着家中熊孩子闪亮无比地登场。清衍真君的相貌,已到殷流采就是再违心,都没法说界主更好看的地步,可想而知这位容貌一模一样的“清衍真君”登场时,对在场少年少女,并已婚男女有多大的吸引力。

    一开始殷流采还疑惑,干嘛忽然大家都朝一个方向看,等她顺着众人视线往右侧看去,便见到“清衍真君”携家中少年而来,少年也是极明亮的,偏偏被家中叔叔一衬,便有些黯淡无光啦。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清衍真君”一人收集,他必然是已经习惯极了他人注目,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却只落落大方或施礼或问候,令人不觉间如沐春风雨露,润而不湿。

    “润而不湿?”什么破形容,殷流采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句。

    “好看吧。”夏夫人与殷流采回神时,问了这么句话。

    殷流采想了想,还是觉得正版清衍真君更加好看一些,遂摇头:“我却见过更好的。”

    夏夫人闻言只掩嘴轻笑:“自然自然,想来在姬夫人心中,姬先生才是最好看的。也是,若有人那般护我爱我,我亦如是,世间再好看的人,也比不过他。”

    有心说“您误会了”,但转念一想,这误会倒大可不必澄清,再说自家师尊自家疼,当然好看啦,一点也不违心。但开口欲言时,殷流采却想起来界主来,遂笑:“正是如此,他爱我的样子,是最好看的,无人能比。”

    她这句话说得夏夫人直捂脸腮帮子:“啧啧啧,这话说得我牙都快倒了,甜得我,哟……沈公子在朝我们这看呐,想是今日衣裳穿得十分得体,叫沈公子令眼相看。”

    只见夏夫人说话间,还不着痕迹地抚平衣摆上的褶子,就知道这一眼注视有多令人不能自持。没等殷流采开口说什么,夏夫人却已看向她,狐疑道:“怎么瞧着,并非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姬夫人。”

    殷流采看向“清衍真君”所在的方向,这一看,便仿如投身清澈湖水中,然后她便知了,没错,是在看她的:“并不相熟,想来或是沈公子相熟之人中有与我容貌近似的,否则何至于这么些人里只看我,我可不如闺阁少女们那般韶华正好,娟娟新容。”

    “这话却酸。”

    “清衍真君”将家中熊孩子赶去和同龄人玩耍后,便与来陪同的家长们坐在一处谈天说地,不时的却仍要看一眼殷流采。午时众人一起聚餐,三五成群围坐一处,“清衍真君”便坐在离殷流采不远的地方,用过午餐,“清衍真君”经过殷流采身旁时,才终于得了机会开口与殷流采说话:“十三?”

    殷流采顿时大惊,她首先是以为这是清衍真君本人,接着便疑惑,是不是这世上也有个殷流采,却不是穿越者,而是原版原装的:“沈公子,莫非我们曾见过?”

    “清衍真君”先是一惊,然后退后几步,细细打量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你竟不是十三?”

    殷流采心中一惊,怎么这人竟知道“十三”这个称谓。

    #到底怎么回事#

    #修仙的世界真是太玄幻想了#

    #麻麻,人家要回地球#

第一五三章 少年得意,中年得志

    殷流采吃惊过后便是摇头,清衍真君本人可并不知道她还有个殷十三的称谓,知道的仅界主与魔界一干狱主们,另有化嗔真君,别人可不知道她还叫十三:“想来是沈公子认错了人,我与沈公子认识的人很相似么?”

    “清衍真君”又再细细看了看殷流采,最后失笑道:“与我那未婚妻竟似了十分。”

    “清衍真君”的未婚妻并不是鹿洲人,而是都城书香门第殷氏出身,是以鹿洲人没几个见过,不然殷流采早就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打听消息的人,也并没有将“清衍真君”未婚妻的容貌一并奉上,殷流采一听这个当然很意外。

    “早年听闻家中与殷氏原出同源,原本还以为是父亲说笑,如今听沈公子一说,我却是要信这话了。若非出同源,我与那位殷氏千金怎么会这般相似。”殷流采说话间,话锋一转,“这事定要回去与我家郎君讲,郎君必定也会惊奇,世上竟有与我容貌一模一样之人。说不得哪日,还能见到与我家郎君一模一样这人呐,真正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清衍真君”听殷流采一番话,先是一愣,然后怔怔看了殷流采许久,只笑一笑,却没再说什么,便略有些寥落地拱手道辞并走开。

    夏夫人:“可惜佳妇有夫,公子来迟,否则岂不正好是佳话天成。”

    殷流采:“哎呀,夏夫人可别这么说,我家郎君要吃味的。”

    “是是是,醋坏了姬先生,我可赔不起,福子还指着姬先生调|教呐。”夏夫人说笑间仍是叹着气摇了摇头,显然很为“清衍真君”的寥落而寥落。

    好看到“清衍真君”这样的程度,确实很容易令人心生怜惜,但凡眉间有轻愁涌起,便叫人人见了都只想怜爱个几十秒。殷流采也怜爱了几十秒,哪怕知道不是清衍真君本人,殷流采也很吃这张脸的安利:“这般风采翩然的公子,自有佳人相配,何需忧心。”

    “正因公子风采太翩然,竟叫人担心这世间无人能配得上。”夏夫人眼中是真的带着忧心的,“这般好人品好相貌,便是上天也该多宽待些才好,叫他一世圆满,与人安安稳稳到白头。最好是少年得意,中年得志,老年得老妻相伴,儿孙满堂,子孝媳贤,既富且贵又健康才不会使这眉这眼平白添染风霜。”

    殷流采:这算是脸好的特权?

