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无情才是真豪杰
韩章刚离开,萧泪血就来到了大镖局。
一个人,一口箱子。
卓东来瞧见萧泪血的时候,面色就变了,他感觉得出这或许已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杀手了,不过卓东来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且立刻就招待了萧泪血。
司马超群这个时候当然在大镖局,不过司马超群并没有和卓东来在一起,而且萧泪血不是找司马超群的,而是找卓东来的,更何况这个时候司马超群也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的,因此见到萧泪血的人只有卓东来一个。
阳光明媚,萧泪血就立在阳光下,卓东来也享受暖洋洋的阳光,不过他却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他感觉很冷,这股冷正是萧泪血身上散发出来的,卓东来知道那其实不是冷,而是杀气,一股杀人无算的杀手才拥有的可怕杀气。
卓东来面对萧泪血的时候感觉就如同脖子上多了一口刀,他本是一个第一流的高手,可瞧见萧泪血之后他已没有半点动手的念头,感觉得出只要有任何动作,都是必死无疑,非死不可的,因此他静静立在萧泪血面前,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做,他绝对不能给萧泪血一个杀他的机会。
卓东来对萧泪血点了点头,微笑道:“不久前楚公子告诉我萧先生会来大镖局拜访,我一直在等萧先生来,如今总算盼到萧先生来了。”
萧泪血淡淡道:“你当然知道是我杀了杨坚?”
“是的。”卓东来道:“这个世上除开萧先生以外,我大概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
萧泪血斗笠下的锐眼闪过了一抹凌冽的寒光,冷冷道:“你不准备报仇?”
卓东来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但他还是平静说道:“自然不准备报仇。”
“为什么?”
卓东来微笑道:“我因为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萧泪血冷冷道:“你没有把握,因此便不准备出手?”
“是的。”卓东来道:‘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绝不会出手。’
萧泪血不说话了,他忽然感觉卓东来实在很危险很危险,因为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比卓东来更冷静,这样一个冷静的人简直不是人,简直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朱猛虽然可怕,但毕竟还是一个人,可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一个不是人的怪物呢?
萧泪血开始对朱猛有些担心了,他发现大镖局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势力。
卓东来已彻底冷静下来了,微笑道:“楚公子告诉我萧先生有事情想请大镖局帮忙,不管萧先生有什么邀请,卓东来一定会尽力做到。”
“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是的。”
萧泪血声音锋锐如刀:“哪怕我要你的项上人头?”
卓东来笑了,他已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股可怕的杀气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可卓东来却笑了。
这本不是该笑的时候,可他偏偏笑了起来。
他微笑中弯下腰,从靴筒中掏出那口曾对付楚天的短刀。
他慢慢将刀捧在手心,朝萧泪血递了过去,道:“请便。”
他的这个动作非常的优雅从容自然,他仿佛根本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仿佛萧泪血只不过是要借他的刀一用,而根本不是要他的性命。
萧泪血忽然心头也感觉说不出的沉重,他发现卓东来远比他想象中更可怕,可萧泪血的面色语气都没有变,他冷冷道:“你既然已准备交出了自己的命,又何必麻烦我动手,你自己难道杀不死自己吗?”
卓东来点头:“阁下说的有道理。”
卓东来又慢慢抬起了头,还是非常恭敬的望着萧泪血,慢慢道:“萧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他的语气温和而优雅,可这种温和而优雅的语气,极其恭敬的态度令萧泪血全身发毛,他忽然感觉自己面对的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
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不相信,因此他冷冷道:“好,你动手吧。”
“是,我动手。”
卓东来说完便动手。
刀光一闪,一刀直砍自己的脖子。
这一刀极快极狠极准。
这一刀仿佛砍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一刀落下,卓东来是必死无疑的。
卓东来自己也看得出,可他这一刀便是要砍断自己的脑袋。
萧泪血的面色终于变了,他的人也一下子动了。
他在刀斩断脖子之前,抓住了卓东来的手,因此刀便没有法子落下了。
卓东来仍旧一脸温和,平心静气问道:“不知萧先生有何指教?”
他说得实在很轻描淡写,仿佛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萧泪血慢慢按下了卓东来的手,以令卓东来的刀离开卓东来的脖子,萧泪血已抬起了头,那苍白而冷酷的面庞,锋锐的眼神也一下子出现在卓东来的面前。
他盯着卓东来一字一句道:“我若不出手,你已成了死人。”
卓东来道:“我知道。”
萧泪血道:“你不怕死?”
卓东来微笑道:“我怕死,可我不介意死。”
卓东来对于自己的话做出了解释,他淡淡道:“你若非要我死,那么我便死,可我知道你绝不会让我死的,至少绝不会让我现在死,更何况我即便死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若死了,你便非死不可。”
他说得很平静,语气之中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仿佛只不过在陈述一句非常寻常的话语而已。
萧泪血不明白,他冷冷道:“你以为楚天会为你报仇?”
卓东来微微一笑道:“我从未指望他为我报仇,他是不是你的人我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有这个指望呢?”
萧泪血冷笑道:“司马超群?你以为司马超群有这个本事?”
卓东来道:“一个司马超群或许还没有这个本事,可一个司马超群加上一个卓东来便有这种本事,也有这种手段了。”
萧泪血不明白。
卓东来解释道:“你虽然可以杀了我,可你在杀了我之后,司马超群便已不仅仅是司马超群,而且也是卓东来,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会不折手段杀你,他不仅会杀了你,甚至会将和你所有相干的人杀得一干二净。”
萧泪血笑了:“他有这个本事?”
卓东来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试一试,我其实很乐意让你试一试,因为这样的司马超群才是我最想见到的司马超群。”他笑得很灿烂,可令萧泪血生出了一阵寒意。
卓东来又用那种恭敬的态度道:“萧先生,我是不是可以动手杀自己了?”
他说得平静而从容,却已说不出的冷血无情。
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做到对自己无情,可卓东来却是例外,他真的可以做到无情,他真的可以杀了自己,他最终的目的便杀了自己,以一种他最乐意见到的方式杀了自己。
这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萧泪血心已发冷,他终于已明白这次他面对的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一个疯子,一个狂人。
他也终于明白这个人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得,更不在乎他人的生死,这样一个人普天之下又有谁是他的敌手呢?
萧泪血忽然生出了一种冲动,杀死卓东来的冲动。
箱子中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他有把握杀卓东来,可他真要杀卓东来吗?
这个时候,大镖局中也有一个人要杀自己。
这个人正是司马超群的夫人吴婉。
第四百六十四章、英雄无泪
司马超群没有和卓东来在一起去见萧泪血,最重要的原因是吴婉,因为吴婉要见司马超群,因此司马超群才去见了吴婉。
司马超群和吴婉有一对儿女,不过司马超群来到那熟悉的小楼时,他的儿女刚刚被奶妈带走了,司马超群推开小楼的大门,便瞧见了吴婉,站在凳子上的吴婉。
吴婉是个大家闺秀,是个很有礼貌的女人,这些年来她跟着司马超群并没有做出一丁点有损礼节的事情,他们相敬如宾,是他人眼中最幸福的夫妻,可如今吴婉却双脚站在凳子上,她正将一条白绫挂在横梁上,打了一个结,死结。
司马超群面色立刻就变了,但没有等他开口,吴婉便已开口了,道:“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去赴朱猛的约了?”
司马超群道:“是的。”
吴婉淡淡道:“你当然已准备好去死了?”
司马超群道:“是的。”
吴婉道:‘我是你的妻子,你既然决定去死了,那么我当然也要陪你。’
吴婉用力将结打死。
司马超群望着吴婉,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一定会死?”
“不会吗?”吴婉道:‘这一次你并没有把握,不是吗?’
“是的。”司马超群道:“我虽然没有把握,但我不一定会死。”
“为什么?”
司马超群道:“因为卓东来。”
吴婉冷笑道:“你就那么相信他?”
司马超群道:“我不应当相信他?”
吴婉道:“若他有一天杀了你呢?”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道:“你认为他会杀我?”
吴婉道:‘这岂非是一个他杀你的最好机会,只要他杀了你,再杀了朱猛,他岂非就可以成就前无古人的霸业?’
司马超群笑得更愉快了,道:“你真这样想?”
吴婉道:“我本不应该这样想的,可你是我的丈夫,我实在不能不这样想。”
司马超群叹了口气道:“是的,你的确应该这样想。”
吴婉盯着司马超群道:“你不应当去见朱猛,一定不要去。”
“可我答应了。”
吴婉道:“这种事情你本不应该答应的,不过你只是答应,并没有去,更何况这种事情你可以让卓东来去。”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道:“然后我再乘机杀了卓东来,消灭朱猛,成就前无古人的霸业。”
吴婉摇了摇牙,她已明显感觉到今日的司马超群和以往的司马超群已不太一样了,因此吴婉一句话也没有说。
司马超群深深看了吴婉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你是一定要明白的,卓东来是我的兄弟,也是我这一生最信任的人,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现如今的司马超群。”
吴婉忍不住道:“也正因如此,你才觉不担心他会杀了你?也正因如此,你才不敢取代他,才不敢自己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
她是有怒意的,这一刻她已忍不住将怒火全部倾泄了出来,平日她是个很克制的人,可如今她已克制不住了,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司马超群望着眼中还有淡淡血丝的吴婉,他静静望着吴婉,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道:“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吴婉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然之色:“我不需要以后了。”
她说完就踢下凳子,将脖子挂在白绫上,她已上吊。
司马超群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非要这么做吗?”他说话的时候已发出了一枚铜钱,割断了白绫。
吴婉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泪流如雨道:“我难道不应该这样做?”
司马超群道:“你实在不应该这样做的。”
吴婉忽然一下子冲到司马超群面前,大声道:“我不应该这样做,那么你要我怎么做,你什么时候能争气一点。”
司马超群仍有吴婉拉扯,他只是静静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划开吴婉的手,淡淡道:“你需要静静,而我还有一些事情是需要处理的。”
他说完便跃上衡量,取下放在上面的千锤大铁剑。
吴婉盯着司马超群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色,忽然柔声的喊了一句:“司马。”
司马超群回头。
他回头就瞧见了一蓬银雨朝他射来。
司马超群脸色不变,千锤大铁剑挥动,挡下了要命的暗器。
吴婉面色变了,可还是一脸倔强望着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将千锤大铁剑插在地上,望着吴婉,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真想要我的命?”
吴婉道:“我不但要你的命,而且也要我自己的命。”
司马超群又笑了:“好,这正应了我们当年的那一句誓言:同同,只不过我的命现在还不能给你,等我回来之后你再要我的命吧。”
司马超群再一次转身,这一次转身之后,司马超群就没有回头。
吴婉愣住了呆住了甚至傻了。
今日的司马超群和她记忆之中的司马超群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他实在想象不出司马超群为什么会变了?
其实她如果愚笨一点便明白——一个男人是有许多张面孔的,在家里是一张面孔,面对兄弟是一张面孔,面对对手更是一张面孔,司马超群一直以来给她展现出来的是丈夫的面孔,可今日司马超群展现出来的却是大镖局主人的面孔,自然和平日的司马超群是不一样的。
望着司马超群的背影,吴婉忽然感觉司马超群已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忽然第一次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如此的陌生。
同一时间,卓东来面对萧泪血。
卓东来对萧泪血道:“萧先生,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你赶快决定吧。”
萧泪血仍旧不说话。
卓东来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失望,他的失望已表现在了脸上,他盯着萧泪血一字一句道:“既然萧先生做不出决定,那么我为萧先生做出决定吧。”
卓东来再一次出刀。
可这一刀是攻向萧泪血的。
好一击快刀。
萧泪血想不到卓东来会对自己出刀,可萧泪血也一下子退开了,可萧泪血在后撤的时候就已感觉到了有些不妙,因为他发现刀锋变了,刀居然朝着卓东来自己的脖子砍了下去。
萧泪血实在没有想到卓东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这一刀居然就这样对着自己砍下了。
萧泪血震惊不已,着急不已,可此时此刻他已没有法子如第一次一样救下卓东来了,但幸好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道寒星。
寒星一闪叮的一声击中了卓东来手中的刀。
刀锋偏了一些,只是在卓东来得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道叹息声响起,楚天出现在了萧泪血的身后。
楚天对萧泪血道:“萧先生,你似乎已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一死成霸业
楚天什么时候来的,萧泪血根本不知道,因为萧泪血的全部注意力都已被卓东来吸引住了,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有一个瞬息间就可将自身置于死地的高手已到来了,等萧泪血发现的时候,楚天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萧泪血听见楚天声音的瞬间,他的心就沉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倘若刚才楚天要杀自己是易如反掌的,而卓东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是要让楚天杀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萧泪血的手脚都冰冷了,他忽然感觉自己或许掉入了陷阱——卓东来的陷阱。
卓东来是不是打算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楚天杀了自己呢?
