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轻而易举的胜利
锵——！
陆暮拔出腰间钢剑，一个腾挪步移到了一名山贼身边，钢剑猛然刺向山贼腹部。冰@火!中文那山贼不是迟钝之辈，反应过来后立即横刀格挡，却见陆暮微微一笑。他心中登时一沉。
只见陆暮反手吊腕，钢剑以一个奇怪的弧度调转向下，避过了格挡的朴刀，他一翻手掌，剑身也随着他的动作饶了个圈，直直刺向山贼肩膀。
噗——
鲜血飞溅，钢剑插入了山贼身体之中。从陆暮的动作开始到现在只不过一眨眼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山贼便已失去了战力。他一挥钢剑，山贼左臂应声而落。
“啊——！”那人捂着哧哧冒血的伤口惨叫着坐倒在地上，光头大汉见此暴怒，立刻抄起长刀吼道：“快***做了这帮人！”
“上啊——！”陆羽这边的山贼们也冲了上来，陆家家丁仗着人多根本不怕，借着士气纷纷拔刀砍向山贼。
一场混战开始爆发。
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不断响起，陆羽坐在马上，视野广阔，他远远看到陆暮那边有一名山贼悄悄脱离人群跑向黑山，微微皱起眉头。
两拨人马砍在一起，场面混乱一片，陆暮不愧是江湖清俊，一手三阳剑法使出了重重剑影，生生是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好几个敌人。那光头大汉也略感吃力，不由暗中退了几步，让其余人上去抵挡。
陆羽握紧龙蛇弓，从腰间抽出一支铁箭，将目光锁定那逃逸山贼。
那山贼只觉得被一股气机封住，赶紧不安地回了个头。只听嗖地一声，一支黑色箭矢如风一样射来，转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四下张望的光头大汉看得清楚，不禁凉意骤起。
这是什么距离？！
陆羽这一箭大概飞了五十丈左右，横跨两拨战团准确击杀报信山贼，这种恐怖实力造成了山贼们的极大恐慌，很多人心生怯意。
“啊！”“啊.....”山贼们这一走神的时间又让众家丁抓住破绽，砍倒了好几个。江湖中人拼命之时最忌讳走神，连命都不在乎了，必然要挂彩。
“三哥，我们撤吗！”陆羽这边战团的头领对身后光头大喊道。
“撤！都撤！放他们过去！”光头一边后退一边高声叫道。山贼们纷纷跑向光头身边，没了继续攻击的意思，但陆暮却冷笑一声。
“你说拦就拦，说放就放，你以为，我陆家人是吃软饭的吗！？”陆暮再提钢剑，大声叫道：“随我上！剿灭这群恶贼！官府做不到的事，我陆家来完成！！” 群情激动，抄着家伙就追杀了过去，光头大汉脸现阴狠之色，一挥手，率领众山贼立刻往黑山方向跑去，而远处的陆羽，再次搭上了一支黑铁箭。
咻——！
在某些极为关键的时候，人的感官是被开发到最大的。一股强烈的死亡预感接近严老三，他顾不得多想，直接将身前一个兄弟拉到自己身后。
噗。
如流星赶月般，黑铁箭穿入了山贼背部。
鲜血溅了他一脸。
一时间鸦雀无声。
“快，快跑！！！”
这种沉静持续了不到半息时间，山贼们顿时炸成了一锅粥，他们拼了命地向山上跑去，没人想死。
山道崎岖，陆暮率领众家丁又击杀几人之后终于不再追赶，因为山上肯定有埋伏，或许会有高手坐镇也说不定。
陆暮虽然年轻莽撞，却不愚蠢。他挥手让家丁们停下，命令他们赶紧回去赶路。
黑风山在此屹立多年不倒，必然有他存在的道理。这山上不可能都是些乌合之众，山贼也要有主心骨，山寨也要有大王，这是江湖常识。
陆羽在汀兰村生活这么多天，终于了解了江湖中人的武功修炼体系。江湖侠客需修炼内功，内功作为基础，可以强身健体、增强反应能力或使人更加敏捷，配合起剑法、拳法等武功秘籍，能够发挥出可怕威力。据说这江湖上最强的剑客能够使出剑气，按照陆羽的推测，剑气应该就是类似风刃术之类的东西，具有远程杀伤能力。
高手在民间，不继续盲目追杀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陆暮走过陆羽身边，赞了一句“箭法不错”后翻身上马，率领众人继续赶路。
陆暮是那种尚武之人，好战、能战、不恋战，这是一国大将的风范，陆羽无意中显示出了《穿云》的部分威力，竟然被他如此重视，这是陆羽没想到的。
“三少爷，好厉害啊。”
“三少爷这弓术简直堪比国师了！千丈之外取人首级啊！”
“哪有万丈，你莫要胡说！那是万丈好吗！”
众人回到车队，开始吹捧奉承起来，陆家人由于人数众多，并未有人受重伤，只有两个人流了点血，并不严重。一行人如打了胜仗的军队般昂首挺胸地走过路障，还不忘顺便将那些木制路障砍个稀烂。
小苍从陆羽胸口探出头来，看了看陆羽。
“嗷呜~”
“你是在开心吗？”
小苍点了点头。
“是因为在我身边有安全感吗？”陆羽打趣道。
只见小狼刚想继续点头，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即露出鄙夷的目光狠狠摇头。
“嗯？为什么？”
小苍伸出一只小爪，用另一只爪放在上面，然后第一只爪不动，第二只缓缓滑向第一只爪的边缘，最后用力向下一落......
陆羽秒懂。
“这种事情下次不会再发生了。”
小苍一晃头，示意难说。
“好好好，下次我抱紧你，不让你走丢。”
“呜...”
一人一狼继续闹着，车队在黄昏中缓缓行进。
......
黑风山寨。
“三当家的，那帮人太他娘的狂了！那陆暮竟然还想杀上来！爷爷能忍奶奶不能忍啊！”严老三正站在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男子身旁诉苦，“这次光是弟兄就挂了八个，三死五伤啊！这怎能......”
“行了。”中年男子的声音如同裂帛，“去搜集陆家的情报。我黑风山寨在此地拦路二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无知的乡巴佬。此仇，必报！”
......
第七十七章 诱杀
再次来到青山村已经是十天之后，这一日，暖阳高照、碧空万顷。
青山村的居民们可算盼来了这一拨救命的粮食车队，纷纷都聚集在村口远远挥手迎接。
“陆家的人来了！陆家的救命粮食到了！！”
“快看！那是陆家的车队！”
“陆家的大少爷！”
......
陆暮一马当先地迎上去，看到这些翘首以盼的村民，他心中顿时升出一股正义感和成就感。众家丁们虽身心俱惫，此刻却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们做到了，对村民的援助。
陆羽跨坐在马上，眼中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十天的路程里并无其他插曲，车队很顺利地到了青山村，粮食也运到了，现在本应是享受成功喜悦的时刻，可他在露出微笑的同时却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与第一次来一般无二的山村、质朴好客的热情村民、午时温暖的阳光和熙攘，这些都是美好的、让人感到舒服的东西，此时在陆羽心中却极度违和。
比如，那些带着笑脸的村民身后背着的弓箭。
“停下——！快跑——！！！”
陆羽勒紧缰绳，立刻调转马头，此刻他与那些“青山村民”相距不到三十丈，而陆暮，不到十五丈。
“这....？”众家丁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前方青山村民们的笑脸变得越发狰狞，纷纷举起身后背着的弓箭，瞄准陆家人。
“放箭！”
......
周家是这青山村的霸主，经营的也是贩卖米粮的活计。
周家人多势众，却在头脑上弱了陆峰一些，周边的市场大多数都被陆峰占据，他们不但收入日减，还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压力实在过大。
江湖么，本就腥风血雨，周家人终于决定使用武力给予陆家重创，不过现在的官府也不是盖的，杀人须得灭口，所以他们决定大干一票。
将青山村大旱的消息夸大并渗透到汀兰村的消息是周家的“半仙”提出的，周“半仙”是周家祖辈的人，每日在周家大院里清心修炼，修炼的并非江湖功夫，而是神奇道法，在周家的地位德高望重。
平日里作为青山村村长的周家家主周岩根本不会去打扰半仙先生，不过关乎家族命脉之事，他必须要得出个解决办法来，所以那一天他来到了周半仙的清修房屋前。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四个月前】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周家后院内，一名中年棉袍男子撑着黑色油纸伞站在某房屋的门前。
雨水不断从纸伞的边沿低落，地上涌起片片水花。他已经等了三个时辰了。
啪。
房门无风自开，露出了屋中道士盘膝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道士的眼眶凹进去很深，他带着沧桑的笑容微微抬起头，安静地直视着周岩。
“先生，实在抱歉打扰您的清修。”
道士没有说话。
“先生，我周家的产业已经无法维持明年的生计了。”
周岩并未犹豫。他早就想好，要把家族面临的困境告诉半仙先生，在他心里，周半仙已经是仙人一般的存在。而仙人在大众心中的形象永远是睿智的。
“凡间琐事，也处理不成啊。”
老道士终于说话。
这不禁让周岩的脸上有点难堪，确实，他的脑子比陆峰差了些，总是失去经营方面的先机。不过，他的野心却是极大的。
“周家产业，先生也是其中一员。还请先生提点意见。”周岩的声音毕恭毕敬却有着一种不可抗力。
“霍霍霍霍。”老道士仰头笑道：“你们没做好的事情，便把责任推到老夫的头上了么？”
周岩眉头一皱，想要反驳，却听老道士继续说道：“不过也罢，当初周家派我入世的初衷，就是辅助你们拿下整个越国的经济脉络。老夫还想着省些力让你们自己去完成，看来是期望过高啊。”
老者的话中充满着失望，不过周岩却并不在意那些细节。
“这么说，先生愿意出手相助？”
老道士缓缓站起身来，从身边小袋中摸出一把黑白分明的棋子洒在了地上。
黑子多，白子少。
“这......？”周岩不明其中用意。
“这黑子就相当于你们，而白子相当于汀兰村的陆家。”老道士一挥手，一阵清风拂过地面，黑子和白子顿时被分成两拨，黑子六，白子四。
“周家主。”老道士看着周岩缓缓说道：“你周家在经商的头脑上已经不敌陆家。你觉得继续用脑会有何结果吗？”
“不会。”周岩摇头肯定道。虽然他非常不愿承认这一点，但事实如此，现在他更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面子。
“那老夫问你，江湖中人以何制人？”
“以武。”周岩再次肯定道。没错，江湖中人比的就是谁武功好，谁厉害，厉害的人能够让软弱的人无条件屈服，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周家有何优势？”老道士一捋胡须，笑问道。
“优势.....”周岩陷入沉思。
黑子六，白子四。
黑子多，白子少。
黑，白。
“对了！”他猛地一拍手，“人多！”
“江湖中人，以何制人？”
“以武！”
“周家，以何制陆家？”
“以武！！”
“霍霍霍霍.....”老道士再次盘腿坐在地上，“周家主并不愚钝。只是反应略慢了些。”
周岩此时也走进屋子，他由于过分激动而双颊涨红。“那按老先生的话说，我直接排人去烧了陆家大院吗？这恐怕......”虽然有了初步的想法，不过实施起来确实不妥。先不说官府的问题，就是这长途跋涉和过黑风山就......
