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武器有猫腻
太史鸑道:“这香气可不一般,我敢笃定,毒蛇就是被这阵香气吸引来的。”
林间恍然说道:“原来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史鸑答道:“关外有座神龙岛,上面有种叫绿萝松的树,叶阔茂密,能散发出一股毒蛇特别喜欢的香气,据说有几十万条蛇生活在那里。”
“我好像有点印象。”
“我晓你知道得多,应该听说过。”
俩人梦幻联动了几句,太史鸑又怪异地说:“香气好像就在那些箱子里,咱们去看看吧?”
林间瞅了瞅他,又瞅了瞅装武器的箱子,也是疑忖不定,当下点了点头。
夤夜四寂,两道人影在暗中流窜到了押运武器的箱子附近,发现后面的士兵很少,当下不动声色,蹑足潜踪绕到最后一辆马车后面。
为了方便开箱检验,运武器的箱子都没上锁。
太史鸑悄声抬起箱子,发现里面都是成色十足,泛着寒光的宝刀、利剑。
但他眉头却微微蹙起,低着头,仿佛是在欣赏一幅奇诡的画卷。
林间不解,心念微转,小心翼翼问道:“莫不是这些武器有问题?”
太史鸑脸色泛白,眉宇阴翳,说道:“我刚才开‘望气术’查看了,你到如何?这里面的并非兵刃,而是一颗颗树干。”
林间惊叹,心头仿佛被微微一绊。这些精炼利落的武器竟然是树枝?
“我想是障眼法!”太史鸑推测说:“这些树枝被人施了法,一般人用肉眼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但如果朝廷真的将这批武器全买下来的话,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时候,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音,俩人忙跑开。眼睁睁见那箱子被士兵抬走了。
林间思忖着说:“我想,箱子里面装着的绿萝松,所以才引来了蛇群。哎,你有没有办法解除障眼法?”
“我哪有那种本事?就是知道怎么解,不会相应的法术也是没辙啊!”
太史鸑说:“不过,刚才咱们也都听见了,一旦徐晃验收合格就会付钱了。大正朝的经费本就捉衿见肘,我得阻止他们。”
林间自忖非大正朝子民,不想搭理这等闲事,毕竟调查“养血池”的事情更加要紧些。
但太史鸑已经蹿出去了,他也只好跟着就范。
那最后一箱子武器也已经验明完毕,徐晃终于也松了口气,对肖鼐说道:“肖大人,卑职已经检验完毕,所有武器均合乎规格。”
肖鼐命令身边的士兵道:“去,将那个胡人叫过来。”
“是。”
不大功夫,一个蓝胡子,黄头发的胡人走了过来,他单手抱肩对肖鼐行礼道:“尊敬的肖大人,不知我的武器您是否满意。”
“满意,满意。”肖鼐笑着说:“叫你过来就是跟你商量钱的事儿。”
蓝胡子道:“现在时辰太黑了,恐怕拿着那么多钱不安全,我觉得还是不好在这里交易。”
“那你想在哪里?”
“不如去您府上?”
肖鼐纳罕,诡秘一笑:“好,那就去我家里吧!”
太史鸑此时已经跑了过来,对肖鼐道:“肖将军,不,肖侍郎,卑职刚才发现这批武器有古怪。”
“是你啊?”肖鼐在天香楼里曾见过他一面,现在还有印象。
他眼神古怪地乜着太史鸑,阴阳怪气地问:“有古怪?怎么个古怪法?”
看表情肖鼐明显对太史鸑的话毫不相信,买来的武器每个箱子都查验过了,程序也合规。却突然跑出来个愣头青,扬言武器有猫腻,任谁会相信?
太史鸑一脸认真:“回侍郎大人,卑职发现这批武器是被人施了障眼之法,表面上看是武器,实则是一堆枯枝烂木。”
肖鼐眉间阴骘,旁边的蓝胡子胡人急忙辩解说:“万能的上帝呀,为什么他要这样亵渎我?我之所以愿意将武器卖到这里完全是为了敬仰大正朝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上帝呀,请你宽恕这个无知的青年吧!”
太史鸑一脸问号:这人什么逻辑?分明是他骗人,居然还要宽恕我?这不是倒打一耙吗?
还是,上帝又是什么鬼?
“肖大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不能相信他啊!我敢肯定那些武器是他用妖法邪术变出来的。您还是通知‘黄门’……”
“黄门?黄门如今插手的事情太多了吧?”肖鼐阴恻恻冷道:“难道兵部的事情也要管?”
肖家一门如今在朝廷里可是横着走的主儿,即便是势力庞大的“黄门”也不想放在眼里。所以太史鸑一提到“黄门”俩字时,肖鼐就以为他是想压自己,心中气恨难平。
太史鸑吓得身子一闪,就听肖鼐愤懑道:“这批武器本将军跟徐大人都已经查验过了,难道还要再交给‘黄门’审查一遍不可?太史鸑,你别仗着自己会些修为便瞧不起人。来人,封门。”
说完,身旁的铁甲卫士便将兵器库大门关闭并上了手掌那么大的铁锁。
太史鸑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他看着列队远去的背影,最后只能无奈摇头。
林间说道:“此事迟早要事发的,到时候肖鼐定会后悔当初没听从你的良言相劝。咱们还是继续调查自己的案子吧?”
太史鸑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不过,徐晃以随着大部队离开了。况且,他这些时日经常来兵部倒也是因为正事,不能因此就将人家给抓了。
这使得二人一时间真有点一筹莫展。
无奈之下,太史鸑只有说道:“这样吧!你先回熔魂匠铺,我这边继续调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林间却不想这么早回去。一旦回去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来,任务可是有时间限制了,超过了时间可是要被扣除修为的。
还有,林间同时也惦念着绿萼,不知道她如今近况如何?
所以,他思量了片刻,对答应了太史鸑的提议,但决定不会熔魂匠铺,而是先去探望绿萼。
第六十二章:不速之客
镇邪司门前,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青年对着牌匾沉吟了片刻,然后步入。
当他穿过衙门里黄色的帷幔时,镇邪司里所有人都顿住了手里的活计,如同吹进了一阵寒风。
“原来是肖侍郎驾到,有失远迎。”
司空江崇鼎抱拳躬身道。
“黄门”机构基本都再宫内,对外级别不高,但明白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实权高过六部衙门。不过镇邪司是其中的例外,它不过是“黄门”里面最低等的苦力组织,还被赶出了皇宫外三条街远。
所以,见了朝廷大员江崇鼎没啥自信,不敢怠慢道。
来人正是肖鼐。
“镇邪司每次驱魂都是有记录的吧?”
他突然问道。
江崇鼎愣了一瞬,不知肖鼐何出此话?
“自然都有记录啊!”江崇鼎笑道:“为武器融魂可不是小事儿,须臾不敢马虎。哪位熔魂匠哪天为哪柄武器驱除了恶魂,镇邪司里都有记录。”
肖鼐“嗯”了一声,说道:“我想打听一下其中的一次记录,不知道江大人可否愿意行个方便?”
江崇鼎:“呃……这……”
朝廷里有严格的规定,镇邪司里的熔魂记录属于机密,没有圣旨,或者六部衙门等其他部门的“通条”是不能给个人查阅的。
即便肖鼐贵为兵部左侍郎,乃是兵部的二号人物也不可以。
肖鼐这么问分明就是手中没有“通条”,江崇鼎若是给他看了记录纯属违纪。
但看肖鼐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恐怕不给他看就是得罪他。他心知这位年轻的侍郎骄横,气盛,背后又有肖贵妃跟肖广将军撑腰,满朝文武谁敢惹?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司空,就是黄门总管李靖大人怕是都得多给人家几分薄面!
“江大人原来有顾虑啊!”肖鼐冷道:“我也只查一个,别的不看。况且,我可答应你绝不将里面的信息告诉第三个人。”
江崇鼎默数,心道:这么说你肯定是要告诉第二个人了?
“不知肖大人索要记录有何用?”
“朋友所托。”
肖鼐回答的轻描淡写。
江崇鼎直啄牙花子,这回答分明就是想徇私舞弊啊!肖大人您就不能遮掩一些吗?
“江大人,是否可以让我查阅?”
肖鼐声音酷肃,与其说是追问,不如说更像是威逼。
“那……那……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虽然回答的期期艾艾,江崇鼎还是给了明确的答复。
他叫来掌固,吩咐他取来记录薄,然后恭敬递给肖鼐道:“肖大人您请过目。”
肖鼐背负双手说道:“本官说过只要其中的一条信息,就不亲自查阅了。那样太累!”
掌固道:“那您说在哪一天,是什么样的武器?我给您调查。”
“呃……”肖鼐想了想:“就是杀掉四鬼谛的砍刀,他们不是被押赴到菜市口处决的吗?”
掌固低头查阅,他大致记得四鬼谛是何时被斩首的,所以很快就搜索到了王寿的名字。
“回大人,卑职查阅到了,为四鬼谛行刑的是金刀手王寿,时间是六月初二。两天后王寿来到我们镇邪司提出要为他的金刀驱魂,这上面记录的详详细细。”
肖鼐面露悦色,急切地问:“是哪个熔魂匠为他驱魂的?”
“林间,现在他已经调到天字五号熔炉那里去了。”
“多谢。”
肖鼐说完急火火的抱拳离开了,剩下江崇鼎跟掌固都杵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对视着。
……
林间上次临走前为绿萼租好了房子。镐天城方圆几十里,不必担心何家的人会来找麻烦。
绿萼如今住的是土坯泥瓦房,档次比较低,只有一扇贴纸的窗户,屋里暗黢黢的。
他找到绿萼问她手中还有多少积蓄了。绿萼是个很节俭的人,积攒的钱基本没动。所以林间开始跟她商议将来干些什么。
思来想去,绿萼还是想开面馆。
林间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可位置难觅。
京城房价本来就高,几乎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了房地产领域,这点倒跟他前世很像。
而且,经过多日的生活,林间还发现了镐天城也有环状的经济圈,距离皇宫越近的地方越繁荣,地价寸土寸金。
大正朝百姓的习惯跟前世也一毛一样,只买涨不买跌,越贵的地方越是抢着买,如果皇宫宣布要出售的话,估计能招来两百多个炒房团。
他对绿萼说:“面馆最好开在,菜市口,天桥这些地方。我也留意过了,别说房租太贵,出租的房子也太少,只怕抢不着。”
“繁华的地方客流量倒是多,但成本太大。恩主您上次选的地点我觉得就挺好啊!”
“咳,上次是精准营销,现在没机会了。”
林间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那不如去南城吧?那里房价便宜。”
林间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城南治安太乱,还都是流民,没什么钱。你一个人在那儿若是出了危险可咋办?”
绿萼听林间这么关心自己,美滋滋的,但表情却显很为难,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见她一幅楚楚依人的样子,林间大男子心大起,说:“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
话虽如此说,可林间实则一点底都没有。
他告别的了绿萼,回到熔魂匠铺。
子时刚过,下方院点燃了灯球火把,照得院子里通透明亮。
阴风习习,熔魂匠们鱼贯地朝熔炉群走去。林间抬头一看,门口挑着两只大红灯笼,感到莫名不解。
后来他才知道,由于最近熔魂匠接二连三遭遇不测,镇邪司感觉晦气太重,为了讨个好彩头才挂了这俩玩意。
林间来到五号熔炉,发现那里站着一位偏偏的白衣青年。
他身材欣长,束着长而黑的秀发,手持白折扇正翩翩轻摇着。
林间走到近处才发现男人竟有长得这般漂亮的?桃花眼,朱丹唇,清雅文隽,灿烂华美。
“请问您有何委托?”