这种事情又有谁会去做?怎么可能有人会去做?可萧泪血知道卓东来是一定能做得出来的,因为卓东来简直已不是人,而是怪物。
不过萧泪血的猜测错了,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在面对萧泪血的时候还会注意到其他的事物,卓东来虽然冷静,可萧泪血是最可怕的强敌,因此卓东来也不知道萧泪血来了。
卓东来要死在萧泪血面前的原因并非是让楚天杀了萧泪血,卓东来敢于死在萧泪血的面前,只不过是因为他想造就一个前无古人的英雄,一个前所未有的霸业。
这个英雄人物当然是司马超群。
不过这种事情任何人都是想不通的,因为如今的司马超群的确已是江湖豪杰心目中的偶像了,大镖局也的确建立了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霸业了,为何卓东来还要选择死呢?
卓东来这样做当然是有卓东来的道理的。
卓东来一直以来都相信一个英雄固然有其光明的一面,但也必定有黑暗的一面,因为一位英雄的出现注定伴随着鲜血与尸骸,只不过如今的司马超群却是光明的一面,那么什么才是黑暗的一面的,自然是他卓东来。
大镖局崛起于江湖,曾施行了不少阴谋算计,而这些算计几乎都是卓东来一手而为,而大镖局崛起于江湖有过不少大决战,而这些大决战大都都是司马超群而为。
两人就如同光与影,阴与阳。
可这个世上无论什么人都是光与影,阴与阳造就而成的,古往今来没有那个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卓东来、司马超群却是一个英雄的两面,而如何将这两面融合为一体呢?
卓东来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死!
其实死原本就是卓东来计划之中的一部分,很早以前就已定下的计划。
只不过大业未成,卓东来还不能死,因为即便他死了,也不可能激发出司马超群的另一方面,而那一日和司马超群剖心之论以后,卓东来明白即便他死了,但卓东来也仍旧活着,因为司马超群必然可以觉醒起他的这一面。
这个时候光与影,阴与阳便成功融合,一个前无古人的超级英雄也随即出现了,他的最终目的便已达到了。
卓东来一直等待一个死的机会,萧泪血的到来便是一个机会,因此他可以毫不迟疑在萧泪血的面前死亡,他一刀砍自己脖子的时候,一旦也不在乎,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一定等达到目的。
每个人都会死,许多人只是来过,却没有真正的活过,卓东来早就准备好死了,到了该死的时候他绝不迟疑,因此他挥刀自杀,可惜楚天来了。
他那一刀没有砍下自己的脑袋,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司马超群还是司马超群,而卓东来还是卓东来。
这其中的道理萧泪血当然不明白,不但萧泪血不明白,而且楚天也不明白,这种事情出来卓东来以外,唯一可能想得明白的人便是司马超群了。
可随着楚天的出现,卓东来的这个目的已注定不可能达成了。
楚天走到了萧泪血的面前。
萧泪血紧绷的身躯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萧泪血盯着楚天:“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这也是卓东来很想知道的。
楚天笑着道:“我来的不算早,但也绝不算完,因此我或多或少看出了一些东西。”
“你看出了什么?”
楚天道:“我看得出你或多或少已将朱猛当作你的朋友了,否则刚才也不会对卓先生起杀心的,可正如卓先生所说,你即便杀了他,也没有用的,甚至可以说你此时此刻杀了他,那么朱猛简直是必死无疑的。”
萧泪血冷冷道:“为什么?”
楚天叹息道:“如今的司马超群对朱猛到底还是讲规矩讲义气的,可如果卓东来死了那就不一样,这笔账司马超群必然会算在朱猛的身上,这种情况之下,司马超群是绝无可能讲规矩讲义气的,甚至可以这样来说,只要卓先生一死,那么朱猛简直非死不可,不仅朱猛非死不可,但凡和朱猛有关系的任何人都非死不可,乃至于雄狮堂上上下下三千八百名门人弟子也非死不可,任何一个可能导致卓东来惨死的人,都非死不可,司马超群一向是个宽厚的人,可牵扯到了卓东来,司马超群是会毫不迟疑大开杀戒的。”
萧泪血冷笑。
楚天很诚恳道:“萧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这一番话,既然卓东来可以为司马超群而死,你认为司马超群不会为卓东来报仇吗?”
萧泪血不说话,可此时此刻也已不能不相信了。
萧泪血此时此刻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
卓东来要死在他的面前,或许就是为了保证司马超群一定能活下来,也一定保证朱猛非死不可,更保证了大镖局的无敌霸业,萧泪血忍不住深深看了卓东来一眼,他发现如果事情真如他想象中的那样,那么这正是一个无匹毒辣的算计,更是一个没有法子破解的谋划,因为只要卓东来算计了,那么卓东来就已经死了,而因为他为朱猛杀了杨坚,这笔账必然算在朱猛身上,这种情况之下司马超群是非报仇不可的,如此便自然血流成河了。
甚至如此一来大镖局和雄狮堂的决战便已注定了,朱猛注定走不出长安城。
楚天望着萧泪血,微笑道:“我相信萧先生应当明白卓先生的意思了,因为卓先生是绝对不能死的,卓先生若死了,朱猛是,你死,甚至我也死,所有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都非死不可。”
萧泪血冷冷道:“倘若司马超群也死了,那么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楚天没有说话,可一道洪亮的声音已远远传来了,他慢慢道:‘萧先生,我劝你不要用这种想法,因为我可以保证我若要走,你是不可能杀得死我的,我更可以保证楚公子所说的的确是实话,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果卓东来死了,我的手段必然会比楚公子所说的残酷一百倍,我不但要你们所有人的命,而且我也要让你们承受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令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错,让你们明白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司马超群以一种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他提着千锤大铁剑也慢慢走到这院子,出现在萧泪血的面前,此时此刻他的身上已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残暴的气势,一双眼中更充斥着杀戮的欲望,任何人都看得出此时此刻的司马超群和平日的司马超群是不一样的。
任何人看得出此时此刻的司马超群已不是英雄,而是枭雄。
为什么司马超群会变成这样?
他们当然知道——卓东来。
卓东来没有死,司马超群已如此,若卓东来死了呢?
萧泪血终于已完全肯定楚天的话。
他明白卓东来是绝对不能死的。
司马超群没有多看萧泪血一眼,视线望着卓东来道:“你应当知道我并不算太笨。”
卓东来淡淡道:“你非但不笨,而且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聪明。”
司马超群道:“因此你的目的我当然是猜得出的。”
“我相信。”
司马超群道:“你的判断也是正确的,倘若你死了,司马超群必然已不只是司马超群,也是卓东来,因此我必然会杀了朱猛以及一众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人,可有一点你是没有想到的。”
“什么?”
司马超群道:“等我杀光这些人之后,我也会死。”
卓东来的脸色变了,即便面对死亡面色也不变的卓东来面色却变了。
司马超群一字一句道:“司马超群固然可以成就武林中空前未有的霸业,可司马超群也也绝对不愿意瞧见霸业之下有兄弟的尸骸,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么司马超群也只有死。”
他说得很平静,可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言语之中的决然与冷静。
此时此刻在场每个人都神情动容。
萧泪血、楚天更发现了一件事:司马超群、卓东来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他们的确是真正的兄弟朋友,他们也的确是可以为对方做一切事情的。
这一刻楚天、萧泪血都已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羡慕情绪,人生之中若有这样得兄弟,还有什么遗憾呢?
楚天已露出了笑意。
一直以来他都不后悔改变了卓东来、司马超群之间的关系,如今他更不后悔了,他很希望这一对兄弟能在江湖上创造出更多的可能。
此刻萧泪血却沉默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这个人又在何方呢?
第四百六十六章、双雄会
楚天、司马超群来了,以至于即便萧泪血想杀卓东来都不行了,更何况萧泪血这一趟来找是卓东来本来的目的就不是杀卓东来,他见卓东来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他这些年来都想找,但偏偏找不到的人。
这个人的身上牵扯到了一个他视若珍宝的秘密,一个简直和他性命一样重要的秘密,因此萧泪血才找卓东来。
为了这个秘密,萧泪血是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
因此这种情况之下萧泪血自然不可能杀卓东来了。
卓东来、司马超群两人和萧泪血一起离开了。
司马超群不放心卓东来,他绝不想看见卓东来死在萧泪血手上,因此他和卓东来一起去见那个人,即便那个时候萧泪血想出手杀他们,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楚天则独自一人离开了大镖局。
他刚走出大镖局就瞧见了高渐飞。
楚天看见高渐飞一见到他就停下了脚步,随即就明白了:“你是找我的?”
高渐飞点了点头,又摇头:‘不是我找你,而是朱猛找你。’
楚天道:“他找我干什么?”
“赴约。”
“赴约?”
高渐飞道:“朱猛今天要请司马超群吃饭,他也希望你也能来。”
楚天静静望着高渐飞,高渐飞甚至感觉自己的秘密都被这双眼睛看穿了,楚天点头道:“好,我会准时赴约。”
高渐飞什么也没有再说了,转身离开。
他不但和楚天分别,而且径直走出了长安城,朝着红花集而去,他也打算参与这件事情中来了。
楚天并不急着离开长安城,因为现在还没有到赴约的事情,即便去赴约了,他也没有打算帮助司马超群或者朱猛,司马超群、朱猛之间到底是什么命运,他不知道,也不太在乎。
如今的他已只不过是冷眼旁观而已。
雄狮堂、大镖局之战是没有对错之分,这只不过是一场寻常不过的江湖争斗而已,楚天还留在长安城,只不过是想看一看这一战的结果。
楚天坐在木椅上。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已飘远了。
他想到了朱猛,也想到了司马超群。
他相信因为蝶舞的事情,朱猛已经恢复了斗志,如今的朱猛注定是雄狮朱猛,而雄狮朱猛注定是可怕的。
而如今的司马超群呢?