“兵者，远攻为下下之道。”周半仙颌首道：“诱其远行、深入敌营、耗其精力、暴起突袭，胜则不远矣。”
“这......”计谋虽赞，但周岩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该如何诱其远行深入到我青山村？”
“使计需先了解受计者品性。”老道士侃侃而谈。“既然黑风山不好过，不若把麻烦丢给他们。而若想诱其来到这里，无非一种方法。”
“苦肉之计。”
......
第七十八章 突围
“且，以六击二为妙。”
......
一大片箭雨如飞蝗般升起，在空中划成了一个唯美的弧度，阳光映衬着这些黑色的尖锐，向陆家人轻飘飘地刺下。
“圈套！圈套——！”陆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骏马蹄下突然一脚踩空，一个茅草榻遮掩的长条深坑陷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深坑中都是倒扎进土壤的木刺，被削得很尖，落下必死无疑。
黑马就这么冲进了陷阱。
“啊——！”远处陆家人的惨叫声传来，第一波箭雨已经让家丁们死伤一半，陆暮在生命危急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脚踏在马背上，飞身出了陷阱。随之而来的是黑马的嘶鸣与鲜血喷射的声音。
“上——！”周岩从“青山村民”的人群中走出，大手一挥，众人抽出刀剑便冲了上去。
陆羽反应极快，刚刚躲过了一波箭雨。他是心思敏锐之人，多次的艰难抉择已经将他磨练得杀伐果断，眼前的情势让他瞬间有了判定：这伙势力定然不是青山村民，而且对方有着万全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还未等他奔出战圈，身后突然围拢过来两拨人马，共二十人左右。
身下的黄鬃马开始发抖。
“呜......”小苍也从他胸口露出小脑袋，担忧的神色无法掩盖。
“放心吧。”陆羽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按回衣服里面，举起了龙蛇弓。
另一边的陆家家丁呈一边倒的趋势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干净了，只有陆暮在苦苦挣扎。
“杀了他！”陆羽身前的众人有驾着马的，有步行的，此刻统统冲了上来。
陆羽以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握出一大把黑铁箭，冷眼望向这些周家人。
搭弦、满弓，穿云·南沙影。
如果说刚刚的箭雨是周家众人之力的话，那么现在的箭雨便是陆羽一人之力。
一簇黑铁箭如蜂窝般散射而出，划出二十余条轨迹射向眼前众人。没错，陆羽确实被废去了修为，无法使用法术，但弓术，只要臂力还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噗噗噗————
围攻陆暮的那些人看到这一幕被惊得一愣，只见二十多枚羽箭以迅雷之势纷纷插入了众人身上，只有三四人侥幸躲过一劫，因为陆羽的箭矢不够。
随着黑铁箭射出的，还有崩弦的声音。果然普通的木弓无法承受穿云弓法的压力啊。
漫天的血雾迸发而开，地上惨叫一片。
“这....这是内家高手！”
不知是谁大叫了这么一句。
周岩双眼一眯，锵地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剑。“他没有箭矢了，给我杀了他！”
那边的四人也壮了壮胆，确认陆羽的弓确实坏了、箭矢当真没有了才再度冲上来。
陆羽回头望了一眼陆暮，发现陆暮正额头渗汗，身上已经中了一剑，鲜血染红了后背的衣服。
还真是，麻烦呢。
“驾！”他不顾眼前冲来的四人，调转马头，直接奔向包围陆暮的周家家丁们。
“这小子想干什么！把他射下来！”周岩青筋暴起，从身边下人手中夺过一把木弓大喊道。
“是！”家丁们再次从背后拿出弓箭，瞄准陆羽。
嗖嗖嗖嗖——！
数十箭矢蜂拥而来，陆羽心中一横，豁出去了！
黄鬃马在狂奔之时突然感到背上缰绳被用力一提，老马目光再看着前方飞射而来的羽箭，顿时会意了主人之意，它好几年没跳跃过的后蹄猛力向下一踩，前蹄借助爆歩抬腿一跃！
青年、黄马。
一道完美的弧线在周家家丁眼前呈现，人马跨过了所有箭矢，冲撞在了最前方的家丁身上。
十足的马力让那周家家丁横飞出去，砸在地面。陆羽一把拉过呆滞状态下的陆暮，将其拽上老马。
周岩反应极快，他刚刚就觉得此子定然不简单，所以一直没将手中羽箭射出，现在见此情况，立刻将原本瞄准陆羽的箭矢改换了目标——他身下的黄鬃马。
毫不犹豫，咻！
黑箭猛然窜出，稳稳地钉在了老马的屁股上。
“昂——！！！”老马吃痛，对天嚎叫一声，疯狂地寻了一个方向冲出。
啪嗒、啪嗒.....
周岩看着二人一马逃窜的方向，阴沉的脸缓和了许多。他一挥手，命令道：“派马队去追，这二人，决然不能活着！”
“是！”一行人开始驾马传信准备追击。
......
黑风山上，山风阴凉。
黑压压的一片人骑在马上准备就绪。
“你们听好了，此次行动千万不要对二当家的说起。寨主现在没回来，寻仇这等事情只能我带着你们去做，不过，到了之后快速解决，可别拖延。懂了么？”
“是！三当家的。”众山贼齐声道。
“严老三，你带剩下的弟兄留守这里，如果那伙人回来，我们寨子里的人手一定足够对付他们。对了，设一些陷阱。”黑衣中年人习惯做事滴水不漏，他耐心地嘱咐道。
“好，一定守住我黑风山！”
“抄家伙，出发！”三当家的举起手中长刀，用力一挥。
啪嗒、啪嗒、啪嗒......
众山贼风尘仆仆地冲下山寨，弯刀快马，直奔汀兰村袭去。
山贼之所以能够在这一片横行，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此处位于虞越二国交界处，谁都不想耗费人力物力去剿匪，所谓的江湖侠客也没那么厉害，敌不过他们。
第二，黑风山轻易不出远门掠夺，他们屹立于此几十年，靠的就是占山收费为弟兄们赚点粮食钱。只有在年末或者受益实在不好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周边村子索要保护费。当然，不给的肯定要遭殃。
陆家一行人的做法显然是触碰了他们的逆鳞，试想，一群山贼本就认为自己已经非常本分，强抢民女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得并不多，就是这样居然还被他们揍了一顿杀了不少弟兄，这口气必然是咽不下去的。三当家的卢立是个讲义气之人，找场子之类的事情他定然要承下来。
兄弟们，可都在看着他呢。
第七十九章 家破人亡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老马吃力地跑着，它股间的羽箭随着颠簸一颤一颤，每颤一下就会带出些许的鲜血，它的喘息越来越粗，脚步越来越重。冰@火!中文陆暮无声地坐在老马前面，陆羽在后。
身后的四个周家家丁紧追不舍，陆羽知道，解决不了他们，追兵马上就会找来。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林地，陆羽最喜欢在林地作战了。马匹无法进入，意味着对方也要徒步追踪，这对他来说是极好的。
“大哥，背上伤势如何？”陆羽的声音打破了二人间的沉寂。
“还好。”陆暮咬紧牙关，脸色苍白地回道。陆羽坐在他身后，并不能看出他的脸色，不过从他时而颤抖着的肩膀来观察，陆羽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在胳膊上缠着白布条一直是陆羽多年来的习惯，之前他将布条缠在弓上，现在则换了位置。他将左臂上的布条抽下来，另一只手将陆暮背部的练武服拉起，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呈现在眼前。
“三弟，你这是干什么！？”陆暮很是紧张。他本来的打算是自己下马再拖延一阵，让陆羽回家报信，只要能为陆家人报仇，他不介意自己死掉。
“先别动，忍忍。”陆羽将布条缠过陆暮伤口，在绕了两圈之后猛地一勒，打了个结。
“嘶——..”剧痛让陆暮再度一颤，不过作为男子汉的他还是咬牙停住。
“前面我们只能靠步行了。你的剑法，还能用吗？”陆羽勒马减速，轻声问道。
“能！”陆暮终于看清了陆羽的能耐：神一般精准的箭法、于数十人中将自己救出的豪气、初次骑马便体现得淋漓尽致的天赋、急救术、强大的分析能力等......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身上应该具备的。
啪嗒啪嗒...
“下马。”陆羽当先翻身下马，又扶了陆暮一把将他也弄下来。随后趁着老马不注意直接果断将其股上的箭矢拔出！
这要命般的剧痛让老马嘶吼一声，陆羽将剩下的一小截白布条也贴在了它的伤口上，然后一拍马背道：“快走吧。”
老马喘着粗重的气息回头深深看了陆羽一眼，拔腿离去。
远处传来它的嘶鸣。
茂密丛林就在眼前，陆羽当先钻进林中，陆暮紧随其后。
那四名周家家丁也已经到达林前，此刻为首一人看了看老马奔逃的方向果断对一个随从说道：“你去追马。”
排在最末的家丁点了点头，纵马提弓奔向老马方向。
“我们进去，你留下。”首领将马拴在外面一棵竹子上，提起砍刀走入林中。余下二人一人在外面守马，另一人跟随首领冲了进去。
......
“三弟，你认识路吗？”密林中，陆暮问道。
“不认识，不过方向应该没问题。顺着这边走，过几天应该能到黑风山。”陆羽头也不回地说道。
“黑风山.....”来的时候陆家车队二十余人，现在，只剩下两人。陆暮心生悲切却又无可奈何。
眼前的陆羽，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带他活着回去的人。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剑砍树叶声，陆羽蓦然停下脚步，示意陆暮往旁边躲藏。
二人钻进一棵树坑里，草丛盖住了他们的身形。蚁虫遍地，陆羽却视若不见，如同尸体般收敛呼吸，伏在地上。
陆暮也照做，学着陆羽隐蔽身形。
“娘的，人怎么不见了！”外面传来周家人暴怒的声音。在这种闷热的天气里闯入湿热的丛林，只会让所有人更加难受。听得出，追猎者很烦躁。
“大哥，他们会不会藏起来了？这里草木如此之多，如果......”外面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显然是二人在小声琢磨着什么。
陆羽缓缓将手摸向身后铁剑，可以看出对方也不傻，随时都能找到这里。在没有弓箭的情况下，他的倚靠只有一个，那便是半生不熟的苍穹剑法。
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的自信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只长满绒毛的暗红色蜘蛛爬上了陆暮的胳臂，陆暮的臂部肌肉猛然缩紧。酥麻的感觉顺着肩膀传来，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出声音，可那蜘蛛似乎并无直接离开的意思，而是继续在古铜色的胳臂上走来走去。
然后，咬了下去。
“啊——！！！”
一声惊天惨叫从陆羽身后传来，陆羽根本来不及回头，直接将铁剑抽出。“当——！”
丛林外插进来的长刀被铁剑格开，随即传来两声怒喝：“果然在这里！”
周家的二人一脚踏入这边，陆羽二人终于被发现。
陆暮甩开了身上蜘蛛，痛苦地看着胳膊上的一条紫线喊道：“三弟你快走！这里我来扛着！！”
当当——！陆羽再次险险地避开一刀，向后退一大步，顿时看到了陆暮胳膊上的咬伤。
“这是.....紫线化毒蛛？！”他大惊地说道，这种蜘蛛已经步入了微型初级妖兽级别，凡人沾之用不了片刻就会暴毙而亡。
陆暮用尽全身力气拔出钢剑，一手三阳剑法刷刷刷地就迎上了周家二人，将其逼出很远。
“三弟，你的判断力和武力都是江湖中最上之选，大哥之前看错你了！大哥不管你记不记仇，今日我只以命相求！三弟！！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振兴陆家！！为我等陆家等人报仇！！！”
“死到临头还想抵抗吗！？”周家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刀剑相击的声音逐渐变小，陆羽看着陆暮那坚定的背影，鼻尖一酸。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从口中飘出了两个字。
“大哥。”
......