林间发现他并没带武器,诧异地问。
“上这里自然是找你驱魂了。”
白衣青年的声音洋洋盈耳。
“既是驱魂,为何不见武器啊?”
“哦,我此番要驱魂的并非武器,而是我这双手。”
第六十三章:这妖女真够狠
他说着将葱段白手伸了出来,那双手细嫩得真惹得人想咬上一口。
林间:“……你说什么?我们熔魂匠只能给武器驱魂啊?”
青年解释说:“我从来没有过武器,你叫我如何拿出来?但我这些天一直没鬼魇所困扰,每日夜里都会梦到一个恶毒的男人。”
他说着眉锋阴骘的盯着林间,眸中寒光乍现,似要射出毒针一般。
林间心口微微一凛,莫名问道:“为何会梦到他?”
“实不相瞒,我一家满门皆遭人所屠,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他说道,眼光一直不离林间须臾:“这些年我天天寻找杀我亲人的凶手。我觉得那个梦里的恶男人就是他,所以我就在梦里把他杀了。可奇怪的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于是我接着杀,但他总能出现。而且每次都比上次更加恶毒,更加可怕,你说我该怎么才能彻底把他杀死?”
林间摇头笑道:“我只是熔魂匠,解梦您得去问周公啊?”
白衣青年突然诡异一笑:“哎,你说如果我在现实当中把这人杀了,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报仇了?”
“那你得先找到他。”
白衣青年突然又把脸凑了过来,鼻子尖都跟林间对在了一起,林间可以清晰的闻到对方身上醉人的香气,让他感受到了硬朗男人的含义。
那醉人的体香仿佛使林间一秒成人。
“我觉得你长得就挺像他的。”
白衣青年目光冷戾,语气挑衅感十足。
林间连忙后退道:“怎么可能呢?我是个好人,诓骗人家杀害妻儿还将尸体剁成肉馅包包子卖了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
白衣青年骇了一瞬,惊异地拧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我是谁?”
林间呲牙一笑:“大名鼎鼎的鬼慈衍谁不晓得?”
鬼慈衍愕然,手中此时多了一只冷匕,倏然朝林间袭来。
匕首快探到近前时,林间闪电般出手一把叼住她手腕,使出两层力道一捏,鬼慈衍惨叫一声,表情显得极其痛苦。
林间心想:这叫声比***都好听,我岂能不起怜香惜玉之心?
于是松开了手。鬼慈衍未料到面前的熔魂匠道行竟这样深厚,手腕上的剧痛不敢让她再次突袭,只能转身逃跑。
林间摘下“镇傩印”抛了出去。鬼慈衍虽然是人,却早已经入了魔道,所以在“镇傩印”镇压的范围内。
鬼慈衍就感觉天空乌云密布,突然出现一道大印,想闪避发现又来不及了……
大印迅速落下,但没砸到她,只挡住了她逃跑的路径。
那是林间有意为之,他不想让鬼慈衍就这么死了,原因很简单,这女人实在太美了。
不过,他也不可能让鬼慈衍这么就轻易溜走,嘿嘿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说着,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鬼慈衍冷目瞪他,挥匕就刺。
林间将手移开,又趁着她落下匕首的空档再次抓住其手腕。
鬼慈衍的胳膊又软又柔,摸起来手感好得让人直起酥。
林间心说:我这是在捉拿朝廷钦犯,不是耍流氓。
于是调戏笑道:“怎么样?跑不了了吧?还是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刑部的天捕厅。”
如果能抓住鬼慈衍无须说是大功一件。当然立不立功他不在乎,但这样自己就又有借口跑出熔魂铺做任务了。
而且,他同时也感到奇怪?
鬼慈衍怎么突然跑来刺杀自己了?
鬼慈衍那双桃花眼此时已然沾满泪痕,哽咽怒道:“我不能杀你为我那三个哥哥报仇?我活着也无用。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林间愕然:“你说的可是那三鬼谛?他们的死跟我有何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鬼慈衍厉目睚眦说:“我本来已经托好了人为他们三个招魂,但你们这些熔魂匠却将他们的灵魂戳骨扬灰,害得他们再无反生的可能。”
“这么说最近熔魂匠接二连三的被害都是你干的了?”
“不错,”鬼慈衍幽幽冷笑:“我刚才知道沾染在王寿金刀上的鬼魂是你给驱除的,所以才来杀你。我若是早知道就不用杀那几个熔魂匠了,他们其实是被你害死的。”
她说完用凄惨的声音哈哈大笑,明显在有意想刺痛林间。
“也许是我连累了他们,但你这条美女蛇诡异妖邪,表面白衣如雪实则身上一股子血腥味道。也该是你倒霉,今天碰到了我。”
林间死死攥住她胳膊,却发现鬼慈衍竟然怪异一笑,瞅着他冷道:“你以为凭这样就能抓住我?”
说完,举起匕首就砍。
林间还以为她有什么巧妙的手段呢!原来还是这个,当下不以为然正要闪开。遽然发现鬼慈衍的目标并非他而是自己的胳膊。
他面前血光一闪,鬼慈衍鲜血飞溅,喷了林间满脸。
林间惊异的难以自己,实在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竟然为逃命连自己胳膊都不要了。
这女人下手太狠了!
林间脑海里不禁跳出了黑土大妈的那句名言。
夜深人静,林间呆呆攥着鬼慈衍的一只胳膊,画面极其恐怖。
鬼慈衍痛得几乎晕厥,仍咬牙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林间,你抓不住我,拿这条胳膊领赏去吧?但我绝不会放过你。”
鬼慈衍咬破了嘴唇,满口都是凄艳的鲜血,腾身越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冷风吹来,林间怔怔地打了个寒噤。鬼慈衍的声音似乎缥缈地流荡在熔魂铺上空,他的心也一直在碰碰悸跳着。
第二天,林间拎着胳膊找到了张都监,跟他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张都监差点没心跳加速当场晕倒!
他慨叹:“我滴个乖乖啊!这娘们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但不管如何,他的心也算稳了下来,最起码现在已经知道那些被害熔魂匠的凶手是谁了。
林间说:“我不方便出去,麻烦您将这条胳膊送去皇宫,交给天捕厅的太史鸑大人。他是专门负责追踪四鬼谛的。”
张都监嫌恶地看了眼胳膊,最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答应了。
第六十四章:天香楼之行
张都监走后,林间去了一趟熔炉召唤出《冥备录》,望着积攒了许久的金钱心想:今天得补充道行了。
商城里能够提供的法宝种类越来越多,林间却对此没什么兴趣,总觉得那些法宝实在泛泛,不值一提,有些同质化很严重,买来也是浪费钱。真不如《铸魂经》的任务奖励。
算了,还是都买淬体丹吧!
服用过大量淬体丹后林间的修为一跃升到了“通幽境”,也就是拥有了千年以上的道行。
半个时辰后,太史鸑便心急火燎地来到了熔魂匠铺。
林间估摸着他也快来了,索性没去睡午觉。而其他熔魂匠也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镇邪司身隶们生活枯燥,平时难得有八卦的机会。
但林间如今却成了他们嘴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有道行的熔魂匠,这让同僚们感到惊讶、意外。
林间听见他们在议论自己,但表示没放在心上。
一见到太史鸑,就感到了他身上那股压抑的紧张气息,没了以往惺忪惬意的笑容,显得一本正经的严肃。
鬼慈衍是位居朝廷悬赏榜前十位的大通缉要犯,太史鸑费尽周折也没将其抓缚归案,没想到她竟然主动现身了?
太史鸑表情压抑,苍白的脸上都快凝结出冰霜了。
“我真没想到,那些熔魂匠竟然是被鬼慈衍害死的?更没想到她来杀你是为其他三鬼谛复仇?”
林间看着他那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形如鬼魅的鬼慈衍目标竟然是我!不过,这人虽然狠毒,对自己竟然也如此杀伐果断。一只胳膊说不要就不要了。只可惜那么漂亮的女人了?”
太史鸑听他的话中充满了惋惜的意味儿,挑眉道:“你还挺怜香惜玉的?江湖上都盛传鬼慈衍是妖女里最美的一个,也正是因此如此,许多好汉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你不想步此后尘吧?”
林间感慨道:“这妖女的确姿色非常,就这么做了维纳斯太可惜了。”
“啥斯?”太史鸑皱眉头,突然想起来说:“最近事情太多了,又要调查五庄观‘养血池’的事情,还得照顾熔魂匠被害的案子,竟然把鬼慈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怀疑鬼慈衍一直躲藏在‘天香楼’里。”
林间心里一跳,叫道:“当真?”
“她好像就是如今‘天香楼’里的花魁天蝉玉。”
太史鸑说道:“当然,我也只不过是怀疑,加上前几天忙碌也就把这茬子给忘了。今天遇到你这事情才想起来。”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天香楼查案啊?”
林间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自打穿越过来后,他还没去过这等奢华、高档的场所呢!诚然,没穿越之前他也没去过。
“你以为说查就查啊?”太史鸑阴阳怪气说:“人家可是花魁,见一面就要五千两——黄金!”
林间惊讶:“缺了条胳膊还要五千两?大正朝朝廷一个月的税赋恐怕也达不到这个数额。”
他语气里充满了荒诞不经,嗤之以鼻。
太史鸑道:“不错,朝廷的年税赋总额都没到五万两黄金,但这不妨碍有大把的朝廷命官愿意掏钱跟天蝉玉姑娘共渡良宵。”
细思极恐啊!林间狠狠皱眉:大正朝得腐败到什么地步啊?只怕随便拽一个当官的出来家产就富可敌国了!
“话说不是可以用查案当借口么?难道天香楼的老鸨子还能把咱俩轰出来?”
“咳,你有所不知!过去曾经有衙门里的捕快借口查案去白嫖,弄得影响很不好。所以现在朝廷对去风化场所办案很谨慎。”
听了太史鸑的解释,林间心中好笑。
“你这意思是说五千两黄金难道还得咱们自己拿?没听过查案还得倒贴的!况且咱们上哪儿去弄五千两黄金啊?”
太史鸑沉吟不语。
林间眉头一皱:“难道没钱案子就不查了?”
如今,谋害熔魂匠的真凶已经找到了,而鬼慈衍也知道了她真正的仇人只有林间一人。其他的熔魂匠莫说已经安全了,对于镇邪司的禁令相信很快就能解除。
但林间却仍旧身处危险当中,纵使鬼慈衍非他的对手,但她阴狠手毒,暗中偷袭还是很有可能的,林间须臾不敢大意。
他上次因为震惊鬼慈衍竟对自己都敢下毒手,从而放跑了她,如今心生后悔,觉得留着这样一条美女蛇委实太不安全,必须得尽快抓住她。
太史鸑思忖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跟林间一起去调查天香楼。
二人来到天香楼,一打听才知道天蝉玉姑娘竟然在几天前就被人赎身了。
太史鸑问老鸨子:“是谁为她赎身的?”