司马超群当然也是可怕的,因为此时此刻的司马超群已恢复了斗志,而且他和卓东来之间的隔阂也已经消除了,这种情况之下大镖局、雄狮堂之间到底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此时此刻,楚天甚至根本想不出这两方势力两个人到底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收场。
因此他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盛宴。
盛宴不可无歌舞。
朱猛这里有天下间最顶尖的舞者——蝶舞。
蝶舞脱下了厚重的白色狐裘,穿上了一身轻盈的舞衣,她那一双即便是悦美无数的狄青麟都叹服的美腿已展现在朱猛面前。
这里是屋中,此时此刻当然也只有朱猛能瞧见这双美腿,可朱猛没有看这双美腿,他在看刀。
他手中握着一口刀——随他征战天下的金背大砍刀。
他正用一块黑布擦拭着刀。
这口刀不必擦拭就锋锐逼人,擦拭过后,更是刺眼,令人生出寒意。
朱猛擦拭着宝刀,也盯着这口宝刀,他的眼睛也随着刀的光芒也在发光,他的身上更已涌现出了一股可怕的气势,他看上去仿佛真成了一头狩猎的雄狮,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战意。
屋中只有蝶舞一人。
蝶舞梳妆打扮,涂抹上胭脂之后,更显明艳动人。
她感受到了屋中的战意与杀气,可她没有害怕,因为她是朱猛的女人,她已习惯了这一切。
以前她不止一次瞧见过这种局面,可以前每次瞧见这种事情的时候,她都会厌恶,因为那个时候她认为朱猛只不过是将她当作玩物,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楚天的缘故,她已明白朱猛是真心爱她的,因此她不再厌倦,而是怀念,更是喜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她以自己是朱猛女人而骄傲。
屋中战意冲天,杀气冲霄,可蝶舞一起身,这战意便化作了柔情,因为蝶舞已在偏偏起舞。
她为朱猛一人而舞。
朱猛的战意杀机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因蝶舞而变。
朱猛望着偏偏起舞的蝶舞,眼中露出了沉醉之色,他不是那种喜欢风花雪月的男人,他喜欢看蝶舞起舞,只不过是因为他喜欢蝶舞这个人,因此本来不喜欢看人跳舞的他也喜欢欣赏舞姿了,他甚至曾暗中研究过跳舞这种事情,而原因正是他想要更了解蝶舞。
这些事情他当然是不会让蝶舞知道的,因为他只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气概。
这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情,一种不会说出口的柔情。
可女人希望男人的爱情却不是这样的,女人喜欢男人说出来,可有些男人是注定不会甜言蜜语的,朱猛就是这种人。
以前蝶舞不了解,因此她恨朱猛,可现在她明白了,因此她更爱朱猛了。
他们之间的矛盾已消除了,他们之间已是亲密无间了。
可无论蝶舞还是朱猛都在思忖一件事:他们欢愉的时光还有多久呢?今天过去之后,他们还有明日吗?
想到这里,他们就没有去想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此时此刻只想享受现在,享受今天。
蝶舞为朱猛翩翩起舞,因此朱猛便放下刀放下战意,看蝶舞起舞。
这段时间当然没有任何人打搅他们,可他的一竿子手下却已各个都有了准备。
朱猛这一次带来的人不多,一共也只有三个。
钉鞋、韩章、木鸡。
他们都在红花集。
虽然他们知道今天是一个非常要命的日子,可他们没有走。
他们愿意为朱猛而死,他们甚至以此为荣。
钉鞋起身倒了三碗酒,一人一碗酒。
他们对视彼此,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将酒水喝下。
他们只喝了一碗酒,随即就离开了。
他们之间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赶来的高渐飞看得出这三个人已经将自己当成死人了。
望见这一幕,高渐飞说不出的难过,他很想帮助他们,可他也想到了司马超群,豪气干云的司马超群,本来要说出的话也说不出了。
高渐飞低下头,望着腰间的泪痕剑。
他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因为无论朱猛也好,司马超群也罢,他都非常佩服,他实在不清楚那个时候会不会出手,为谁出手。
高渐飞躺在马背上,望着天色。
烈日高照,可渐渐夕阳西下了。
夕阳下已响起了马蹄声。
司马超群来了。
高渐飞慢慢坐起身,望着远方的马匹,他的心更沉重了。
他回头望着身后得红花集,他忽然感觉红花集已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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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难得的对手
司马超群、朱猛是仇敌。
朱猛统辖的雄狮堂基业建立在绿林,而司马超群所统辖的大镖局志在摧毁绿林势力,虽然司马超群想出这种法子让绿林好汉也加入大镖局,收合理的费用,可朱猛拒绝了,这也导致两方势力也不得不成为仇敌,两人也不得不成为仇敌。
这已是没有任何法子的事情,成为大镖局的主人以及雄狮堂主人的司马超群、卓东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几年来可以说司马超群最在意的人就是朱猛,而朱猛最在乎的人也绝对是司马超群,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想法子研究对手,他们对于对方的了解甚至已超过了他们自己。
——这个世上向来都是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仇敌。
司马超群当然是朱猛的仇敌,而朱猛当然就也是司马超群的仇敌,因此他们怎么可能不了解彼此呢?
可他们从未见过面。
这句话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可这偏偏是事实。
朱猛从未见过司马超群,司马超群也从未见过朱猛,虽然他们是仇敌。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朱猛这一生之中最想杀的人无疑是司马超群,可他这一生之中最佩服的好汉也无疑是司马超群,司马超群其实也和朱猛差不多,他想杀朱猛,但也佩服朱猛。
他们若非立场对立,绝不会是仇敌,而是朋友,他们本来都是豪气干云之人,只可惜他们偏偏是仇敌,以至于他们之间注定相杀,也注定有一人倒下。
今时今日,红花集,一间非常廉价的烟花风月之地,司马超群、朱猛见面了。
朱猛远远就看见了司马超群,虽然司马超群身边还有卓东来,但他只看见司马超群,他的眼中只有司马超群。
他看见的是司马超群,可司马超群在他眼中已不是人,而是一头猛虎。
今日司马超群穿着一身上白下黑的衣裳,黑白分明,正如他的锐眼一样,他看上去气势十足而且说不出的优雅大气,可朱猛瞧见司马超群却感觉司马超群是一头猛虎,而所谓的优雅也只不过是恐怖力量的外衣而已。
司马超群瞧见朱猛的一刹那,也涌现了和司马超群一样的感觉。
院中有六个人。
除开朱猛以外,高渐飞、韩章、木鸡、钉鞋以及蝶舞都在,可司马超群也只看见了朱猛,他的眼中也只有朱猛。
他看见朱猛之时,脑海之中也仿佛瞧见了一头狮子。
怒狮。
一人是猛虎,一人是怒狮。
狮子和老虎本就是王者,王者与王者的相见,就注定要产生一场腥风血雨。
司马超群瞧见朱猛的一瞬间,优雅的外衣立刻被撕碎了,他的眼中已涌现出了惊人的气势,朱猛顿时感觉仿佛一座山岳朝着自己压了下来。
朱猛瞧见司马超群的一瞬间,他的气势也更忽然变了,他仿佛如山洪一般朝着司马超群涌去,要将司马超群淹没。
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强悍的气势,两人之间的气势彼此提升,短时间之中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在眨眼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甚至都难以呼吸了。
不过他们的眼中都露出了欣赏震惊乃至于狂热之色。
此时此刻高渐飞、钉鞋等这些人的立场不一样,可眼前这场王者与王者的碰面实在令他们热血沸腾,他们实在没有失望。
司马超群盯着朱猛,忽然打马向前,健马狂奔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朱猛冲了过来。
朱猛的身前有四个人——高渐飞、钉鞋、韩章、木鸡。
他们都如一道城墙立在朱猛面前,他们眼睁睁瞧着司马超群气势如虹的冲了过来,没有任何闪避,可他们一下子却被一股恐怖的气劲甩开了,因为朱猛忽然往前走了三步,双手发出一股极恐怖的力量将他们甩到了身后。
这是王者与王者的会面,朱猛绝不希望任何人插手这次会面。
朱猛提刀如山而立,盯着如洪流一般冲来的司马超群。
健马飞奔,仿佛要从朱猛身上碾压而过,可朱猛无动于衷,眼看朱猛就要被马蹄踏过,司马超群忽然勒住缰绳,人马而立,停在了朱猛面前。
司马超群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盯着朱猛道:“你就是朱猛?”
“我是。”朱猛冷冷道:“你就是司马超群。”
“是我。”司马超群微笑道:“我不相信你是朱猛。”
朱猛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是?”
司马超群道:“你是不是我现在不知道,可我有法子知道。”
话音刚落,司马超群抽出,马鞍上的千锤大铁剑。
四尺三寸,三十三斤的沉重巨剑,狠狠击下。
这一击不但速度快如闪电,而且卷起了一阵巨大的轰隆之声,仿佛将虚空都碾碎了。
众人只瞧见司马超群握剑,剑就已朝着朱猛的脑袋砸下。
朱猛长啸道:“来的好。”
他在大笑之中,挥出了刀。
金背大砍刀。
四尺九寸长的金背大砍刀,这口刀的分量一点也不逊色于司马超群的千锤大铁剑,甚至还有过之。
一刀挥出,灿灿金芒,已完全瞧不见刀。
刀剑交击,爆射出一连串星火,一股恐怖的气劲以两人为中心爆射开来,形成了一股恐怖的飓风呼啸,令高渐飞等人都感觉仿佛要被吹走一样,可司马超群、朱猛却纹丝不动,他们的手臂仿佛是铁打的,他们的人仿佛是古铜浇铸的。
刀仍旧在剑上,剑也仍旧击中刀。
两人谁也没有落于下风,而且彼此还在较劲。
任何人都感觉得出刀剑之上还有一股极恐怖的力量在互相碰撞。
朱猛的面庞已经通红,他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可即便如此,众人还能感受得到那股肌肉扭动的恐怖力量
朱猛一声怒吼,一股惊人的力量再一次自身体涌出,将司马超群的千锤大铁剑架了出去。
司马超群哈哈一笑,仍旧稳如泰山坐在马上,身体中也涌现了一股恐怖的力量压下刀上传来的力量。
两人仍旧撼动不了彼此,可众人可以感受得到这一次碰撞的,因为两人所立身的地面出现而立深深得印痕。
司马超群坐在马上,可马儿已留下了深深的蹄印,而朱猛的脚踝以下的部位则深陷了进去。
忽然,司马超群、朱猛同时收起了刀剑。
司马超群深深看了朱猛一眼,微笑道:“你当然是朱猛,除开朱猛,又有什么人能挡得住我这一剑呢?”
朱猛也笑了起来道:“你当然也是司马超群,除了天生神力的司马超群又有谁能挡住我这一刀。”
他们都死死盯着彼此,眼中有欣赏,但也有一抹淡淡的遗憾。
他们不是朋友,而是仇敌。
不过他们随即释然。
因为不能成为朋友固然遗憾,可此生能有如此强敌,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他们虽然初次见面,可他们彼此理解,甚至几乎做到心念想通,惺惺相惜。
高渐飞没有看他们,他在找人?司马超群、卓东来来了,楚天呢?楚天去哪里了呢?
楚天当然已在路上,可他被一个人阻拦住了。
这个人是萧泪血,一身杀气的萧泪血。
第四百六十八章、不能赌
一身杀气的萧泪血立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楚天老远就看见了他,也老远就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气。
楚天是纵马而来,而马儿也似乎感受到了萧泪血身上的杀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往前走一步,仿佛已感觉到了一旦往前行进一步,非死不可。
楚天拍马而起,整个人如一口箭一般,窜到萧泪血面前。
这个时候萧泪血已走下了小土坡,提着箱子望着楚天。
萧泪血和楚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不过这一次萧泪血已抬起了头,本来压低的斗笠也戴高了,因此萧泪血的一双如利剑一般的眼睛已出现在楚天的视线中。
这双眼睛中不但带着可怕的杀气,而且这双眼睛更给人一种死亡般的感觉。不过楚天知道真正可怕的还是那口箱子,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楚天随手摘下一朵花,轻嗅了一口,叹息道:“我从未想过像你这样一个人的情绪波动居然还能如此大,你实在不应当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更不应当在如此情绪波动的情况之下带着恐怖的杀机来见我,因为这种时候不是你杀人,而是人杀你。”
楚天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可以保证现在是我最有机会杀你的时候。”
萧泪血没有听,只是盯着楚天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的?”
楚天道:“我知道了什么?”
萧泪血一字一句道:“卓东来是我弟弟的事实。”
楚天笑了起来道:“这种事情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萧泪血冷冷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并不代表你不知道,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青龙会不知道的。”
楚天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是青龙会的人?”
萧泪血冷冷道:“你不是吗?”
楚天道:“我不是,可你当然不会相信,是么?”
