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3 现在是我的了
神话传说里，黄泉路阴森可怖，这是死者通往来生的道路。
路明非走来，却是别样风景。
黄泉常年昏暗无光，天空似是暗红，又似昏黄，站在高处远远望去，便可见到蜿蜒绵长黄土路。
路两旁盛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血红色，花瓣弯曲细长，偶有扑腾银色翅膀的蝴蝶，在彼岸花海里翩翩起舞。
它们吸食彼岸花花蜜，在其中穿梭，翅膀扑闪间，抖落泛着荧光的粉，闪烁出万千华光，一幕幕人世界悲欢离合。
远处响起巨大动静，惊了蝴蝶，它们四处逃窜，躲在花瓣后面，小心翼翼向外张望。
是大妖怪么？
但……那个！
他们不动了。
呆呆地看着远方席卷天地的恐怖龙卷。
阳间的气息……
黄泉多少年没来过阳间的人了？
但这个龙卷，来者到底是谁！
有好奇的蝴蝶偷偷探出脑袋，向前张望。
只是一眼，他们忙不迭逃走，飞的急的，甚至掉在地上，摔进彼岸花落下的花瓣中，晕头晃脑。
小右耳坐在龙爪边缘，晃着双腿。
她一双小手托着下巴，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我很胆小”“很好欺负”的感觉。
黄泉规则对外来者起效，路明非无法回头，但作为土生土长妖怪的小右耳可以。
不过，就算看不到后方，但路明非也能大概想象身后情况。
一头头大妖怪被锁链串起，路明非牵着，在地上拖行。
他们鼻青脸肿，赤鬼断缴，狐妖秃毛，鸦天狗折断翅膀，一个比一个凄惨。
至于串联他们的锁链，也是妖物，通体青色，顶端有一双赤红眼睛，此刻一只已经瞎了，一只有气无力睁着。
队伍岩棉数里，分外磅礴，这些全是路明非的战利品。
路明非头顶气象过于惊人，虽然震慑力很强，但总有些自视甚高的妖怪分不清敌我实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
这也和妖怪天性有关，他们本就容易冲动，难以控制本性，特别是面对路明非这等级别的诱惑，须知，路明非恐怖气象一方面代表他的恐怖实力，一方面也意味着天大诱惑，若有妖怪吞食路明非，好处难以想象，甚至一步间登临大妖怪顶点，也有可能。
但吞食路明非嘛，想法是好的，只是过来的妖怪不是死了就是成路明非的战利品。
路明非直感强大，而且说道黄泉，他亲切的好似回家，在无望天路明非能判断一人罪孽善恶，这异世界黄泉，路明非惊讶发现他也能做到类似的事。
路明非能模糊感应妖怪身上业力。
和大妖怪小妖怪不同，所谓业力，在路明非看来，大约就是罪孽，有的大妖怪或许醇善，有的小妖怪也可能罪孽深重。
只是一路行来，碰到都是大妖，杀了些，绑了些，小妖怪只有最初的右耳。
路明非垂下眼眸，小右耳心情似乎很好，晃着腿，哼着歌，脸上还带着笑。
软乎乎的傻呆呆的笑。
这笑忽的凝固。
路明非只是投来目光，但在小右耳感觉，就好似一座山峰压在头顶，呼吸不畅，动弹不得。
“大……大人。”
“很久没新妖怪了。”
“是……是啊。”
小右耳赔笑。
路明非黄金瞳疑惑。
“这是为何？”
小右耳只笑，不说话。
她也不敢说。
为什么没妖怪您不知道么？
这边妖气和您气象纠缠一起，八百里外都看得见。
大妖怪是冲动，不是傻，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这么想完，小右耳自己都惊呆了。
等等，等等！
我在干什么啊！
我怎么敢对大人编排这些！
右耳啊右耳，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她痛定思痛，努力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大人。
对。
都怪大人太仁慈啦。
小右耳从来没见过路明非这样的大妖怪。
对人也太温柔了。
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怪。
证据的话，显而易见不是么，看看路明非后面拖着的那些吧，牛鬼，狐妖，大天狗，一个比一个恐怖，一个比一个吓人，属于以前的右耳远远看一眼就得落荒而逃的大人物。
现在呢？
被大人串起来拖着不说，还得对自己这个小妖怪毕恭毕敬。
路明非留这些大妖怪性命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就是情报，对于黄泉的了解，天皇墓所在，以及路明非之前的那个外来者，路明非猜测很可能是源稚生的存在，又在何处。
这些情报不是右耳一个小小妖怪可以知道的。
地位越高，知道的隐秘越多，这道理放在黄泉妖怪也适用。
起初小右耳是抗拒的，她是小妖怪嘛，是黄泉最差劲的了，别说质问大妖，换在从前，让她站在这些大妖怪面前都不可能，腿早吓软啦。
不过有路明非在。
肆无忌惮散发气场的大妖们纷纷将之收起，努力用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对小右耳扯出一个谄媚的笑。
这方面他们有必要向芬格尔学习，笑得谄媚说来简单，想要做到感情充沛饱满，就很难啦。
小右耳还是怕，偷偷瞄一眼路明非，路明非神游天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小右耳赶紧收回目光，下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居然直视大人啦，而且直视大人居然还没死，真刺激真刺激！
小右耳鼓起勇气干活，一个大妖又一个大妖问话，她很努力了，想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无奈圆嘟嘟小脸丝毫找不出骇人味道，哪怕凶巴巴，也叫人想上手掐两把。
但当小右耳听到吓人的大天狗对她说“您”时，小右耳瞪大眼睛，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您……”
这是在叫我？
诶……
好……好厉害！
我好厉害！
不不不。
是大人好厉害！
小右耳兴奋的活蹦乱跳。
问话很快也熟练起来。
小右耳握着迷你毛笔，在荷花叶上奋笔疾书。
很快给路明非呈上情报。
她小声呼唤着。
“大人。”
“大人。”
路明非从漫长感悟中回神。
见路明非看来，小右耳欢喜地把荷叶高举过头。
“您看，大人。”
“都好啦。”