“是兵部左侍郎肖鼐肖大人。”
老鸨子一脸得意,仿佛肖鼐已经是她姑爷了。那副颐指气使的派头,明显在说:“你一个小神捕来调查什么?天香楼现在可是有后台的了,不容得你们造次。”
听了老鸨子的回答,太史鸑陷入了沉思。
肖鼐可不好对付,这点他深有体会。如果鬼慈衍真的跟随了他,那就可以说等同于断了继续追捕她的希望了。
不过,缺了一个胳膊的美人儿肖鼐还能喜欢吗?
万一他问鬼慈衍胳膊是谁弄掉的,鬼慈衍肯定会说是林间,到时候……
太史鸑想到这里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替林间捏了一把冷汗。
林间对此浑然不觉,只顾着用批判性的目光欣赏着堂皇的天香楼!
我嘞个大艹!真的无论何朝何代有钱人的生活都是这么枯燥乏味吗?连墙壁都他妈的镶嵌了金箔!
庸俗!
真想带领广**丝消灭了这里。
没花钱,也没见到传说中的花魁,俩人只好讪讪而归。
又过了两天,镇邪司对熔魂匠的禁令已经解除了,林间可以随便出入魂匠铺了。
只是,《铸魂经》里所给任务的限时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有关“养血池”的事情反而没了消息,这让林间不得不感焦急万分。
第六十五章:诡异的人犯
损失点道行林间倒是不在乎,只是任务奖励的法术他太需要了。
《冥备录》这个金手指只给提供炼体丹药,法宝和武器,法术类的书籍只能靠《铸魂经》的任务才能完成。设定路径不可谓不窄,不然就只能空有一身法力无法施展了。
太史鸑倒是一直很认真的在观察徐晃的动向,发现他并无异样,每天都照常到户部工作,下了班便回家,俨然一副尽自尽责,一丝不苟的好官形象,反倒让太史鸑感觉十分奇怪。
返回天捕厅后,太史鸑听到了一件足以让他震惊的消息——张都监送来的鬼慈衍的那半条胳膊丢了。
这里所说的丢了是狂夫的回复,实际上不言自明,这个“丢”字指的就是被偷走了。
天捕厅身处皇宫,鬼慈衍几遍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做到亲自到此偷走胳膊的事情,更何况她现在身受重伤。
一定是天捕厅里的内鬼干的。
而能指使动天捕厅的神捕,肯定不会是鬼慈衍的那种江湖中人,必然是朝廷大员。
联系到天香楼老鸨子的话,天蝉玉被肖鼐赎身领走了,也就可以肯定她跟鬼慈衍是一个人,而如今胳膊丢失的事情也就不难猜测了。
太史鸑心中感喟:鬼慈衍身前横陈着肖鼐这座大山,以后想抓她恐怕将难上加难了。
他急忙将消息告知林间,并且忠告他要小心,鬼慈衍自己杀不了他只怕会怂恿肖鼐出手,对方身为兵部侍郎,肖家又为皇帝倚重,想干掉林间多半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林间却感恐惧,更多的还是为难。
他如今修为已破“通幽”,即使“黄门”内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他反倒不怕肖鼐用武力攻击,就怕他会想办法将自己赶出熔魂铺,断了他的财路,让他无法继续修行。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又过了一天,林间感到完成任务的希望愈加渺茫,心中十分悲苦,便决定到外面溜达溜达散散心。
今天菜市口很热闹,因为有犯人被斩首,明正典刑。
瞧热闹的围了一大群人,林间没走近看,他如今耳目比正常人聪慧不知多少倍,根本不需要走过去。
他远远地发现行刑的人正是金刀手王寿。
斩首乃“五刑”之首,人命事关重大,所以官府在每次行刑的过程都十分慎重,出动的阵势很大,几乎是在打一场仗。
护卫的,提审的,监斩的,行刑的,只杀一个犯人几乎就得安排三四十号人手辅助。之所以搞这么大阵仗主要有两点考量,一是告诫百姓以儆效尤,再者也是怕有人劫法场。
虽说杀鸡儆猴的出发点是善良的,但大正朝是副什么德行明眼人也能看明白。你骂江湖好汉是草寇流氓,人家还骂你是贪官污吏呢!
两方都是为了争权逐利而杀人如麻的强梁,老百姓看他们相斗不过是当狗咬狗而已。
行刑之前本来还有一段游街的过程,但林间出来晚了并没看到,只看到了行刑的过程。
就见几名兵差抬着一只大竹筐上了邢台,那人犯就装在筐里。
老百姓议论纷纷,都说人犯被吓堆了,无法自己走上刑台,所以才得用竹筐抬上去。
其实林间知道,那不过是对这名犯人被用了大刑的结果。犯人自己走不了,自然得被抬上去了。
负责监斩的官员早已经到场,就等午时三刻一到便开刀问斩。
今天的天色很好,一直晴空万里。
说实在话,这样的好天儿在刑场可不常见。大正朝每次行刑的时候都是之前风和日丽,阳光灿烂,一到午时三刻马上就乌云密布不见一点阳光,同时还经常伴有天打雷劈的声音出现。
这时候监斩官的表情就十分的郁闷了,老百姓也都盯着他看并且嗤嗤发笑,一脸的满足。
林间见过两次这种行刑的过程,心中只能想到那一句话——大正要亡啦!
午时三刻到,监斩官忐忑地看着天色,发现万里无云而不是万里乌云,才算放下了心。
这说明此案犯不是被冤枉的!
“验明正身。”
他正色地宣道。旁边的差役装模作样地瞅了犯人一眼,然后走程序一般回道:“回大人,验身完毕。”
“可否是人犯本人?”
“正是。”
“准备行刑。”
那犯人听了这些,似乎无动于衷,这点很不正常。正常犯人一听自己要被杀了,心里肯定备受煎熬,难免不表露出来提心吊胆的恐惧心里。
远望的林间心中感慨:这人犯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监斩官不管那套,高声喝问道:“刽子手可在否?”
王寿跟一位年轻人出列,回道:“王寿在。”
那年轻人也跟着点头。林间猜测他应该是王寿的师弟或者同僚,帮助主刀的。
“行刑。”
监斩官洒脱地说出了这俩字。
年轻人走上行刑台,揪起人犯发辫,露出了脖颈。
王寿高举金刀,突然迟疑了一下。虽然只有片刻,但却被林间捕捉到了。
他心头诧异:王寿行刑是出了名的干练,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会被犯人的任何话语所触动。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想着,王寿手起刀落,犯人人头落地。
王寿的表情却很古怪,眉头紧蹙,擦着冷汗走下了刑台。
身旁的师弟招呼他过去向监斩大人行礼,他都没去,好在那监斩官着急离开没有怪罪他。
林间走了过去,见他出神的奇怪,就叫他:“王师傅,王师傅?”
“嗯,”王寿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边走边若有所思。
“王师傅,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啊?”
王寿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原来是林师傅啊!对了,今晚我恐怕就得去找你。”
“找我?熔魂吗?”
王寿点头,将金刀呈给了他。
林间一掂量笑道:“这上面只有一个魂啊!”
王寿看着行刑台上留下的一滩血点头:“我知道,但是就这一个恶魂恐怕就不好对付。因为,这个犯人太诡异了。”
“哪点诡异?”
“我曾经见过,就在同样的地方。”
他说着手指向了行刑台。
第六十六章:璃若寺
林间莫名不解。
不知王寿说在行刑台上曾见过犯人是何意?
难不成他曾经对那犯人用过刑?
“您看错了吧?”
王寿沉眉道:“本来有这个可能,但这犯人身上还有一处诡异的地方。他的脖颈分明被人砍过一回,上面还有缝尸线的痕迹。”
林间顿时惊异非常。
“我这把刀斩首的犯人没有一百个也有八十个了,所以我最了解处刑人犯的伤口位置。而刚才那犯人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五指三寸的位置。”王寿盯着自己手中的金刀:“林师傅,刚才您说这柄刀上只有一个灵魂,可否肯定?”
林间得意点头:“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熟能生巧,百炼成钢。林间是在原主身上继承的这门技术,到目前为止还从没出现过错误。
王寿听了表情更加沉重:“既然如此,我便可以肯定刚才我斩杀之人已经死过一回了。因为这柄金刀上的恶魂是我前两天斩首犯人留下的,刚才我砍死的那人并非活人。”
“死人?”林间难以置信。
王寿点头:“参考他脖子上的缝尸痕迹,还有他的伤口,更重要的是这人整个行刑过程一言不发,这太少见了。所以我断定他不是人。我刚才斩首的是个鬼!”
“不,只能说是死人。”林间指着天上的太阳说:“现在是午时三刻,阳气最盛,鬼魂是不可能出现的。”
王寿莫名:“不是鬼?那他如何行动的?”
“你先等等。”
林间说着赶紧掏出了《九幽总要》,脑海里搜索“可以在白天行动的鬼”。
《九幽总要》给出的搜寻结果是“活尸”俩字。
“活尸”者,魄精也!无魂,可在白日里行走。无思、无意、不能语。
林间知道,人有魂魄,魂为灵力,魄为精力,二者结合才可称鬼。
原来这名犯人是类似于丧尸的生物啊!
“王师傅,我想到了,刚才被您斩杀的应该是活尸。”林间解释道:“一具没有魂的尸体。”
王寿了悟,感慨说:“怪不得呢!听说刑部抓来这犯人后不管怎么严刑拷打,他都不吐一个字。气得刑部最后把他送去了慎刑司。慎刑司啊!那是人待的地方吗?什么攒心钉,五毒瓮,他竟然都不怕,硬还是一个字都没说。把慎刑司的人都给弄服了。原来他是具尸体,根本就没感觉。”
他推测说:“我想,这人应该就是上次被我斩首的那个杀人犯。按大正朝的风俗,死者身体缺失下葬的话不吉利,所以朝廷每年都会划拨银子寻找缝尸人将尸体缝合。我想,应该是某人在其后又将尸体盗走了,还用了某种邪术使他成为了活尸继续作祟。不过话说回来了,能从缝尸铺将尸体偷走也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九幽总要》里讲,炼活尸的邪术名叫“离魂”,是种极其惨无鬼道的法术,就是将鬼的魂魄硬生生分离出来。魂脱离了魄就等同于鱼离开了水,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对鬼来说,其恐怖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熔魂。
至于王寿所言的缝尸铺,林间也非常了解。缝尸人跟熔魂匠一样都是捞阴门的行当,都归镇邪司管,平时缝尸人也都居于下方院。不过,他们跟熔魂匠平时不咋交流,因为吸收阴气太多脑子里都是污浊的东西,也跟活尸差不多,多半都在等死。
只是林间手中的《铸魂经》不能吸收那里的阴煞之气,所以他对此爱莫能助。恐怕只有等那里也出现一位穿越者再得个金手指啥的去解救他们的苦难了。
不过,缝尸铺也确实出过个牛逼的人物,救缝尸人于水火当中。只那大佬后来不知咋地闹了脾气,玩失踪有一个多月,连名字都改了。
林间对王寿道:“缝尸铺缝好的尸体一般都放在城外的义庄中,还有专门负责看守的人,想要偷走尸体没点门路的确不可能。对了,这人是犯了何罪才被斩首的?”