汀兰村外，滚滚烟尘弥漫而起，黑风山贼四十余骑冲向山村大门。
“给我杀！一个不留！”三当家的一挥手臂，刷地一声，众山贼举起手中长刀高声叫嚷着冲进村庄。
......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郁郁青青。
......
第八十章 黑白相间
陆羽的体力已近干涸。<冰火#中文
烈日炎炎的盛夏，闷热潮湿的雨林，陆羽就像一只两栖动物，艰难地在茂密丛林里穿梭。
三天了，他非常肯定自己逃命的路线没有任何问题，但不眠不休的逃命狂奔，饶是他步入了炼气一层体力比之常人好上许多，也同样无法承受。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滑落，他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嘶——
吱吱......
咕，咕....
各种虫鸣鸟叫充斥在他的耳膜，他疲倦地停下脚步，靠坐在一棵看似没危险的大树旁。
“呜...”小苍从他领口钻出，坐在他的肩上，眼神里似乎有些心疼的意味。
陆羽一直是个比较坚忍的人，自从那天开始被袁荣踩在脚下，他便让自己做事尽量滴水不漏。
而逃生，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少年会不停不休的在茫茫树海中认准回家的方向狂奔三天呢。
事实上，尾随而来的周家人可能早就不知被甩到何处去了。但陆羽知道，他们依然会寻来，因为回家的方向只有一个。
去黑风山，闯过关卡，也许他们就会罢手吧。
陆羽闭上眼睛。
哗啦——
哗啦......
水声。
是水吗。
隐隐中，一条小河的轮廓出现在他的脑海。
河水清澈，波光粼粼。
他干渴的喉咙瞬间有了反应，激烈的渴望让他的眉头深深拧起。
刷....
刷.....
下雨了吗。
小河泛起圈圈涟漪，天空阴沉压抑，却充满泥土的芳香，陆羽微微一笑，意识逐渐模糊。
啪。
啪......
“呜......”
“嗷唔。”
痛意传来，由最开始的轻柔逐渐加深，越来越痛。
陆羽猛地睁开眼。
小河不见了，雨水不见了，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小苍狠狠地咬在自己的肩头。
原来，都是幻觉么。
陆羽摇了摇头，回忆起了现实。
“呜......”白色小狼无助地松开小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们走。”
三个时辰左右的睡眠让他恢复了些精神，可体力依然还是有限。
也许前方真的有小河吧。
他一把抓起小苍，继续前行。
......
人的潜力在濒临死亡时会毫无顾忌的爆发出来。就像此刻的他。
独臂，表情狰狞。地上铺着七具尸体。周围围着**杀手。
背上包着伤口的白布已经被撕下来包扎断臂了。
没错，他是陆暮。
“嗬——，你们，走不过这里。走不过这里....走不过这里啊....啊！啊啊——！！”他癫狂般举起早该拿不动的钢剑，又一次冲向惊惧万分的周家追兵。
“他不是人！我们已经死了七个弟兄了啊！”
“快跑！快跑！！”
三阳剑法讲究快，一剑降三惠。拼命状态下的陆暮虽然浑身是伤，但却越来越快！血迹斑斑的衣服直接被他剥了去，他**着上身，伫立在人群中，如同杀神。
之前的战斗中，那两人斩去了他的右臂，而恰巧右臂正是那紫线化毒蛛啮伤的位置，这一斩不但刺激了他的潜力，还帮他去了毒。
人，总是极少数的，能具备壮士断腕之心。而当别人帮你略过了“选择”这最难的一步，事情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展。
“周家恶贼！老子要砍了你们！！”丛林中，独臂陆暮一个人如同扯破缰绳的犀牛一般冲向所有逃跑的周家人，追上一个砍一个，追上一个杀一个，三阳剑法被发挥到极致如同幻影，家丁们都是平民从未习过强力武功秘籍，怎会抵挡住这种可怕攻击。
诡异的一幕在林间展开。
......
熊霸天是黑风山寨的大当家的，也就是寨主、山贼们的头头，一手五虎断魂刀名镇周边。前些天他受邀去参加道上朋友的结婚大礼，这一日才得以纵马回山。他悠闲地骑着大红色的汗血马，走到关卡。
“大当家的回来了！”
“三哥，是大当家的！！”
守山的山贼们立刻欢呼起来，严老三确认之后赶紧迎了上去，“寨主！”
“嗯。”熊霸天的肌肉壮实得吓人，他翻身下马，望了望山头，眉头皱起。
“谁让你们一次下来这么多人的？”黑风山寨的规矩是，守山收钱要轮换着来，不然太过费精费力。
“而且，山上绑着的滚石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作为一寨之主，他的江湖阅历极为丰富，心思自然也足够缜密。这样的准备只有在官府前来剿匪时做过一回，其余时候从未动用，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定是什么人对山寨产生了威胁。
“啊.....是这样...”严老三可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什么？！”熊霸天大怒，“寻仇？！”
“是....看三当家的意思，是要去屠了那村子。”严老三有些心虚，他知道大当家的必然对这种莽撞行为不满，不过，他还是赞同屠村的。
“这事儿，二当家的知道吗？”发生的事情如同泼出的水，熊霸天立刻问出最重要的一点。
“应该不知道。二当家的游历未归，还应该有些日子才回来。”
“嗯，那就好。你随我上山详谈，其余人继续在这守着。”熊霸天神色稍缓，下了命令。
“是！”
......
黑风山分为黑山和墓山，黑山平缓，是山贼们安家扎寨的最好选择，黑风山寨的普通弟兄都在黑山上面生活。
而墓山，却是只属于一个人。他叫曲墓。
曲墓是这黑风山寨的二当家的，在他来之前，黑山旁边的山头没有名字。
墓山陡峭，不适合常人居住，甚至连上山都要连滚带爬很费周折。但自从曲墓来了之后，熊霸天不但给了他二当家的名号，还派人开凿墓山，让他在山上生活。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二当家的是个寡言少语的中年人，跟他们这群肌肉大汉格格不入。他不喜掠夺，时常将所有弟兄聚集在一起进行精神教育，也就是讲学。
他说出来的道理很有玄机，甚至连熊霸天也会一字不落的听，大家开始明白，曲墓是个提倡善、和谐的人。
一阵清风吹过，墓山顶端的凉亭显得格外荒凉。
亭中石桌上的棋局沾了落叶，黑白，相间。
......
第八十一章 闯山
七天后。
午日的烈阳穿射进丛林，丛林外是一片荒凉的沙地，而沙地的另一端，是黑风峡谷。
终于，活着出来了。
陆羽蹒跚着走在林间小路上，衣服已经被树枝刮得不成样子。在这些天里，他每天都靠着树根和露水度日。三天前，他终于发现了一条小溪，同时，也救了自己的命。
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
常人不吃饭可以饿七天左右，仙人则不同，吃饭反而是给仙体增加有害物质。但陆羽身为炼气期一层的新人，饭还是不能舍去的，所以他的剥皮技术再次派上了用场。
黑风山就在眼前。
此刻的他精神饱满，为了闯山，他特意又耗费了一晚上时间打坐，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藏在林地边缘打量着黑风峡谷，他陷入了沉思。
据说黑风山贼共八十余人，头领三个，会江湖功夫，而且挺厉害。这些琐碎的情报是在那些日子里从陆家家丁们在路上的打诨时得来的，陆羽心思细腻，自然留心。
不管什么人离开了家，总有一天都要回去。那些山贼死了不少弟兄，肯定会对陆家查个水落石出，知道车队的动向.....
嗯？
突然，莫名的，陆羽心中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平时在思考问题时他总喜欢换位，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现在，他确实换位了，他把自己想成了山贼头领。
如果是他，他也许会......
“糟！”
花舞的容貌浮现在脑海当中......如果那群山贼去袭击村子......
但愿吧，但愿......
一定别去啊......
陆羽心中只能祈祷。没错，他猜到了。如果他是山贼头领，如果黑风山寨屹立此处二十年。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触怒了山贼的威严。
他必然会找回场子。
时间变得紧迫。陆羽本打算趁着夜色混入峡谷，但现在看来，只能迅速作出计划了。
黑风峡谷是一条不宽的甬道，两侧是山，露天。这个地势对山上的山贼们极为有利，只要任意一个人站在山顶，就能够将方圆二百丈范围内的情况尽收眼底。陆羽继续潜伏在林中分析着。
放眼望去，甬道的入口处有六人，山顶应该是有一到二人。陆羽摸了摸身后的龙蛇弓。
在之前的战斗中，龙蛇弓由于被他使用了穿云弓法的原因，弓弦崩断。陆羽在昨日特意去沼泽里杀了一条响尾蛇，将弓弦再度换成他喜欢的蛇筋，这样一来就不会轻易断了。
至于箭矢，他用铁剑砍了几节树枝，削出了锥形的箭尖。这样的木制箭矢虽然极为不稳定，可对陆羽来说还是能用的。
有弓，有箭，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六人并且在对方的援军未到之前穿过峡谷。
似是感受到了陆羽面临的困境，小苍从他的袖子里窜出，眨着大眼睛望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羽本着一直以来的机智，终于想出一个成功率极低的方案。
......