    “世间那有那么圆满的人生,谁人不是怀抱着些遗憾与不足过完一世。”

    “是没有,所以才担心呐。”

    “夏夫人这样,怕是夏公子也要吃味的。”

    夏夫人笑道:“他可不吃,他与沈公子乃是同窗好友,比我还忧心着呢,隔三岔五便要与我说,要为沈公子觅个顶好的姑娘,不能叫沈公子年将而立仍孑然一身。”

    “或会来迟,但必会来的,只是缘份还未到,这般好人品好相貌,上天必会厚爱的。”殷流采默默在心里为清衍真君本人祝福,脸好成那样,确实让人想时时刻刻为他祝福,何况清衍真君本人风采更胜“清衍真君”。

    “但愿如此。”夏夫人说着便又去关照家中侄女,见侄女正羞着一张脸,与青涩少年郎在河边互道家门,遂拉着殷流采去看。

    殷流采一边看少年儿女初相见,一边不着痕迹地关注着“清衍真君”,越看她越觉这人除与清衍真君撞脸外,性情也有一二分相似之处。如果可以动用灵力,殷流采此时一定会直接一念钻进对方识海,去找找“清衍真君”身上,是否有来自真仙界的灵魂残片。

    “对了,你说你家与都城殷氏祖上同源同根,那……你家中可还有适龄的妹妹,若是人品能似姬夫人那便更好了。”夏夫人这话却是顺嘴说的。

    殷流采见夏夫人的注意力都没怎么放在与她讲话上,便只笑着摇摇头,就在殷流采又去看“清衍真君”时,忽然间感受到一阵自天幕而下的波动。那股波动,与真仙界天道传来一念与她沟通时有些相同之处,殷流采顿时把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丹田外裹着的由真仙界天道加持的隔灵禁制也似乎更坚实了几分。

    略略安下心来,殷流采接着夏夫人的话,尽量不露出一点不对劲的与夏夫人说笑道:“我家中哪里还有妹妹,家中只我一个独女,妹妹没有,兄长倒是有一个,只是隔山海之远,恐此生都见不到了。”

    古时出嫁女嫁得太远,就是这样,许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去一次,纵使奔丧,若隔三五月的路程,也没法奔不是。殷流采事先看过这里的史书,作为一个历史生她对这些小细节尤其精心记着,所以这时才能张嘴胡谄。

    “诶,女子一生便是如此,总是身不由己。”

    殷流采点头,与夏夫人一块叹口气,各自在心里惆怅着,她这时连多想都不敢,皆因她知道她的念太容易被察觉。因此这时她想的尽是什么这家少年眼睛格外好看,那家少女腰肢软得像杨柳,那里一双少年儿女在湖光中含羞凝望彼此的样子美美美。

    天道来得快,去得也快,临到要走,还在殷流采头顶旋了一圈儿。殷流采识海也有真仙界天道的格外加持,谁叫她神识太强大,以至于真仙界天道不得不在丹田之外,单给她在识海再加个禁制。

    直到天道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殷流采才放松绷紧的神经,长长舒口气,与夏夫人道:“夏夫人,我才记起,家中还有要事,需得先回去处置,还请夏夫人恕我失陪之罪。”

    “什么罪不罪的,改日再约同游便是,有事尽管先回,我这还得再看看,我侄女那儿正谈得好。”

    殷流采笑着又说两句,便叫车夫驾车去私塾,私塾里化嗔真君才散了一堂课不久,见殷流采提前回来,再看她脸上表情便知有事发生:“怎么?”

    “那位将军……来过了。”殷流采说话时还指了指天上。

    化嗔真君便明白了,是此界天道来过。

    #看,BOSS出现了#

    #嘤,血巨厚蓝巨高,肿么打#

第一五四章 落花如雪,香风四起

    天道来过,且是为“清衍真君”而来,这一点是可以明确的,但却仍有许多不明确的,比如天道究竟是对所有替身同样关注,还是独“清衍真君”不同。如果是同样关注,那么可以推测,天道是从所有替身身上窃真仙界气运,那么他们追寻着这其中的联系,就可以找到天道化身所在。如果独“清衍真君”不同,那么他们就只需要在鹿洲守株待兔,从“清衍真君”身上追寻天道化身所在的线索。

    “师尊,我们需要找个借口四处走一走,单只在鹿洲看不出其中门道来。”鹿洲乃是小城,想从无数样本中求得答案,并不如走出去,多采集一些样本,从中找到规律,再从规律中找到答案。

    “求子?”

    殷流采:“师尊,咱们能找个新鲜点的借口吗?”

    还能怎么新鲜,化嗔真君思索片刻后,道:“游学?”

    “这个可以有,师尊,我们可以问问私塾中学生父母,若是愿意,我们尽可以带他们一道去游学。”殷流采读书的时候,就幻想过老师有一天以上课之名,带他们四处浪,可惜这个愿望,即使是她做了历史生,也没能达成——说好的四处挖坟,满世界考古根本不存在。

    光带一个“弟子”,化嗔真君都觉够麻烦,何况要带上三五十个。私塾如今有八十名弟子,把年纪小一些的排除,也还有六十来个,即使其中有一半家长不放心的,也有三十人。化嗔真君一想到要带三十个像殷流采这么令人糟心的弟子去外游历,便觉头疼。

    不过,殷流采这提议,却有利于避开虚灵界天道的追寻,而且更好光明正大四处拜访。因此,化嗔真君略一思量,便同意了殷流采的提议。转天便向每个学生发出一张帖子,嘱咐他们回去交给家中父母,又过几日,学生陆陆续续带回书信来,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有写来书信询问详情的。

    最终成行时,却依然比化嗔真君预料的要少一些,年小的弟子,家中自然不肯放行,五六岁的孩子,游学学不到什么不说,还要给师长添麻烦。至于大一些的,有的是家中长辈不放心孩子单独出行,有的则担心耽误功课,也有的是单纯不敢把孩子交给才在鹿洲居住没多少年的姬先生。最终随行的只有十六名弟子,加上仆从护卫一行总共五十来人,且十六名弟子都已能事事自理,不用一日三餐起居安顿都需要过问。

    “师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

    殷流采看着年方十岁,因第一次离家而红了眼眶的小孩,不由想起自己十岁时,别说离家,就是父母下班回家晚一点,都要觉得被父母抛弃。拍拍红着眼眶的小孩,殷流采道:“会很快的,如果很想家的话,可以每天都给家里写信呀,虽然有时候山长水远音书难寄,但是你可以写在手札里。把每天见到的做过的听到的都写下来,等回去的时候,可以给长辈看,让他们知道你一路上经历了什么样的精彩。”

    “好。”

    “其实家中长辈也很不舍你们的,你看,他们都不敢来送你们,怕一开口就叫你们别去了。之所以长辈们让你们去游学,是希望你们能自己去看看这世间风景。有几个人,能在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出行,用自己脚去丈量世界的。不是自己走的路,永远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去看的风景,永远都能是道听途说,不去领略风雨,怎么能面对风雨呢。”殷流采这时说的话,是她第一次出门时,父母说的。

    “为什么人要长大,好烦啊!”另一个小孩凑过来,一副小大人的脸色和语气。

    殷流采顿时笑了:“我也不想长大,但长着长着就大了呀。”

    “就是说呀,师娘,有没有一种药,是让人长不大的。”