“夜半入宅,强抢民女。”
王寿回答完,又补了一句:“不只他一个,听说顺天府抓的好些犯人都跟强抢民女有关。我过几天还得斩一个呢!”
林间遂感离奇!
范二不就在顺天府当差吗?
哎,那些失踪的少女会不会跟五庄观的“养血池”案有关?
若是如此,那范二说不定能知道些线索。
想到这里,他赶紧跟王寿告了别,心急火燎地朝京兆府方向跑去。
他运气挺好,范二正要出门办差事呢!
见林间来了,他展开笑容说道:“林老弟,你咋来了?”
“为了五庄观那件事儿呗?”
范二莫名:“五庄观?那件案子不是结了吗?”
林间解释说:“范捕役有所不知。就那个被你抓住的何万德,他通过门路自己出来了,为了报仇他还利用人脉将我开的面馆查封了。”
范二惊诧:“那么狠?这家伙路子挺野啊!我却是一概不知。”
林间本以为何万德也会寻他的麻烦,如今听到这些放心的同时连带还有点意外。
“范捕役,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抓了好几个强抢民女的盗贼?”
“是有这事儿。”
“会不会五庄观那些女人的鬼魂跟他们有关?”
范二蹙眉,叹了一声:“咳,也是奇了怪了,那几个劫匪无论怎么拷打,愣是一句话不说。我只好送到刑部去了,听说刑部也问不出来他们。如今好像都被关在地牢里,就等着问斩了。”
林间冷笑说:“告诉你,慎刑司都问不出来,你道如何?他们都不是活人!”
范二震惊地瞪了大眼睛。
林间便将与王寿的对话简单跟范二说了一遍,又问:“你说,那些劫匪会不会是受五庄观的指使啊?”
“可五庄观已经被我们荡平了啊?”
“但幕后大佬还在。”林间说:“我推测过了,被斩首的人都得被缝尸人缝好了尸体,然后交给义庄看守。那大佬能从义庄里将尸体偷走,显然不是一般人,或许那义庄有问题,我想去调查一下。”
范二却摇头说:“你弄错了。寻常横死的才送去义庄,被斩首的罪犯都在璃若寺里呢!”
第六十七章:扫地僧
璃若寺在镐天城西南的八云山内,雾高山陡,显得多少有点诡秘。
林间跟范二来到时,山里散着浅浅的雾气,仿佛蒙着一道白色的纱幔。林深树茂,不时还有山鸟发出足以惊扰到人的怪叫。林间一阵恍惚,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崎岖的深山乱林间。
“这座山怎这般荒蛮啊?我原以为京城附近都是热闹的地方呢!”
范二思忖着说道:“璃若寺这里许多年前就很邪性了,那股劲儿,怎么说呢!有点像你们镇邪司!”
林间表情古怪地看着他,眉挑得老高。
范二见状解释说:“在璃若寺出家的僧人都是挑选出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但凡有人来这座庙里出家用不了几天必然横死。所以啊!朝廷在选僧人时也都是挑命格硬的,且这里也从不收留游方挂单的和尚。”
“朝廷选僧?”林间问:“难道这座寺院归朝廷所有?”
“这里是皇寺,太祖皇帝便是在这座庙里诞生的。”范二道:“自然归朝廷了。但璃若寺一来邪性,再者又是藏在深山野林之中,所以香火并不兴旺,每年都得靠朝廷救济。”
他又沉吟片刻,跟着说道:“后来皇城里经常出现诈尸伤人的事情,被斩杀的犯人按程序被缝尸人缝号尸体后都要交到义庄做短暂安置,再等待家属接领。可是义庄镇压不住死者的邪气,那些刚被缝上头的尸体在月圆之夜会诈尸伤人,让当时的官府很头疼。后来人们发现只要将尸体送去璃若寺就安全了,于是那里就成了安放怨煞之气尸体的最佳场所了。”
“诈尸”跟“活尸”是两种概念,活尸可以拥有像正常人一样行为,只是因无魂所以没有思考能力。诈尸只是怨气在短暂作祟,就是人死后多的那口气,怨气自然而然的消散后也就没事儿了。
俩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一路逶迤前行,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处。
林间怔了怔,仰头看见一座斑驳陈旧的寺院出现在眼前。目测这座寺院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魅气森森的,两旁都是高大且宽的树,就风一吹,狰狞的枝桠大叶沙沙作响跟着又深幽远去。
璃若寺静静矗立着,中间高悬着硕大的牌匾,其色深黑,因年久都有了巨大的豁裂口。
林间望着斑驳的牌匾,突然有些心悸。这座寺院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妖瘆的气息。
真的是皇寺吗?
寺庙大门只是虚掩着,透着宽大的门缝向内望去,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十分萧索。
“这里现在该不会没有和尚吧?”
林间心中没底,弱声问了句。
范二摇头:“不会,这里的确诡异了些,可和尚肯定还是有的。”
他边说边推开了寺院的大门,门口建了一座墓塔,塔中摆放着的都是一个个的骨灰坛,且很小,很精致。
“这是什么东西?”
“灵婴墓。”
范二答道,又自觉地冲着墓塔鞠了一躬,跟着解释说:“璃若寺最初寄放的都是夭折的婴儿。大正朝在立朝初期还是很稳定的,某些人夭折了孩子还能自行丧葬。后来随着时局混乱,加剧了百姓的负担,有些人养不起孩子饿死了都无法安葬,只能仍在襁褓里草草掩埋。小孩子未成人,不懂事理怨气更重,很容易就会使家宅不宁。人们就将孩子的灵位寄在璃若寺璃,由寺庙养灵,逐渐的寡淡他们的怨气。世道越乱死的孩子就越多,璃若寺最初就是干这个的。”
林间恍然,点点头,感觉寺院里的恐怖气息更加浓重了。
院子里毫无人迹,阒静深幽,一路过了天王殿才见到一位扫地老僧在那里默默干活。
这等幽深的古刹环境无需说十分压抑,所以俩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的,迈步都不敢使劲落地。
但即使这般轻的脚步声还是被老僧发觉了,他抬头看见俩人突然露出十分惶恐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连这里都敢来?”
扫地僧惊呼:“这里可是璃若寺!”
范二笑道:“我是京兆府的捕役,名范二,来这里想调查案子?”
他见扫地僧不理会自己,又接着说:“五庄观养血池的事情您听说了么?”
老僧眉毛略动了下,但须臾就冷道:“不曾听说过,道门是道门,僧门是僧门,虽然都是出家人,但同门不同路,他们做的恶事与敝寺无关。”
范二讪讪一笑,说道:“养血池与贵寺肯定无关。只是五庄观养血池采集了都中女子的人命精血,而那些行凶之人却是特别奇怪。有人施邪法用被斩杀之人的尸体做成活尸,然而去强抢民女。众所周知,被斩人犯的尸体都是需要在贵寺停尸几天散了祟业才能抬走的。”
扫地僧顿住了动作,挺立了身形。林间仔细一瞅,这人年纪也就大三十几,并不是很大,为何要装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扫地僧未言语,忽然用力一扔,将手中扫把扔在范二身上,然后脚步橐橐地走掉了。
范二一愣,瞥着林间,用眼神问他:“这啥意思啊?”
林间也是眉头深皱。
“难道他要我帮他扫地?”
林间思忖片刻,说道:“扫地或许只是前俩字,后面不是还有出门这俩字呢吗?”
“赶我走?”范二哂笑道:“那我可得让他失望了。走,咱俩过去看看他,我觉得这和尚不简单。”
林间马上点头:“对,扫地僧一般都不简单。”
僧人转了个方向,借着树木的掩护很快就不见了。
后面跟着的俩人怔然,范二道:“扫地僧呢?咋跑的这么快?”
林间指着一幢寮房说:“他会不会在里面?”
没有头绪,俩人只能那寮房走去。
第六十八章:虚壳
寮房很高大,却也十分简陋,木板制成的茅草为顶,风不吹都直晃悠。
林间趴窗户缝一瞧,寮房里原来还有一个小门,看位置像是通往大殿的甬道。扫地僧也果然待在里面。
只见他褪去了僧衣僧袍,又从床上的小匣子里取出一支小瓷瓶。
林间本来疑心他打算沐浴来着,却发现寮房里既无盆也无桶,甚至也没一滴水,绝不可能是沐浴。
他发觉这扫地僧的行为很古怪,且见他打开瓷瓶,从中倒出一股散发着怪味儿的液体,然后涂抹在全身上。
林间就觉得一股医院锌钠水直往自己鼻子里钻,范二更是难以接受这股味道,捏着鼻子低声说:“这和尚在干什么呢?他手里的到底什么玩意,简直快把老爷我呛死了!”
“不知道,也许是消毒用的。”
林间随口说道。
“消毒,你是说他中毒了?”
林间不知道该咋跟他解释,意味不明地搔了搔头。
扫地僧涂抹好液体,从新穿上僧袍,跟着便推开了寮房里的那扇小门出去了。
林间对范二说道:“范捕役,我想那小门应该就是通往寺院正殿的路径,而且看起来还不容易被人察觉。咱俩不如跟过去吧?一来看看扫地僧去了哪里,再顺路打探下这古怪的寺院。”
范二点头,俩人跳窗户而入,推来了小门,发现门内是条幽静又狭窄的甬道。扫地僧已不见了踪影,因为也没有岔路,俩人就这么一直沿着窄路往前走。
甬道逐渐宽阔起来,变成了走廊,但并不明亮,仍然透着让人莫名恐慌的深幽气息。
走廊中空气阴冷,让人心底生寒。
“大师,多谢您复原内人的胳膊。”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林间双瞳骤缩,脑海电光火石一念过,蓦地发觉这声音很耳熟。
哎,不正是肖鼐的的声音吗?
再结合话的内容,林间猝然明白了,他说的就是鬼慈衍的胳膊。
鬼慈衍的胳膊复原了,而且还是璃若寺住持弄好的。
林间好奇,看来肖鼐不仅给她赎了身,还将她迎娶了过门。
范二听到了声音也是一怔,莫名看向林间。
林间判断声音是从前方大殿处传来的,寺庙的大殿都很空旷,所以说话的声音会传得老远。
这么说,肖鼐一定藏在大殿的后面。
俩人疾步过了走廊,来到大雄宝殿。那里空荡荡的,黄铜佛像透着暗暗的色调,好像许久没侍者擦拭了,天棚上画着的都是狰狞的八部天龙图像。
遁迹着声音,俩人来到一处僧房前,虚掩着的门中传来了一句苍老的话语。
“多谢侍郎,贫僧能有幸疗好尊夫人的伤实属荣幸。这礼物?”
“应该的。”
肖鼐声音里充满了感激。
“不知老师傅用的是何神奇的方法?居然一夜之间就将内人的胳膊接回去了?”
主持笑道:“贫僧可不会接骨之法,实不相瞒,尊夫人的胳膊是种出来的。”
肖鼐惊讶:“还有这样的法术?”