“是的,我不相信。”萧泪血一字一句道:“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青龙会才可能知晓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我的父亲除开我以外,还有一个儿子,绝对没有其他人知道。”
楚天有些头疼了,他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一直和青龙会扯上关系了,楚天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或许就是青龙会的核心人物,否则青龙会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都牵扯到了自己呢?
楚天是有些无奈的,他望着萧泪血道:“为什么你说这个秘密只有青龙会才知道。”
萧泪血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卓东来带我去见的那个人是什么人?”
楚天不知道,真不知道。
萧泪血冷冷道:“我是我父亲的弟子,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青龙十二煞之一。”
楚天露出了悚然之色。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萧泪血如此杀气腾腾的原因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泪血道:‘如果你不是青龙会的人,自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可你知道这个秘密,那么这件事就不可能和你没有关系,因为这个秘密除开青龙会之中极少部分的一些人,没有人知道。’
楚天叹息道:“因此你认为我是青龙会的人?”
“是的。”萧泪血道:“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怀疑你是青龙会的人,因为你若不是青龙会的人,本不应该有长生剑的,你若不是青龙会的人,就不应当知道这个只有青龙会的人才知晓的秘密。”
楚天明白此时此刻无论做出什么解释都已没有任何用处了,因为萧泪血已认定了他是青龙会的,而他也没有法子解释他如何知晓卓东来是萧泪血弟弟的这件事,即便他给出了解释,也只会被人当作疯言疯语,这种情况之下楚天已是无话可说的。
楚天望着萧泪血道:“你当然是来杀我的。”
萧泪血道:‘是的,我必须杀了你。’
他说得很肯定,很冷静,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泪血的情绪已完全平静下来了,他一瞬间又变成了一个绝对冷静的杀手,变成了主宰别人生死的死神。
楚天望着萧泪血,也沉默了,过了半晌,楚天道:“我若能解释清楚我不是青龙会中人,你当然不会杀我。”
“是的。”萧泪血道:“可你给不出解释。”
楚天道:“因此你其实要杀的不是我,而是青龙会的人,你要杀青龙会的人是为了你父亲萧大师报仇,还是为了隐藏卓东来是萧大师儿子的这个身份呢?”
萧泪血没有回应,他盯着楚天,一字一句道:“你还有解释的机会。”
楚天大概已经明白了一切。
萧大师当年之死或许和青龙会有关系,而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萧大师的弟子,也就是那位收养卓东来的老人。
萧泪血一直找那个老人,当然是想杀了背叛父亲的老人,当然也想打听出弟弟的下落,无论生死都好,而不久之前萧泪血见到了那个老人,也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萧泪血知道真相之后便认为楚天十之八九是青龙会的人,而青龙会是萧泪血的仇人,这种情况之下萧泪血才找上了楚天。
此时此刻的萧泪血已不再掩饰杀机,他给楚天一个机会——一个解释的机会。
倘若楚天解释不了这些事情,萧泪血就要杀了楚天。
萧泪血不想卓东来的身份暴露,从而被青龙会的人找到,他更要找青龙会报仇,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能不杀楚天呢?
楚天想清楚了这一切,他已无话可说了。
这种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因此他只有一战,只有面对萧泪血以及那口神秘得箱子。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是青龙会的人,我只能这样告诉你。”
萧泪血静静望着楚天,过了很久,他才缓缓道:“我愿意相信你,可我不能赌。”
楚天点头道:“我明白,倘若我是你,我也不会赌。”
萧泪血深深看了楚天一眼,道:“请。”
楚天伸手道:“请。”
本来这个时候楚天已要和司马超群等人汇合了,可因为遇上了萧泪血,因此才耽搁了。
他被迫无奈要和萧泪血交手,而且还是一场生死搏杀。
楚天有些头疼,他头疼就忍不住咳嗽,一声一声的咳嗽。
萧泪血静静望着楚天,箱子就在手中,他随时打开这口箱子。
箱子一旦打开,箱子中的大大小小的铁片就会一瞬间组成一把克制楚天兵刃的武器,将楚天一瞬间阁下。
这种事情萧泪血已不止做过一次了,这种事情简直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这一刻他已准备做这件事了。
忽然,萧泪血的手指动了。
箱子嘎的一声,被打开了,这口被誉为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随即出现了。
楚天也瞧见了死亡。
第四百六十九章、最可怕的武器
每个江湖人或多或少都想过天下无敌,可事实上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能真正的天下无敌,即便是某一个时代的天下第一高手,也会被岁月所侵蚀,被其他人所取代,因此一直以来天下无敌也几乎是江湖人的幻想而已。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幻想,这种信念,人的潜力才会发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创造出了各种各样奇特的武功、暗器、兵器。
这世上固然没有真正天下无敌的人,可多年前每个人都相信世上出现了一口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一口箱子。
当年知道这件事的每个人都相信这口武器不但存在,而且必定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可偏偏没有几个人见过这到底是什么武器,可他们都相信这件事,因为打造这口武器的人是欧冶子之后第一位铸剑大师,也是最后一位铸剑大师,而且此人更是品剑用剑的第一流高手,因此每个人都相信萧大师的话,那口神秘的箱子必然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无论什么人瞧见箱子中的武器,都是非死不可的。
没有哪个人瞧见这箱子中的武器还能活下来的,除了这口武器的主人,可什么样的武器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呢?
其实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是明白的,世上最可怕的武器便是克制对手的武器,只要你的武器克制了对手的武器,因此自然也算得上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你若有对手的武器招式都被你的武器克制,那么你的武器岂非是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道理人人都懂,可这个道理背后还有一个重大的缺陷。
天下高手如云似雨,他们所用的兵器也是千变万化的,甚至许多独到的兵器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见的,这种情况之下又如何能保证你的武器能永远克制对方呢?倘若你不能保证这一点,那么你的武器又怎么可能算得上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呢?
许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都没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固然古往今来诞生了不可数计的铸造名家,打造出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威力极大的武器暗器,可偏偏没有任何一种武器算得上天下最可怕的武器,即便是威震天下的孔雀翎也一样不算无敌,因为传闻之中长生剑是天下暗器的克星,而孔雀翎也是暗器。
可长生剑却也不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长生剑只是一口剑,世上许多兵器也能对付长生剑。
如此以来迄今为止世上几乎从未诞生过天下最可怕的武器,而且似乎也绝不会诞生天下最可怕的武器。
可这个世上许多本可能的事情却会被人做到。
想要打造天下最可怕的武器,就必须要克制天下所有兵器,换而言之这口武器必然是要千变万化的,可千变万化的还算得上是一种武器吗?这个世上又有那种武器可以千变万化嗯?
这是一个难题,几乎没有人可以解决的难题。
可萧大师做得到。
萧大师不但是武林之中排行第一的铸造名家,而且也是江湖上第一流的武林高手,他对兵器武功的了解,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这一生收了三个弟子,其中一人更是打造出离别钩的邵空子,而邵空子在兵器铸造上的造诣却也远远及不上萧大师,可以想象得出萧大师是多么的惊才绝艳。
萧大师从源头着手,因此他最终集合自己的智慧打造出了天下最可怕的武器——一口箱子。
这口箱子中只不过放置着大大小小不规则的铁片而已,可这些铁片却是十三种武器的精华所在,这些铁片在萧泪血手中可以一瞬间拼凑成多种不可思议的武器,而每一种武器都有寻常三四种兵器的功用,都可以克制对方的兵器招式,也正因为这口箱子中的武器是这样的,因此特符合可克制对手武器以及千变万化的这个特点,因此天下最可怕的武器才出现了。
这天下最可怕的武器需要一个懂得这口武器的人来使用,否则根本难以发挥出这口武器的功用,而萧泪血是唯一懂得如何在一瞬间拼凑出克制对手武器,发挥出这口武器威力的人。
现在萧泪血提着箱子,望着楚天,他已准备拼凑出一口克制楚天的武器对付楚天。
以前这种事情萧泪血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而萧泪血也看过了楚天的长生剑,知道什么样的武器可以克制楚天的长生剑,因此萧泪血是不是真能打造出这样一口克制楚天的武器呢?
能!
萧泪血的确能的。
他能一瞬间打造出克制楚天兵器的武器,可萧泪血真能用他创造的武器即便楚天吗?
不知道!
萧泪血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他已下定决心要杀了楚天。
因此他还是出手了。
箱子的吞口被弹开,箱子被打开了。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萧泪血瞬间打造出了一口完全克制长生剑的武器。
这种武器居然有斧头、刀、长枪以及剑四种兵器的功用,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可以格挡夹击的设计。
楚天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他这一生之中却从未见过这样稀奇古怪的兵器,他甚至根本难以形容这种兵器,可他看得出这的确是极可怕的武器,特别是他用上长生剑的时候,他感觉这口剑几乎已完全限制住了长生剑。
望见这口兵器的一刹那,楚天就真的已非常佩服萧大师了。
他有些遗憾无缘瞧见惊才绝艳的萧大师。
这样一口武器的确算得上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楚天想到这里就没有法子去想了,因为这口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已朝他杀了过来。
武器不仅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出手的人更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
第一流的高手,再加上克制对手的武器,楚天根本来不及后撤或者做出其他的动作,萧泪血就已杀了过来。
显而易见萧泪血想要速战速决,不想迟则生变。
萧泪血对楚天是非常忌惮的,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让楚天看得再久一些,或许楚天真能寻到破解的法子,因此他不敢耽搁,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面对萧泪血电击雷轰一般得攻势,楚天已来不及后撤闪避,他只有出剑。
寒光一闪,长生剑出鞘。
楚天知道萧泪血的武器克制他的长生剑,可他想试一试。
这口兵器固然能克制长生剑,却不一定能克制他。
楚天不相信这口武器能克制他,因此他还是发出了长生剑。
剑光一闪而过,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击在了萧泪血的兵器上。
第四百七十章、必死之心
铛的一声。
长生剑击中了那口可怕的武器,这一击的力道之大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可这口武器并没有脱手,反而在被长生剑击中的一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仿佛被激活了的机关,千变万化起来。
这一瞬间这口可怕武器上的刀、斧头、枪、剑四种兵器的功用居然完全的发挥出来了。
原本楚天攻十剑,萧泪血只能还手七招,可随着这口兵器的功用展现出来,萧泪血出十招,楚天居然连七招都还不了,而且随着交手,楚天的处境越来越惊险,因为这种兵器的功用已展现的越来越淋漓尽致了。
原本楚天寻到了一个机会,本打算一剑刺入萧泪血的左肩,可这可怕的兵器却忽然起了变化,斧头的部分砍下,直接破了楚天的杀招。
楚天运转长生剑和这口兵器交锋,两者交击之时,这神秘的兵器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居然夹住了长生剑,以至于令长生剑进出不得,而同一时间刀锋随即劈下。
随着交手,楚天的处境越来越惊险,甚至于有三次都被击伤。
这神秘的兵器的威力的确难以揣度,不过更可怕的还是萧泪血这个人,因为唯有萧泪血才能将这种兵器的威力施展得淋漓尽致。
楚天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和人交手受伤,不过楚天感觉说不出的有趣,说不出的刺激,本来略显苍白的面庞也多了一丝红光,他的出手更快更急更狠更准了。
萧泪血的心中是沉重的,虽然从交手之后他就占据了上风,可这并不符合他速战速决的意愿,而且他很清楚楚天对于破解兵器招式上有着独到的见解,他相信楚天一旦了解了他手中兵器的构造特点,那个时候就是楚天还击了时候。
可战斗在此时此刻,局面已由不得萧泪血在掌控了,萧泪血只能竭尽全力压迫拿下楚天。
可拿不下。
萧泪血固然在这场决斗之中占尽了优势,可始终没有法子杀了楚天,楚天每次在死亡一瞬之时,发出利剑横扫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两人交手七十招之后,萧泪血有一种感觉,楚天已彻底了解了自己的兵器,也已知道如何应付自己的兵器了。
事实证明萧泪血的判断是正确的,接下来楚天只是偶尔出剑,每一剑来势之迅疾,都迫使的萧泪血不得不退,而楚天大部分时候动只是利用轻功身法游走闪避而已,他时而如白云飘在萧泪血左右,时而如一阵清风在刀锋上来去自如的冒险。
萧泪血完全奈何不了楚天。
萧泪血的心已彻底沉了下去,他最不想瞧见的局面发生了。
——这口他精心打造的武器固然可以克制长生剑,可偏偏克制不了楚天。
快剑一闪。
楚天再一次刺出了长生剑。
这仍旧是一记快剑。
楚天避开萧泪血发出的招式同时出剑,他看准了这是萧泪血防守最空虚的时候,因此这一剑是必中无疑的。
萧泪血望着刺来的剑锋,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他眼睁睁瞧着这剑锋要刺穿自己的胸膛,这个时候他的右手动了一下。
他的右手握着那口神秘的兵器。
兵器的把手处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萧泪血按了下去。
兵器瞬间肢解成了大大小小的铁片,可有一道寒光在兵器肢解的一瞬间射了出来,朝楚天射了过去。
这口兵器不是只有刀、斧头、长枪、剑四种兵器的功用,除此之外还有暗器,要命的暗器。
暗器射出的时候,便是同归于尽的时候,
此时此刻萧泪血便是要和楚天同归于尽。
他毅然决然,面不改色的做了这件事。
事实上在他得知已不可能击败楚天的时候,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他本可以逃的,但他没有。
他选择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楚天瞧见突现的寒光,也看清楚了萧泪血的做法。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动容,他在叹气间,右手轻轻一挥。
这一挥之间,一股恐怖的内力遍布周身,同一时间四大绝招之中天下最佳守招海天一线施展出来,暗器虽然突破了气墙,破了海天一线,可这个时候它已孱弱如老人。
楚天左手向前一抓,一记分光捉影便抓住了射来的暗器。
同一时间长生剑已刺向了萧泪血的胸膛。
萧泪血固然想和楚天同归于尽,可偏偏功亏一篑。
不败的萧泪血,终于还是败了。
心冷、风冷,天地都充斥着冷意。
萧泪血已绝望。
他没有想到这都杀不了楚天。
不过他虽然绝望,但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丁点情绪的。
他固然知道自己败了,可世上有一种人本就是胜也好,败也罢,都冷静从容的,萧泪血就是这种人。
长生剑刺入萧泪血的胸口。
不过这一剑刺偏了一分。
鲜血涌出,可萧泪血并没有死。
楚天慢慢收起了长生剑,对萧泪血道:“我本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下最可怕的武器,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了,这的确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武器。”
萧泪血冷冷望着楚天,冷冷道:“为什么不杀我?”