“六哥，什么时候换班啊？上面怎么还没下来人啊，天都快黑了。”一名守着甬道的山贼回头对几人中的首领说道。
“他***熊，老子也困了，小七，你上去问问，为毛还不来人。”左脸带疤的首领也很是不满，不耐烦地命令道。
“是。”
山贼基本上是由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渣滓组成，本就无组织无纪律，若不是每天的守山能给他们带来收入，他们早就摔碗不干了，能在这守着峡谷已经很是牵强。
叫“老七”的肌肉男正要走入甬道准备去叫人，眼角余光突然看到一只白色小狼出现在不远处的沙地中。
“唉？那是什么玩意儿？”老七停住脚步，他这一声也把周围几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看着像从森林里跑出来的狼崽子，那么点儿又不够吃，别管了。”六哥说道。
“不是啊，六哥，我怎么觉着，它叼了个东西呢？”老七揉了揉眼睛，再度仔细看向小狼。
“啥？”
“真的！六哥，我也看见了！银的！”旁边另一个山贼应道。
“六哥，那好像是银子！”
终于，山贼们看清了小狼口中的东西——百两重的官银。
“我靠，弟兄们，抓住它！”六哥率领众贼一窝蜂地呼了上去，直取小狼。小狼咬着银子猛地转身，跑向丛林深处。
“停！”追到林边，六哥突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不但小狼不见了，而且整个事情都很奇怪。如果说狼是吃了人从人身上找到的银子，那又怎会叼着它来到关卡前？
“糟了！调虎离山！”六哥大怒，正要带人跑回关卡，耳边却突然传来嗖嗖嗖的声音。
“啊——！”“呃——！”
数枝木箭从林间飞射而出，稳稳地扎在了三个山贼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从树上跳下来的身影。
噗——！
陆羽借助下落的重力将铁剑狠狠劈在另一个呆若木鸡的山贼肩上，鲜血喷溅，直接砍进了半个身子。
“是....是你.....”
惨叫声此起彼伏，此刻只剩下六哥和老七，而他们在震惊的同时也终于认出，陆羽，正是那天射出神箭的陆家少爷。
小苍端坐在陆羽肩头，嘴里的银子早就不见，陆羽深吸了一口气，举起铁剑。
“六哥！我们......”老七有点害怕。
“喊个屁！给我上！这小子没有弓就是废物一个！”其实他也不知道陆羽会不会剑法，反正兄弟们都死了，现在怕也没有用，拉开距离反而会再次变成陆羽的靶子。
老六提起长刀，狠狠斩向陆羽颈部，小七也定了定神，配合着六哥从另一面横劈向陆羽腰部。
苍穹剑法的第一要义：借力还力。共计十二式，分别针对敌人十二种攻击。
叮——当！
陆羽轻飘飘的一剑点在山贼老六的剑身上，将其劈斩的力道卸去，然后在他还未来得及控制好手劲的时候将铁剑收回、手腕越过肩膀向身后一竖。
小七的剑被直接格开，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因为陆羽，根本没回头。
第八十二章 光
“他***熊！邪了门儿了！怎么回事！？”
金铁相交的声音不断响起，陆羽陷入了一个神奇的状态。他发现，只要按照《苍穹》剑谱的初级十二式来布防，身边二人所有的攻击他都能接下。
江湖中人舞刀弄剑都是假把式，唯有学过武功秘籍的才能悟出些门道，眼前的两个山贼除了一身蛮力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而陆羽步入炼气一层，无论在力量上还是反应力都比他二人高出一倍，自然能够看清他们的动作。
当——！
六哥的刀再次被陆羽格开，陆羽顺势侧身一躲，避过身后小七的竖劈斩，然后对着前方山贼拦腰一切。
毕竟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老六的反应能力也不是很差，浓烈的危急感传来，他猛地向后一退，可还是晚了些。
嗤——！
伴随着衣服开裂的声音，还有他腹部的皮开肉绽。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被陆羽的铁剑带出，鲜血汩汩地从山贼老六的腹部中流淌出来。
“六哥——！”小七目眦欲裂，狠狠将手中长剑捅向陆羽。
那老六竟也不顾剧痛，面色狰狞地扑将过来！他这是打算要拼命了。
“老子要杀了你——！”
前后夹击，陆羽有点乱了手脚，毕竟是刚接触剑法，他的掌控能力与对敌经验都不是很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突然从陆羽袖中窜出，落在小七的手腕上。
小七“啊”地一声松开了手中长剑，只见一只白色小狼正狠狠地咬在他的脉搏处，尖牙已经深入血管。
他看着几乎要断掉的手腕，只觉脑中一阵眩晕，仰倒在地。
而陆羽面对直冲过来的山贼老六，直接将手中铁剑掷了过去，然后向后一退。老六打算的是拼命，不是送命，理智依然占据着很大一块，所以他向旁边一撤。
陆羽退后，他也退后，一种危险的距离就莫名其妙地成立了。
只见陆羽以最快的速度从背后拿下龙蛇弓，将箭筒中最后一支木质箭矢搭在弦上，对准老六。
“等等！等等——！我投降！！别杀我！！”
陆羽犹豫了一下，心急电转，问道：“这甬道另一边可还有人把守？”
“有！还有四个。你别杀我，我带你绕过去！我知道一个地下洞口！”老六赶忙说道，陆羽能够看清他额头上渗出的汗。
“地下洞口在哪。”
“小兄弟，你先放下弓箭我就告诉你，不然我这条老命没有保障啊。”
此时小苍已经钻回陆羽袖中，陆羽思索几息，略微将弓箭放低了些，对着地面。
“说吧。”他看着山贼老六。
“就在那里！”老六指着身后一面山壁的方向说道：“那里被树叶挡着，如果你走近看就......”
陆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那里似乎有个洞口。
“就给老子去死吧！”山贼老六猛地冲来，学着陆羽将长刀掷出。陆羽手中只有一把龙蛇弓，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只能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不过这一躲却让老六近了身。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想要老子的命？！”山贼老六一把扼住陆羽的喉咙，另一只手骤然抬起，要砸碎眼前小子的脑袋。
小苍再次从陆羽袖中窜出，但老六早有防备，他只是假作抬手，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刻！
啪！
肌肉男一个巴掌将小狼扇出去七八丈远，小苍“嗷呜”一声痛苦地摔在地面又划出一道土痕。
陆羽虽喘不过气，但却能看到这一幕。
“你......”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膝盖一抬、手上龙蛇弓向下一压，强硬的复合弓瞬间崩断，陆羽抽出蛇筋弓弦，甩手一扔绕住山贼老六的脖子。
老六只想着防备小苍，却忘记了陆羽的手。
“嗬......”陆羽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拉。
一颗头颅滚落地面，骨碌骨碌转了几圈。无头尸体开始从断首处向外冒血，最后倒向地面。
“小苍！你怎么样！”陆羽扔下蛇筋，赶紧跑到小苍身边将她抱起。
“呜......”她虚弱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还好。但陆羽向来心细如发，他看着地面上划出的那道土痕，有点点殷红混迹在里面，不由心中一紧。
果然，她的一只小腿被摔出了一道伤口，目测是刮到地上碎石留下的。陆羽眉头一皱，直接扯下自己的袖子，撕成两块布条，缠到她的小腿上。
“呜.........”小苍似乎很疼。
“再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回去！”陆羽捡起自己的铁剑，冲向那个被茅草遮挡住的山洞。
刚才山贼老六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多半说的是真话。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山洞真的能够让他顺利通过黑山了。
气喘吁吁地跑到山洞前，陆羽拨开杂草残枝，一个两人宽的山洞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微微弯下腰，将铁剑拄在地上，一步一步悄然前行。
洞中没有光亮，但这对于陆羽来说并不能造成阻碍，他的夜视能力在暗处同样能够发挥效果。
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山洞豁然开朗，两旁不再是光秃秃压抑的山壁，而是变成了未被打磨过的土壁，地面略微有些潮湿，这场景不禁让陆羽联想到了龙横江的王陵。
“应该不会有什么穴居生物吧。”他这样祈祷着，继续前行。
山洞的顶部很低，看上去就是一个被凿开的山底隧道，这种地方不但没什么空气，还会让人觉得难受。
呼——呼——
封闭的空间内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陆羽终于在又一刻之后看到了亮光。
那亮光就像曾经做过的某个梦。
......
甬道的那边，前来换班的山贼们终于发现了不妥。
“六哥，六哥？”
“**，人呢？怎么都不见了！？尿尿也不能都一起去这么久啊。”
带头的虬须山贼头头皱起眉头，走到甬道正前方将视线放得更远了些。
片刻后。
“快去上面报一下，就说守山的弟兄失踪了！”
“是！”
......
第八十三章 血色
马贼，指骑马抢劫的盗匪。在虞越二国的字典中，也特指黑风山一带的骑马山贼。
此刻，陆羽就正在被一群马贼追赶着。
事情是这样的。
半日之前，陆羽终于出了山贼老六所说的秘密山洞。山洞的出口在黑风山另一侧的山壁，正好是山贼们的视线盲区。
这个地方由于过于隐蔽，是山贼们遇到危急藏身的地方，所以他们并不会特意来守着，否则就是此地无银的行为了。
陆羽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山洞，奔向外面不远处的林路，却被早有准备的山贼们发现。
一路上，陆羽借助对丛林的熟悉和反追踪的能力，躲过了三波追杀过来的人马，但最终逃出林地时还是被五名驾着黄马的骑队发现。
“小子站住！不跑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子！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在他马上就被追上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酒肆，那是陆家家丁来运粮时所休息的最后一个驿站，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可恶！追上去！”
五名山贼一人留在外面，剩余四人下马提刀，气势汹汹地涌入驿站。
“哎，哎！各位客官，这儿不是打人斗殴的地方，可别砸了东西啊......”驿站老板大惊失色地看着冲入门中的几人，慌张说道。
食客们也都纷纷起身避让，陆羽当先冲上二楼。
“小子哪里跑！”为首山贼将手中朴刀用力一掷，朴刀直接插向二楼陆羽。
陆羽一脚将二楼的木制扶手踢开，断木迎上朴刀，砸落在一楼一桌客人的酒坛中。
哗啦——
“啊！”
酒罐碎裂和流水的声音接连响起，大厅里乱成一团。
“滑不溜秋的小鬼！”当几人追上楼时，陆羽已经闯进了最后一间房的屋中，屋里是一个英俊侠客，正在喝酒吃肉，见到焦急的陆羽进屋，不由诧异地看了过去。
“兄台闯入在下屋中，何事之有？”
没时间了，陆羽顾不得回应他，直接冲到窗边，目测了一下距离，一跃而出！
“小子！他娘的！他跳下去了！”众山贼追入屋中，迎来的却是一道不善的目光。
“看来是尔等追杀那位小兄弟了。”英俊侠客霍地站起身来，右手按住腰间剑鞘。
任谁在吃饭的时候被人闯入屋子后的心情都不会太好，何况是一群肌肉男。
“你是何人？你他娘的想管我黑风山的事？”山贼首领大怒地看着眼前小白脸，从身旁一人的手中接过长刀。
“呵，黑风山是什么东西？我雷枫今天偏要管管！”英俊侠客瞬间将左手搭在剑柄，冲步、拔剑式。
一道弧光闪过，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领头山贼的头颅滚落在地。
“你.....你是...”