    “就是有,也不能给你们吃。”殷流采被一群小孩围着,有种进了小学生堆儿的感觉,不过还好,是一群可爱又明理的孩子,没一个熊的。

    小孩们吃着仆从做好的午饭,晒着太阳,在和暖醺风里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是第一次离开家的不舍与激动。是的,他们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他们从未踏足山水的期待,对从未尝试经验的兴奋。

    鹿洲最近的城池名为临高,比之鹿洲要更大也更繁华得多,满街旗招,车马络绎不绝,行旅川流不息。街道上更齐整,没有什么小摊贩,尽是高门阔瓦的明亮临街店铺,夹道是开着花的树,此时已快谢光,砌满街如雪花瓣,香风四起。

    “先生,师娘,临高好美,像画一样。”

    “像那首诗,落花如雪乱,卷进菱花帐。”

    “听我爹说临高城有许多美食,临高夹沙饼我爹每年都要念几回,念完就要特地差人来买的。”

    “还有三大书院。”

    “对,祖父叫我跟先生说,一定要去三大书院拜访。”

    小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都没谁喊着要下车去,只掀开车帘张望,不时略激动的与身边小伙伴说话。

    按照殷流采和化嗔真君的预计,他们要在临高待上十日左右,因回来时他们不会相同的路。所以,即使小孩们不主动提要下车,殷流采和化嗔真君也安排了他们下车去走一走。有仆从护卫跟随,又有化嗔真君暗中下的追踪术,孩子一个也丢不了。

    小孩们出门,除护卫身上带得有银两,家长给化嗔真君递了银票外,还都自己带了散碎银两。一路买了些吃的,小孩们尝过后就问殷流采:“师娘,先生会带我们去临高三大书院吗?”

    “你们若想去,自然会去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都可以提,我们在这里会待几天,不着急,想好再说也不迟。”临高三大书院实则是本来就要去的,殷流采和化嗔真君发现,在替身里,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最多。此外,他们中多半都有不错的出身,若为男身,则大多都曾寒窗苦读,因此必需去三大书院里找一圈,方才可能采集到他们需要的样本。

    再有,既然带小孩们出门是以游学为名,哪怕只是暂时为人师长,不言尽心尽力,化嗔真君也照样会为他们作相应安排。

第一五五章 缘这样深,情这样浓

    临高城中三大书院各踞一山,皆在城南河湾之上,向南为龙山书院,向西为张公书院,向北则是整个天下都声名赫赫的平洲书院。临高古称平洲,未有临高,先有平洲,可见平洲书院的历史有多长。

    在拜访三家书院的先后顺序上,殷流采有些犯难,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先后不安排好,只怕要闹矛盾,化嗔真君问她:“他们闹矛盾,可会拒吾等于门外?”

    拒游学者门外这样的风俗,在书院盛行的虚灵界凡世,大抵是不会发生的,但是……

    “师尊,我们自然想走就走得,他们我们带不走,就算带得走,他们也未必愿走。”殷流采自觉出身市井,从这些小孩身上很能体会到当年的自己对于生活,到底有什么样的需求。

    化嗔真君虽然也出身凡世,但一朝太子,纵识人间疾苦,人间真正的疾苦离他的认识还差着很远。不过化嗔真君作为一朝太子,幼受庭误码,于纳谏上确有帝王应有的襟怀——说句实在的,要没有,殷流采早被他打死了:“那便依你。”

    饶是化嗔真君之前没想什么计策,轮到要想时,比起殷流采的一脸愁苦还没结果,化嗔真君是分分钟想出应对之策来。三大书院,一家书院去封帖子,帖子上附一道自家未解之题,相与求教。

    殷流采:“要三家都知道呢?”

    “依回帖快慢。”

    “要三家都不知道呢?”

    “仍依回帖快慢。”

    “一家知两家不知呢?”

    “约上另两家同去一家。”

    “两家知一家不知呢?”

    “约上一家就近拜访。”

    平洲书院与张公书院较近,与龙山书院较远,三家书院之间距离虽都不远,但却互有远近,于是殷流采自动闭嘴不再多问。这时,她才相信,一国太子面对刁难时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态度,居然不生气,殷流采差点以为她这么问要挨揍的。

    那道所谓的自家未解的难题,化嗔真君是有答案的,当然,答案并非出自于他,而是真仙界凡世的文人墨客。这个在真仙界难倒不少文人墨客的问题,到虚灵界,也同样难倒了人。如化嗔真君所料,没答案也有帖子,也许正是因为平洲书院底蕴较深,虽没答案,解答的思路却是对的。

    “下帖去龙山书院与张公书院,约同去平洲书院。”化嗔真君接到帖子后,即刻命随行的小徒弟去送帖子。

    隔日清时晨,化嗔真君带上殷流采与十六弟子,前往平洲书院。

    去往书院的路沿河而上,因洲而名平洲河,平洲河畔多种柳,柳荫中细叶长长,不时拂过行舟,拂过行船之人。因早晨有雾结烟,船逆河而上仿真如穿行在画卷之中,将近平洲书院时,河边常能见三三两两学子早读,正是书声与鸟声静,烟波并柳波青。

    待到早读,三大书院齐聚平洲书院山门前,为的就是化嗔真君那道难题。化嗔真君只叫十六弟子参与,他与殷流采却在暗中观察三大书院弟子。一一细看来,确有两三张熟面孔掺杂其中,殷流采只关心有没有苏世襄,但三大书院学子并先生看下来,连个眉目近似的都没有。

    “没道理啊,缘这样深,情这样浓,没道理隔得天远地远呐。”殷流采想,临高看不到,应该也不会太远。

    然而,临高过后一城又一城,殷流采始终没有见到她心心念念的苏世襄。十城之地,加起来不过三十余修士,整个虚灵界心世,也不过千余城而已,这样算下来,大约也不过数千修士替身在虚灵界。

    “师尊,天道一直不出现,我们如何确定?”

    “人行过且有痕迹,天道行过,如何不留痕,不过处处留心罢了。”化嗔真君答道。

    “师尊察觉到了痕迹吗?”

    “眼下唯鹿洲有。”

    殷流采皱眉:“那是否说明,清衍真君为天道格外看重?”

    “再看看轻,待去过都城,才可下结论。”

    他们此时离都城已经不远,再过两座城池,便可至都城。都城却不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有许多修士替身在,他们好几天也没找到一个。直到看到那张与苏世襄一模一样的脸,殷流采眼珠子都快贴人身上去,化嗔真君才叹口气道:“流采,他身上有与鹿洲清衍替身一样的痕迹。”

    那么多城池,只有两个替身身上有天道行过的痕迹,这不得不让人多想:“师尊,清衍真君的替身,似乎也在都城中求学多年,师尊可知道是哪家书院?”