楚天微微一笑道:“其实我本可以不用伤你的,不过我还是伤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萧泪血不知道,也没有说话。
楚天淡淡道:‘任何人都需要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我原本想让你付出的代价就是死,可因为你最后想和我玉石俱焚,我便只是伤你,而不是杀你。’
萧泪血不明白,忍不住可道:‘为什么不杀我?’
楚天淡淡道:“因为我很欣赏你,一个哥哥能为了陌生得弟弟去死,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出来的,仅此一点我就不想杀你,更何况我感觉你和我很像。”
“很像?”
楚天抬头望着苍穹悠悠然道:“你用无数年寻找你的弟弟,而我也在寻找一个人,一个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你是幸运的,因为你至少找到了,可我还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能找得到她。”
萧泪血能明显感受得到楚天的伤感。
楚天没有在说什么了,他不想杀萧泪血,也不想让萧泪血做什么,他走。
他前往红花集,想看一看司马超群、朱猛哪里如何了,他希望这两人无论生死都应当壮烈一些,无遗憾一些。
第四百七十一章、一杯波斯葡萄酒
司马超群一剑,千锤大铁剑砸下。
朱猛一刀,金背大砍刀。
一刀对一剑,彼此不分伯仲。
也正因为他们不分伯仲,因此他们都已得到了对方的欣赏,司马超群肯定眼前这人是朱猛,肯定朱猛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而朱猛也是如此。
朱猛肯定眼前这是司马超群,他也有司马超群这样的对手而骄傲。
一击之后司马超群没有立刻出手,朱猛也没有出手,他们凝视彼此。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他们都感觉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此时此刻他们想的不是这种事情,他们是仇敌见面,可这一刻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想如何要掉对方的命,他们相见的这一刻甚至更多只有欣赏彼此,他们认为彼此都是个难得的好汉,可他们也有一些遗憾,因为他们是敌人,而非朋友;但他们也庆幸有这样的敌人。
司马超群、朱猛忽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很快戛然而止,他道:“我记得韩章告诉我你要请我吃饭,是不是?”
朱猛狂笑道:“不错,老子要请司马超群吃饭,你是司马超群,我当然要请你吃饭,只不过眼下已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司马超群道:“难道你认为你这里的菜肴美酒不好,配不上我司马超群?”
朱猛笑声如雷霆,愉快极了:“我请人吃饭从不看这些事情,我只是在担心你是不是还能吃的下去?”
司马超群瞪着朱猛道:“我为什么吃不下去?”
朱猛道:“你在仇人的腹地,还能吃的下去饭?”
司马超群笑了,道:“我只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司马超群道:“我是来吃饭了,不管在吃饭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要吃上这这一碗饭,否则我又何必空着肚子来呢?除非你害怕我吃饭,不敢请我吃饭。”
朱猛大笑起来,道:“老子有什么怕的,只要你敢吃,我便敢请。”
“很好。”司马超群道:“可我吃饭之前有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
司马超群道:“我吃饭之前若遇上了善饮的人,会想和这个人一较高下,你是不是善饮之人?”
朱猛的眼睛瞪的比牛都大:“这普天之下论喝酒还没有谁是我的对手。”
司马超群微微一笑道:“我曾听不少人说过这种话,只可惜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相信你也不例外。”
“放你妈的狗臭屁。”朱猛大叫起来,瞪着司马超群道:“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海量。”
朱猛忽然一跺脚。
门前本来摆了十七八个四五斤重的酒坛子,其中有两个酒坛子忽然飞到朱猛的手中。
朱猛抓住其中一个酒坛,同时挥袖将另一个酒坛打向司马超群,啵的一声,泥封就被拍开了。
朱猛二话不说就开始喝酒。
朱猛的确是海量,他喝酒固然不能算得上千杯不醉,可也绝对是相差不太远的。
司马超群也没有废话,他抓住飞过来的酒坛,也直接开喝。
司马超群看上去并不是那种魁梧豪迈的大汉,他喝起酒来也不显得粗犷,不过他喝酒的速度却不在朱猛之下,甚至还在朱猛之上,一坛子酒很快被他喝光,一滴不剩。
此时此刻朱猛才将最后一口酒饮下。
司马超群对目瞪口呆的朱猛微笑道:“看来你的酒量也不过尔尔。”
“放屁。”朱猛大吼道。
他又一跺脚,一坛子酒飞入手中。
司马超群则挥动长鞭一卷,将一坛子酒卷入手中,拍开泥封又开始畅饮起来。
他们剑拔弩张,一副要拼命的架势,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在喝酒。
这种事情又有谁想得到?没有人想得到。
高渐飞等人都呆住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高渐飞已走到了卓东来面前,对卓东来道:“你为什么不劝一劝他呢?”
卓东来微笑道:“我为什么要劝他?”
高渐飞道:“一个人如若喝醉了,战斗力就大不如平时,难道你想瞧见司马超群醉,司马超群死吗?”
卓东来淡淡道:“司马是不会醉的,这个世上除了一个人,还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令他醉,即便有一个人要醉,这个人也是朱猛,更何况我是阻止不了他的。”
“为什么?”
卓东来淡淡道:“他下定决心做某一件事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
高渐飞没有说什么了,他相信卓东来的话,可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却已在两人耳畔响起了:“卓先生说得很对,只要司马超群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正如同卓先生下定决心做某件事,也没有人能阻止的。”
说话的人是蝶舞。
蝶舞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着酒壶,拿着杯子朝卓东来走过来。
卓东来望着蝶舞,仿佛只是瞧见了一个寻常不过的陌生人一样,淡淡道:“你说得很对。”
蝶舞微笑道:“我说的当然是对的,因为这个世上除开司马超群以外,最了解你的人便是我了,不是吗?”
卓东来没有否认。
高渐飞感觉自己应该要走了。
他不是傻子,他明显感觉得出蝶舞、卓东来之间是有些话要说的,他不是个喜欢窃听别人秘密的人,正在他迟疑要不要走的时候,蝶舞又慢慢道:“其实我这个人若是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即便是死我也一定会做成的,卓先生相不相信?”
卓东来微笑道:“我相信,因为女人心狠起来,一定会比男人更狠。”
蝶舞望着卓东来一字一句道:“卓先生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事?”
“我不知道。”
蝶舞轻笑道:“我现在最想请卓先生喝一杯酒。”
蝶舞说这便已从酒杯中倒出了酒水。
纯银的酒壶,道出的酒水却是紫色的。
这是紫色的波斯葡萄酒,酒杯也是紫色的。
蝶舞便将这杯酒杯装着的波斯葡萄酒送到卓东来面前。
这只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动作,可卓东来在瞧见这个动作的时候面色就变了。
一下子变了,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卓东来的面色变了。
卓东来盯着酒杯,仿佛瞧见的不是酒杯,而是某种极可怕的事物,可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事物令卓东来都感觉害怕呢?
这杯酒到底又代表什么呢?
高渐飞甚至感觉这一刹那,卓东来的呼吸心跳脉搏都已停顿了。
他实在很难想象这一杯酒中到底蕴含了什么样的魔力。
第四百七十二章、多情转无情
一杯波斯葡萄酒,这杯波斯葡萄酒代表什么,当然只有卓东来、蝶舞知道,这是一个只有他们才知晓的秘密。
高渐飞他们虽然不久前知晓了蝶舞和卓东来不但认识,而蝶舞之所以会前往雄狮堂,几乎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卓东来,甚至可以说蝶舞曾经是卓东来的女人,而后来才成为朱猛的女人。
可蝶舞和卓东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这杯酒又代表着什么呢?
卓东来是蝶舞的恩人,真正的恩人。
蝶舞的出生不好,不但不好,而且在她五岁那年便失去了父母,再加上根本没有什么亲戚收留,因此她很快就变成了乞儿,她在江湖上流浪了三年,最后遇上了卓东来。
卓东来收养了她,给了她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不但教授她习文练武,而且请了最有名的舞者传授她舞姿。
蝶舞是个聪明的女人,学起这些东西也一向很快,在他十三岁左右的时候就已出落得非常动容了,十四岁时便一舞动长安,后来为狄青麟一舞更是名动天下,她已被公认为天下第一舞者,得到不可数计人的追捧。
可没有人知道她这个天下第一舞者其实不喜欢起舞,至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起舞,她会在别人面前起舞,只不过是因为他需要她在别人面前起舞,而她只想在他一个人面前起舞。
他当然是卓东来。
她认为这世上除开卓东来以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她为其起舞,她每一次起舞虽然是给别人看的,可在她心中从来都是给卓东来看的。
卓东来对她很好,她对卓东来也很依恋。
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是一定能走到一起的。
她相信她一定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房。
事实上她这样的判断的确是有道理的。
卓东来居住在一栋小屋中。
这座小屋是卓东来的禁地,除开司马超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进入,擅闯者死,可后来她有资格进去了。
她不但进去了,而且还在屋中喝卓东来的波斯葡萄酒,这是只有司马超群才有的待遇。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
然后她就离开了卓东来,离开了长安,前往去见朱猛。
她离开长安之前曾问卓东来:“你当然不是因为我喝了你的酒才生我的,要赶我走的,是么?”
卓东来道:“是的。”
蝶舞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卓东来道:“因为我想你为我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卓东来道:“我要你帮我驯服朱猛。”
蝶舞面色惨白了,他盯着卓东来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要驯服一个男人要付出什么?”