......
却说陆羽从驿站二楼跳下，二楼不高，不过炼气一层的他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脚踝很痛。用步行逃命显然是不可取的了，他需要一匹马。
留守的山贼在驿站前院，马匹在驿站后院，他拔出腰间铁剑，直接走到马厩将一匹黄鬃马的缰绳斩断。
黄鬃马认主，见陆羽并非主人，立刻仰脖嘶鸣起来。“昂——！”
“小子哪里跑！”那留守山贼立刻反应过来，驾着马就狂奔而来。
“糟！”陆羽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马会坏他的事，无奈之下只能一跃而上，用剑身狠拍了一下马屁股。
“昂——！”黄鬃马吃痛，撒开蹄子就冲出了后院。
幸运的是，马贼平时不怎么喂马，马的健康跟不上，耐力自然不行。而驿站的这匹黄鬃马，马夫天天喂吃的，自然健壮，跑起来也快。
二者前后奔行了三五里地，距离拉开的越来越远，马贼也终于骂骂咧咧地放弃了追杀。
陆家，陆家。
陆羽脑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赶快回陆家。他只祈祷陆家不要有事，小舞安然无恙。
......
又是半天过去，陆羽终于回到了汀兰村。
离陆家越来越近了，陆羽望着遥遥可见的汀兰村，突然心中一紧。
陆家大院在汀兰村中特别明显，即便是在远处也能远远望见，这时陆家大院门口正围着十多个村民，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陆羽顿时发觉不对，眯起双眼又拍了一下马背，黄鬃马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便到了陆家大院门口。
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发浓烈，负面情绪滋生而起。陆羽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断加速。
村民们看到陆羽驾马回来，一个个摇头惋惜，散了开去。陆羽跳下马背，进了陆家大院后的一瞬间，定住了。
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钻进陆羽的嗅觉里，陆家大院到处都是血迹，地上躺着下人们的尸体，血迹早已经干涸，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小舞，小舞......”他喃喃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看到敞开着的待客厅里，陆峰的头颅被立在桌上，无首尸体则倒在一边，尸首瞪大怨毒的双眼，死不瞑目的表情盯得陆羽发寒。一旁是二夫人的尸体，浑身一丝不挂，充满着刀痕淤青，显然是死前被恶贼狠命地蹂躏了一番。老管家刘顺水扑倒在一个提刀大汉的尸体上，手里狠狠抓住铁锹扎进大汉的肚子，自己则被朴刀砍掉了半个身子，一副同归于尽的惨象。
陆羽粗重地喘着气，狠咬着牙，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如果旁边有人，一定会惊异地看到他身上泛起了薄薄的黑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当一件你已经感觉到的不好的事情，就这么如同噩梦般准确地发生在你面前，你会恨自己。
陆羽攥紧了双拳。
从他那天被小舞救起，从他一无所有的那一日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和陆家重合。无论是最开始的养伤，一段时间后的教学，还是被陆峰收为义子、和陆暮并肩作战......他觉得，自己已经亏欠陆家许多。
“三弟！！你一定要活着回去！振兴陆家！！为我等陆家等人报仇！！！”陆暮的话犹在耳边，陆羽再也忍不住，两行血泪滴出眼眶。
“啊——！！！！！”他仰天嘶吼，悲痛之意无以言喻。
“呜......”
“呜呜...羽哥.....”
......
第八十四章 幸好如此
“小舞？！”
心中好像滞了一下，陆羽猛地回头，看到小舞正完好无缺地站在自己身后。
少女的白裙上沾满灰尘，泪水哭花了脸，她无助地看着陆羽，一只手揪住他的衣角。
仿佛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陆羽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但在他心中，每个人的重要性有着巨大的区别。
“小舞....你，你没事吗？还有人活着吗？”
“我......”
她抽泣着将事情的原委，磕磕绊绊地告诉了陆羽。
......
那一日，山贼袭来。长刀快马，烟尘滚滚。虽然陆峰把村中剩余的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但汀兰村的村民怎能抵挡如此攻势？
由于要去护粮，所有健壮青年已经被排出，剩下的人不但不多，体质上也说不过去，更别提武力了。
那天黑风寨的带队头领冲到陆家门前的第一句话就是“非陆家人立刻滚开，可免一死”，这一嗓子立刻让明知不敌的大家通通散去，然后，陆峰只来得及把女人和孩子藏进地窖。但地窖太小，她们不但没能全部进去还被山贼发现，最后所有女人统统被糟蹋了。
小舞当时在河边洗衣服，听到这嘈杂的喊杀声很害怕，就要跑回家看看，恰巧沈司南从陆家那边出来，一把拽住了这丫头不让她回去，说是“恶人来了万不得回家”，让她先去他的私塾待会儿，毕竟是认识的大人，小舞又没主意，只好跟着沈司南回了私塾。
司南先生不放她走，要她看书认字，默背古诗词，说是陆老爷吩咐的，不背完不得回家，无奈之下小舞就开始习字认字，一晃就是九天。
直到昨天，沈司南终于瞒不住了，因为花舞毕竟不是傻丫头，在不断的问题之下他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说“恶人善杀戮，勿与之交”，她原本只知道家里来了“恶人”，却不知“恶人”具体会干什么，没想到是像黑风山贼那般会杀人的“恶人”，从那开始她便呆不下去，赶紧偷跑出来回了家，于是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家破人亡。陆羽看着眼前院中惨象，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羽哥......”花舞同样心中悲痛，却无能为力。陆家对她同是养育之恩，现在，能活着站在这里的陆家人却只有她和他。
陆羽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
天是蓝色，夏日的阳光刺眼，早已死去的尸体散发出腐臭的味道，他看着太阳。
强光的刺激让他的眼膜灼灼发痛，他眯着眼，依然、狠狠地盯着太阳。
“周家、黑风山。”
......
陆家大院的后园，陆羽跪在地上，对着数十土坑轻声自语。
“爹，娘，各位，地下安好。从我来到陆家养伤的第一天起，我陆羽就注定要背负一些责任......”
这已经是日落之后，他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在他的身边，那把刘顺水手中的铁锹直直地插在土堆里，他用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为陆家所有人挖了这些坟。
“......其实我并非凡人。很愧疚，无法将实话在你们有生之年说出来...因为我身上还背着更沉重的报复，我的野心，我的隐忍。”
花舞在一旁默默看着陆羽，已经一个时辰了，陆羽一直在对着坟墓自言自语地诉说他自己的真实故事，花舞听得很认真，也无法相信。
“......我被妖女如同玩物一般吸干，又推下悬崖。我早已死过一次。”陆羽跪在地上，闭着双眼，嘴唇轻吐出沉静却融入了太多复杂情感的话。
“......在我心中，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关系。我从小没有父母，甚至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我不懂亲情，没感受过亲情。”
“......也许是天意，我姓陆，来到陆家，被你收为义子。我不知道你看重的是我哪里，但你能说出那些话，就意味着承认了我的存在，接受了我。”
“......我不大喜欢欠下人情，万事有因果，我觉得欠人情会遭报应的。那次宗内的前辈救了我一命，最终给我的报应却是破身后再死。我在坠落的时候想过很多事情，虽然时间短暂，但我却看清了人，看清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花舞痴痴地坐在陆羽身旁，听着他的娓娓道来。
嗒、嗒。
眼泪落地的声音很轻，陆羽虽是闭着眼，却也止不住盈眶的热泪。这是他在有记忆以来的第二次哭泣。
“羽哥......”花舞小脸苍白，轻轻拍着陆羽的背。
“呜...”小苍无神地趴在地面，她的腿上还未痊愈，此刻虽能感受到陆羽的情绪，却无力劝他。
“......我陆羽对天发誓，为陆家报此血仇。”
终于，陆羽结束了长达三个时辰的倾诉，拔出腰间铁剑，在坟前重重地刻下了他的誓言。
陆羽誓：荡平黑风山、灭周家满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月中，月亮很圆。
夜色漆黑，陆羽和小舞坐在厢房中的榻上，谈着之后的打算。
陆家的人已经尽数被埋，现在活着的只有他们两个，如果想报仇，只有在陆羽的修为到达三层之后才可能。
那些山贼虽然将陆家的人基本上都杀光了，但回去之后如果稍加打听，必然会发现自己的存在，而且闯山的时候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山贼们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再次派人过来除根，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按照陆羽的打算是先出去躲一躲，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消停地修炼几年，等修为到达一定程度后再做下一步举动，但是他又担心再度袭来的山贼会把陆家大院烧了。落叶归根，这里是他的归宿，他有守护它的**。
“羽哥...你真的是...仙人么？”小舞的声音小而无力，陆羽看着她憔悴的脸，点了点头。
“只要再给我两年时间，我必然会让那群人付出血的代价。”
嘎吱——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那是陆家大院的门被推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陆羽和小舞同时心中一悬，难道山贼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羽赶紧吹熄了蜡烛往屋外一看，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中央，停在血迹最多的那里。
这是......
陆云！
.....
第八十五章 逃亡开始
陆云一步步走入陆家大院，看着地上的血迹，深深拧起眉头。
陆羽和小舞从屋内跑出。
他们忘了，陆家还有一个身在汀兰县武馆的幸存者。
“三哥！小五！”陆云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二人竟还活着。他在汀兰县习武数月，刚刚学到些东西，便听到陆家被山贼抄家的消息，情急之下直接跑了回来。
陆羽没说话，直接带他来到后院，看着那满地的黄土坟墓，他怔住了。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陆云扑在坟前，拳头狠命地砸着地面。陆羽和小舞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又是一番送终，陆云筋疲力尽地磕了几个响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三哥，我要努力习武，为陆家报仇。”或许是过度的悲伤，让他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他丢了魂儿一般深吸一口气，颓然站在那里。
面对陆云的悲切，陆羽不知该说什么。
相比之下，陆云虽然没什么阅历，但心中的伤肯定更重吧。亲生父母统统惨死于山贼刀下，他只能被仇恨笼罩，再也无法脱身。
三人之中陆羽最大，他理所当然要负责起后事。脑中飞转，他说道：“事已至此，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复仇的事情先不能着急，以黑风山等人的实力，我们去了也是送死。”
陆云听罢突然问道：“三哥，大哥他们......”
“都死了。去运粮本就是个陷阱。只是不知和黑风山有没有联系。”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对陆云讲了一遍，说到逃生过程时，就连一旁的花舞也听得心惊肉跳。
陆羽从不喜欢夸大陈词，但就从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途中的凶险。从数十家丁的包围中突破，摆脱追杀，闯黑风山，逃入客栈......