住持点头:“是的。以尊夫人的胳膊为种子,再加上些许原料。”
他跟着诡秘一笑,肖鼐问:“是何原料。”
“自然是别的少女的胳膊了。只是尊夫人的肌肤太细腻,多用了贫僧不少条胳膊。”
肖鼐表情一悸,问:“不少又是多少?”
“二十几条。”
范二眉头紧皱,他万没想到堂堂璃若寺的主持竟然会做出这般残忍、目无法纪的事情?
毫无疑问那些少女都是像五庄观一样被抓来的。
他盯着老主持想闯进去抓人,却被林间拦住了。
“范捕役,你有所不知,与主持说话的这人可是兵部侍郎,肖广的儿子肖鼐。”
范二张大眼睛,挺起的身子又躬了下来。
他深知大正朝官场的那些猫腻,也算是老油子了,明白绝不能在这时候冲进去。自己只是个小捕役,即便有证据面对肖鼐这种庞然大物也没有给人家定罪的可能,整不好还得作茧自缚。
所以,他打定主意,还是等待肖鼐走掉后再朝老和尚“下手”。
他和林间暂时离开了房门口,躲在暗中观察里面的情况。
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肖鼐急匆匆地离开了。
主持也捧着一只长木匣子走了出来。他身量不高,看起来起码耄耋的年纪了,但精神矍铄,步履轻盈,且似乎没有呼吸。
林间与范二跟着主持身后,见他从大殿后门径自走出,走进了一处耳室里。
俩人仍然扒着门缝往里瞅着,耳室里有座观音像,端坐于莲花台上,手持明净瓶。
主持从长匣里面取出数枚黄錁子掂在手中,安顿好了之后,主持突然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眉目阴骘地瞪向门缝,道:“你们俩还想看什么?”
糟糕,被发现了。
范二心中一跳,一道妖风袭来将耳室的大门吹开,俩人正站在门口差点被阖开的大门硬生生打中,好在躲闪及时。
主持狞笑一声,人已经腾身空中,脸色透着猩黑,手掌变得如同硬枯枝似的锋锐,怪叫一声,身形已欺至俩人近前。
林间挑起半边眉毛,扬刀就冲着他两只尖锐利爪砍去。乾坤断魂刀上的刀风至罡至阳,还未击中主持就已将他身上的阴气驱散了大半。
轰……
主持再次发出尖啸,声音里却充满了痛苦,魔躯已经被凛风吹得无法保持完整,断成两截栽落在地。
范二脸色一变,感慨了声:“出场挺震撼,居然这么不禁打?”
他一脸笑容地看着林间:“嘿嘿,你这柄刀搁哪儿买的啊?”
林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赶紧转移话题,惊道:“你看,这主持的身体里好像是空着的。”
范二闻言立刻又将目光转投到断了的两截尸体上,发现里面果真没有五脏六腑。
“原来主持早死了,只是一具虚壳啊!”
他嘶声道:“这座寺院里一定藏着妖魔!”
林间突然说:“你还记得那扫地僧吗?”
范二愕然点头。
“他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了?”
第六十九章:神秘的扫地僧
从耳室的窗户可以看见院子里蔓草荒芜,杳无人迹。
夕阳西沉,整座寺院愈加的恐怖、诡异了。
俩人此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朝哪个方向走?是继续深入寺院探查,还是调转方向离开?
范二突然问道:“肖鼐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娶夫人了?”
林间摇头说:“什么夫人?肖鼐那是将天香楼的头号花魁天蝉玉赎身后娶回了家。”
听到“天蝉玉”三个字,范二脸上显出失落之色。
“听说她可是天香楼历史上最漂亮的花魁了,就这么被赎了身,实在有点可惜。据说有人为了看她一眼把自家的房产地契都抵押了出去,还有借驴打滚的,还有打算卖肾的……”
林间震惊:“卖肾?不会有这种人吧?”
话说卖了肾再见姑娘可就意义不大了。
“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范二低声说,又问:“那……她的胳膊是怎么掉的?”
林间也面带惋惜之色:“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知道鬼慈衍?”
“四鬼谛?”范二愣了下说道:“鬼慈航这种大魔头天下无人不知啊!”
林间认真地瞅着他说:“天蝉玉就是鬼慈衍。”
“啥?”范二顿时后怕,脸白惨惨了。
还好当时没敢下手?不然可就亏大了。
林间将鬼慈衍那天来熔魂匠铺刺杀自己的经过跟原因与他娓娓道来地说了一遍。
范二这才恍然,微微蹙眉,担忧:“哎呀,我说兄弟,这么说来你可惹上肖鼐了。鬼慈衍可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美人儿,你把她胳膊砍掉了,肖鼐岂能放过你?”
林间却冷笑:“他找我报仇?恐怕得等一段时间。你没看到吗?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替鬼慈衍接好胳膊。”
范二恍悟点头:“我懂了。”
他指着地上的主持说:“这恶僧肯定掌握某种邪术,可以让鬼慈衍的胳膊复原。”
“我们刚才不是听他说要十一个女人才能让鬼慈衍的胳膊复原吗?”林间思索着说:“五庄观也是用女人精血养血池的。会不会他们是一个套路的?”
“有道理!”范二不住点头:“会不会这里也有个‘血池’?”
“我不知道,但我赞同你的猜测。”
俩人走出耳室,阴凄凄的院子里忽然风声大作,紧着着就听见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很清脆,也很很空冥。起初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就形成了变奏曲。
林间面色一寒,毫无疑问这诡异的音调总会让人联想到闹鬼的场合。
范二虽是凡人,但一辈子抓捕过不少凶犯,阳气深重,一点也不怕闹鬼这种事情。
他脸上反而还带着兴奋,期待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那边是什么动静?”
林间看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来线索了,走,过去瞧瞧。”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天王殿”前的院子,也就是刚刚进入璃若寺大门的地方。
俩人遂再次返回前院,这才惊异地发现原来发出诡异撞击声音的竟是那座墓塔。
许多小小的骨灰坛在空中不停地飞舞,互相撞击,似乎在发泄心里的怨怒……
范二表情上的兴奋尽数彻底消失了,悸声道:“好玛?介些骨灰盅竟然在打架!”
只见其中一只骨灰坛突然直飞冲天,竟然引来了一大片乌云。乌云里雷声滚滚,不停地放射出闪电,林间震惊地发现,那些闪电竟然都是黑色的!
闪电不停地劈在骨灰坛上,骨灰坛却十分桀骜,迎接着焦雷霹雳,且努力地冲着那多乌云顶去。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喝喊道:“主持,你就收手吧?”
林间一看,出声阻止的人正是那扫地僧!
范二惊异地看向林间道:“主持不是被你杀了吗?”
林间面色怔忡,莫名摇头,心底里也是疑窦丛丛。
此时,游动在天空的骨灰坛上已经出现了裂痕,但它似乎仍没有收手的态势。
扫地僧遂闭目,不停摇头。
乌云仿佛被骨灰坛激怒了,黑色闪电已交织成雷王,将骨灰坛包裹在其中,之后蓦然惊炸,骨灰坛上皆是火灰。
林间双目猝然大睁,心道不好。
骨灰坛在空中停滞片刻,径自跌落在地。
其他的骨灰坛见状也都停止了跃跃欲试,老师地返回墓塔当中。
黑云则似发出桀桀怪笑,又挑衅地闪了几道黑闪,跟着如同一道阴魂般飘散了。
林间觉得这黑云很奇怪,不大像正常聚集起来的,仿佛里面汇聚的不是蒸汽而是魔煞之气,以及阴气跟怨气融合在一起形成的。
扫地僧走过去捡起了骨灰坛,摇头道:“主持,你还是莫要逞能了!你与他斗了几年,每次都败!还是收手吧?”
骨灰坛上的裂痕已经不见了,但上面的怨怒之气犹然,显得还是不甘心。
扫地僧也不再劝说,将骨灰坛放回原处。
林间问他说:“这骨灰是主持的?”
“是的,这座墓塔里面装着的是璃若寺全寺上下的亡魂。”
扫地僧说着合十向墓塔中的众多骨灰坛行礼,像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化解他们的怨气。
范二不信:“这么小的骨灰坛,怎么能装得下?”
“骨灰坛里装的是他们的魂怨,而非身体。现在全寺上下的人都是虚壳之身的魔鬼。”
范二不禁咋舌,更加恐惧地望着他说:“那你是?”
“你有从我嘴里听到过‘贫僧’俩字吗?”扫地僧反问了一句,又解释说:“我不是和尚,不过是个穿着僧衣的凡人。”
林间说道:“奇怪,这座墓塔不是供奉灵婴的吗?怎么你说里面全是和尚的魂怨呢?”
“过去确乎如此。”扫地僧答道:“但后来璃若寺璃接收了一个灵婴王,就是刚才的那道乌云。他怨煞之气太重,将整座寺院的僧侣都杀了,并且将他们都变成了可以驱使的尸奴。”
第七十章:灵婴王
说道这里,林间便全明白了。
怪不得璃若寺鬼气森森的,敢情已经被灵童控制了。
他问扫地僧道:“那灵婴王在哪儿?”
扫地僧皱眉瞅着他反问:“怎么?你还想去除妖?”
林间听他嘴里的声音充满了不屑,正色说道:“我怀疑这座寺院里面有血池。”
“不错,的确有血池。”扫地僧解释说:“京城中养的血池都是灵婴王造的,五庄观不过是其中之一。但璃若寺的血池跟五庄观的不同,你俩若是冲着这个来的,我倒是可以带你俩去。”
范二一听这话立刻点头。林间却反而迟疑了。
毫无疑问这来路不明扫地僧也十分的可疑,既然不是出家人为何要待在这寺院里?
还有,为何灵婴王杀了璃若寺中的所有僧侣,却偏偏放过他一个人?
这点太奇怪了!
恐怕别是为虎作伥吧?
“这位高僧,啊不,凡人。请问您姓氏名谁?”
听了这话,扫地僧的脸色突然凝冷起来,冷冷道:“这用不着你多问!你想去找血池,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不信我那便算了。”
说完,冷哼着离开了。
林间想叫住他,最后还是顿住了。
怀疑既已出口,再从新解释也没用,他目送着扫地僧离开。
范二为难道:“现在他走了,我们到哪儿去找血池啊?”
林间说:“这寺院阴气森森,我倒觉得与其说先寻找血池,不如先找到灵婴王更重要些。”
他说完揉了揉眉心,攒眉看向飘走的那片乌云。
“才刚扫地僧说那片乌云就是灵婴王,我看乌云飘向了后殿,咱们这就过去吧?”
一般的寺院格局都是过了天王殿跟大雄宝殿后就是法堂跟方丈室,最后是藏经阁。
林间觉得既然灵婴王杀害一众僧侣,然后主宰了整座寺院,那他应该就鹊巢鸠占待在方丈室璃。
回到大雄宝殿,却见几名僧侣正盘膝坐在佛前念经,见到林间二人过来都无动于衷,仿佛一具死尸。
可不就是具死尸嘛!
林间对范二摇了摇头,表示不必理会他们。抬脚正要穿过正殿,突然有一个僧侣开口道:“站住,后殿禁地不许擅闯!”