卓东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我大概是想得到的。”
蝶舞道:“可你根本不在乎?”
“这世上能令我在乎的东西实在不多。”
蝶舞道:“你只在乎大镖局的霸业,是么?”
“是的。”
蝶舞笑了,笑得很凄厉。
卓东来则很平静,他静静望着蝶舞,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雪地中的蝶舞才缓缓道:“我答应你去见朱猛,不过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蝶舞道:“有遭一日,我若还有机会回到长安城,那么我必然会带着你最喜欢的波斯葡萄酒来见你,我希望你能喝下这杯波斯葡萄酒。”
卓东来道:“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蝶舞淡淡道:“我也不想请你喝酒,我希望永远都不要请你和那杯波斯葡萄酒,因为我一旦请你喝酒了,这也代表我的心中已没有卓东来这个人了,也代表过去的蝶舞已随着这杯酒而死掉了。”
卓东来笑了起来,点头道:“我明白了。”
蝶舞道:“你是不是答应了?”
“是的。”
蝶舞道:“很好。”
她说完便走。
卓东来道:“我让人送你。”
蝶舞淡淡道:“不必我,我这样一个女人,无论要去什么地方都会有人送的,何必需要麻烦你呢?”
蝶舞说完就离开了大镖局,她是赤着双脚离开了。
她走在雪地中,仿佛是冬天的蝴蝶。
卓东来望着蝶舞离开的身影,他知道蝶舞的心大概已经死了。
蝶舞的心的确已经死了,因为她已明白今生今世已不可能和卓东来在一起了,她知道一直以来她都在做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而已,现在美梦破碎了。
可蝶舞不知道,卓东来喝了一天的酒,这一天卓东来很罕见没有处理大镖局的事务,因为他真的醉了。
卓东来会选择将许多秘密藏匿在心中,绝不会告诉给任何人,蝶舞如此,司马超群也是如此,他都不会告诉这些人。
这一天,卓东来很痛苦,但也只是这一天,第二天他又恢复了正常。
如今望着这杯送到眼前的波斯葡萄酒,往日的记忆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因此即便生死之前也面不改色的卓东来,面色已经大变了,他流露出了任何人都看得出的情绪。
卓东来盯着蝶舞手中的波斯葡萄酒,看了很久很久,他终于从蝶舞手上结果了这杯波斯葡萄酒,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请我喝这杯酒?”
蝶舞淡淡道:“是的,只是你不敢喝,你似乎害怕我在这杯酒中下了毒?”
卓东来淡淡一笑道:“我喝酒一向很讲究,你既然请我喝酒,哪怕是毒酒,我也不介意喝上一杯,不过你既然让我喝酒,那么我也希望你能为我做一件事情。”
蝶舞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会为你做的。”
卓东来笑道:“你知道?”
蝶舞以脱下了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舞衣,他便在风走轻舞起来。
卓东来望着随风起舞的蝶舞,他知道蝶舞真的知道,蝶舞还是和过去一样了解他。
卓东来望着翩翩起舞的蝶舞,他的心也随着蝶舞翩翩起舞,被一口瞧不见的刀斩得七零八落了。
蝶舞的舞姿是天下无双的,这个时候起舞当然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高渐飞瞧见起舞的蝶舞,望见喝酒的卓东来,他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心碎的感觉。
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人的心已经碎了呢?这个人是谁呢?蝶舞?卓东来?还是他们的心都已经碎了呢?
天地之间忽然弥漫了一股说不出的伤感与无奈。
一杯酒之后,卓东来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从容,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和他没有一点干系一样,这个时候他已是绝对无情了,可这个时候蝶舞还是翩翩起舞,她已来到了卓东来得身边,她姿态无比优美的弯腰,随即便从卓东来的靴筒中抽出了一口短刀。
刀光一闪,这一刀便朝着卓东来的脖子砍了过去。
刀光凌厉,划破了凄厉的破空声。
一刀落下,绝对无情,毫不留情。
刀落,血溅。
第四百七十三章、一舞倾人城
事情发生的实在很突然,没有人能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事情发生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此刻正在拼酒的司马超群、朱猛也愣住了,他们的神情随即剧变。
刀落,血飞溅。
这是毫不留情的一刀。
这一刀朝着卓东来的脖子砍下,刀落,血飞溅。
血是卓东来的血,但不是脖子上的血,而是手。
卓东来抬起右手抓住了刀,但这一刀凌厉无匹,看是在卓东来的右手手心留下了一道可怕的伤口。
因此,刀落,血飞溅。
蝶舞的面色变了,但也只是微微一变,随即就冷静下了。
她不抽刀,她知道以她的气力没有法子抽刀。
她弃刀,她退。
她一退,瞬间木鸡、韩章、钉鞋便将挡在他们的面前,虎视眈眈盯着卓东来。
木鸡、韩章、钉鞋他们虽然没有想到蝶舞会忽然对卓东来出手,不过他们瞧见蝶舞伤了卓东来,自然是高兴的,因为这代表他们更有机会活着离开了。
他们瞬间驰援,支援蝶舞,挡在蝶舞的面前。
可卓东来没有动。
本来应当要瞬间出手杀了蝶舞的卓东来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神情也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他的身上仿佛根本没有中刀,手上的鲜血仿佛不是他的鲜血,而是别人的血一样。
鲜血顺着刀锋洒了一地,卓东来仍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只是以他一贯优雅的语气说道:“我本以为你离开长安之后,武功便已荒废了,想不到你的刀法比起以往更上一层楼了,你没有让我失望。”
任何人都想不到卓东来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说得很平静,而且居然是夸奖。
又有谁能想得到卓东来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没有人,哪怕司马超群也想不到。
可司马超群此时此刻的心更沉了,因为他已发现卓东来对蝶舞已有了非同寻常的情感,这种情感甚至已超出了卓东来的预料,否则卓东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但司马超群也清楚这句话不仅是对蝶舞说的,也是对他说的,卓东来希望他不要插手这件事。
司马超群虽然不知道卓东来要干什么,但他真没有插手。
司马超群望着朱猛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认输了?”他说着又将半坛子酒饮下。
朱猛眼中闪过了一抹古怪之色,道:“你还还喝得下?”
司马超群淡淡道:“我有江海之量,怎么可能喝不下?你若喝不下,我们便结束了,否则到时候要对一个醉鬼出手就不好了。”
朱猛笑了起来,他也不说话,便喝了起来。
他并不太担心蝶舞,因为蝶舞的身边还有四个人保护,而且他也随时都可以驰援蝶舞的。
蝶舞望着卓东来,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慌之色,但他很快也冷静了下来,她望着卓东来道:“你也还是和以往一样冷静,只不过你不应该用你的手挡你的刀,你应当知道这口刀是多么凌厉的一口刀。”
卓东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我才要用手挡下这一刀。”
“为什么?”蝶舞道:“难道你担心我这一刀会砍断你的脑袋吗?”
卓东来又笑了起来道:‘这一点我倒是不太担心,你的这一刀虽然可怕,我要避开你这一刀至少还有四五种法子。’
蝶舞道:“你为什么要挡下这一刀。”
卓东来道:“因为我需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唯有鲜血才能让此刻的我清醒,保持理智,这个时候理智是非常重要的。”
蝶舞、钉鞋、韩章、木鸡、高渐飞他们的心中都涌现了寒意,他们忽然发现卓东来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一个简直不是人的人。
这种事情除开卓东来,又有谁能做得出来呢?
卓东来右手还是抓着刀,但同时也抓起放在地上的酒壶,直接盘膝坐在院中,用带着血的手倒酒。
倒入左手杯中的波斯葡萄酒不可避免染血,可卓东来非常享受的喝了一杯,眯着眼睛,轻声叹息道:“这真是极品的波斯葡萄酒,我想要喝到这种美酒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因此我实在应当多谢你。”
蝶舞本来有许多话要说的,可这个时候她已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脑子在这一刻已是一片空白。
卓东来又倒了第三杯酒,微笑望着蝶舞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蝶舞不说话。
卓东来微笑对蝶舞举杯道:“你若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那么你不妨和昔日一样翩翩起舞,你在起舞的时候一向能很快想得出自己应该做什么?”
蝶舞真的有开始起舞了。
翩翩起舞。
绝世的舞姿展现在众人面前。
她一下子仿佛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世间的恩怨情仇,忘记了昔日的喜怒哀乐,这一刻她只是一个舞者。
卓东来也似乎忘记了所有人。
他只是在欣赏蝶舞起舞,一边喝着带血的波斯葡萄酒。
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不快,也不慢。
卓东来喝酒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卓东来喝下的似乎不是酒,而是一口一口的刀子。
每一杯酒都如每一口刀子插进卓东来的心里。
此刻卓东来似乎已鲜血淋漓了,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也仿佛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
天地间也被悲伤的气氛所充斥了。
萧泪血、楚天也悄无声息之间在这个时候慢慢出现在院中大门口。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为所有人都只看着起舞的蝶舞以及饮酒的卓东来。
这两人在这一刻已形成了一副奇妙的画卷。
万籁寂静,天地无声。
天地一直有声,可这一刻在众人眼中已是无声。
萧泪血已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了复杂的光,提着箱子的手这一刻也没有法子握紧了,他的情绪显然是很激动的。
以前萧泪血当然不会流露出这种情绪的,可如今是不同的。
如今卓东来的身份已经不同了。
卓东来不再是个陌生人,而是他寻找多年的失散弟弟,这又怎么能相同呢?这一刻,萧泪血是可以感受得出卓东来的伤感的,虽然此时此刻卓东来并没有流露出一丁点的伤痛之色,反而还在愉快优雅而笑,可这笑却令那种伤感之意更浓了。
一壶酒已饮下,卓东来也慢慢站起身来,他的左手仍旧端着酒杯,望着还在翩翩起舞的蝶舞道:“能在喝酒的时候瞧见这样一曲舞吗,这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也已不必起舞了。”
卓东来说着慢慢取下一块绣着牡丹的白布擦干刀锋上得鲜血,这纯丝手帕便随着一阵风丢在院中。
风吹着手帕吹倒了蝶舞脚下。
蝶舞本已冷静下来,可瞧见这纯丝手帕,整个人都怔住了,随即全身颤抖,一时之间几乎站立不稳要倒下了,她死死盯着卓东来,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情绪。
可卓东来已完全冷静下来,他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可这一刻他已近乎绝对的无情。
第四百七十四章、纯丝手帕
不少人都已注意到了蝶舞的神情变化,他们也发现这纯丝手帕,他们也感觉得出这纯丝手帕代表着什么,至少对于蝶舞来说本来是非常重要的。
可这纯丝手帕又代表着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除开蝶舞!
蝶舞很早的时候就为卓东来所收养,她的许多技能都是卓东来请人传授的,她十三岁时学会了刺绣,因此便非常认真的为卓东来绣了一块手帕,手帕上的牡丹花是蝶舞用了三个月才秀成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而更栩栩如生的还是牡丹花上的蝴蝶,翩翩飞舞的蝴蝶。
这蝴蝶就是她,那么牡丹花是卓东来。
蝶舞认为牡丹花代表富贵,而卓东来是个富贵的人,她就是蝴蝶,想要永远依恋牡丹花的蝴蝶。
她将这手帕送给卓东来,卓东来瞧了很久,道:“很不错的作品,这上面的蝴蝶很好看,只不过我不喜欢牡丹花,而且这手帕也不适合男人用,因此我不能收下。”
卓东来又微笑道:“我是从不收女人的礼物的,因为一个男人就不应该收女人的礼物。”
蝶舞有些失落问道:“难道你什么人的礼物都不收吗?”
卓东来沉吟了半晌道:“我只会收两种女人的礼物。”
“什么人?”
“我的爱人!”卓东来淡淡道:“只可惜现如今我没有爱人,未来大概也不会有。”
蝶舞又问道:“第二种人呢?”