路明非点头。
“好。”
他取来荷叶，一目十行。
果然。
很多信息验证了路明非的猜测。
这个名叫黄泉的尼伯龙根，和外界时间流逝不同。
路明非在源稚生进入黄泉后没多久跟上。
而在皇权，外来者的消息早在一月前就开始流传。
另外，关于外来者，也就是源稚生的消息。
很不巧，路明非的战利品中，没有人见过源稚生。
虽然他们都对源稚生垂涎三尺，很想吞食掉这个外来者。
但是黄泉太大。
等他们得到消息兴冲冲赶去，源稚生已经不在。
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战场。
路明非关注战场变化。
最开始战场很惨烈，虽然都是妖怪尸体，但是从战场残留痕迹能看出，源稚生打得很勉强，原地残留很多源稚生的血，妖怪尸体也残缺不全。
但是随着战斗次数增多，源稚生飞快进步。
本来只能勉强解决的妖怪，后来干净利落。
有大妖怪百目看过战场后感叹。
“何等恐怖的天赋。”
最新一次得到源稚生信息，是在枯骨林。
小右耳很细心，虽然她妖力低微，但是头脑出人意料的很是灵光。
小右耳简单分析过情报，得出结论，外来者源稚生的去向，是三途和。
路明非看出，写三途和时，小右耳的手都在颤抖。
她这是在害怕。
三途和……
路明非沉吟。
荷叶情报从头到尾看一遍，路明非心中大约有了计较。
说来，天皇墓……
这么多大妖怪，竟没一人听说过天皇墓。
不要说天皇墓在哪里，就连天皇墓这个名字也没听过。
很奇怪。
小沙弥引路时分明提到，天皇墓在黄泉深处。
还有，那个小沙弥呢？
他怎么不见了？
问题有很多。
路明非看向前方，缓缓抬头，目光投向黄泉天空。
说起来，最令路明非在意的。
是他能感应到此方世界妖怪们的业力。
分明他是第一次到这黄泉。
想来想去，唯一可能也就是，无望天。
路明非是无望天的阎罗，在这同为死后世界的黄泉，或许有某种微妙联系。
所以……
路明非心中一动。
他再次尝试呼唤无望天，但很可惜，结果依旧，无望天毫无反应。
无望天是阎罗的外罡内天地，脱胎于阴曹地府，这里干脆就是地府，两者应当存在某种联系，路明非能看见业力就是证明，他之前出神，便是在感应此方世界，试图找出黄泉尼伯龙根和无望天的联系。
可惜过去这么久，也没眉目。
或许，天皇墓。
找到黄泉核心所在。
路明非再次看向荷叶。
三途和么？
源稚生毕竟是天照命，或许知道一些什么。
“给我讲讲三途和。”
“是，大人。”
小右耳毕恭毕敬。
三途和是黄泉最为凶险之地。
自古以来，有关黄泉的传说长盛不衰，人们对死后世界总抱有浓烈好奇，彼岸花，三途和，奈何桥，忘川，三生石，十殿阎罗，地藏菩萨。
路明非如今所在黄泉，本质是尼伯龙根，且位于日本，与远东古老传说的死后世界有些相像，却似是而非。
这里有彼岸花，有黄泉路，有三途和有奈何桥，却没有十殿阎罗这等负责掌管一界阴司的存在。
纵观黄泉局势，可说诸侯割据，群雄逐鹿。
比如源稚生之前曾去的枯骨林，便是一群白骨妖的领地。
在众多领地中，三途和是最恐怖最凶险的一个。
这是唯一一个不知道谁统治的凶地。
妖怪们只看到，所有试图前往三途和的妖怪，再也没有一个出来。
甚至有曾经强大一时的顶级大妖怪，率麾下八百鬼众，掀起夜游，威视遮天蔽日，攻入三途和。
彼时，整座黄泉翘首以待，无数妖怪静静等待着。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
三途和还是那座三途和。
攻入其中的妖怪浩浩荡荡。
却无一人出来。
自此，三途和列作禁区，乃绝凶之地，再无一个妖怪敢于踏入。
小右耳说着说着，忽然一顿。
她瑟瑟发抖地看着前方。
那是一个数十米高的庞然大物。
人类外形，头生双角，；拎着酒桶，熏熏然，时不时打个酒嗝。
“酒酒酒酒……”
小右耳瞠目结舌。
“酒吞童子！”
路明非目光从酒吞童子身上移开，看向旁边插在地上的狼牙棒。
“哦，来啦！”
酒吞童子打嗝，喷出熏人酒气。
“听说有个很厉害的家伙。”
酒吞童子眯眼，眼中是路明非头顶恐怖气象。
“喔喔。”
“真不得了啊。。”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
路明非想起来，这家伙的话，小右耳提到过，是黄泉最厉害的大妖之一，对于领地没多大兴趣，嗜好饮酒，还有战斗。
不过战斗这个没必要多提，毕竟黄泉的妖怪，不好战斗才是比较奇怪的。
“专程等我么？”
“是啊。”
酒吞童子拍着肚子。
“来自阳世的大妖。”
“哇呀呀。”
“本大爷也很久没听闻来自阳世的消息啦。”
“那帮阴阳师怎么样。”
如果在这里是源稚生，大概还能聊两句，所谓阴阳师，也就是数百年前的炼金师，属于这个国家的混血种。
但在这里的是路明非。
他不了解阴阳师，也没那个兴趣闲聊。
“也见过了。”
“让路。”
酒吞童子咕咚咕咚灌酒，拎起狼牙棒，缓缓起身。
原来之前那般庞然大物，竟还只是坐着。
小右耳吓得哇哇乱叫，抱着脑袋缩在路明非手掌。
“本大爷难得过来。”
“不好好打一场，怎么可能走。”
酒吞童子挥手。
停在远处的鬼车飞上高空，四个轮子燃起火焰。
路明非黄金瞳一闪。
“那是……”
“鬼车。”
令人意外，·小右耳居然还能说话。
她透过指缝偷看。
“大……大人。”
“那是鬼车。”
“一种特殊的妖怪。”
“可以代步。”
路明非点点头。
“不错。”
“我很满意。”
酒吞童子瞪着眼睛。
“你满意？”
“你满意什么！”
“这是本大爷的车！”
“嗯。”
路明非说。
“现在是我的了。”
584 希望
路明非折断酒吞童子犄角，这头名声响彻黄泉的大妖哼哼着，有气无力。
引以为傲的武器狼牙棒段成两截，滚在地上。
酒吞童子全身甲胄碎成一片一片，很是凄惨。
路明非微微皱眉。
酒吞童子此刻双目泛着金光。
对了，记得小右耳提过，传说中酒吞童子有一定八岐大蛇血脉。
所以这家伙其实也是龙裔。
“想活还是想死？”
路明非抵住酒吞童子眉心。
酒吞童子凶焰滔天，好像妖怪都是这样，一个比一个疯，打起来不要命。
“那还用说！”
酒吞童子叫嚣。
“本大爷当然是想活了！”
路明非龙爪顿了顿。
确认似的看了看酒吞童子双眼，没错，不是说谎。
“知道三途和怎么走么？”
酒吞童子闻言，神色一变。
“你要去三途和！”
“不不不。”
“我不去！”
“别想让本大爷去三途和！”
路明非点头。
“很好，看来你知道。”
路明非一扯锁链，青锁妖蟒蛇般席卷而来，酒吞童子瞪大眼，他看到锁链上穿着的那些妖怪，瞬间猜出自己的下场。
被串起来这种事，不要啊！
“等一下！等一下！”
酒吞童子大叫。
“我可以自己来，不用您动手！”