声音虽然是从和尚身上传来的,但听话音分明就是个孩子发出来的。
范二惊怔片刻,问道:“刚才的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不准去打扰大王的休息。”
孩子语气阴沉沉的,其中还夹杂着一缕缕桀桀的诡笑。
林间适才也听范二说过了,璃若寺过去是专门供奉灵婴的地方。他猜测这和尚空壳里面的该不会就是个灵婴吧?
果然,那“和尚”话说完,林间便发现他的肚子慢悠悠破裂开来,一个土灰色面目扭曲的小鬼趴了出来。
和尚的躯壳应声倒下,那小鬼身上滴着仿佛羊水一样的黄色液体。他幽幽冷笑,声音空冥阴森:“林间,我知道你。就是你毁了五庄观的血池,本来大王想去找你报仇的,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小鬼儿身上充溢着浓郁的黑煞,眼睛倏然血红,其他和尚跟着也是眼色血红,身上散发着与小鬼儿一模一样的黑气。
“杀了他!”
小鬼儿命令道。
和尚们如同丧尸,探直双手,步履沉缓着想林间扑来。
林间从腰间取出“镇傩印”,头一仰扔向天空,登时神光显化,金印烁着光闪,带着威气将几个和尚全部压在了下面。
小鬼儿嗜血的双眸登时露出惊色,跟着身影化作一道狂风飞出了殿外,遁走了。
林间跟范二紧追其后,一路跑到了法堂。
法堂是寺院中集众说法的场所,璃若寺是禅寺,是以法堂修造的很是考究。
宽敞的大厅铺着大理石砖,只是因为年久失修有不少破裂的地方。
四周都是听经时的座椅,正中的释迦牟尼像下有处讲台,但整座大厅现如今空空如也。
在林间看来,这法堂跟璃若寺的其他地方的特点一样,都透着一股子邪异。
一道闪电蓦然划过,霹雳一声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俩人瞳孔猛缩了一下,心里都直打鼓。
微不可察的一瞬间,法堂正中的佛像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待白闪过后,那笑容赫然又退散无踪。
林间似有察觉,转头望着那惟妙惟肖的释迦牟尼佛像。
“通幽境”的道行让他发觉这座佛像极不简单,似乎拥有自己的面部表情,透着点点诡异。
他心中冷笑,心想:说不定这佛像已经被邪祟侵染了,或者说,那灵婴王正附在佛像上。
林间故作威严刻板,指着佛像正色道:“别在跟叔叔玩躲猫猫了,你已经被我发现了,快些出来,叔叔给你糖吃。”
“还不出来?躲躲藏藏的是好孩子该干的事儿吗?”
“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小杂种……”
他越骂越难听,目的就是想激怒附在佛像上的灵童。
灵婴终于被他激怒了,发出“呜,呜”的鬼啸,“轰隆隆”地震天响彻声中,释迦牟尼像竟缓缓站了起来,身躯震动,法堂似都摇摇欲坠。
林间瞪大眼睛:我靠!进击的巨人!
范二扣紧手中鬼头刀,但脚下却不住后退。
林间则唤出乾坤断魂刀,就地一滚,照准佛像腿上反手就是一刀。佛像登时缺了一只脚,站立不稳,咣当倒在地上,同时嘴中吐出一道森寒黑气。
林间宝刀抵在唇前,挡住这道黑气。而那黑气碰到“乾坤断魂刀”后立刻湮灭,消失不见。
黄铜佛像眼见如此,遽然惊讶得瞪大眼睛,反倒把林间唬了一跳。
这时,他发觉似有一缕阴风从佛像上飞出,似乎想要逃遁。于是挥手射出一道罡风,同时叫道:“现形吧!”
黑风腾空破裂,却是一层保护膜,只见里面跳出一个约有两岁大小的幼童,面目狰狞,留着朝天髻,舌头一吐一吐如同信子。
这应该就是灵婴王吧?
林间冷道:“黑风,又是黑风,你跟五庄观那俩恶道师出同门吧?”
“呸,不许胡说,我才是师父。”
灵婴王怒呲着信子说。
第七十一章:镇压灵婴王
“他们不过是被本大王教会的俩个灵婴而已。”
“哦,看来这璃若寺不能称璃若寺,应该叫灵婴庙了。”
灵婴王桀桀怪笑:“本大王不反对你这般想。”
林间又冷笑道:“这么说你承认镐天城的血池是你搞出来的了?”
“当然承认,怕你不成?”
灵婴呲着尖锐的小牙齿,桀骜不羁扬言说。
堂外,如血残阳早已褪去,清单的冷月挂于偏天。
忽然,法堂内主灯俱灭,门外月影也随即消失,原来是被一朵浓郁的黑云遮蔽住了。
黑云如墨海,色泽幽深恐怖,魔气冲天。
灵婴王操控黑云布下闪电,冲着法堂劈来。
范二眼中闪过恐惧之色。
林间担忧他是寻常凡人,怕他吃不消这等力道,遂将他推到身后,自己挡在前面,用手中乾坤断魂刀挡住袭来闪电。
乾坤断魂刀虽是铁打的,但材质相对来说比较特殊,导电性能极好,基本上将劈下来的闪电全部吸引了过去。
闪电携带着黑色煞气打在刀身上,又反弹到了四周,但乾坤断魂刀本身却丝毫无损。
林间心中惊讶,这柄《冥备录》上买来的低价货竟然如此管用?真是好宝贝!
还有那枚“镇傩印”也是威力无穷。
他心说:看来以后应该再商城里多买一些,好让自己多一点对付魔祟的手段。
想到了“镇傩印”,他遂寻找时机摸向了腰间。
毕竟黑云里的闪电无穷无尽,这么阻挡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镇傩印”神光闪现,化作一幢房屋大小砸向灵婴王。
灵婴王呆了片刻,闪身就跑。但发现头顶那方巨印无论怎样都甩脱不开。
气得站在原地,两只胖乎乎的生满了怪毛的小黑手撑起来道:“你砸啊!”
“镇傩印”可不惯他毛病,说砸就砸,轰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黑云化作一片黑雾,轰然消散。
林间见状心里刚刚放松,就见“镇傩印”一点点的又上升起来,原来正被下面的灵婴王托举着。
这小鬼儿好生有力道啊?
林间遂感震惊,上一次有人能举动“镇傩印”的还是那位拥有三千年修为的冥光境亲王。这么看来这灵婴王少说也快到通幽境了。
在鬼族中,“通幽境”类似于“嗔”这个级别的鬼怪,如此说来,这灵婴王的道行似乎并不比自己少多少啊!
林间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镇傩印”看起来也不愿意被一个小孩子反抗成功,猛地向下使劲,两股力道对冲不停上上下下,如同在举重。
灵婴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最后竟用胖乎乎的小身体将大印顶了出去。
他恶狠狠嗔了“镇傩印”一眼,而后猛然冲林间张牙舞爪地扑来。
林间知道他俩修为差不了多少,也不含糊,挥刀便砍,一刀之中用上了他所有的道行。
灵婴王虽说跟林间差距不大,但差距不大不代表可以抹平。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就在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上。
乾坤断魂刀一刀挥出,其中裹挟着可使混沌清明的无尽罡风。灵婴王,脸色微变,周身煞怨黑气则被调动得迅速增长。
他嘴角抽搐着妄图用体内魔气与对方对峙。
林间双眸深冷如冰,果决地又放出一道罡风,比之前更加迅猛。
罡风化作极冰利刃,任何凶魂厉鬼都抵挡不住。灵婴王心知如此,但他死后怨气极重,鬼性除了残忍还极端的固执。他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输,因为过去还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他不打算放弃,急忙汇聚身上所有魔气企图与林间抗衡。
乾坤断魂刀泛出一丝寒光,一道剑气汹涌勃发而出,向灵婴王脖颈处飞去。
灵婴王顷刻间身首异处,林间脸上终于露出来了笑意,冷哼一声刚想收刀,灵婴王圆溜溜的脑袋突然腾空而起,散发阵阵邪气,呲牙咧嘴朝林间再次要来。
林间须臾间没料到这小家伙如此顽强,心里也发怒,挥刀就砍。
灵婴王只剩下的头颅虽然还能作祟,但魔力已经消减了大半,被他一刀劈下如同砍瓜切菜般迸裂成了两半。
黑色的液体顺着破裂的头颅流淌,味道恶臭扑鼻。
范二突然说道:“林间,你快看,那鬼童下半身自己跑了。”
林间一看,可不是吗?不想这小鬼竟然会用调虎离山之计?
“快追。”
灵婴王小小的身躯跑得极快,因为对道路驾轻就熟,即便没有头颅单靠知觉也不会撞到建筑物上。反倒是后面两个追赶的成年人被累得气喘吁吁。
林间奇怪:话说这么大的小孩儿不都是在自家地板上滚来滚去,要么就是在幼儿园的教室里滚来滚去,再不就是在幼儿园操场草坪上滚来滚去的吗?
怎么跑的……跑的……跑的这么……这么特么快啊?
累得他真想喝两罐红牛!
范二问:“这小鬼漫无目的的,恐怕是要逃跑,咱俩别追了,你砍了他的头,恐怕他再也兴不起风浪了。”
林间却摇头说:“我看他可不是漫无目的,他分明是想就着路熟逃到一个地方。”
他又挑眉对范二问:“你猜那目的地是哪儿?”
范二摇了摇头。
“多半是血池。”
林间猜测着说。
俩人边说边盯着灵婴王逃跑的方向,却见他一路跑到了寺院的东北角,那里是处小院落。
灵婴王推开院门跑了进去,林间跟范二紧随其后也进去了。
院中浓雾弥漫,似虬龙蜿蝉,驰骋升云。
林间展眼一看,雾间的院落里栽满了树,树枝垂落,上面结着的竟然大部分都是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除此之外,还有的树上结着人的四肢,林间明白了,鬼慈衍的那只断臂就是在这里种出来的。
他顿时明白了,《九幽总要》里曾经记载过,这种树叫“人木”,由人的阴血精滋养生成。但他没想到的是,“人木”除了能长出人头外竟然还能生出四肢?
第七十二章:扫地僧的真实身份
此时,灵婴王已经摘下了一颗婴儿头放在自己空空的脖子上,跟着又桀桀发笑。
换了头后他容貌虽然改了,但身上的煞气仍然如故。只是没有过去浓重,不过也在慢慢增强。
林间推测,灵婴王换了一个头颅需要时间修炼出法力。他如今正是魔气最弱的时候,不能在让他跑了。
想着,他握紧手中宝刀,寻思:到底该砍哪里好?
上次他将灵婴王的头都砍掉了,对方居然都不死,也着实叫人惊异的!
毕竟从常人的思维来说,没有比斩首更能让人死透的了。
但灵婴王却不怕砍头,这说明他的死穴不在脖子上,那会在哪儿呢?
思来想去,林间觉得如其猜测不如直接寻找,趁着灵婴王此时法力低微多试几次,总能找到对方破绽,大不了把他大卸八块。
他清啸一声,挥刀便朝灵婴王冲杀了过去。
灵婴王大骇,他知道自己此时非林间的对手,“呜呜”地惊恐着低叫。
突然,一道白影不知何时竟挡在林间面前。
“住手。”
林间顿住脚步,发现喝止自己的人正是那扫地僧。
不过,林间脚步虽然停住,手中的刀已经挥了出去,一道罡风迅猛迸发,直扑扫地僧面门。
扫地僧却面不改色,抬起胳膊甩动袖口,竟将那道罡风化于无形。
林间惊怔得瞪大了眼睛。
我艹,果然是扫地僧设定,真特么强啊!