    “并非哪一家书院,而是大学。”

    这里的大学,可不像殷流采读过的大学,一个城市里都可能有几家知名的,这里的大学,只有一所,由翰林院学士授讲,学员以天子门生自称的中央官办最高等学府。“清衍真君”与“苏世襄”都出自那里的话,那里有问题的机率大得很。

    在去大学之前,化嗔真君与殷流采趁夜去摸了摸“苏世襄”的出身,与真仙界有相近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同样出身士族,同样父母早年不知踪影,同样寄人篱下,不过“苏世襄”早早展露他在作学问上的天赋,是以也没见过什么人情冷暖人生沧桑。不同的是,性格大不一样,“苏世襄”十分骄矜,颇自傲,态度倒也随和,待人并不见高高在上,但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在。

    “师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化嗔真君含笑看殷流采:“分明听清了,装的什么傻。”

    “师尊,你这样使用我,会很容易失去我的!”又是色|诱,还是色|诱,还能不能好啦。

    “为师相信你,不会让为师轻易失去你的。”

    殷流采被这句话说得一点脾气都没有,默默地换上界主最喜欢的衣着打扮,前往色|诱界主替身。有清衍真君这明证在前,殷流采相信,她勾搭界主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什么事要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师尊,总有一天你会失去我的#

    #嗯,在那之前,徒弟,你会先失去为师的#

    #比我境界高比我修为强比我早飞升的人都一样最讨人厌了#

    #这地图开得略大啊#

第一五六章 识文断字,出口成章

    “苏世襄”出身的苏氏,在虚灵界凡世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士族,“苏世襄”虽父母失踪多年,但因自身天资过人,在依然为苏氏所看重。苏氏从不缺人才,缺少的是像“苏世襄”这样,一个人能引领一个时代的弄潮儿。

    所以,这注定殷流采光是想见到“苏世襄”都挺难,“清衍真君”好歹还会带熊孩子去相亲,“苏世襄”除了若与会,那会的规格高得殷流采是没法去的。像这样的时候,必需得“姬先生”出场,实在是殷流采要跟人去论古文,她倒能背出不少,可要现作还合情合理合境合景合乎于人,那绝对是在为难她。

    “师尊,他们大学去游古寺,这是最可能接近的。但那拨酸文人,不会诗,生得如同天仙,也不带搭理的,若会诗,**称先生,闺阁谓公子,他们都做得出来的。”殷流采这纯粹是在酸,她不会嘛,当然酸啦。

    “只怪你未学。”化嗔真君还是学过一点的,可他毕竟一国太子,学的全是为君之道,诗词不过捎带学一点,比殷流采是肯定要强,至于那些大学学生,化嗔真君也不好说能入眼。

    “游古寺的话,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然后提前作好。”殷流采不能提前作,她能提前背啊。

    殷流采神识强大后,但凡从前看过的诗都能想起来,所以她一点不担心找不到合时合景的。只是需得提前去看好,不然临到场时让她想,她绝对得懵。至于化嗔真君,也可以作作弊,不抄诗,也可以仿写嘛,仿写一流宗师的诗,仿个一流下二流上的对化嗔真君便不难。

    次日,一行大学学生泛舟而上,古寺松柏森森,那古寺便作“松山寺”,每个时辰准点响钟。清早去的时候,他们正在雾中赶上晨钟响彻,飞鸟出山,这样的场景,简直是为背诗的殷流采准备的。

    好容易混进大学学生圈里,却没见到“苏世襄”,旁敲侧击问了问,才知他们中今天确实有“高手”没来,不然今天的文会只会更加精彩,准备半天却没见着正主的殷流采有种被玩弄了的感觉。

    “师尊,怎么办?”

    化嗔真君还真从没费尽心机这样去接近一个人,瞟殷流采一眼,他没说话。

    殷流采见状,虽然不明白化嗔真君在想什么,但她一看化嗔真君的表情就知道,这话题得赶紧转移开:“师尊,要我说,文的不行,我们就来武的,干脆上苏家把他绑啦,他一弱书生,能抵什么用,我们师徒一出场,凭他怎么能耐也得叫我们手到擒来。”

    “倘不动用灵力,你有把握将他从重重护卫之中绑出?”

    这个,确实没有,她又没学过凡世的功夫:“那怎么办?”

    “阿采,你想过没有,所有人我们想见便能见到,唯他,竟无法得见一面。”

    殷流采顿时脸色发沉,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师尊,你的意思是……”

    “他很有可能便是虚灵界天道的化身。”化嗔真君暗中起了心卦,虽无法接应到真仙界天地的呼应,但心卦,问心即可有五六分把握,再加上渡劫真君的直觉,“苏世襄”是天道化身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仍需要当面确认,只凭推测与心卦还不可轻下定论。

    “师尊,我们还有一个办法。”殷流采与化嗔真君这时已行至苏氏牌坊之外,牌坊上有一张通红的告示,却是招使女的,要求还挺高。像苏氏这样的士族,一般不对外招使女,这回招使女却是因家中使女满足不了要求。因是雇佣工,比卖身的婢女月例高出许多,也比卖身的婢女要自由许多。

    “识文断字,出口成章,年届二八上下,身家清白,三代之内无作奸犯科之辈,这哪是招使女,分明是在招……”小妾。

    殷流采是历史生,研究过古代婚嫁习俗,各种小门道她还清楚一些的,再加上看过虚灵界凡世的历史,因此她有十成把握,这是在为某位少爷公子聘个良家妾。先招进去看看人品相貌,摸摸底,待差不多了,少爷公子又满意,这事就算是妥了,要最后不成,月钱也足够令不少身世清白,家境却清贫的良家女动心的。

    色|诱都能提出的化嗔真君,这时却出声阻止:“太险。”

    “师尊放心,这反倒不险。”殷流采悄声与化嗔真君说几句,把化嗔真君说服后,才迈步上前进了牌坊。

    牌坊后不远,便有人领着殷流采去见苏氏内院的管事妈妈,凭殷流采修炼几百年后的身条相貌,应征个小妾都应不上,那才就奇怪。不消片刻管事妈妈领着殷流采去内院见苏大夫人,大夫人只略略看殷流采见眼,便叫管事妈妈带去和另几个来应征的使女一同先调|教着,待调|教好了,再送到“韶园”去。