酒吞童子眼珠子一转，看到路明非手心的小右耳，这小妖怪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一直在路明非手心呆着，战斗全程也没放下。
有了。
酒吞童子计上心来。
他对路明非笑。
“我可以自己来，自己来！”
一阵烟雾升腾而起，完全笼罩住酒吞童子身形。
路明非退后一步。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疯。
烟雾散去。
庞大的酒吞童子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一个迷你大小的女孩。
肉嘟嘟的，一身盔甲，露着肚脐，腰间别着一个可爱小葫芦，大概是酒壶。
小右耳瞪大眼睛。
还……还有这种事！
酒吞童子呢！
小右耳东张西望，最后，果然还是没办法，她看着那个迷你狼牙棒，或者说这玩意是大号棒棒糖都有人信的武器。
“你……你你你！”
小右耳伸手指着。
“你该不会就是酒吞童子吧！”
小女孩脸红扑扑的。
“当然是本大爷啦！”
没错了，本大爷的口癖还在。
只是这家伙现在的样子，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之前那个黄泉一等一的大妖怪酒吞童子联系到一起。
不，也不能这样说。
仔细看一看的话……
这小女孩红扑扑的脸蛋，搞不好是喝酒喝的吧！
‘’老大！老大！
真·酒吞童子屁颠颠的跑过来。
狼牙棒被她拖在地上，磕碰到小石头，飞起来又是落回去。
“您要去鬼城吧。”
“我带您啊。”
酒吞童子吹一声口哨。
四个轮子燃烧火焰的鬼车从远处飞来。
这是大妖怪用以代步的工具，鬼车。
鬼车有面孔的。在车轮的火焰上，是一张老人的脸。
鬼车看向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准备给路明非介绍，就看到鬼车自顾自飞到路明非面前，降低高度，敞开车帘。
酒吞童子：……
小女孩模样酒吞童子的脸很快就鼓了起来，该死的，本大爷只是输了，还没死呢！
小右耳忍俊不禁，噗嗤笑了
路明非迈步入鬼车，座椅靠背自动下限，以适应路明非身体，很舒服，大概最顶尖的人体工程已也比不上，毕竟鬼车可是活物。
酒吞童子扛着狼牙棒，吭哧吭哧爬上车。
体型变小虽然行动起来是麻烦了一点，但这就是大妖怪的智慧啦，小体型能在路明非这里得到优待，牺牲一点行动上的自由，也不是不能接受。
鬼车是可以变大的，这点在路明非进入鬼车时，就已明了。
说来这也正常，毕竟鬼车作为大妖怪们代步工具存在，若无法自由控制大小，怎么适应大妖怪们千奇百怪的体型。
路明非没有下令让鬼车变大。
青锁妖一端还被他握在手中，妖怪们串在一起，落在车外。
他们眼巴巴盯着鬼车。
路明非松开青锁妖。
本以为自己也得跟上去的妖怪们，竟是看到青锁妖从鬼车中落下。
他们瞪大眼睛。
这是……
自由了！
青锁妖很上道，穿行一周，解开众妖。
一只只妖怪从地上爬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搞不懂路明非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被放过了么？
自己重获自由了？
真有这么简单的事？
这时，他们听到那个可怕少年人的声音从鬼车中传出。
“我得走了。”
“跟上还是离开，你们随意。”
酒吞童子正襟危坐，闻言，奇怪的向路明非方向投去一眼。
这就放了？
都是挺厉害的妖怪。
抓起来当手下不好么？
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黄泉之外的大妖怪吧，不屑于手下什么的。
路明非吩咐完，没有在意这些妖怪的选择，对鬼车道一句“起”，四个车轮腾起火焰，鬼车缓缓起飞。
鬼车飞行高度很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对鬼车来说，承载路明非可比承载大妖怪还要吃力，好像坐在这上面的不是妖怪，当然也不是人类，而是雄伟高山。
“大人！”
小右耳一直向后张望。
“他们跟上来啦。”
酒吞童子不安分的晃荡双腿。
其实跟上来才是正常的事吧。
妖怪本就是向往强者的一种存在。
特别是像路明非这等强者。
那么……你会怎么办呢？
酒吞童子偷偷打量路明非。
路明非没有反应。
似乎，有没有妖怪跟上来，或者有多少妖怪跟上来，对路明非而言，都没有意义。
有鬼车代步，黄泉路行来也显得轻松悠闲。
一直到抵达鬼城，路明非再无一次出手。
不是说没遇到妖怪。
妖怪这种存在，多少是有点蠢的。
很多时候他们眼里只会看到好处，忽略坏处。
看到路明非这么一个大补之物，他们眼睛都红了，打不打得过先放一边，打了再说，这大概就是所有妖怪的内心写照。
不过，往往等级越高，妖怪智力也会相对应越高。
所以类似酒吞童子这等级别的大妖怪，倒再也没有遇到。
路明非想着，看一眼坐在旁边正捧着狼牙棒数上面利齿玩的小女孩。
酒吞童子眨眨眼。
“怎么啦，老大！”
酒吞童子扛起狼牙棒。
“要我出去打架么？”
酒吞童子兴冲冲的说。
路明非收回目光。
“不必。”
鬼车后方浩浩荡荡，妖怪队伍比之先前，壮大何止一倍。
有的是老面孔，败于路明非手中，比如大天狗，牛鬼，狐妖。
也有的是新面孔，他们甚至连路明非的面都没见到，留着口水冲上来，然后被跟随路明非的小弟们揍得哭爹喊娘。
这些不是路明非吩咐的。
完全是这些妖怪自觉进行的行为。
路明非不明白这些家伙在想什么，小右耳兴奋的哇哇乱叫。
“百鬼夜行！”
“这是新的百鬼夜行啊！”
“切，每件事！”
虽然酒吞童子说的话好像很不在意，但她的动作确实和小右耳一模一样，撅着屁股凑在后面，一双好似泛着星星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后面。
一个全新的百鬼势力诞生！
就算是她酒吞童子，也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热血沸腾。
宏图霸业自此始！
如果不是路明非就在旁边，酒吞童子八成已经跳着脚大吼大叫啦。
不，不是百鬼！
“以老大的实力！”
“区区百鬼而已怎么足够。”
“看着吧。”
“三百鬼，六百鬼，九百鬼！”
酒吞童子张开双臂，大声叫嚣，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