“四弟，你这几个月在县里武馆可有所得？”缓了缓情绪，陆羽问道。
“嗯，武馆师傅人很好，教了我一套拳法和一套轻功。”
“轻功？”陆羽对此比较感兴趣，他要弄清楚陆云学到了些什么，以后碰到秘籍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给他带回来。
“嗯，师傅教我学的是穿云纵。”他说罢冲向旁边墙面，一脚踏在其上并且借助冲力腾空而起，然后身形诡异地一转，竟然凭空向前窜出三丈左右才落地。陆羽二人大感惊奇，“这个不错。”他赞道。
“走，去收拾收拾东西，对了，地窖被山贼们搜刮了吗？”陆羽回头问向小舞。
“不知道.....不过就在那里。”花舞指向坟堆的另一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他顺势望去，只看到了一个类似井盖的石板。
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回屋拿了根蜡烛，准备下去看一看陆家的储藏。
几人来到陆家地窖，地窖不大，但因长时间未开导致一股发霉的气息传来，陆羽拿着蜡烛走在前面，其余二人跟在其后。
陆家平时会在地窖中储备粮食、金银和一些贵重物品，按照陆羽的打算，他准备将一部分贵重物品带走，避免再次袭来的贼人将这些东西一网打尽。但现在看来，他不得不重新想一想该如何分配了，因为一行人在绕过储存粮食的隔间后就发现，地窖的另一面放着一张铁桌，铁桌上面有一个不小的箱子，陆羽打开一看，里面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把剑。
陆云看到宝箱中的是一把剑顿时两眼放光，立刻将其抓了出来，拔出一看，一抹寒光在昏暗的地窖中一闪而过，让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见剑身三尺，剑刃锋利异常，剑柄处刻着“龙泉”二字。
“龙泉？”陆羽看清剑名，不禁想起了什么。以前他在看书的时候有涉猎名器方面的内容，在凡间，名剑名师不乏无数，但后来兴起的很多剑型往往都是参照一些古代名剑改制而成，其中有一本书就曾经介绍过“软剑龙泉”。
剑龙泉，铸七星。书中提到龙泉剑是由铁英、寒泉和亮石制成，三者缺一不可。铁英制剑胚，亮石磨利刃，寒泉渡宝剑。其制作工艺早已失传，留下的记载中根本无法详尽将其描述出来，陆羽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看出此剑的珍贵，想不到陆老爷竟能收藏一把这样的剑。
“三哥，此剑剑身寒光隐现，一定是打造的时候掺入了极为珍贵的材料，否则无法让人感到冷意。我没学过剑法，这把剑你拿着吧。”陆云将宝剑收入鞘中递给陆羽，陆羽没犹豫，直接接过龙泉。
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随后陆羽等人又翻出来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是几个金锭。在越国，金锭的价值等于千倍整银。一个金锭按其质量可在钱庄兑换一千倍质量的整银，一个整银可以兑换十倍碎银，一两碎银等于一百铜板，一个普通人家每年的花销也只不过是几百碎银而已。陆羽拿出金锭，一共四块，他分给陆云一块，自己一块，小舞两块。
小舞看着金锭，有拒绝之意，因为她毕竟不完全算是陆家的人，这陆家的遗产她也不愿意拿。但看到陆羽板起小脸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收下了这两锭金子。
最后陆羽说：“现在我们要去准备一下，若我猜测无误，再过不久黑风山的人就要来了，我们要在他们来之前离开陆家。”说罢提起宝剑，带着几人出了地窖。
......
四更夜，陆家大院内，马蹄声隐隐传来。
陆家人被山贼抄了家，不但摆在面上的金银财宝全都被掠夺，就连马厩里的马匹也悉数抢了去，这帮山贼着实不放过一切可用的东西。
不过陆羽来时从驿站抢来的黄鬃马还在，毕竟骑了一路，也算是有了些交情。陆羽将它身上的缰绳连在陆家的一台马车上，将物品搬上马车。
陆家的马车比较豪华，是轿子外形，能容下四人坐入其中，陆羽和小舞上了马车，陆云主动要求赶路。
一行人失去家人后的逃亡开始了。
......
第八十六章 安顿
汀兰县位于越国边境线内一百多里处，囊括汀兰村、汀兰镇，以及周边几个小村子。汀兰镇作为县城的商业基础，几乎所有的交易都在这里完成。
此刻，天刚濛濛亮，陆羽一行人驾着马车来到了汀兰镇前。
“三哥，到了。”驾车的陆云隔着车帘，对陆羽道了一声。
“嗯。”身边的小舞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连夜的赶路和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身心俱惫，陆羽掀开车窗的帘子，对陆云说道：“停在那里。”
陆羽已经想好，到了汀兰镇就直接去钱庄，先换些碎银出来，之后找一个偏僻的地方租下个院子隐居起来，按照他自己的推测，不出五年，他的功法就会步入正途。到时候去黑风山寨解决这些小喽啰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钱庄还没开门，陆羽让陆云将马车停在镇中的告示牌前，陆云在这镇中生活过三个月，对路很是了解。告示牌是每个镇里都有的一块大木板，一般立在衙门旁边，上面不但有近期通缉的江湖逃犯画像、悬赏，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的交易信息，陆羽想看的就是房子租借。
“唔......”感受到马车的静止，花舞迷茫地睁开眼睛。
“小舞，你先在车里等我，我下去看看。”陆羽摸了摸小舞的头，轻声说道。
“嗯..”她憔悴一笑。
清晨的小镇上没多少行人，但一些小贩已经早起开始吆喝着新一天的买卖了。
“卖包子嘞，热乎乎的包子嘞！”
“香喷喷的肉饼！五钱一个，十钱三个！便宜卖喽！”
陆羽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前的告示板上，片刻后眼前一亮，“镇北巷，张家别院出租，二十两碎银一月，详情请至镇南张家细谈。”这个不错！陆羽对转身对陆云说，“走，先去裁缝店。”
陆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精神一震，待陆羽上了马车，直奔量衣斋而去。
量衣斋是汀兰镇规模不大的一家裁缝店，由于全国连锁，不禁让陆羽倍感亲切。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在店还没开门的时候就等在了那里。天已大亮后陆羽带着小舞进入店铺，老裁缝看到陆羽一身血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说：“唉哟，这位少侠...您这是要做衣服吗？”
陆羽直接拿了几件看起来合身的衣服，又对老裁缝说：“再给我挑几件适合她穿的，一起用袋子装好。我现在就要。”说罢摸出一两碎银给他，这是陆羽身上仅剩的零钱。
“好嘞好嘞！”看到陆羽拿出这么多银子，老裁缝心中的紧张顿时去了一大半，对着小舞比量一下后，麻利地进里屋拿了几件裙装出来，并快速用袋子包好，递给陆羽。
陆羽将身上有血迹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白色儒装，拎着几包衣服出了门，心想有了这些衣服，近日多半是够用了。
离开量衣斋，陆羽一行人直接去了钱庄，当陆羽拿出一锭金子对钱庄老板说兑换碎银时，钱庄老板差点一头撞墙。
“小祖宗啊，我们大衡钱庄可拿不出一万两碎银来换这金锭啊...不如这样....您看....”
最终，陆羽用一块金锭换了八百两官银、一千两碎银。剩下一千辆作为钱庄的周转费，被钱庄老板黑掉了。
随后，陆羽等人再次出发，到了镇南张家。
敲了敲张家的大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绿衫少女，见到陌生人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回头叫道：“爷爷！爷爷！有客人来啦！”
陆羽一怔。
脑中轰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敲碎，又如同海浪翻滚、唤醒庞然大物。那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无可阻拦地冲刷进陆羽的脑中。
“师姐......师姐......”心中的声音呢喃着。但，现实毕竟是现实。模糊的虚影终于渐渐清晰，眼前的少女并不是夏芊儿，只是一个邻家少女罢了。
......银铃儿似的声音立刻唤来了一个长须老者，陆羽无奈地回过神来，赶忙说道：“见过前辈，在下看到镇北小巷张家别院的出租告示，特意来此详谈。”说罢还拱了拱手。这拱手是江湖礼仪，普通人对老者行礼都是要鞠躬的。陆羽这样做是为了尽量的隐藏身份。
老者见陆羽如此客气，便柔和地对他说：“既然这样，你们不妨先进来坐坐。小璐，带他们去屋子里，我去沏杯茶来。”
“好，三位随我来吧。”绿衫少女俏生生道。
陆羽三人随绿衫少女进了屋子，发现张家除了这祖孙二人外并无他人，不由觉得奇怪。
片刻后，长须老者端着一壶香气四溢的清茶放在桌上，用几个小瓷碗给每人倒了一些。然后坐下来笑呵呵地说：“这是老朽自己种的茶叶泡出来的，几位不妨尝尝。”
看到茶，陆羽心中泛起一阵苦意。回想起师傅马岳峰的容貌，他不禁一阵唏嘘。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合欢魔宗就像一片海中泡影，是那般遥不可及。刚刚站在门前看到绿衫少女，他居然出现了幻觉，仿佛师姐的身影与之重合，可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自嘲了一下，陆羽端起茶杯。
闻着浓浓的茶香，他数日来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感激地对老者道：“多谢前辈招待了。”说完将碗中清茶一饮而尽。热茶入口后陆羽感到一阵甘苦，但在入肚的瞬间又觉甜津大起。他咂了咂嘴，低声自语道：“好茶...”
老者之前一直没什么表情，此刻听到陆羽无意间说出“好茶”二字，顿时眉开眼笑地大声道：“小兄弟，老朽别的能耐没有，对这泡茶那可是......”
“爷爷！”绿衫少女白了老者一眼，打断了他正要天花乱坠的自夸，撅起了小嘴。
“哦！差点忘了正事...你看我这记性...”老者收起小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讲到张家别院的事。
一个时辰后，陆羽拿着房契，一脸疑惑地走出张家小院。
......