    同来应征的共有六人,调|教着调|教着,就只剩下了四人,殷流采自然是留下的四人之一。待管事妈妈领着他们再去见了苏大夫人一面,管事妈妈便在苏大夫人的首可下领着他们去了韶园。

    一进韶园,殷流采就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因为她一进韶园就看到了“苏世襄”。显然,“苏世襄”对送来的读作“使女”,写作“小妾”的四名少女一点兴趣都没有,看也不多看一眼,打发管事妈妈自行安排起居,别的一概不管。

    殷流采:“吴妈妈,怎么,公子似十分不喜。”

    吴妈妈却笑道:“公子性情素来如此,看着冷面,实是个里边暖和的。可别叫公子这冷清清的面孔给吓着,公子待身边人最妥帖,但凡在公子身边侍奉过的,公子都会上心给谋个好出路。你们可要好好在公子身边侍奉,才不枉公子一番心肠。”

    殷流采:谁想听这些了,而且,凭我对界主的了解,他才不是看着冷面,他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是真·不看在眼里。

    #不接近如何撩#

    #明媒正娶都没捞着呢,先作了小妾#

    #啊,还不是小妾,是小妾预备役#

    #神马鬼呀#

第一五七章 森森沃野,雨露阳光

    “苏世襄”和殷流采认识的界主离舍有很大不同,越见得到越能察觉出来,界主离舍在凡世生活时,不管见没见识过人情冷暖,都常带笑容。殷流采问界主为什么未语常先笑时,界主没有答案,殷流采后来感慨过秦安虞说“大约爱笑的人老天爷都不忍心苛待于她”,之后界主遂找到答案,告诉她说“大约那时就是希望老天爷看在我常笑的份上,不要待我再苛刻”。

    作为凡人,不管出身多高,也会有许多无奈的。

    然而,这个“苏世襄”却似是一点无奈也没有,一点不虞也没遇到过一般,完整地保留下来所有不浑圆的棱角,不肯屈折的骄傲。有才华又高傲,还不通人情世故,按道理这样的人该特别讨厌。但相处下来,除了冷淡一些,不看在眼里的人搭也不搭一句话外,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总的来说,虽然有副讨厌的性格,但持古时君子之风,行事有风度,待下待下持礼持节,就是再高傲再止下无尘,凭他有才华,这些都很容易被世人理解为——天才的怪癖。”殷流采也同样讨厌不起来,这样的人,即使不喜欢一个人,也能持礼相待,不出恶言,身上的小毛病也就不能称之为毛病啦。

    “还是比不上界主,我家界主才真绝色呢。”即使是同样的脸,差不得太远的脾气性格,但殷流采心里,仍是唯界主最好。

    界主谈笑璀璨的容光,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殷流采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刷新得很厉害。她曾不信情不愿爱,可界主让她信了情甘愿爱,且有幸不但相互欢悦,还不曾有丝毫被负。界主离舍对殷流采而言,是她灵魂荒漠中的森森沃野,是她内心荒芜时的雨露阳光,毫不夸张的说,穿越生涯的无边寂寥,是因为有界主她才能从中获得救赎。

    最重要的是,界主不仅肯被她追求,愿被她追求到,还会反过来追她撩她。不管一辈子两辈子,逮着这么一个,她觉得生涯于情感上就可以全部满足了。

    “春采,夏芜,快来搭把手。”殷流采就是春采,夏芜则是另一名留下的使女,喊她们的则是“苏世襄”身边的书童,这几日有许多新下印的书送到韶园来。书童搬书分类归置有些忙不过来,便趁着“苏世襄”不在,常喊四名识字的使女帮忙。

    书童们自也知道,这四名使女日后说不得哪个就是“苏世襄”妾侍,自然懂得保持距离。书房另还有洒扫的女婢在,倒也没什么可妨碍的。殷流采与夏芜一道进了书房,按着书童教的方法将送来的书一一归置,各地每年送来的书约有万卷,有些是地方志,有些是私人刊印的文稿,有的则是地理志游记杂记小说话本之类,也有正儿八经作学问的书。

    殷流采每本翻一翻,基本就能印在识海里,待过后再细细品读。夏芜却时常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殷流采当她格外爱学,也不去管,什么也不说的多跑几趟。殷流采从前是个好学生,见了好学的便下意识要多体贴几分,不为夏芜,却是为这份好学。

    收拾得差不多时,书房外响起书童朝“苏世襄”问好的声音,夏芜仿若未闻,殷流采有心想提醒一声,却在喊出口时忽然明白过来:“啧,小姑娘玩得不错嘛,行,你行你玩。”

    书童进来时,殷流采已经退到角落里,韶园的使女是不必问安行礼的,因之前有使女借这机会扑过去,自那之后就再没什么问安行礼啦。瞅个没人注意的空当,殷流采就要溜,她快溜到门边时,读书入迷的夏芜叫“苏世襄”撞个正着,夏芜慌慌张张地赔罪。

    “苏世襄”淡淡扫一眼夏芜,忽然开口:“王令公施政,何以为概不究,俱不论?”

    这个问题殷流采知道答案,她看过史书,王令公是古时贤达,许多传世的施政良方,都有王令公的影子在。所谓“概不究,俱不论”,是一个要讲起来,能讲出洋洋十万言的典故。

    夏芜却似是不知道,殷流采默默为自己今天发散的好心肠而默哀三秒,夏芜看的正是《令公传》,由“苏世襄”主笔写的“小说”。当然,殷流采认为是小说,当世之人却以为先贤作传为美,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为先贤作传的。

    殷流采没看过《令公传》,但想来,“苏世襄”这样有操守的文人,写传记也是据史实来。夏芜也是倒霉,拿本诗词多应景,花前月下谈诗词哲学说人生愿景,饶是殷流采是历史生,也不认为谈史是什么浪漫爱情故事的美好开端。

    这时,殷流采已经退到门外,却不意被“苏世襄”喊住:“春采。”

    殷流采只得在门外站住,答应一声道:“在。”

    “你答。”

    这种得罪同事的事,殷流采就是再没上过班也知道不能答,这时候泄同事的底,不是明摆着以后别想再处同事关系了么:“回公子,我也不知道。”

    “苏世襄”冷冷看一眼殷流采,收回视线后摆手,书童连忙上前把夏芜和殷流采都带走。

    夏芜虽有些心思,倒还领殷流采的好,不管殷流采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夏芜都认认真真向殷流采道谢:“今天的事多谢你了,还有方才,书也多是你归置的……春采,你说这样一个人这样一颗心,要怎么才能打动?”