好像做到这一切的人不是路明非，是她。
“千鬼！”
“哈哈哈。”
“只有千鬼众才配得上老大的身份和实力啊。”
鬼车一路行来，宛如滚雪球，妖怪越来越多，甚至到后来，有的妖怪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赶来，跪在路边，只为能加入路明非麾下妖鬼众。
千鬼夜行在黄泉属于传说，不是随便什么妖怪收入麾下都能算数，魑魅魍魉根本不被放在眼中，只有真正的妖怪，才有资格列席。
鬼车后方，众妖怪沉默跟随，他们妖气升腾然后纠缠，宛如华盖，远远望去，可说壮观至极。
“有多少了。”
“四百……”
“才四百啊，看上去好多。”
“你在想什么，四百已经很厉害了好吧，知道整座黄全才多少四百鬼的势力么？”
小右耳和酒吞童子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小右耳这家伙变化还真大，路明非记得最开始碰到这家伙，小右耳胆子小的不行，跟个牛鬼说话都能下的瑟瑟发抖。
现在呢？
她居然能和酒吞童子这等大妖怪谈笑风生。
不得不说，习惯的力量真是可怕。
嗯……其实是因为酒吞童子现在这样子么？一米都不到的小个头，脸蛋红扑扑，可谁能想到这红扑扑的脸蛋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喝酒呢？
路明非这想法就是他不懂妖怪了。
妖怪看待彼此，体型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妖气。
大妖怪普通妖怪和小妖怪，三者妖气存在天壤之别。
以酒吞童子的妖气，小右耳本应该八百里外落荒而逃才对。
现在之所以还能和酒吞童子呆在一起甚至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路明非。
路明非宛如定海神针。
虽然他一直待在鬼车里，不曾出面，但路明非散发的气息，足以叫妖怪纳头便拜。
酒吞童子妖气确实很强，但在路明非身边，两者比较，就显得酒吞童子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了。
“而且，四百已经很多了。”
“真的很多啦。”
酒吞童子兴奋的连手带脚在那里比划。
“你要知道，老大这才走了多少路。”
“鬼城都还没到呢。”
“就已经有四百啦。”
“以后你能想象么！”
“哦哦！”
小右耳听得两眼直冒星星。
两个妖怪在这里聊天。
路明非沉吟着。
百鬼夜行啊。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是在哪里呢……
路明非悄悄额头。
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奇怪。
“你们记得。”
“黄泉有樱花的大妖怪么？”
小右耳和酒吞童子面面相觑。
小右耳一脸茫然，所谓的大妖怪那可都是站在黄泉顶点的存在，听过其中几个已经是小右耳消息灵通了，什么和樱花相关的，小右耳完全听都没听过。
酒吞童子皱着眉头。
“”樱花妖，樱花妖……
她摇摇头。
“樱花化形的妖怪倒是有，老大你要多少能给您抓多少过来，但是大妖怪嘛。”
“反正我是没听过。”
路明非安静一会。
“这样啊。”
他轻轻叹息。
是错觉么？
可是和黄泉妖怪有关系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总是想起绘梨衣的脸。
等等，这是！
闭目的路明非，忽然感觉到什么。
是此方小世界，或者说，是这座尼伯龙根的……关键枢纽。
不仅如此。
路明非感觉到了。
无望天的气息。
胸膛内心脏蓦然一动。
鬼车一震。
小右耳跳起又落下。
她惊慌失措的摇头摆脑。
“怎么啦怎么啦！”
“打雷了么！”
小右耳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酒吞童子一巴掌糊在着小家伙头顶。
“安静点！”
酒吞童子面色严肃。
“老大……发现了什么！”
小右耳顺着酒吞童子的目光看向路明非。
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刚才她听到的所谓经雷，不是真的雷霆，而是来源于路明非胸膛。
是路明非的心跳。
后方，四百妖鬼齐齐下跪，低下头颅，沉默的死寂蔓延开来，宛如大山横亘头顶。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感觉到，妖鬼众的首领，那位最前方鬼车之中的存在，第一次散发出属于他的气息。
应该说，主动散发。
这感觉太恐怖了。
他们仿佛回到自己还只是小妖怪的时候。
面对大妖的感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天大的煎熬。
终于，在他们彻底支撑不住钱。
恐怖的压力撤去。
他们可以自由呼吸了。
但没有人站起来。
他们还是乖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鬼车中，路明非缓缓睁开双眼。
他在笑。
虽然青铜面具的脸看不出神情，但路明非确确实实在笑。
就在刚才，路明非感觉到了。
无望天的异动。
自从来到此方世界，只能感知，却无法使用的无望天。
路明非第一次感觉到其主动传达出信息。
无望天饿了。
饿了就需要进食。
那么，外罡强者内天地的资粮，自然是另一位外罡强者的内天地啦。
龙族世界没有外罡。
但没关系。
有尼伯龙根。
路明非向前一指。
“那是什么？”
小右耳张望。
“哦，是鬼城。”
“大人，大人，我们到鬼城了诶！”
“鬼城。”
路明非缓缓点头。
“很好。”
“我很满意。”
酒吞童子一阵恶寒。
等等，这句话好耳熟。
PS：这两天感冒了，没力气，很抱歉，应该是第二次，果然还是中招了。
585 鬼城
鬼城。
阴惨惨城墙铺陈开来。
车帘自动拉开，好让路明非视线一览无余。
小右耳抖弱筛糠，只敢透过指缝张望。
“鬼城是黄泉数一数二的大组织。”
酒吞童子神情凝重。
听路明非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这是对鬼城起了兴趣。
跟看上她的鬼车一样。
经历过最开始的惊讶后，酒吞童子兴奋起来。
很好。
这才是他看中的老大嘛。
单纯收服一千头妖怪，这可算不上是千鬼夜行，必须用拳头把那些妖怪组织都给打服，建立起威名，这样才行。