第八十七章 难道
陆羽一行人走出张家别院。
“三哥，仙人都会些什么？”陆云突然问道。陆羽之前给他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身世，他还是不太能够相信仙人的存在。虽然听陆羽所说，他的箭法出神入化，但也不能凭此就断定他是仙人啊。
“厉害些的能飞天遁地，普通的能轻松击败武林高手。”
“那三哥被废去修为之前是怎样的？”陆云对此极为好奇。
“那时候啊......”陆羽的回忆被一点点勾出，他叹了口气。“对付这群山贼，应该毫无问题的吧。”
“三哥要多久才能恢复修为？”陆云赶着马车，继续问道。
“怎么也要两年。”陆羽保守的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修为是炼气一层，若是升到三层便可与山贼一战。而要到达三层，凭现在的资质，最少两年。
陆云不再说话，几人再次开始赶路。
按照长须老者口中所说，张家夫妇近年做了些小买卖赚了点钱，原本是他们购置了这张家别院并住在那里，过了不久便得了种怪病。
大夫曾经去把过脉，只道这病邪乎得很，没法下手。二人最开始只是咳嗽，没过多久就开始咳血。后来看着病情越来越糟，张氏夫妇没办法下只好请来了一个老道士，道士一见二人便说他们不是得了病，而是被鬼气缠身，是没法治好的。
之后去了院子里做法半日，才说这鬼气已被压制下来，让二人离开这里去别处养病。张氏夫妇离开别院后，病情果然没有再加重，就回到乡下隐居去了。
虽说这院子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但陆羽还是觉得心中发毛。因为那所谓的鬼气并不是被消灭了，而只是被“压制”下去。这让陆羽觉得并不保险，万一哪天那些鬼气再次出现，自己等人不是也要面临患上绝症的危险？
不过考虑片刻后陆羽就毅然决定把张家别院租下来。因为他别无选择。
镇北巷离镇南有两里的距离，几人在中午的时候就来到了张家别院。院子不大，只有四个屋子，分别是两个厢房，一个厨房，一个茅屋。院中有一个石桌，桌旁种着一颗参天松树，松树后面是马厩。
这院子带给陆羽的第一印象就是环境不错，陆云将马车停在院中后，几人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因为只有两个厢房，陆羽的本意是自己和陆云将就一个，小舞自己一个屋子。但陆云听后却说：“三哥和五妹自相见之日便如亲兄妹，况且三哥是仙人须得清修。我每日要练拳练武准备报仇，动静自然不小，扰了三哥修炼那就坏了。还是你们一个屋子吧。三哥待五妹最好，我想她不会为难的。”
陆羽汗颜，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小舞竟丝毫没有拒绝。
于是几人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连三日的奔波让陆羽几人疲惫不堪，此刻安顿下来，陆羽顿时被倦意冲上了头，直接倒在自己的榻上睡了过去。小舞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陆羽，目光越发柔和。
“嗷呜..”小苍从陆羽的袖中窜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在了他身上。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院子里，这久无人住的小院终于充满了生气。
......
已至深夜，陆羽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赶紧坐起来，揉着发麻的四肢暗自后悔。家仇未报，自己怎么还睡得这么香？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白天无法修炼，恢复些精力倒也有情可原。
“唉！”他摇了摇头，准备打坐。
“羽哥，你醒啦？”小舞从屋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放在陆羽身前。
“饿了没？快喝吧。”
陆羽心中一暖，抬头看向花舞。此刻的她虽然依旧憔悴，但精神却恢复了许多。看着她勉强的笑意，陆羽暗暗做出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个妹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嗯。”陆羽接过热粥，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
仙人么，吃或者不吃，都可以。但小舞做的东西美味异常，他必须吃。
片刻之后，陆羽坐在榻上，开始了离家之后的第一次修炼。
阴阳诀缓缓运转，黑色的灵力滚滚袭来，汇入陆羽丹田。这种久违的感觉似乎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
黑色，黑色....
绿色？
陆羽突然皱起眉头，他有点不明白，为何今日自己的身旁会汇聚着过量的木灵气。以往他在修炼的时候，周边的灵力基本平衡，只有在运转功法时才会产生对本身属性的吸力。但现在，旁边有着一大团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强烈木灵力。
他睁开双眼。
旁边是小舞。
小舞正奇怪地看着他，她想看看仙人是如何修炼的。
“怎么了，羽哥？”看到陆羽诧异的样子，小舞眨着眼睛问道。
“没什么......今天感觉不太对。”陆羽摇了摇头，再次闭上双眼。
感知，感知。
那团绿色的灵力还在乱窜，而且分明是在小舞所站的位置，绝对没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羽心急电转，回忆着所有他翻过的书籍，搜索着关于灵力暴动的信息。
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啊......
《天山大陆灵根考》这本书在被夏芊儿提到之后，陆羽也去藏书阁借了一本，当时他是抱着了解自己灵根的目的，没想到那本书中的信息量并不止于此。
“天灵根修士虽资质极佳，但并非大同，其间亦有比较。普通天灵根修士，主属性占百分之七十以上，其余平分，其主属性的比例决定了修士的修炼速度。但当天灵根修士的主属性占有量突破百分之九十后，便会被称作‘灵体’。‘罡金灵体’、‘至木灵体’、‘烈水灵体’、‘赤火灵体’、‘重土灵体’等，其余灵体少之又少，暂且不提。灵体修士乃宗门之本，修炼飞速，修炼时可引发微弱灵爆，如此逆天天赋需谨慎修行......”
所以说...
如果没修炼就引发这种灵力反应的......
陆羽惊骇地睁开眼。
......
第八十八章 至木灵体
“这怎么可能！”
张家别院的小屋里，陆羽正抓着花舞白皙的玉臂......给她把脉。
花舞俏脸微红，刚刚陆羽似乎觉得哪里不妥，便要给自己把脉，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
“羽哥...是不是哪里不对...？”她有点担忧地问道。
“你.....”陆羽深吸了一口气，自从夏芊儿给他把过脉后，他也去学了观骨之术，这个不算法术，也不难学，随便找本命理之书就能看到，此刻他心中被花舞掀起了惊涛骇浪。
木灵根九十五，金一，水一，火一，土二。
无限接近于满分的至木灵体，花舞。
“小舞，去拿笔和纸。”陆羽定了定神，说道。
“哦，好。”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她还是乖乖地去找来了笔纸。
二人相对坐在榻上，陆羽再度将情绪调整了一下，正色问道：“小舞，你想成为仙人么？”
“仙人....和羽哥一样的吗？”花舞有点不太懂，但既然陆羽这么问了，就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想。”她点了点头。
【如果和羽哥一样成为仙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吧。】
“那么我现在说的话，你要记住。”陆羽早已猜到答案，他回忆着《五行杂谈》中的修士入门篇，开始给小舞讲解修仙界的事。
......
《木灵诀》是木属性最为基础的初级功法，陆羽曾在藏经阁中翻阅过，由于内容太少，加之自己具备过目不忘的能力，于是他便将其中内容一字不落地复制在了纸上。
“这是我记忆中的木属性功法，你先拿去用。”将写好的法决递给小舞，陆羽心中踏实许多。
如果小舞也能修仙，在这凡间是不会受任何欺负的。
陆羽在一旁不断地讲着修仙界的内容，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花舞痴痴地听着。
“......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陆羽说完，轻吐出一口浊气。至木灵体属于天灵根中的极品，按道理来说可能比他原本的天赋还要高，小舞的这种体质逆天，同样需要保密。
“嗯......所以每天都要修炼了哦？”她抿起小嘴，似是在想着自己以后的样子。
“那是必然，不光每天都要修炼，就连睡觉的时间也会被修炼夺去。不过，随着修为的提高，法力和寿元也会增长。”
见小舞点头，陆羽终于说道：“现在试着感知一下灵力吧。”
“嗯。”她乖巧地闭上双眼，将两手叠放在腹前，按照木灵诀的行功路线开始感知灵气。
陆羽也闭上眼。
他看到那团本就在小舞身旁的绿色灵力在她的感知下似乎受到某种刺激，以疯狂的速度被卷入她体内，她甚至直接跳过了感知灵力的流程便直接开始修炼了！
“这......”深绿色灵力在花舞身边徘徊，陆羽不禁无言。
这是怎样逆天的天赋啊。
木灵力从各处涌进屋子，屋中充满了生命气息，花舞被这浓郁的灵气包裹在中间，进入了专属于她的修炼状态。
夜很深。陆羽也闭上了眼，开始修炼。
......
汀兰村。
少了陆家的声音，整个村子显得格外宁静。不少村民陆续背起包裹走出村子，准备迁移到别处讨生活。此时，这个静谧的小村子中，出现了一个美妙如仙的倩影。
“六耳，是这里么？”
“吱！吱吱！”一只小猴模样的长臂兽挠着头指着院子。
“嗯。”秦萱将小猴收入袋中，走进陆家大院。
干涸已久的血迹，破败无人的房屋，空旷的院子，以及......
秦萱缓缓走到后院。
满地的坟墓。
秀眉微蹙，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她全身。
陆羽坠崖后，她在宗内接连数日被心魔缠身无法修炼，陆羽的音容笑貌一直徘徊在她脑中，她知道，自己也该像夏芊儿那样，相信他还活着。
于是她也偷跑下山崖。
六耳是一只精通嗅觉追踪的一级妖兽，凭借着它的本能，秦萱终于来到汀兰村，找到陆家大院。但是，眼前的坟墓明显是新挖的。
不过不管怎样，陆羽活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目光扫过眼前的坟墓，下一刻，她全身一颤。
陆羽誓：荡平黑风山、灭周家满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黑风山......周家......”秦萱弯下腰，一头长发洒落下来，她微蹲在墓碑前，仔细看着地上用剑凿出的字。
字体似乎是因为写字之人的过度愤怒而显得用力过大，刻得很深。
“陆师弟...”
她站起身来，走向院外。
村子中原本一派和谐的景象再也不见，只有陆陆续续背井离乡的青年和少年。
“请问，这里是哪儿？”秦萱拦住一个村中青年，想要了解一下陆羽的生活。
看着眼前完美如玉璧的绝色女子，青年痴呆般地磕巴道：“是....汀，汀兰村。”
“那，这个院子以前住的是什么人呢。”秦萱将葱指指向陆家大院。
青年回过神来顿时大窘，赶紧答道：“啊...那是陆家的院子，不过陆家在前些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惹到了山贼，被数十个大汉灭了满门啊....那真是一个惨。”
“灭了满门？”秦萱赶紧接着问道：“你认识‘陆羽’吗？”
“陆羽？那是陆家的三少爷，记得是随车队运粮去了，前些日子好像回来过，不知道去哪儿了。”青年面对美女，知无不答，答无不整。
“那，黑风山在哪里？周家又是什么？”秦萱从未和凡人说过如此多的话，不过为了找到陆师弟，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黑风山就是那山贼群居的地方，在那个方向。”青年将手指向一旁的大路，“沿着路一直走，在越国边境那里有一片山，要想过山只有一条峡谷道，找到峡谷道就能看见黑风山。”
“至于周家......”他深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我也没听过，估计不在这一片吧。”
“嗯，多谢。”秦萱点了点头，直接走向通往黑风山的大路。
“哎，哎！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在下？姑娘，姑娘！”
......