    根据经验来说,殷流采只有一个答案——死缠烂打,但殷流采不好在主人家院子里这么说闲话,只得摇头:“何苦呢?”

    “你不懂,春采,我十岁那年,公子曾到我家拜访过,那时……祖父还曾与苏老太爷谈笑,道是一桩上好姻缘,那时我是不理会的,只觉自家如何如何好,等闲儿郎如何衬得上。之后,我才知当时多眼拙,后来家中落难,旁人谁曾伸手,到头来却是公子雪中送炭,这之后啊我这一颗心就这么再不属于我自己啦。春采,你说,为何人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呢?”

    殷流采听着也忍不住叹气,这真有点像是殷十三和界主深情不悔的虚灵界版本。

    “管得住的,就不是真心啦。”

    “是啊。”

    #小妾预备役与小妾预备役的蜜汁友情#

第一五八章 天已转凉,登堂入室

    即使是战斗友情的船,大约要翻也还是翻的。

    殷流采被调入书房,夏芜却被降了等,这个降等,自然是小妾预备役不再给当,以及月例也没从前高,再有就是做小妾预备役什么事也不用干,成天扮得美美的,想法吸引“苏世襄”就行。夏芜原本和殷流采已经到无话不说的地步,这事一来,不仅是夏芜,连秋吟和冬引都拿殷流采当阶级敌人。

    待她去问书童,为什么是她,书童说的是:“公子说,问你话时你那双眼中,尽是懂装不懂。公子见多了不懂装懂的,你这懂装不懂的,格外新鲜,公子岂能不一眼看出来。”

    见鬼,当时她一直低着头的好么,不管是看热闹还是回话,她就没抬过头。至于怎么围观热闹,她神识强大成那样,根本什么都不用动用,就能“看”到。没道理透着她发旋,都能看到她眼里的“懂装不懂”呀。

    “书房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添我一个吧。”书房里光书童就四个,加上“苏世襄”经常带在身边的一个从小一块读书的伴读,还另有两名女婢做日常洒扫。殷流采怎么都觉得,一个书房六个人已经够挤,四个书童也就这几天忙一些,平时一个一个闲得都快能长毛啦。

    “四兰四梅只能扫扫尘,我们也只能归置归置书,公子书房里老早就该找个总理的,从前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现在正好你来把这空缺顶上。”

    这是连升好几级啊,从小妾到肯放进书房总理事务的心腹,殷流采默默想了想,觉得她又再一次走在“心腹撩老板”的路上。想着这样能更快完成任务,殷流采还是答应下来,再者只要她能分清两者之间的区别,就不怕会爬出墙外去开花,她也是有节操的。

    小半个月下来,殷流采几乎每天都要就近观察一两个时辰,但愣是没能察觉到天道造访的痕迹。她不由得有些急,她又不是真到这来玩“古代升职记”的,她是探虚灵界天道的底来的。

    “既然有来过的痕迹,为什么‘苏世襄’身上反而感应不到天道造访时的威压?”殷流采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这令她很为之苦恼。

    作为使女,殷流采是有假的,趁休假时,殷流采才去和化嗔真君接头。化嗔真君这些天,一直领着十六弟子在虚灵界凡世最知名的书院求学,此外还搭上了大学的路子,过些日子就能带十六弟子去领略一下大学的氛围。十六弟子家中长辈知道后,纷纷来信,巴不得化嗔真君带着十六个孩子能在都城停留的时间越长越好,最好能留在哪家书院,或者再妄想一下,直接留在大学中。

    这些殷流采略听化嗔真君讲几句后,便开始讲她这些天在“职场”上的遭遇,以及她此行任务的具体情况。待殷流采说完,化嗔真君沉默了许久:“阿采,天道造访鹿洲时,气机会随天道离去而一天一天淡去,但都城的气机,却并未淡去,每一天都如新近造访,不见丝毫削减。”

    殷流采:……

    “师尊,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因无证据,并不能确认,你这使女大约还要再做些日子。”化嗔真君也是见殷流采安全,这才提出让她多潜伏些时候,说完又再三叮嘱,丝毫不能动用灵力,不可显露任何术法,要完完全全把自己当作凡世女子。

    “若他就将军,师尊……我该怎么办?”

    “且不急,游学路途中,我已经在各地留下印记,不管太清太一还是上玄同门,但凡见到,便会来遁迹而来。待同道齐至,再作打算,在此之前,你千万要隐藏好自身,莫将自身置于险境中。”化嗔真君唯一担心的还是殷流采的安全,虽然眼下没什么,但他对殷流采招事的能力深有了解,唯恐她到时候自己把自己露在人前。

    “我倒觉得越看似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都快一个月了,也都好好的。自然自然,师尊放心,我日常再小心不过,再说啦,我做凡人才更得心应手好么。”哪怕她做凡人只二十余载,做修士已两百多近三百年,殷流采还是觉得她更习惯于做为凡人活在世上。

    “不管如何,凡事小心谨慎,若有事宁可丢了事,也别丢了命。”此方天道下,过界的修士一旦殒命,再无转生之机,这是化嗔真君再三叮嘱的唯一原因。

    前半句殷流采点头,化嗔真君的话她向来听得进去,乖学生嘛。至于后半句……殷流采明白,这趟任务必需一次成功,因为没有下一次机会给他们。真仙界天道也只能偷|渡他们这一次,再来必会被察觉,自然也就完不成任务了。

    自然,没什么能紧要过命去,殷流采从不觉得她有自我牺牲的伟大情操。

    在化嗔真君的殷殷叮嘱中,殷流采回了韶园,第二天上差一切照旧。大学这几日课程紧,“苏世襄”早出晚归的,每天在书房待的时间反倒比之前多。每天晚上都要挑灯在书房待亥时中,按二十四小时算,要待到晚十点之后,古人一般七八点钟就睡,十点算得是很晚很晚了。

    书童伴读起先还劝几句,到后来也不再劝,只吩咐厨下准备好茶点。

    殷流采做为书房总管,虽然不用时时刻刻陪着,但是只要“苏世襄”在书房,她就得在书房附近听差。殷流采好歹是修士,就算不是,做为一个捧着手机上着网刷着各种娘的“失眠族”,没什么是她熬不起的夜。

    倒是一干书童时常呵欠连天,连伴读也有些熬不住,见殷流采这样精神头好,伴读便道:“公子读书需清净,只消供足茶点,并不要人侍候。不若这样,春采你在外听差,我们在耳房里睡着,待公子起身需要我们贴身侍候时,你再掐着时间来喊我们……春采不必担心,我自会先禀明公子,不叫你受什么牵连。”

    见这几人困得直掉眼泪,又不用她担责任,殷流采点头答应下来。

    伴读进去后过了会儿才出来,出来后对殷流采说:“公子道天已转凉,喊你进去等,只一点不要出声打扰。”

    咦,这是许她登堂入室啦!