路明非也是，如此多妖怪追随，一方面是他本身强大，另外一方面，也跟酒吞童子有关。
正是在路明非击败酒吞童子后，妖怪们才下定决心追随。
所以，击败酒吞童子大概就是路明非宏图霸业的起点。
而眼前的鬼城，是第二站。
酒吞童子摩拳擦掌，她很期待接下来的战争，如果能辅助路明非站到整座黄泉的顶点，她酒吞童子肯定也能成为绝对的大人物吧。
想一想就热血沸腾。
鬼车后，追随的众多妖怪，沉默不语，散发着妖气，以此证明他们存在。
路明非眺望鬼城。
没有白骨，没哟血流，看起来平平无奇。
让路明非稍微有些失望。
鬼城大门缓缓放下。
小右耳惊呆了。
“开……开正门。
“我还以为鬼城正门只是装饰
“原来真的能开啊。
酒吞童子翻着白眼。
“这么大一个正门摆在这里怎么会只是装饰
“以前不开，只是没碰到值得开正门迎接的人而已。
“现在嘛。
酒吞童子双手叉腰，昂着脑袋，露在外面的小肚脐也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老大来啦！
“我们无敌的老大！
“鬼城当然必须得开正门啦！
“不然就是对老大的不敬！
酒吞童子哼一声。
“如果敢对老大不敬，我们就把这做什么鬼城给平了。
“所……所以……
小右耳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
“那些人。
“也都是来迎接大人的么？
“什么？
酒吞童子似乎沉浸在了什么奇怪的幻想里面，留着口水傻笑，以至于完全没听到小右耳的话。
等她反应过来，看向前面，酒吞童子差点没跳起来，脑袋砸到车顶。
“什……什么！”
只见无数披着甲胄的士兵，潮水一样从鬼城之中涌出。
数量太多，以至于远远看去，鬼城之前都被染成甲胄的黑色。
这一幕看去无比壮观。
小右耳还在傻乎乎的问这些人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专程迎接大人的么？
酒吞童子满马车找狼牙棒，扛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吵死了吵死了！”
酒吞童子不耐烦。
小右耳下的缩起来。
酒吞童子抓抓脸，呼出一口气。
就算不看在路明非的面子上，这么长时间和这家伙拌嘴，酒吞童子也着实觉得这小妖怪人不错。
看她着胆小样子，酒吞童子也不舍得再说重口。
“是不是来迎接老大。”
“你自己不会长眼睛去看啊。”
“这是要打仗！”
“想一想。”
“怎么会有人开宴会然后披甲胄的啊。”
小右耳瞪大眼睛。
“打……打仗！”
她抖的更频繁啦。
士兵甲胄破破烂烂，手持武器也大多生锈，但无论甲胄还是武器，表面都泛着一层幽光，和他们眼眶内跳动的绿色鬼火相互呼应，让人很是在意。
特别是大军最前方的将军。
那人骑骷髅马，浑身燃烧绿色火焰。
将军仿佛能和路明非对视。
“来自外界的大妖。”
“黄泉不欢迎你。”
“前方禁行。”
“此路不通。”
路明非看了将军一眼。
也只是一眼。
随后他的目光掠开，将整个军阵尽收眼底。
“两军对垒。”
路明非点头。
“很好。”
路明非轻敲扶手。
鬼车抖了抖，车轮上燃烧火焰形成的老人脑袋，露出痛苦神色。
没办法，鬼车还是硬着头皮，顶着对面大军恐怖气势，缓缓前行。
小右耳不停吞着口水。
酒吞童子已经过了最开始担心害怕如临大敌的时期。
现在的她兴奋到不行。
整个人都要燃起来啦。
战斗！战斗！战斗！
对妖怪，特别是对于酒吞童子这等大妖怪来说，没什么事能比战斗更能令人兴奋的了。
“你！”
鬼将军愤怒一百剃刀。
刀气激射，在地上割出一条深深裂痕。
正在路明非必经之路上。
“听到了么？”
“我说。”
“此路不通。”
鬼车一顿。
有自我意识的代步工具，看来也不是很好。
路明非跺脚，鬼车浑身一震，继续前行。
路明非收回目光。
工具就是工具，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了，思想什么的，果然还是多余。
将军座下骷髅马烦躁的扬蹄。
鼻息间喷出绿色火焰。
“既然警告无用。”
将军举起剃刀。
“全军都有。”
轰隆！
这是无声又庞大的气势。
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静。
随着将军举起剃刀，他麾下的所有士卒，同一时间把头抬起。
小右耳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感觉头顶好像有一座高山，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酒吞童子龇牙咧嘴。
“鬼城镇守！”
“从来没见过你们出手。”
“原来这么强。”
“藏的真身啊。”
路明非目光投向大军上方，在鬼军头顶，一团云气盘旋，凝成骷髅投的模样，看上去很是骇人。
“老大！”
酒吞童子看向路明非，她这是想给路明非解释。
路明非摆手。
他没有回头。
路明非只是开口。
“听得见么？”
这声音很轻，却响在跟随路明非的每一个妖怪耳畔。
他们正努力承受来自鬼军的威压。
这是妖鬼组才有的势。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势，放眼黄泉，也是数一数二的级别。
普通妖怪面对这等庞大的势，可能只有一个后果，碾为肉泥。
他们还能站着，可见选择跟随路明非的妖怪，无一例外都是厉害角色。
当路明非的声音响起。
这些妖怪们纷纷抬头。
他们看向最前方的鬼车。
“既然尔等选择跟随。”
路明非平静的说。
“那么，我要向前。”
“同样选择项前者，迈步。”
四百多妖怪们神色都是一变。
有的挣扎，有的犹豫，有的彷徨，有的兴奋。
但是，当路明非那个轻飘飘的“走”字出口瞬间。
妖怪们所有的神情只剩下一个。
坚定。
“轰！”
大地跟着一震。
这一步迈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妖怪们只感觉镇压在头顶的庞然大山消失不见。
他们感觉到久违的轻松。
“看！”
“那是！”
有妖怪指着天空。
越来越多的妖怪抬起头。
他们暮光兴奋。
他们看到了。
那是……势！
属于他们的势。
路明非麾下众多妖怪聚集在一起，妖气无比庞大，同时也无比驳杂。
这种妖气吓吓小妖怪也就算了，面对真正厉害的大妖怪，起不到多大作用。
现在不同了。
因为路明非，驳杂妖气有了主心骨。
于是，属于他们的势也就成了。