卓东来道:‘我的母亲,只可惜我已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说的很平静,可蝶舞知道这平静之下的伤感,因此她没有问了,不过她却高兴了起来。
因为只要卓东来愿意接受她的礼物,那么就将她当作爱人了,得到了这个机密,当时的蝶舞如何不高兴呢?
蝶舞准备将人生之中第一件作品好好收藏起来,可等她要收藏起这件作品的时候,忽然消失不见了,她遗憾了很久。
后来她送了卓东来很多礼物,但卓东来都没有收,直到她离开了长安。
她本以为今生今世,卓东来不会收下她的任何礼物了,可如今她瞧见了这块手帕,久远记忆之中的手帕。
蝶舞呆滞住了,她死死盯着卓东来,眼眶之中已有了泪水闪过,这一刻她甚至有强烈的冲动要问一问卓东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可蝶舞没有问,一个字也没有问。
激动之后,蝶舞也快速冷静下来,她盯着随风飘落在脚下的纯丝手帕,她没有去捡起,她眼睁睁看着这手帕随风而去,仿佛如她和卓东来的过去一样随风而去。
可这手帕却随着一阵风吹到了她的手上,染血的手帕。
蝶舞盯着手帕怔怔出神,许久,一滴眼泪落在带血的手帕上,蝶舞深吸了口气,她亲手将这手帕撕碎,这世上便从此没有这手帕了。
碎布随风起舞,飞在两人中间,飞向了高天。
卓东来面上一丁点情绪波动也没有,蝶舞也恢复了冷静,此时此刻高渐飞忽然发现卓东来、蝶舞很像很像,两人看上去都接近于无情,可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无情呢?
高渐飞内心苦笑,他本来已打算插手这件事情了,可现如今他发现这其中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已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插手得了的,他们只能当局外人,只能做旁观者。
蝶舞盯着卓东来,淡淡道:“卓先生。”
卓东来微微一笑:“蝶舞姑娘。”
蝶舞微微一笑道:“我已不是姑娘,而是夫人。”
“朱夫人?”
蝶舞道:‘是的,我是朱猛的女人,自然是朱夫人,我喜欢这个称呼。’
“我也很喜欢这个称呼。”卓东来轻笑道:“这个称呼很好听。”
“自然是很好听的。”蝶舞道:“卓先生,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卓东来道:“不是,因为司马还没有准备动手,因此我也不准备现在出手,那很好,好极了。”
“好极了?”
蝶舞道:“我们本来就是要请你们吃饭的,我们连饭菜都没有吃,就交手,这实在很不好。”
卓东来也微笑点头,道:“不错,不管如何当一个饱死鬼总是好的,楚公子、萧先生,你们认为呢?”
楚天微笑道:‘这是千古至理名言,我来便是要吃饭的。’
正在拼酒的司马超群、朱猛也没有在喝酒了,现在已不是喝酒的时候,而是吃饭的时候。
蝶舞非常自然而然走到了朱猛身边,拉着朱猛的手,司马超群也回到了卓东来的身边。
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每个人都已明白了一件事——卓东来、蝶舞过去或许还有牵绊,可这一刻他们已将彼此之间的牵绊彻底斩断了,蝶舞已不是昔日的蝶舞,而是雄狮堂堂主朱猛的夫人,朱夫人。
眼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蝶舞都是雄狮堂的人,和大镖局一点干系也没有。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但也很顺其自然,正如同司马超群、朱猛拼酒之后便坐在一起吃饭一样,非常自然。
朱猛的确请人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桌子设在院中,一共有八个大菜八个小菜。
这些菜肴虽然味道算不上上佳,但也很不错。
其实菜肴可不可口,都不重要,因为此时此刻吃饭吃菜的人,没有谁会在意这些事情。
高渐飞本以为在吃饭的过程之中会产生一些争锋,可没有。
两方人马仿佛是朋友一般,非常愉快的交谈,任何人都很难看得出他们接下来会产生一场可怕的交锋。
楚天对于眼前的这些事情也根本没有在意,他也继续吃吃喝喝,仿佛本来就是为了吃吃喝喝而来的。
萧泪血则吃得很少,他本就不是为了吃饭吃菜而来的。
此时此刻萧泪血是沉默的,纠结的。
他知道大镖局、雄狮堂的争斗不可避免,可他此时此刻已没有任何立场参与这次争锋了。
昔日朱猛救了他一命,他还了人情。
如今卓东来却以是他得弟弟,这种情况之下他如何能插手呢?
他只能看,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很快杯盘狼藉,司马超群、朱猛他们都已吃饱了,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彼此,不约而同笑了起来,随后不约而同握住他们的武器,不约而同向着远处走去。
他们走的越来越远,每个人都生出一种感觉,他们回来的时候,恐怕就只有一个人活着了。
可没有人阻止。
第四百七十五章、赌命
朱猛人多势众,按照道理朱猛实在不应当和司马超群离开的,可朱猛偏偏走了。
司马超群也实在不应当和朱猛离开的,红花集虽然是大镖局的势力范围之内,可现如今这块地盘已在朱猛的掌控之下,这个地方到底暗藏了多少可怕的暗手,没有人知道,可司马超群偏偏冒险离开了。
司马超群如此离开,岂非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了朱猛?而且他似乎已将卓东来的生死也交托给朱猛了,司马超群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可偏偏司马超群似乎就做了这种本不应该做的事情。
这一次会面的主角无疑是朱猛、司马超群,可朱猛、司马超群虽然已走,可院中的气氛并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显得凝重与肃杀。
韩章、木鸡、钉鞋等人已死死盯住了卓东来,他们杀气腾腾,下定决心无论什么情况之下也都不会让卓东来离开,而高渐飞则望向了楚天、萧泪血,他也下定决心不让这两个人离开。
也正因如此,院中的气氛反而因朱猛、司马超群的离开更显得肃杀了,可很快这种肃杀的气氛被破坏了。
楚天倒了一碗酒饮下,扫过所有人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准备打架交手了,若是,那么就请你们拼个你死我亡吧。”
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而且言辞之中居然带上了一种欢愉与欣赏的语调,仿佛这本就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此时此刻除开楚天以外,大概已没有任何人感觉这种事情是有趣的,可他们都是见识过楚天的本事的,因此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不过蝶舞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蝶舞道:“我们这里大概没有人是准备打架的。”
楚天问道:‘为什么?’
蝶舞道:“因为他们还没有回来,因此我们根本不知道谁要先出手,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自然没有必要打架。”
卓东来也点头道:“不错,现在的确不是打架的时候。”
楚天笑了起来道:“你们既然不打架,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由我坐庄开个赌局,如何?”
这种时候楚天居然还有心情开赌局,这实在令人有些惊讶,不过卓东来却很配合:“楚公子想要开什么赌局?”
“很简单的赌局。”楚天道:‘我们就赌司马超群、朱猛谁能活下来。’
瞬间气氛肃杀起来了。
卓东来也眯起了眼睛,盯着楚天道:“楚公子真要开这个赌局?”
楚天微笑问道:“难道我不能开这个赌局?”
“不是不能。”卓东来很诚恳道:“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
卓东来淡淡道:“朱猛一定不是司马的对手,因此楚公子又何必找钱亏呢?”
这一番话激起了韩章等人的火气,他们冷冷道:“依我看来司马超群必死无疑,这场赌局是实在没有必要开了。”
钉鞋、木鸡也一样符合。
他们都是朱猛的朋友手下,他们当然希望活下来的人是朱猛。
楚天笑得更愉快了,他扫过韩章、钉鞋、木鸡三人,道:“因此你们赌死活下来的是朱猛?”
“不错。”木鸡阴沉沉道:“我赌活下来的人是朱猛。”
楚天点头:“你要以什么为赌注。”
木鸡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冷冷道:“是不是什么样的赌注都可以?”
“是的。”楚天道:“只要在我看来有价值的赌注都可以。”
木鸡道:“我有价值的东西有很多,可我赌了,你未必能赔得起?”
楚天微笑道:‘什么是我未必赔不起的。’
木鸡道:“我的脑袋。”
楚天笑道:“你要赌自己的脑袋?”
“是的。”木鸡道:‘我的脑袋值不值钱?’
楚天仔细打量了木鸡一眼道:“你是江湖上非常出色的杀手,你这一刻脑袋至少值二十万两。”
木鸡冷冷道:“我不缺钱。”
楚天微笑道:“你难不成要我用自己的脑袋赔偿你的脑袋?”
木鸡道:“我也不要你的脑袋,不过我却要一个人的脑袋来赔我的脑袋。”
“什么人的脑袋。”
木鸡的眼睛已盯死了卓东来,显而易见他要的是卓东来的脑袋。
楚天又笑了起来,道:“你想要用卓东来的脑袋来赔偿你的脑袋,是么?”
“不错。”木鸡道:“你是庄家,你收不收?”
这的确是很大很要命的赌局,可楚天又笑了,他笑着点头道:‘你既然不是要我的脑袋,那么无论你要什么人的脑袋,对于我来说都一样的,我答应了。’
“很好。”木鸡道:“那么我赌了,我用自己的脑袋而赌卓东来的脑袋。”
韩章、钉鞋手心已在出汗,他们没有想到木讷寡言的钉鞋一开口便下了如此要命的赌注,不过令他们更震惊的还是卓东来,卓东来的面色一点变化也没有,仿佛根本和他没有一丁点干系一样。
卓东来等木鸡说完之后,他才道:“我是不是也可以下注?”
“是的。”楚天道:“你无论下注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赔得起。”
卓东来微笑道:“我这颗脑袋值多少钱?”
楚天沉吟了一下道:“至少三百万两。”
没有人有意见,因为卓东来就是卓东来,若卓东来用三百万两出卖自己,买卓东来的大有人在,如果有人有把握三百万两可以杀了卓东来,出价的人也大有人在。
三百万两非但不高估,而且低估了。
卓东来微笑道:‘想不到我居然这么值钱。’
楚天微笑道:“你比你想象中要值钱得多,三百万两还算我估价低了。”
卓东来道:“不管如何,这个答案我已很满意了。”
楚天叹息道:‘你若要赌自己的脑袋,我大概没有三百万两赔你,因此我大概没有法子接下你的赌注。’
卓东来道:“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要什么?”
卓东来盯着楚天道:“我想用这三百万两请楚公子为我做一件事情。”
楚天收起了笑容,盯着卓东来看了很久很久,叹息道:“我不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的。”
“我知道。”卓东来道:“可能请楚公子做一件事情,三百万两也是很划算的事情。”
楚天盯着卓东来道:“你真要这样赌?”
“是的。”
楚天笑了笑道:“你若要这样赌,我自然没有意见,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要木鸡他们的脑袋呢?这样岂非划算?”
卓东来微微一笑道:“我若赢了,那么代表司马赢了,只要司马赢了,我想杀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我又何必将赌注浪费在他们这些人身上呢?”
“有理。”楚天道:“卓先生可真是一个聪明人。”
卓东来微微一笑道:“我不聪明,但我也一向不笨。”
楚天又望向其他人,道:“你们难道不准备赌吗?”
楚天笑得很灿烂,可此时此刻他的笑容无疑是邪恶得。
可有人立刻回应他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赌?”
说话的声音温柔,正是蝶舞的声音。
楚天平静道“我说过任何人都可以赌,无论赌什么都可以。”
第四百七十六章、都是赌徒
蝶舞居然也要赌?不过这也不太奇怪,因为赌这种事情从来不分男女的,这个世上虽然赌徒大部分都是男人,可事实上女人也一样是可以赌的,也是喜欢赌的,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女人赌的都比男人更大——因为女人大部分时候都会进行一次豪赌,她们会将自己的一生都赌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蝶舞似乎就是如此。
她曾赌输了一次,但后来她赢了,可如今呢?如今蝶舞要赌什么呢?