扫地僧看着他手中宝刀说:“乾坤断魂刀,由太阴陨铁铸造,可斩杀一切魑魅魍魉,乃是太虚神器之一。不过这柄刀已经失传多年,老夫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真是开了眼界。”
范二倏然眨了眨眼睛,问林间:“他说你这柄刀是神器啊!你到底在哪儿买的啊?”
林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又发现那灵婴王此时已经跑远,便对扫地僧斥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挡我杀掉那魔婴?”
他本来疑心扫地僧是为虎作伥中的伥鬼,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恰恰相反,对面的或许才是真大佬。
而且,他刚才轻轻地挥一挥袖口就把自己刀锋上的法力带走了,就凭这点就不难发现对方修为极其高超。林间自己可无法做得这般潇洒,不觉额间生出一层冷汗。
扫地僧冷道:“还请你恕罪!以我跟婴灵的关系,决不能让你伤了他。”
我靠,果然是这样啊!
林间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况且,乾坤断魂刀虽然可以斩杀一切鬼怪,却杀不了灵婴王。”
林间皱眉:“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很矛盾吗?”
扫地僧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解释说:“你们看到的灵婴王并非他的本身,只是有怨煞之气化成的人性,严格来说是虚体。虚体又怎能被杀掉?”
范二问:“那他的实体在哪儿?”
“实体就是他的金身,只可惜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林间跟着又问他:“那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扫地僧沉默半晌,终于叹息了一声,反问道:“我见你很年纪轻轻就破了通幽境实在难以置信,想必你是位隐世高人!定知道不少事情,我问你,你可听说过金鼎国?”
林间当然没听过,不过看看《九幽总要》就知道了。只是,他嫌麻烦,不想装这个B,于是说:“不知道。”
“‘金鼎国’在昆仑虚的东南方向,如今已经被灭国三百余载了。我曾是那里的国师,名叫孙无忌。”
扫地僧解释:“金鼎国起初民小国弱,常被四邻欺负,就是山贼草寇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小时候住在国境旁边,眼睁睁看着全村人包括我的父母兄妹都被贼人杀害。那时候我弱小无依,但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使国家强大,不再被外族欺负。
“跟着,我寻仙访道,拜师学艺,终于突破了筑基,化罡,通幽,直到冥光。我觉得是时候报效国家了,便下山出任了金鼎国的国师。在我的带领下,金鼎国战无不胜,蒸蒸日上,成了笑傲一方的大国。我觉得功成名就,也是在隐退的时候了。况且,那时候我也找到了心仪的姑娘。
“我本想向陛下提出归隐田园,可是万没料到他竟然疑心我功高盖主,暗中勾结了修士摆出恶阵想兔死狗烹杀掉我。我负伤逃跑,心爱的姑娘却被他杀害。由此,我怨怒缠身,决定报仇。
“我化形成为一位俊俏的美少年,勾引了国王的妹妹。让她为我怀了身孕。就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我杀了她剖开了她的肚子,从里面取出来了婴儿,将他炼化成为灵婴。灵婴法力巨大,可以助我破除恶阵,继而复仇。”
听了扫地僧大段大段的回忆,林间咋舌说:“金鼎国居然是被你亲手灭的国啊?”
孙无忌苦笑:“想不到吧!我亲手使我的祖国强盛,又亲手毁灭了它。后来,灵婴的恶念越来越强,担心他会侵蚀我的意念,我便走南访北打算先将其安置在寺庙里,再想办法驱除它的邪煞怨念。那时候大正朝刚刚立国,幅员辽阔,乃是万国中心。我知道只有这里的正阳之气才能镇得住灵婴。于是便来到了大正朝的皇寺‘璃若寺’。那时的璃若寺还与现在这般不同,充满了祥和之气。
“我将灵婴安置在了这里,又听说西方昆仑虚有神奇的药物,或许能驱除灵婴身上的邪念。不想,我在山里发现了两个对弈的老翁,被他俩的弈棋吸引,遂与其中一位对弈了一盘。但我跟他谁都不想输,就这样针锋相对下了三百年,我才以一目赢了他。”
林间:……
“你这棋瘾也太大了吧!”
孙无忌却对此不屑:“这算什么?我在金鼎国被国王追杀时棋瘾发作,为了逃避守城官兵检查还特意借来了别人的身份出城下棋,然后再溜回来!”
范二屈指算了算,说道:“你干下棋就用了三百年,如果算上修炼的时间……妈呀……你得是什么辈分的呀?”
孙无忌笑道:“人的修为有长有短。有些人修炼千年也突破不了筑基,有些人百日即可。你身旁的朋友年纪轻轻不也突破‘通幽境’了吗?所以说,在修行者看来,三百年不过是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而已。”
第七十三章:扶乩追踪术
林间却正色道:“可是三百年的时间却足以让大正朝国祚江河日下了。”
孙无忌点头:“不错,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想不到大正朝这样雄厚的根基竟然在三百年间便堕落成了如今刀兵四起的境地。”
林间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况景桢帝只是个凡人。他治理不好大正朝,江山在他这代亡掉也是理所应当。我对天下大事没什么兴趣。对了,你挡在灵婴王身前不让我杀他,就因为他是你亲儿子?”
孙无忌坦率道:“我的确有私心。灵婴是我造出的杀孽,我一直也只当他做工具,甚至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但他毕竟是你儿子。”
“不错,我不想他被杀,只想消尽他的魔念。”孙无忌说:“所以我一直留着灵婴,却不料他被人利用。当我返回璃若寺的时候,这里就是这幅样子了。主持等僧人被害,寺庙内还被种下了血池。我将众僧的灵魂收集到骨灰坛中,发现原本存放灵婴的骨灰都不见了。”
“那主持没跟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孙无忌点头说道:“原来璃若寺一直在向外出售灵婴,这点我疏忽了。况且三百年时间太长,寺中僧侣见我不回来取灵婴都以为我死了。于是将我儿子也卖掉了。”
“贩卖灵婴?这不违法吗?”
林间惊叫道。
范二摇头说:“不,寺庙里一直都有出售灵婴的传统啊!寺院每天赡养夭折的婴儿,如果实在太多力不从心的话,通常寺庙会将婴灵转给善男信女家里继续赡养。如果孩子能够善化成佛还会保佑这户人家呢!”
林间听了恍然,这不就是前世的“养鬼仔”吗?
他又问孙无忌:“那你有没有问主持,如果是寺院出售的灵婴,那该有记录吧?”
孙无忌摇头:“请灵婴就跟收养孤儿一样,不能让孩子拥有过去的记忆,不然无助于他的修行。而且我的孩子与那些善良的灵婴不同,他是被我用尸油为血脉,胎盘粉为肉身,外层还涂抹了蟾毒金砂。普通人家不可能度化好,指定会遭到他恶念的反制以至于家破人亡。”
林间思索着,摇头说:“不对啊!现在我看到只是灵婴王的虚魂,金身在哪儿呢!多半在那户买走他的人家里。灵婴王多半不会掌握‘养血池’这种秘术的,而且他的行为,无论是从控制这座寺院到操控活尸强抢少女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行为,分明是在听从人家的命令。我想,教给他‘养血池’以及命令他的人就是收养了他的那户人家。”
范二诧异地张大了嘴:“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啊?会有这样的手段?”
“肯定不是普通人家。”林间判定道:“这幕后大佬必然是有雄厚背景的人,比如说朝廷里的某位大官。”
范二说:“我们现在只知道肖鼐与此有关,可想撬开他的嘴难如登天,弄不好反被他给杀了。”
孙无忌突然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我知道有种法术叫做‘扶乩追踪术’可以通过鬼物的生辰八字追踪鬼物的下落。只可惜我不会这种法术,也不知道谁会。”
扶乩追踪之术?
林间心头默念着翻开《九幽总要》,发现上面给出的解释是:“扶乩追踪之术”,可通过灵物生辰八字追踪灵物,由无稽崖掌门创立。金鼎国XX年,金鼎国师率兵扫平无稽崖,将全门尽数斩杀。
尽数斩杀?
林间眄着孙无忌,叹道:“这个锅还得有你来背啊!无稽崖当年是被你出兵扫灭的吗?”
“无稽崖?”孙无忌缓缓点头:“确有此事。”
“扶乩追踪术正是那门派创立的,你把他们都杀光了,恐怕这法术如今已经失传。”
孙无忌目光黯淡,合十叹道:“阿弥托佛,造业啊!这恐怕就是佛主对我此生杀孽太重的惩罚!”
林间思忖着说:“您先别自责,我说失传也是恐怕,未必就真是如此。黄门广大,里面什么修士都有,其中有会此法术的也未可知。”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打鼓。其实这不过是达观的猜测,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
范二道:“行,把黄门拉进来,肖鼐也多少能好对付些。”
林间瞥他一眼,冷道:“千万别提肖鼐,估计黄门听说此案跟他有关还不敢插手呢!”
范二道:“行,我听你的。不过,我人微言轻,就是禀告了宋老爷他也未必就能听我的啊?”
“此事不必知会宋大人,我去跟太史鸑说说,让他帮忙。”
当下,几人毁掉了璃若寺的“血池”,又将存放在墓塔内那些和尚的骨灰坛都取了下来。
林间说:“寺院也空了,这些骨灰坛放在墓塔中日晒雨淋的不好。万一招惹来了魔教的人觊觎这些灵魂就麻烦了,不如我们也将他们带回黄门,请‘安鬼堂’好生安置吧?”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当夜他们便出发返回了京城。
一路无语,回到京城后林间决定先去皇宫。
只是今天的侍卫并非张三李四,废了好半天唇舌对方也不愿意让林间等人进入,最多只愿意转告天捕厅。
林间无奈,只有在外面等着。
好在不过多时,太史鸑急火火地走了出来。
他知道林间一旦要找自己那绝对没有小事儿,看见林间身旁站着一个捕役一个和尚,还觉得有些费解,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具体的我现在没功夫说。”林间道:“我只告诉你,城外的璃若寺中也有‘血池’,现已被我破除了。同时我也查出了养血池的真凶。”
“是谁?”
“是一直盘踞在寺院里的灵婴王。”
“灵婴王又是谁?”
“他将璃若寺的主持等和尚都杀了,占据了璃若寺,这些年我们看见那里的和尚其实都是灵婴化成的虚壳。”
太史鸑听了又震惊又不解,一脸莫名懵然。
林间见状拍了拍他肩膀说道:“算了,一时半会我说不清楚,你先带我去天捕厅,我慢慢的讲给你听。”
第七十四章:把顶头上司拉进来
天捕厅里灯火灿烂,太史鸑听完林间的讲述后瞠目结舌,不由得触目骇心。
过去的他实在难以相信,平素祥和,紫贵之气充盈的都城竟然会隐藏、盘踞着如此多的邪魔?
林间问道:“太史大人,你可听说黄门之中有谁会扶乩追踪法术的?”