在鬼军骷髅投云气对面，一团妖气翻滚着，汹涌着，很快形成一只青色龙头轮廓。
随着路明非一声“起”。
青色龙头双目绽放金光。
响彻在所有人脑海的大吼。
青龙仰天咆哮。
骷髅马嘶鸣，明显是受惊了，向后连退。
将军赶紧勒紧缰绳，止住坐骑。
他深深凝望那青龙云气。
浑身绿色火焰黯淡少许，又疼的明亮。
更加熊熊的燃烧。
将军再一次开口。
“你！”
“给我止步！”
酒吞童子气得哇哇乱叫。
在它看来对面这什么将军真是自不量力，咱们将军已然给了面子，亮出云气却没有立刻出手，可说是天大的恩典，这货还是执迷不悟，真叫人生气。
路明非却不然。
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欣赏。
“不错。”
路明非举起手，向前一挥。
“走。”
鬼车缓缓前进。
他们在青龙云气笼罩下，完全不惧对面的骷髅云气，四百妖鬼众一个个气势滔天，战斗，还是跟随强大主公战斗，他们双眼都在燃烧火焰。
“全军！”
将军高举他的武器。
“随我冲锋！”
鬼军这边的选择和路明非一样。
没有人退避。
面对面，硬碰硬。
路明非看看远处鬼城，似乎那里面有什么，以至于在路明非眼中，远处一动不动的鬼城，可比近在咫尺即将接战的鬼军重要得多。
酒吞童子眼珠咕噜噜一转。
他是个心思敏捷的妖怪，时刻关注着路明非的态度，自然也看出了路明非的漫不经心。
酒吞童子仔细打量鬼军首领，那个将军。
酒吞童子点点头。
“老大！”
酒吞童子单膝下跪，对路明非一抱拳。
“小小鬼将，不足挂齿。”
“哪里用得着老大您出手！”
“有小的我就够了。”
酒吞童子头一胎。
“我请战！”
路明非点点头，似乎带着笑意。
“准了。”
酒吞童子兴奋的差点吨吨吨给自己狂灌酒。
好歹她还记得这里是路明非面前，不好过于失态。
酒吞童子笑着站起。
“老大您就看好吧！”
酒吞童子扛着狼牙棒向前，纵身跃下鬼车。
后面的小右耳冲出来，在鬼车边缘对着下面大喊。
“小心啊，阿酒！”
听到小心，酒吞童子笑起来，听到后面那个阿酒，她面色就是一变。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她好歹也是皇权响当当的大妖怪！
两个组织终于接触了。
最开始交手的是酒吞童子和鬼将军。
酒吞童子从鬼车一跃而下，随着夏洛，体型不断变大，很快恢复本相，便回到原来那个数十米高的大妖怪。
酒吞童子张开血盆大口，高举狼牙棒，用力砸下。
鬼将军浑身的绿色火焰暴涨，扶摇直上，转瞬也形成一个和酒吞童子等高的怪物。
鬼将军横过剃刀，架住狼牙棒。
大地轰鸣，声势不亚于地震。
鬼军人仰马翻，四百妖鬼众跌跌撞撞，
鬼车飞在空中，却是无恙。
小右耳趴在窗户边，往下面看。
她张大嘴巴。
以鬼车所在高度望去，好似青色与黑色的潮水相碰撞，溅起的不是浪花，而是妖鬼尸体。
事实证明，鬼也会死的。
酒吞童子和鬼将军的战场宛如生命禁区。
所有靠近的妖鬼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那人呢！”
鬼将军怒吼。
“他怎么不下来。”
酒吞童子哈哈狂笑。
“想见我家老大……”
“就凭你！”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先过了我这关在说！”
狼牙棒和剃刀反复碰撞。
两个大妖怪的妖气也在厮杀。
战场不只是这一处。
还有他们之上。
两团云气战在一起。
青龙和骷髅，虽然他们只有头颅，但战斗起来丝毫不比下方战场来的简单。
而且两处战场息息相关。
当下方战场取得优势，上方云气就会相对应增强。
但双方实力旗鼓相当，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鬼车还在慢悠悠向前飞。
鬼军拼死向这边袭来。
但有四百妖鬼众阻拦。
特别是酒吞童子和鬼将军。
酒吞童子完全是豁出去的打法。
她命也不要，就要拖住鬼将军。
效果立竿见影。
鬼车有如暴风雨中劈波斩浪的一搜小舟。
无论战况如何激烈，鬼车只是自顾自向前飞。
一直飞到鬼城之前。
“大人，要进城了。”
“嗯。”
鬼车飞进鬼城。
“停。”
“是。”
鬼车悬浮半空。
路明非走出来，环顾四周。
一个人影也无。
没有人影也很正常，毕竟是鬼城。
只是，我都到这里了。
请君入瓮。
我已入瓮。
你还在等什么。
小右耳忽然惊慌失措的左顾右盼。
她感觉到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可是什么呢……
小右耳看看四周，看看天空，又看看地面。
总觉得这危机来自于四面八方。
可到底是……
路明非黄金瞳一闪。
来了。
鬼城城墙缓缓上升。
与此同时，鬼城之中建筑，所有屋舍，所有店家，统统好似活了过来。
天黑了。
云翻涌着。
一只猩红眼睛滚了出来，转两下，盯住路明非。
小右耳趴在地上，双手抱头。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呼吸也呼吸不了。
鬼车抖了抖，径直往下掉去。
只有路明非。
他还好端端立在半空。
“难怪我觉得有哪里奇怪。”
“原来。”
路明非饶有兴趣的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鬼城。
“这黄泉的鬼城，就是一个妖怪。”
586 一滴血
战场安静。
四百妖鬼众和鬼军，一时间都停了手上动作，他们回过头，呆呆看着那座活过来的城市。
“那……那到底是……”
双方都很惊讶。
他们是黄泉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但从未听过黄泉标志性的鬼城，竟也是妖怪。
酒吞童子咕咚咕咚给自己灌酒。
猩红色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喂，我说。”
“你们自己知道么？”
鬼将军眼眶鬼火跳动。
他不说话，此刻不说话就是答案。
酒吞童子嗤笑。
“还鬼城镇守呢，连自己镇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真有意思。”
鬼将军转过头，绿色鬼火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痕迹。
“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与我聊天。”