    #已近身,自可撩#

第一五九章 姑娘你坐,且听我扒

    室内昏昏烛影下,“苏世襄”正闭目沉思,书房中一片静谥,灯火偶尔跳去爆出轻轻一声响,烛花溅开成一点火星。殷流采进去后,“苏世襄”也没有睁开眼看,而是继续安坐沉思,殷流采静静看两眼,便转身找个僻静的地方猫着。

    架上有书,随便抽一本出来看,因是本古文诗词,殷流采看两眼就放回去,又另抽出一本游记来看。写游记的人文采虽不怎么样,但游记写得很详实,让人略有点寄身同游的观感。游记中还掺杂一些从当地乡民那里听来的志怪故事,作者写志怪故事的本事倒是满点,把志怪故事写得精彩纷呈。

    “咦,这个故事……很像是天道驾临的样子。”殷流采一看故事的开端,就在心里犯嘀咕。

    “落地是个死胎,临要下葬时,忽狂风大作,搬来沙石枯叶将墓穴填平。于是祖父祖母请来乡里神婆相问,神婆告诉孩子的祖父母和父母,落地的并不是死胎,而是魂魄太强又大有来路导致魂魄一时间不能复位,等到九九八十一天后,魂魄复位,便能活过来。祖父母与父母起先不信,但六月盛夏婴儿的身体一直没有腐坏恶臭。这婴儿魂魄复位后,三个月能言,九个月能行走,到满周岁时说话条理分明,已若成人。”殷流采记得史书上记录那位将军时,出身的故事和这里的志怪故事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看到这个故事,殷流采才想起要去问一问“苏世襄”出世时有没有什么异状。像这样的事当然是极好打听的,殷流采只需到街上去,随便问问路人,就能知道,当时“苏世襄”出世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实在是当年的异状不像是那位将军出世时那样不好诉诸于口,落地是死胎,九九八十一天尸身不腐不坏,确实不怎么好传得人人尽知,否则史书上不会也只一笔带过。当然,正史里记这个,凭殷流采作为历史生的节操来说,她会直接把那打成野史。

    “要说那苏家公子出生时的事,说头可就多了去了。”

    殷流采一听这话就有门,显然这是一大段“过路的姑娘你且坐好听我扒一扒当年”的开端,殷流采果然找个地方坐好作倾听状。那卖糕的大娘因这会儿正是生意不好的时候,殷流采买了二斤多各种豆糕,闲着也是闲着,就跟殷流采往细里说:“那年年景不好,还记得头前三个月连天干旱,秧苗下了地凭是怎么浇水也不能活。这样的天下去,等存粮吃完,不知得饿死多少人,那年我还怀着四娃,见这年景,愁得我哟,饭都吃不下咧。”

    “苏家公子出生的那个晚上,天上的雷劈得跟炒豆似的,把我家几个娃吓得哭闹了半夜。说来也是奇怪,干打雷不下雨,等到那苏家公子出世时才不过啼一声,漫天大雨下得哟,那叫一个密。要说光下雨,那也不算什么,说不得是赶巧呢,但雨下过第二天一清早起来,房前屋后的枯草干枝都新新鲜鲜的,活像是叫施了仙法似的。到地里一看,嗬,地里的缝没了,秧子苗子全活过来。”

    这确实有点奇异,但殷流采好歹专注不科学几百年了都,这点小异状,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所以她表情很平静,一点意外震惊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就这样?”

    大娘:哟,光这样还不够,那再来,还有的是。

    “何止这样……”

    然后殷流采就听到让他目瞪口呆的各种不科学啦,什么不孕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的襁褓去,三年抱俩啦,什么科举不中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用过的纸笔去,连科高中啦,什么久病缠身的老翁,求了苏公子的童子尿,没俩月就痊愈啦……凡此种种,大娘张嘴就来,讲出许多来。大娘说得起劲,周围的人也来凑热闹,这个讲自家哪里哪里的亲戚求了苏公子的什么怎么怎么样,那个讲自家的侄子求了苏公子的什么什么怎么怎么样。

    殷流采:这是祥瑞御兔啊!

    这其中必然有真有假,但即使是真假掺半,也够奇异的,殷流采想不出,除了观世音菩萨,还有什么这样有求必应,有应必灵的。当然,一个被人格化的天道,也很有可能完成,他随身的物件都带有天道气运,有天道气运加成的人,即使不曾修炼,一旦心中所求的念被天道气运感知到,很容易便能心想事成。

    那么现在问题只有剩下一个了,那就是世上生而带有异象的人很多,要怎么才能确定“苏世襄”就是天道拥有人格之后,在世间拥有的真身。至于天道怎么能投胎为人,又怎么遮盖法则,窃取真仙界气数,这些殷流采不懂,她也不需要懂,她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搞明白“苏世襄”是不是天道化身即可。

    至于怎么确定,殷流采暂时还没想好,她想应该去问一问化嗔真君。她去问化嗔真君,化嗔真君思量片刻后向她道:“以你念。”

    “我一动念,他就会察觉到啊!”

    “此刻,你能察觉为师的念吗?”

    “不……师尊你有动念?”殷流采虽然知道化嗔真君一念定乾坤修得比她好,但没料想到,化嗔真君已经整整高出她两个境界啦。不过化真君的资质非常,殷流采略想想之后,便接受了就个略残酷的事实,“我现在还不行,要不师尊去?”

    有事找师尊,惹了大麻烦找师门嘛,真仙界的小辈都这么干的。

    化嗔真君要能去,早就去了,以念观天道,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天道必需对其不设防备。化嗔真君这些日子已经和“苏世襄”在大学中见过,仅仅只是这样的来往,很难让天道不设防,如果“苏世襄”真的是天道的话。

    化嗔真君与殷流采一说,殷流采就懂了:“因我对师尊不设防,所以我不曾察觉师尊的念……这样想想,其实很危险啊?”