楚天也是有些好奇的,这一刻他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庄家,她可蝶舞道:“你想赌什么?”
蝶舞道:“你认为我这个人值多少钱?”
楚天有些诧异道:“你要赌你这个人?”
“是的。”蝶舞道:“我身无长物,我唯一珍贵的便是我这个人,可我并不清楚我这个人是不是值钱,还是根本一文不值。”
蝶舞说完便悠悠然转了一个圈。
每个人都会转圈,可她转圈姿态之优雅,已足矣令天下男人都感觉到了销魂之意,这样一个女人足矣成为英雄的坟墓。
楚天也露出了欣赏之色,道:“蝶舞之舞天下无双,我相信世上为了瞧你一舞的人不在少数,仅你的舞姿就值一百万两。”
蝶舞微笑道:“因此我的赌本是不是一百万两?”
“是的。”楚天摊开手道:‘只可惜我付不起一百万两。’
蝶舞笑得更愉快了,她道:“我若赢了,我不需要你付出一百万两,我只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楚天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人人都喜欢用一个承诺来还我要付出的代价呢?”
蝶舞道:“因为我们知道你的承诺比一百万两更珍贵。”
楚天笑道:“可我却感觉我的承诺是一文不值的。”
蝶舞笑道:“因此你不接受我的赌注?”
楚天摇头道:“你可能见过烟花风月之地不接嫖客,又可曾见过赌场老板不接纳赌徒的呢?”
“没有,这种事情我倒是真没有见过。”
楚天道:“我现在就是赌场老板,因此我又怎么可能不接你这样好爽的赌徒呢?”
“那么就好极了。”
楚天道:“你是不是以自己为赌,赌活下来的人是朱猛?”
蝶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道:“我的确以自己为赌注,但不是赌朱猛能活下来。”
韩章、木鸡、钉鞋、高渐飞、萧泪血、卓东来,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他们实在很诧异。
楚天也有些惊讶,道:“你难道要赌活下来的人是司马超群?”
蝶舞淡淡道:“难道我只能赌朱猛能活下来吗?”
楚天摇了摇头:“似乎不是。”
蝶舞淡淡道:“因此我当然可以赌活下来的人是司马超群,是么?”
“是的。”楚天叹了口气道:“你的确可以这样赌,但你真要这样赌吗?”
蝶舞淡淡道:“我自然要这样赌,否则我又干什么要赌呢?”
韩章、木鸡、钉鞋他们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他们都不是本人,他们知道蝶舞这样做必然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高渐飞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至少高渐飞可以肯定一件事——如果朱猛死了,蝶舞是一定不会活下去的,因此蝶舞赌司马超群活下来,当然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自己,那岂非就只能是为了雄狮堂吗?
高渐飞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若有楚天为靠山,雄狮堂未来的命运也绝对不会太过于悲惨的。
高渐飞想到这里忽然也笑着走到楚天面前,可道:“我是不是也有资格赌?”
楚天点头:“任何人都有资格,你也一样,可据我所知你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你的泪痕剑。”
“我也是这样想的。”高渐飞道:“我的这口剑值多少钱?”
“没有钱。”
高渐飞叫了起来:“为什么没有钱?”
楚天微笑道:“你认为我的这口剑如何?”他轻轻拍了拍腰被白布包裹着的长生剑。
高渐飞没有话可以说了,他明白楚天的意思——楚天既然有了佩剑,又如何需要他的泪痕剑呢?这种情况下泪痕剑当然不值钱了、
高渐飞道:“这是一口好剑,你难道不想收藏一下吗?”
楚天微笑道:“我没有这个爱好,因此你的泪痕剑虽然值钱,我却不收。”
高渐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可这个时候萧泪血忽然开口了:“泪痕剑至少值五十万两。”
高渐飞愣住了。
萧泪血盯着高渐飞一字一句道:“你若将泪痕剑卖给我,我可以付给你五十万两。”
高渐飞诧异道:“为什么?”
萧泪血道:“你不肯。”
高渐飞笑了笑道:“我不想丢失这口剑。”
萧泪血道:“你既然不想丢失这口剑,那么你为什么要赌呢?”
高渐飞道:“因为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去做的,因此我只好做了!”
萧泪血沉默了一阵,忽然道:“你若赢了,泪痕剑还是你的,你若输了,泪痕剑便是我的,而我为你付五十万两银子,如何?”
高渐飞笑着点头。
高渐飞望着楚天道:‘五十万两银子你收不收?’
“收。”
高渐飞道:“你赔不赔得起?”
“若是赔银子,当然是赔不起的,可我知道你绝不是想让我赔银子,是么?”
“是的。”高渐飞非常诚恳道:‘楚公子,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很厉害的生意人,你甚至根本就应当做生意人。’
楚天又笑了笑道:“你想让我赔什么?”
高渐飞道:“也是一个承诺。”
“可以。”楚天道:‘虱子多了不怕咬,只要我能做得到,当然可以为你们做,我若做不到,便没有法子了。’
“那么就好极了。”
楚天可道:“你赌谁能活下来?”
高渐飞微笑道:“我赌活下来的人是朱猛。”
“你为什么要赌朱猛?”
高渐飞道:“因为有人可以赌司马超群,我当然也可以赌朱猛,难道我不能这样赌吗?”
楚天点头:‘当然可以,在赌桌上,无论怎么赌都可以。’
楚天又望向萧泪血道:“萧先生,你赌不赌?”
萧泪血盯着楚天:“你希望我赌?”
楚天笑道:“现在只有你没有赌了。”
萧泪血道:“看来我的确应当赌一赌,我也赌五十万两。”
“你赌谁能活下来?”
“我赌司马超群。”
“很好。”楚天长长吐了口气,望向远方,道:“你们都已下注了,接下来就看到底谁能赢了。”
其他人也一样望向远方,他们已听见交手的声音了。
每个人虽然表面平静,可心里却非常不平静,他们在思忖一件事——谁能活下来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砍下对方的脑袋
叶落飘飘,天地如血。
朱猛、司马超群的步履沉重,他们的眼前是一片血色,他们的心头充斥着战意,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无论朱猛还是司马超群,他们都已涌现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他们不是朋友。
只可惜他们不是朋友,而是对头,死对头。
此时此刻此景,他们又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司马超群抓住了他的千锤大铁剑,武林之中已不知道有多少威名显赫的高手惨死于这口剑之下。
一剑在手,万夫莫当。
司马超群便已准备用这口剑了结了朱猛的性命。
金背大砍刀也在朱猛的手中。
死在这口刀下的江湖高手不但不少于千锤大铁剑,甚至多得多。
朱猛出生绿林,崛起于绿林,他创立雄狮堂壮大雄狮堂的过程之中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河朔中原到关东这条线路上的四十路绿林豪杰势力之中,不但以他为首势力最大,而且他的势力几乎就等同于其他三十九路绿林豪杰的势力,可想而知他这一生之中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这口金背大砍刀每次挥动,必然有鲜血飞溅,掉下了大颗大颗的人头。
如今朱猛又一次握住了这口刀,可这一次他是不是能砍下司马超群的项上人头呢?
朱猛不知道。
他这一生之中极少是没有把握的,更极少会没有自信。
可如今他没有把握,也没有自信,他甚至根本不愿意用这口刀砍下司马超群的人头,可眼下,可此时,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刀已在手,敌在眼前,他除了出刀还有什么法子?
他已不只是朱猛,而是雄狮堂堂主、
雄狮堂上上下下三千八百颗脑袋都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心中即便再不愿意出手,但也必须出手,他是绝对不能辜负那一干为自己卖命的好兄弟呢?
朱猛深吸了口气,他已下定了决心,必杀必死的决心。
朱猛如此,司马超群何尝不是如此呢?
司马超群的身后也肩负着雄狮堂,还有他的妻儿,这种情况之下即便他对朱猛再惺惺相惜,这一战也是势在必行呢?他是绝对不能意气用事的,因为他已承受不起这意气用事的代价了,何况他绝不能辜负大镖局上下的期望,也决不愿意让卓东来死亡。
司马超群的心已在发冷,可人也已渐渐变得无情。
无情的人,无情的剑,唯有无情才能将自身的本事施展的淋漓尽致,这一刹那司马超群做到了无情。
朱猛也一样无情、镇定。
两人的视线对视,凝视彼此。
忽然司马超群开口道:“有句话我要告诉你。”
朱猛道:“你说。”
司马超群道:“今日你若死了,雄狮堂上上下下如若愿意加入大镖局,我必定会接纳之,他们不愿意,我也可以放他们走!但他们若与我为敌,那么我也只有杀了他们。”
“多谢。”朱猛的确很感谢司马超群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因为这绝对是一个很不容易做出的承诺,朱猛道:“我也有一句话告诉你。”
“你说。”
朱猛道“今日你若死了,我会放卓东来走,绝不会杀他。”
司马超群笑了,他拱手道:‘多谢。’
司马超群也是真心感激朱猛的,因为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便是卓东来。
只要卓东来活着,他相信卓东来一定会处理好他的身后之事,只要卓东来活着,他相信大镖局也绝不会倒下。
现在他放心了,完全放心了。
朱猛也一样放心了,完全放心了。
此时此刻他们已没有任何想法了,他们只有眼前这个对手,只有眼前这一战。
司马超群深吸了口气,他将千锤大铁剑横在胸前,沉声道:“请。”
朱猛也道:“请。”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上同时涌现出一股可怕的气势。
这一瞬间,司马超群感觉朱猛仿佛从人变成了一头猛虎,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恐怖的危险与死亡。
朱猛也感觉司马超群也一下子变成了一座山岳,反复随时都要向着自己砸下来。
司马超群没有让朱猛失望,而朱猛也没有让司马超群失望,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手,但他们彼此对自己的对手非常满意,他们甚至非常高兴此生能有彼此这个对手。
人生在世能有如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司马超群忽然狂笑了起来。
他笑声如裂帛,声动云霄。
司马超群的笑不是愤怒而笑,而是喜悦而笑。
他感觉上天对她实在不薄,他有一个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如今还有一个最好的仇敌,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好遗憾呢?
生无遗憾,死亦无恨。
笑声之中,司马超群举起了他的千锤大铁剑,闪电一击砸向朱猛。
他一出手便施展出了自创的霹雳九式,一出手便是雷霆杀机,便要一击格杀朱猛。
这是他对对手的尊重。
英雄惜英雄,而英雄惜英雄的方式便是砍下对方的脑袋,赐对方一死。
此刻司马超群是这样做的,此时朱猛也一样如此。
望着击下的千锤大铁剑,朱猛忽然浮现了蝶舞,他并没有因脑海出现了蝶舞而失去斗志,反而斗志更浓了。
他知道蝶舞在等着他,他发誓一定要回去。
朱猛也发出了一声雄狮般的嗷吼,金背大砍刀迎向了千锤大铁剑。
刀剑交集,方圆数里都被争斗。
朱猛、司马超群两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两位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此时此刻就如同两头猛兽进行了一场可怕要命的搏杀。
他们都以最凌厉最可怕最要命的招式对彼此发出了夺目的杀招。他们要取下对方的脑袋,登上属于自己的巅峰。
院中的楚天等人能远远听到交锋的声音,他们也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可战斗的结果如何呢?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不敢多想,因为他们绝不希望瞧见自己所期待得人脑袋落地,可他们却有非常想知道这一战的结果。
因此他们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中了。
只有楚天是没有纠结的。
一杯,一杯,又一杯。
楚天慢慢悠悠喝下了三杯酒,他忽然慢慢站起身来,望向身后的卓东来、高渐飞等人,道:“战斗差不多要结束了。”
这一句话令每个人都仿佛被打了一棍。
楚天又慢慢道:“我们也是时候见证输赢了。”
楚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打斗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了,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因为他们没有人知道谁胜谁负。
赢的人未必想赢,输的人未必想输,不过他们每个人也都动了,随着楚天走出了院子,朝着决战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