“你就不担心你的主公么？”
酒吞童子闻言，脸上不见丝毫忧虑神色。
这妖怪拍着肚子哈哈大笑。
“在说什么傻话啊你这家伙。”
“那位可是我的主公！”
“怎么可能出事！”
“再说啦！”
酒吞童子又给自己灌酒，用力擦嘴，目光凶狠。
“如果他连这点程度都没有，也就配不上我的主公啦！”
“这样啊。”
鬼将军收回目光。
“那就让在下，拭目以待吧。”
鬼车在摔到地上之前停住。
车轮上老头模样火焰，望着下方，心有余悸。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本坚硬的地面，此刻柔软起伏，看上去竟好似舌头。
或许这就是舌头，鬼城妖怪的消化器官。
小右耳紧紧抓着鬼车，方才没直接坠下。
刚才极速降落还是给这只小妖怪造成巨大影响。
小右耳扶着脑袋头晕眼花。
酒醉似的在地上赚几个圈，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小右耳瞪着眼睛看，又眨了眨，大惊失色。
“大……大大大人！”
路明非看看她，看看神色怯懦的鬼车面孔。
“你们在外等我。”
“是！”
小右耳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一阵狂风吹的小右耳睁不开眼睛。
她和鬼车都被路明非给扔远了。
恰好在鬼城大门合拢之前，被扔出了城。
小右耳这回真个摔成七荤八素。
除了酒吞童子往这个方向看来一眼，其余妖怪都是一眨不眨盯着鬼城。
不。
或许不应该用鬼城称呼。
原地哪有城市。
那是一个漆黑色巨大箱子。
路明非困在里面。
“那是……”
妖怪们神色紧张。
箱子表面遍布裂纹，这是要碎裂了么？有妖怪振奋的想。
但下一秒，所有裂纹分开，滚出猩红色眼珠，一阵混乱的无异议转动，看向四面八方。
密密麻麻眼珠布满黑箱，好似整个箱子只是眼珠的集合体，臃肿又肮脏，看到这一幕，哪怕再污秽的妖怪也打从心底里升起恶寒。
“这到底是……”
妖怪们绞尽脑汁思考，他们翻遍所有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出任何与眼前这怪模怪样东西符合的描述。
就算在场最见多识广的大妖怪酒吞童子和鬼将军，也一样。
但是。
尽管他们无法确定眼前这纸箱子到底是何来历，但是有一点是所有妖怪的共识。
这家伙很强。
不要说酒吞童子和鬼将军这两个大妖怪。
哪怕把在场所有妖怪叠在一起，也不是这鬼城的对手。
从妖气就看得出来。
鬼城的妖气遮天蔽日，形成浓厚的云，覆压而下，给人以天塌般的错觉。
鬼将军看一眼酒吞童子。
“希望你还能对你的主公有信心。”
酒吞童子神色僵了僵，又哈哈大笑。
“当然！”
“本大爷的主公，怎么可能倒在这种地方。”
“他啊。”
“可是要征服三途和的男人！”
鬼将军第一次表现出异样态度。
“三途和！”
“没错。”
鬼将军认真颔首。
“值得钦佩。”
此刻，在万众瞩目的鬼城之内。
路明非仰头。
无数双星红目光投向龙人。
路明非感觉到体表传来的异样。
想腐蚀我？
路明非体表鳞片色泽黯淡，好似经历岁月侵蚀。
但变化很快中段。
不再有鳞片黯淡，同时，这些鳞片也快速恢复正常。
不过如此。
肉质触手如长鞭晖来，要卷住路明非。
路明非一把抓住触手。
触手好似长蛇扭动不休。
其上粘液试图腐蚀路明非鳞片。
路明非手心燃烧火焰，顺着触手蔓延，一直到其根部。
在火焰扩散之前，触手断裂。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似的奇怪香味。
路明非心中一动。
这香竟也有问题。
换成寻常妖怪在此，怕是已经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路明非却是不受影响。
他可以搏杀三代种，真正实力却不止于此，或许在这之上，比如次代种。
当然，次代种路明非还没碰到过，孰高孰低，还得真正交手才见分晓。
“这些小伎俩，还是省省吧。”
路明非说。
“给我看看你真正的手段。”
鬼城安静了。
无数腥红眼睛丁着路明非，一动不动。
路明非精神一振。
来了！
是……
路明非抬头。
是上面！
密密麻麻的触手纠缠在一起，凝成麻花一般。
麻花最前端异化变大，形成锤子。
锤子砸向路明非。
路明非上冲。
龙爪在前，躯体旋转，转动越来越快，掀起风流龙卷，附近猩红眼珠纷纷闭上。
从今天起叫我战斗暴龙兽！
路明非差点没喊出来。
话出口前一瞬路明非反应过来。
等等，战斗暴龙兽是什么东西！
龙卷凿开触手团。
触手团好似凝固在半空。
轰的一声，触手团另一端炸开。
路明非从中冲出。
又有触手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
路明非这边扯过，用力断开，那边闪开，龙爪割断。
几根触手跟着路明非，穿来绕去，打了死结。
下方不知何时升起粘稠液体，咕咚冒泡，触手落在其中，升腾起阵阵烟雾，很快融化。
“刚好。”
路明非向下望去。
“让我洗个澡。”
路明非黄金瞳一闪，眯起眼，他好似在这下方看到了什么。
战场很快转移。
路明非冲到下方，一头扎入粘稠液体。
搞不好这玩意其实是鬼城妖怪的消化液。
路明非面不改色。
从前在九州时，征战天下，什么她没精力过，军人为了胜利，可以付出的事情太多太多。
从路明非体表，密密麻麻冒起泡泡，鳞片在辩驳，虽然在恢复，但这次恢复的速度远远追不上融化。
路明非转动黄金瞳垂眸看一眼。
不再关注。
鳞片是龙类器官，虽然看似好像甲胄，但这的的确确就是器官，也是有感觉的。
此时鳞片融化，在路明非感觉，便好似无数只蚂蚁在身上胡乱的爬行，同时还在用他们的口器噬咬路明非。
这感觉无异于一场酷刑。
再铮铮铁骨的硬汉经历这个，也得求饶，意志崩溃。
路明非呵一声。
舒坦。
当然，路明非未曾开口。
他憋着一口气。
直下水底。
这一路风平浪静，路明非做好经历危险的准备，但想象之中的危险，一个也没来。
疑惑刚起，路明非稍作思量，也就恍然。
这片液体大概是鬼城妖怪最大的手段。
连他自己的触手都能腐蚀。
这液体的强度可想而知。
其他手段在这液体面前，没有存在的必要。
也没有存在的可能。
路明非体表鳞片只剩下薄薄一层。
有的地方能看到精致血肉。
因为御座姿态，路明非鳞片之下血肉，也精美得宛如艺术品。
想杀我。
不行。
太慢了。
路明非落下。
这里原本是鬼城的地面，此刻看上去竟宛如一片血肉地毯。
路明非信步前行。
到了某个地方，路明非停下脚步。
在这里。
路明非低头去看。