太史鸑有些汗颜,蹙眉说:“老实讲,这种法术我都没听说过。”
林间整个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太史鸑又挑眉说:“但我们可以去请教李靖大人啊!他已经破了冥光境,江湖上的朋友又多,说不定会知晓。”
林间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显然,他对此并没抱有太大的希望。
跟着,他从包袱里取出来一个个小骨灰坛,对太史鸑讲道:“这里装着的就是璃若寺里那些僧人的灵魂,我恐怕魔教的人知道后会来盗取将他们炼化成恶魔,所以就带回来了。”
太史鸑点头说:“好,既然他们都是出家人,那我待会儿先将他们安置在‘安鬼堂’,然后通知丰都鬼城的鬼差来领鬼。”
丰都是被佛陀掌控的鬼府神宫,璃若寺和尚的灵魂自然应由他们管理。
太史鸑命几个狂夫过来将骨灰坛收走,思索了会儿对林间说:“本来我不想这么晚了还去打扰李大人。但兹事体大,多半五庄观跟璃若寺的幕后主使与朝廷大员有关,所以此事最好让李大人亲自出马。”
林间微微皱眉说:“掌握扶乩追踪术的门派无稽崖三百年前就被屠杀殆尽了,李总管江湖关系就算再复杂,只怕也打听不到三百年前就已经失传的法术吧?”
太史鸑根本没把他的担忧当回事儿,随口说道:“知不知道扶乩追踪术并不重要,只要李大人愿意接手这桩案子那就好办多了。”
林间方才明白,这心机BOY的小心思挺不粉嫩啊!知道这件案子背后大佬难对付就想拉个大的垫背!
嘿嘿,行,有前途!
太史鸑也发现自己说多了,表情有点不自然,重新道:“哎呀,你有所不知。李大人在江湖里的朋友圈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况且‘黄门’也遍布天下各个州府,只要李大人一声令下,那里的探子就会全部出动打听,只要世上还有一个人掌握这种秘术,黄门就能找得到。”
林间自然知道黄门的力量有多大,只是系统留给自己的时间比留给中国足球的都少,这么打听下去黄花菜只怕都要凉了。
李府距离皇宫很近,这是为了方便万一景桢帝出现危险李靖可以随时前来救驾。李家乃是大正朝元老,自从太祖开创本朝起便担任要职,至今已有近千年。
这样的门阀从古自今都不多见。
李靖仰望星空,他双目赤红,微微皱眉。
三十年来,大正朝的星象一直都呈现衰败的气息。
李靖摇了摇头,回到书房取出纸笔写道:“臣今日夜观天象,发现星象祥和,紫薇矍铄,定可使我朝太平无事。钦天监所言不假,请陛下放心。”
钦天监是负责观测天象的机构,除了布风求雨外为皇上观测星象占卜朝局也是他们的职责。
平时钦天监所呈阅的奏折都是按部就班地写上一些带有吉兆的词汇,千篇一律,目的使为讨得使景桢帝大悦,但同时也他失去了危机感。
但最近有个叫黄显的新来的黄门中人,掌握“望气之术”。他发现星象不对,于是写了一封奏折告诫景桢帝天有异样,大正朝怕是危矣!请皇上有所警惕。
同时他还大骂钦天监的人都是喜欢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小人,只会报喜不报忧,并请旨景桢帝严加查处。
景桢帝看过奏折后吓得大惊失色,立刻派人把黄显抓了起来投入了地牢。
对,罪名正是造谣。
不过,皇上虽然不相信黄显的话,但钦天监千篇一律的观测呈报也让他产生了怀疑,于是命李靖用望气术观测星象再作汇报。
实然,李靖不需说基本都在夜夜观测天象,早看明白了大正要完蛋了的结局。但他更气黄显这个愣头青。
望气术不过是低端法术,全黄门有不下几百人掌握,偏偏你黄显装大半蒜!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好在皇上没被这“妖言”蛊惑,将黄显剔除了朝堂,皆大欢喜。
李靖自然不愿蹙这眉头,于是照葫芦画瓢,将钦天监的奏折稍加润色修改,打算再次呈上去。
他正端详着奏折捉虫,这时下人来禀报说:“太史鸑求见。”
李靖知道太史鸑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么晚了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来。
“请他进来。”
太史鸑等人走进了李府书房。
李靖正色问他道:“是不是天捕厅发生什么事儿了?”
太史鸑躬身答道:“回大人,不是天捕厅,而是京城。”
李靖霍然站了起来,上一次玉王爷大闹宫廷时众人就纷纷猜测京城之内多半潜伏着魔教的党徒,所以他现在猜测是不是太史鸑在这方面有什么新的发现?
“京城怎么了?”
“最近京城出现了‘养血池’的事件,城东的五庄观暗中迫害女子,然后用她们的精血滋养人参果。根据调查,此事与城外的璃若寺有关。”
范二拱手道:“不错,这事儿是我调查的,我是京兆府捕役范二。”
李靖捋着胡须沉吟一会儿,问范二:“璃若寺可是皇寺,那里的和尚如何跟‘养血池’的事情扯上关系,京兆府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范二一愣,摇头说:“不,他们都死了。”
李靖又吓得坐了下来,越听越恐怖,越听越迷糊。
他目光游动分别看向几人,莫名诧异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间笑道:“大人莫要着急,此事很是复杂。”
他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同李靖讲了一遍,李靖这才恍然,原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打听扶乩追踪之术的。
第七十五章:施术
李靖心中正在惊异镐天城啥时候闹出了如此多的邪魔势力?忽听一人冷冷说道:“李靖大人,听说您是黄门总管?”
李靖一看问话的是个和尚,便点头:“正是。”
孙无忌微微轻笑,嘴角含着一丝轻蔑:“既然是堂堂大正朝的黄门总管,为何修为会这般低微?”
他说着手指天上万点星空道:“天穹星象分明显出败世之兆,你在奏折上却写一派安定,分明是南辕北辙。难道你连‘望气术’都不会吗?”
李靖哑然,这句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反问道:“敢问这位是?”
林间解释道:“他是金鼎国的护法国师……”
话还没说完,李靖蓦然瞪大眼睛,嘶声道:“孙无忌?”
孙无忌见他一副要咬人的样子,也很惊怔,点头道:“正是。”
林间也吃惊道:“金鼎国已经灭了三百年了,这您也知道?”
转念一想,对了,那位狐狸王爷不也死了三十多年吗?好像那个时候李靖就已经是大正朝的重臣了,看起来他的年龄跟相貌不能画上等号。
李靖点头:“自然,就是他灭了无稽崖这个门派。”
林间跟范二心里顿时都一抖,就连孙无忌脸上也微微面色。
该不会李靖跟无稽崖有什么瓜葛吧?
孙无忌问:“你知道无稽崖?”
“家父曾拜师那里。”李靖点头道:“不过他只在那里学艺了三年就离开了,后来得知无稽崖得罪了金鼎国被尽数屠戮了个干净。”
孙无忌面有愧色,他前半生杀业太重,对此一直悔过自责。
他叹道:“我何止屠戮过无稽崖一地?死在我刀下的亡魂又何止千万?当年,我为了金鼎国可以不顾一切赴汤蹈火,也许正是我屠戮太多才惹得上天降罪,使我跟君王交恶……”
孙无忌眸光混浊,没说完就自怨自艾地叹息了起来。
李靖曾听闻孙无忌为了复仇灭掉金鼎国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隐藏在大正朝郊外?
林间此时问李靖道:“敢问李大人,令尊当年可在无稽崖学过扶乩追踪之术?”
李靖点头:“学过。”
林间追问:“那他可曾又传授给您了?”
李靖又点了点头。
闻言,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孙无忌却不屑然说:“可你连最基本的望气之术都不会,怎能学会扶乩追踪术?”
太史鸑愕然道:“孙国师何以见得?李大人掌握的可是三级望气术,乃是望气术中的绝顶!”
孙无忌适才一直被他奏折上的话吸引,没有观瞧本人,这才发现对方修为的紫气都已经蒸腾到了额定,想来与自己差不多都在冥光境附近。
他诧异道:“可是……这……这份奏折不是你写的吗?”
李靖笑道:“是我所写。这非望气之术,而是为官之道。”
看孙无忌满脸不解的样子,林间心中慨叹:看来你与金鼎国国王交恶或许并非都是人家国王的责任啊!
孙无忌莫名道:“难不成李大人知道天象的事情,然后故意欺骗皇上?”
见李靖似有默认的趋势,孙无忌责备道:“这哪里是为官之道啊?天有异象说明老天在惩罚天子,皇上应该躬身自省,他不愿意你们应该劝他,鞭策他,实在不行就强迫他,而不是弃之不顾。”
他口中振振有词,众人也听得恍然了悟,为何金鼎国会亡国了!
就是亡在了他这位热爱金鼎国的国师手里。
李靖等人听完孙无忌发的牢骚,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我就不送了。”
林间:……
太史鸑:……
范二:……
孙无忌:……
四人顿时一脸懵逼!
这话啥意思?
大伙儿可是来询问你有关扶乩追踪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找出幕后黑手。你倒好,来一句:“我会,你们走吧!”就要匆匆忙忙把人打发走了?
林间跟太史鸑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李靖的那点小心思。
“养血池”的案子不小,大家都猜测背后的黑手是朝廷大员,不好对付。
所以,他是不想淌这趟浑水,插手管这件事情啊!
李靖心中冷哂:难道我不明白你们想找我来当垫背的?有功大家领,除了祸事我首当其冲,虽说到时候大家都有责任,但要是追究起来的话,你们若是挨板子皮开肉绽,我就得被打骨折啊!
不划算,不划算。
他微阖双眸,一脸事不关己的逍遥劲儿,明显不打算跳进来。
林间心中一紧。他明白,此事若是没有李靖做后台的话,单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查不出真凶,即使李靖愿意施展扶乩追踪术那幕后大佬太史鸑也不敢抓。
对于他而言,任务也就无法完成。
“李大人,如今大正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必须要先铲除掉朝廷里的禄蠹啊!”
李靖拍手赞道:“攘外必先安内,这话说的好。但是本官不参与。”
他心里冷哼:我艹了,朝廷里的禄蠹何止一个?跟他们对抗,我李家几世英名可不够糟蹋的!
见李靖一副“不参与,不理睬,不负责”的渣男样子,林间对孙无忌朗声说道:“孙国师,李大人此等不爱国您见了不痛心吗?”
孙无忌咬牙恨恨道:“我这辈子最恨不爱国的人。”
“说的好。”林间见成功勾起了他小粉红的属性,于是道:“这种人是不是应该鞭策?应该谴责?”
孙无忌郑重点头。
“那就看你的了。”
孙无忌认真点了点头,大义凛然地走到李靖面前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一个时辰后,李靖捋着胡须说道:“其实现在的江湖中也流传‘扶乩追踪之术’,只不过是江湖术士通过搜集无稽崖的典籍跟资料再从中寻找蛛丝马迹重新推演出来的,需要介质,比如人的血跟毛发等等。”
太史鸑攒眉说:“可是我们到哪儿去弄灵婴王的血啊?”
林间道:“他哪里有血,我把他脑袋都砍掉了,里面都是黑糊糊液体。”
孙无忌面带难色说:“你们看到的灵婴都是虚质,随便按上人手人脚就可以行动了,但那种肉身上的血与灵婴王完全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