第八十九章 汀兰、潇湘
第二天，张家别院内，盘坐在榻上的陆羽睁开双眼。冰@火!中文
小舞安静地坐在对面打坐，由于木属性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所以可以长期修炼，根本不需要中断。
看着小舞手上的丝丝绿色，陆羽不由感慨万分。
如果自己的资质依然像之前那样，恐怕为陆家报仇就只是几个月的事情吧。
陆羽轻轻站起身，走出院子。
“喝！哈！”陆云早就起来，此刻正在院中松树旁连拳。贺家拳讲究实打实，没有虚招，拳拳用力，带起啪啪的拳风之声，陆羽笑了笑，看来这个四弟还真是上进啊。
“三哥，你修炼结束了吗？”陆云停下动作，嗬嗤嗬嗤地走过来。
“嗯，我白天不修炼的。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啥事儿？”陆云擦了把汗，奇怪地看向陆羽。在他心中，陆羽一直是沉着平静的形象，如此正式的像是要宣布什么的时候倒是很少。
“小舞有灵根，而且资质比我要好。能够修仙。”陆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了这个事实。
“哦。啊？！”陆云一怔，“就是说......五妹要变成仙人？！”
“不是变成仙人，是可以修炼成仙人。我已经将基础的功法抄录给她了。”
“好！太好了！我陆家报仇指日可待！”陆云很是兴奋，对于这个消息，他虽然吃惊，但更多的却是喜悦。陆家家仇未报，现在的他满心都是练武复仇，如今凭空多出一份战力，心切的他自然非常满意。
“三哥，你是怎么发现她能成仙的啊？”陆云想了想，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虽然突兀，但陆羽还是直接说道“我会观骨之术。”
“观骨......三哥！你能不能观观我的骨？万一我也能呢！”陆云立刻兴奋起来，若是他也成了仙人，那......那以后的剑法岂不是能扫平武林，成为武林盟主？！
陆羽哭笑不得，不过仍然点了点头，将他的胳膊拉了过来，开始把脉。
片刻后......
“四弟，你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是陆羽给出的答案。
虽然知道结果，不过陆云并不沮丧，在他看来，真实的世界没什么不好，只要能为家族报仇，他的人生就是完美的。
陆羽出了院子，准备去采购一些必备用品。他已经做好打算，在隐居的日子里不能让小舞和陆云出门。因为陆云生活在汀兰镇有一个月之久，对此极为熟悉，同样的，见过他的人也肯定不少，如果山贼派人来打听，很容易就能找到张家别院来，太过危险。
至于小舞，在还没修炼出成果之前，他不放心。
......
走在熙攘的街上，陆羽似乎找到了身在东郡的感觉。
“嘿！大家来看哪！有人输了不给钱了！有人不给钱了！”
陆羽望去，是两个下棋的老头子，其中一个似乎赢了，怒气冲冲地喊着对方赖账；另一个则目光轻蔑，一副“你爱怎样怎样老子就是不给钱”的样子。
周围的人迅速围观，陆羽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少侠，赏点儿银子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啦......！”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蹲在街边，看一身白衣、腰挂宝剑的陆羽缓缓走过，赶紧凑上去讨饭。
陆羽眉头一皱，他是个干净人，虽然不喜乞丐的这种生活方式，不过还是从怀中摸出十钱银子扔给了他。
“谢谢少侠！谢谢少侠！少侠大恩大德小的终生难忘啊！少侠一路走好！”
陆羽摇了摇头，绕过乞丐继续前行。
却不知，身后匍匐在地上的乞丐双眼中目光闪烁，阴厉一笑。
......
走了不知多久，陆羽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店旁。
“潇湘阁......”果然和量衣斋一样，是全国连锁啊。
毫不犹豫地走入其中，小厮马上迎了上来。
“少侠里面儿请！”
“本阁有江湖秘籍、武林功法、轻功心得和各种杂谈，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着的，不知少侠欲买何书啊？”
掌柜的是一个笑容带着痞气的中年男子，此时见到陆羽装束不凡，赶紧打了声招呼。
“嗯，我想看看剑法。”
“剑法啊，在那边。”掌柜的指着最里侧的书架，“二愣子，茶水招呼！”
“好嘞！”
“少侠选好书籍可坐在那红木椅上，一边品茗一边看书，本阁的服务可是全国领先的。”
“有劳了。”陆羽不再说话，直接走到书架旁开始滚书海。中年男子见此笑着低下头，继续盘算着账本。
在越国，武林秘籍之类是可以购买到的，一些大户人家为了培养家族内成员的武力，会私下去大批购进功法秘籍、建造藏书阁。不过秘籍昂贵，普通人家完全支付不起，所以就造成了两极分化的现象，越有钱的人家资源越多，家中小辈越是厉害；越穷的平民家庭里孩子的资源越少，有的甚至连基础拳法都接触不到。这便是江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羽终于将想要找的剑法挑出。
“掌柜的，我要这两本。”他走到台前。
“哦？”中年男子眯起眼，看着台上的《三阳剑法》和《风轻三式》说道：“没想到少侠如此有眼光。这三阳剑是快剑，习者可以将其中招式融入到任意剑法之中，奇妙无穷；而后面一本则是一套配合着剑法的步法，啧啧......少侠好眼力啊，好眼力！”
陆羽才不愿意听此人说什么，直接问道：“不知两本共要多少银两？”
男子再次打量了陆羽一番，最终说道：“二百两。这两本书每本都是......”
“嗯。”陆羽不等他说完，直接从怀中摸出二百官银放在柜台上，拿书离去。
“这......！”不止是掌柜的，就连一旁的二愣子也直了眼。正常的买家都是先付家族的支票，然后让老板自己去钱庄兑钱。毕竟是大数，钱庄又会收取交易费，所以店家往往会开出优惠争取直接交易，但陆羽......
“二愣子！还不快去送送贵客！”
“是！”
......
第九十章 你会不会离开我
“你们知道陆羽在哪里么。”
黑风峡谷，秦萱站在众山贼中间，目光中泛着冷意。
“呵呵，陆羽？那***是什么玩意儿？老子只知道你这小娘皮长得不错，在床上定然很浪。”守山山贼哈哈大笑，将手中斩马刀收回腰间。
“弟兄们，捉住她！注意别把她弄伤了！”
众山贼一哄而上，如此美女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居然主动送上门来，那还不......咦。怎么回事？
炎炎夏日本就高温，而此刻的温度竟莫名其妙地提高到了连呼吸都被融化的程度。
秦萱站在包围圈中，葱指指向为首一人。
“破道七十二·灰炽。”
“啊——啊啊啊——！！！”仿佛血液都开始沸腾，极端的温度让众山贼惨叫迭起。
嘭！嘭嘭嘭嘭嘭嘭——！！！
六名山贼的身体在高温中爆炸开来，骨灰飘洒而落，地上一片残骸。
剩下一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梦醒。
“所以，你知道陆羽在哪里么。”秦萱将目光转回到这个看起来比较听话的山贼身上，轻轻问道。
“是...是...陆家三，三少爷吗....”他已经语无伦次。
“嗯。”一团火焰出现在秦萱的掌中。
“别，别杀我...我知道...我见过他...我见过他！”此人正是当日在驿站那里没追上陆羽的马贼，见仙女要杀自己，立刻全部招来。
“......他跑向了陆家的方向，并没被弟兄们抓住，现在应该还活着，其余的...我......”
秦萱皱了皱眉，丢出手中火球。
呼。
......
陆羽回到张家大院时陆云依然在练拳练轻功，他将所买的东西放在桌前，对陆云说道：“四弟，这两本书你拿去。”
“啊？啥书？”陆云擦了擦汗，跑到石桌旁。
《三阳剑法》和《风轻三式》的名字异常扎眼。
“这......这是大哥用过的剑法！这....”他说不出话来，陆羽的礼物有点贵重了。
“嗯，是我在书店买的，你先用着吧。你身上的钱先好好留着，抓紧练武吧。”陆羽拍了拍陆云的肩，走进自己的屋子。
“三哥......”
......
“羽哥，你回来啦？”花舞坐在床上，见陆羽回来心情顿时大好。
她的修炼已经步入正轨，虽然才一天，但以她的领悟力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今后该怎样修炼、怎样变成和陆羽一样的“仙人”。
“嗯，怎么样了，有进展么？”陆羽坐下来问道。
“你看！”她甜甜一笑，张开白嫩的手掌。
一道浅绿色灵力缓缓汇集在掌中，她将手掌合拢，伸出食指。灵力顺着指尖盘旋在其上，萦绕不绝。
“这！”陆羽大骇，这才一天啊！
一天就步入了炼气一层？！就能控制灵力了？！就能......
好吧，他终于明白别人看自己修炼速度时的心情了。
“嘻嘻，羽哥，我有进步没？”她很喜欢看到陆羽吃惊的样子，因为这代表着他很满意，非常满意。
她很满足。
“嗯...咳咳。小舞，你的天赋非常逆天，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对陌生人说起自己的体质，否则会像我之前一样被众人盯住，知道么。”
陆羽回忆起在凤鸾山的日子，真是惨不忍睹。自以为很正常的修炼、复仇，没想到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竟然是自己。仇恨遮蔽了双眼，忽略了危机，也葬送了自己的未来。他不想让这一幕在小舞身上重演。
“羽哥......以前..一定很难过的吧。”小舞慢慢收起笑意，苍白的小脸变得有些悲伤。她想象着，陆羽被众修为高深的怪物监视着的场景。
“小舞，你不要想太多，有我在，你没事的。”陆羽暖暖一笑，这是他安慰女孩子时的唯一方法。他要让她感到安全，要让她开心些。
这样才不会存下心魔，才能安心修炼。
看着陆羽的笑容，花舞似乎被触到了某根心弦，眼泪竟不由自主的流下，如同决堤。
“小舞...怎么了.....哎...”陆羽顿时没了主意，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他最怕女孩子哭，夏芊儿哭、唐婉哭，他都不知道怎么哄。
“呜呜呜.....”花舞从小被陆峰捡回陆家大院，虽然能够以养女的名义生活，但过的却是侍女的日子。毕竟没人会对一个弃婴真当宝贝女儿看待的，何况陆家小辈众多。
但从陆羽出现的那天起，就变了。
陆羽的才华横溢，让陆峰刮目相看，陆羽每日都会陪她一会儿，虽然有时只是安静地呆在一起，不过那种氛围很是让她心动。陆羽被收为了养子，常年侍奉在二夫人身边的她也得到了宠爱。家丁们开始称她为“小姐”，陆云不再看不起她。
都是因为他，眼前的男人。
花舞扑在陆羽怀里，哭得让人心碎。
没人对她这么好过，更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陆家灭亡之后，几乎一直是陆羽在撑起大局，一切都是陆羽在安排，有陆羽在就不会有危险，陆羽就像一道厚重的墙，就像雨天时的屋檐，可以依靠、可以依赖。
“嗷呜~”小苍从陆羽袖中窜出，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们二人。
“呃...小舞....好啦，我不是在呢么。”陆羽轻轻将她抱住，不知如何是好。
小苍的腿伤已经痊愈，她一跃而起，顺着陆羽的胳臂爬上了他的肩，尾巴轻摇，扫着他的脸。
这是几个意思......
花舞依然在哭，陆羽看了一眼小苍，她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连妹妹也不放过...”......
“好啦好啦，乖。”陆羽忍着被狼尾扫脸的痒意，轻轻拍了拍小舞的背。
花舞抬起头，红红的眼睛让他顿生怜意，他不禁也猜到了，小舞之前的生活一定很苦，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无忧无虑。
“羽哥.....你会不会....离开我...”她抽泣着，很认真的，问出这句话。
“不会的。”陆羽没有犹豫，揉了揉她的头，同样认真的回答道。小苍的尾巴此时悄悄在陆羽背上狠命拍了一下。
她听到他的答案，嫣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