    “因此,不要轻易对谁不设防备。”

第一六零章 偶露温柔,抚慰人心

    有的时候,作为一个现代人,殷流采感觉自己还是有优势的,想让她彻底放下心防,真的很难。几百年来,也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界主,一个是化嗔真君,就算是姜流素,殷流采见过她堕魔的过程,心里也还是有点存疑的。

    换句话说,只要姜流素还没打开心底的结,殷流采对她就不可能不设心防。本来人与人之间的完全信任就极其难得,但凡有一点杂音都无法达到,这就跟心魔似的,看着不起眼的,往往要命,在这样的前提下,殷流采能轻易相信谁就有鬼了。

    化嗔真君是担心殷流采被“苏世襄”那张脸给迷惑,然而殷流采一点也没被迷住,她那么用心把界主放在心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爬墙而出……好吧,虽然有时候她确实会被迷惑,但还远远不到会把心上人和替身弄混的程度。

    看着挑灯夜读的“苏世襄”,殷流采想的是:我家界主就没这么爱学习。

    修士哪有几个爱学习的!

    殷流采在真仙界接触过天道的念,还接触过许多其他人的念,如今到虚灵界来,各种各样的念她都一一阅过,轮到要阅“苏世襄”的念时,她发现很难:“普通人偶尔都会有念溢出,为什么他没有,他到底什么做的?”

    “没有念就算了,过于鲜明的欲望也没有吗,这个我也能察觉到的啊。”凡是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恩爱白头,娇妻爱子……凡此种种,七情六欲,修士有,凡人有,成仙成神亦难断绝。

    “就算是为国为民,为万世计长远也行呐。”这个“苏世襄”读那么多书,几乎可以说是从小到大接受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通常来说这样的教育下,若非伟人就是毒瘤,但“苏世襄”却可以看起来哪种都不是。

    捧着本史书,殷流采的思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她有真仙界天道加持,如化嗔真君所言,只要她设防,没谁能感知到她的念。当然,非要发出念去试探虚灵界的天道化身,还是会被察觉,除非天道化身能反过来对她不设防。

    “嗯,就像一扇门,用密码卡开的,他肯给密码卡就代表不设防。可是怎么拿到密码卡,这个密码卡不好拿呀,这人谁也不信好么。”即使不是这个“苏世襄”,界主也是很难于被取信的。

    “说到这个,以后如果跟界主说我不是殷十三,他会怎么样?”殷流采忽然间开始害怕,界主知道她不是殷十三的话,会不会将所有一切从头开始否定,包括她的爱。

    史书被风吹到讲前朝的部分,殷流采指尖压着的是一句“九月,狂风大作,骤雨忽来,古堤积淤而溃,毁屋百十余,景帝遣官视之,年久失修,其灾始于失查。折报景帝,景帝朱批曰:堤不可失其修,人不可失其查,亦不可欺于上瞒于下,人之不诚,远胜古堤失查之危千百倍矣,不诚之心,皆当诛尔”。

    殷流采心一沉:“界主会不会认为我那不诚之心也当诛?”

    越是爱,就越是怕,从来越深刻越容易受伤,越投入越容易迷惘。殷流采在沉思中,并没有察觉到“苏世襄”缓步走到她身后的书架旁,“苏世襄”本是来寻书,却一抬眼忽见了眼中仿有星辰揉碎,光湛银河的殷流采。她沉思的双眼中有一丝害怕,脸上的表情加上这双眼睛,使她看起来如同干了什么坏事,在家门前不敢敲门的孩童。

    “春采。”

    “公子。”殷流采迅速站起身,把什么沉思也都扔到了脑后,手上的书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苏世襄”凝视她片刻,道:“茶凉了,去换了吧。”

    “是。”殷流采麻溜地去换茶,只是茶并没有太凉,还有温度,端在手里还有微微烫手。可见并不是茶凉才叫她去换,殷流采想了想,没琢磨出什么来,只将滚烫的茶换进来放在书案上,再坐回去时发现她放在小几上的史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柏柳山房记》。

    拿起书翻几页,殷流采愕然:“这是人生感悟啊!”

    干嘛给她看人生感悟?殷流采不解,多翻了几页,然后发现一处作了笔记的地方:“这句话是让人多看湖山盛景,开阔心胸,自然烦恼皆去,万事皆空……啧,这是见我刚才为难,叫我多看山看水看好风景,不要去烦恼的意思吗?”

    忽然间,殷流采感受到了来自“冷漠孤傲”苏公子的温柔,看似很不经意,也或许并不能解决多少问题,但人设“冷漠孤傲”的苏公子偶尔一露温柔面,确实很能抚慰人心。如果春采只是春采,而不是殷流采,这效果就更好啦。

    “这样下去,我万一被策反啦怎么办。”殷流采嘀咕一句,但怎么可能,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是界主来,她分分要被策反,替身的话……殷流采扫一眼正在灯下伏案书写的“苏世襄”,那是不可能的。

    “我抓到你啦!”殷流采心中暗暗欢呼一声,原来这位的人设除去固有的,还有于细微处流露温柔关怀的小癖好。这个好,多温柔关怀几次,就会成惯性的,具体的可以参看化嗔真君。

    接下来,殷流采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人设改一改,改成偶尔不经意间流露“悲伤”的文艺少女。这个殷流采可以玩得很溜,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文青过,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绝对是拿手好戏呀,何况她心中本来就有真正为之忧思的事。

    “就是感觉像是在骗人,诶……”

    这时候,殷流采忽然希望“苏世襄”不是天道化身,因为这张和界主相同的脸,都让殷流采会希望,“苏世襄”能一辈子活得好好的。哪怕生老病死,在凡尘度过一生,总好必需面临不死不休的死局。

    “仁有时候真不是个好东西呀。”

    “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不想对自己残忍。”

    叹口气,殷流采出得韶园而去,她终于发现了天道与“苏世襄”之间的关系,“苏世襄”并非天道化身,天道化身是“苏世襄”的父亲苏运。

    “天道并人间道一体,难怪他会拥有人格,拥有真身,这……倒更难办了。”化嗔真君叹道。

    #是打算把法则再加上,搞三位一体吗#

    #COS上帝?这可是东方玄幻啊!串场了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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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7883/ 第一时间欣赏修魔归来最新章节! 作者:弈澜所写的《修魔归来》为转载作品,修魔归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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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魔归来介绍:
爱,是人尽皆知的谎言
愿舍吾余生,换真心真相
———————————
殷流采穿越后,背着两座大山
一是原身求真心真相的执念
二是身为仙二代却修魔归来,并卧底仙宗的身份
作为三观正常的少女,殷流采决定先碎个丹重个修
然而,魔王他不肯干!
行行行,不肯就不肯,别动手动脚修魔归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魔归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魔归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