这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地面，和其他地方看不出丝毫区别。
但路明非记得清楚。
液体最开始就是从这里冒出。
所以。
是在这下面吧。
路明非用力一挖。
无往不利的龙爪竟是碰到阻碍。
一时间破不开。
嗯……
路明非一点不气馁，反倒双眼一亮。
没错！
他知道自己这是找对地方啦。
鬼城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
越来越多的液体向路明非这里聚集。
路明非身周液体越来越是粘稠。
腐蚀力和压力都在呈指数级别增加。
路明非动了动脖子。
很好。
我开始痛啦。
黄金瞳越来越明亮。
路明非多少也注意到了。
分以前相比。
修行龙血武道和九州武道，性格方面简直判若两人。
激活龙血，特别是在激活龙血战斗的时候，路明非情绪总是格外容易激动，也格外暴躁。
或许这就是龙吧。
路明非目光投向地面那一点。
继续！
鬼城之外，妖鬼众和鬼军的战争告一段落。
他们暂时停战。
所有的妖怪都盯着鬼城。
路明非进去已经很久了。
鬼城还是老样子，没变化。
不得不叫人担心。
“大人！”
小右耳趴在鬼车上，遥望鬼城。
酒吞童子挠着头。
“不至于吧。”
酒吞童子嘀咕。
“不至于本大爷眼光这么差吧。”
“好不容易看中的老大，就这么没了？”
鬼将军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鬼将军眼眶鬼火跳动，好似正在思考着什么。
忽然，巨变发生了。
在鬼城上方，鬼城妖气和路明非气象纠缠在一处，宛如两条厮杀的龙，某一刻，云层散开，天穹撕裂，黄泉间回荡起缥缈歌谣，所有妖怪不由自主去听，双目失去神采。
气象无比浩大。
在此还能保持理智的也只有最顶尖的几个大妖怪。
酒吞童子和鬼将军。
他们深深凝望着天穹破洞。
“这是……”
“传说中的天动地哭！”
“嗯，本大爷也听说过，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
“传说，一旦有能力伤害到世界的大妖怪出世，便会出现天动地哭。”
“这是黄泉在预警。”
“宣告天下，这位存在的恐怖。”
酒吞童子挠着段角。
“确实，本大爷听得也差不多。”
“不过以前还以为只是传说。”
“没想到真有。”
“话说起来……”
酒吞童子一顿，在她目视方向，鬼城和路明非气象纠缠，蔚为壮观。
顿了一下后，酒吞童子继续开口。
“这引发天动地哭的……是谁？”
鬼将军沉吟不语。
是啊。
引发天动地哭的，是鬼城，还是路明非。
事实上鬼将军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
他一直镇守的鬼城，竟是活物，也是妖怪。
所以他这些年月的镇守，有何意义？
但……鬼将军总觉得有哪里蹊跷。
据他所知，鬼城就是鬼城，是黄泉的一部分。
“我有个问题。”
“你说。”
“可以伤害到这个世界。”
“那得是什么样的手段才可以？”
“你能想象么？”
酒吞童子严肃的想了想。
也只是想了想而已。
酒吞童子给自己灌酒，满不在乎挥手。
“老大肯定有老大的办法。”
“他很厉害的啦。”
“要不然怎么会是本大爷的老大。”
鬼将军安静。
早知道就不和这家伙说话了。
真是有够蠢的。
酒吞童子警惕的看他。
“我说你啊。”
“是不是在说本大爷的坏话。”
“没有。”
“哼，最好没有。”
酒吞童子挥挥狼牙棒。
这蠢货灵感还真够敏锐的。
鬼将军在心里暗暗说。
“天动地哭。”
“其实，也有这样一种可能吧。”
“既然伤害到这个世界，会引发天动地哭。”
“那么，如果鬼城将死。”
“会不会就是，伤害到这个世界了。”
酒吞童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鬼城……死？”
挠了两下脑袋，酒吞童子瞪大眼睛。
“你是说！”
…………
路明非挖开地面。
他一直往下。
鬼城用各种手段阻他。
粘稠液体，巨大触手，还有合拢死角。
但鬼城的所有手段在路明非面前都不够看。
当然，路明非也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龙爪几乎只剩下白骨。
不，那是黄金色骨头。
比世界上任何金属都要坚硬。
所以龙类不需要武器，他们自身就是最好的武器。
路明非一直挖到鬼城最深处。
到这里鬼城的反扑可说是丧心病狂。
像是一头濒临死亡的猛兽，不顾一切。
路明非一双手只剩骨头。
这武器不错。
终于，路明非寻找的那个东西，呈现在它面前。
那是一滴红色血液。
晶莹有如红玛瑙，泛着夺目光彩。
路明非靠近这滴血。
心脏跳动愈加剧烈。
路明非捂住胸口。
无望天……
我感觉到了，无望天的气息。
PS：先发后改。
587 前进
无望天在渴望。
想要吞噬眼前这一滴血。
路明非伸出手。
在指间接触到这滴血的时候，整座鬼城开始震动。
路明非浑身一震。
巨大压力覆盖在他身上。
鬼城轰隆作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整座城市开始解体。
看来这滴血是很重要的宝物。
路明非心想着。
也难怪无望天会如此渴望。
很好。
我开始期待起后面的事啦。
路明非既然有能力把这鬼城闹的天翻地覆，也就不会担心其最后反扑，在绝对实力的差距面前，临死前的呐喊，执教人觉得聒噪。
路明非牢牢握住这滴血。
这滴血很大，或许不应该用“滴”，“颗”这类量词更合适些。
握在手中，路明非感到一股灼烧感，这还只是在御座姿态下，如若不然，怕不只是灼烧那么简单，恐怖高温烫熟手部肌肉也有可能。
当路明非确实拿到血液，种种来源于鬼城的负面状态，一扫而空。
压力，腐蚀感，统统烟消云散。
双臂快速傅元，如时光倒流，骨头覆盖血管，然后筋膜脂肪肌肉和鳞片。
路明非低头凝视着一幕。
照理说，没有血肉用功，骨头只是架子，不可能自主活动。
路明非却无视这一点。
龙类骨骼不只是武器，本身还有活动能力，或许西方传说中的骨龙的确存在，但大概率和邪恶的死亡魔法没关系，真正原因的话……
骨骼上的炼金矩阵。
那些藤蔓般生长蔓延的天赋图文。
路明非越来越觉得龙类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工具，或者说中级战斗兵器，所有的设计保证了龙类在最险恶的环境，也能保持一定战斗力。
甚至失去全身血肉化作一副骨头架子还能继续战斗。
龙爪恢复如初，微微用力，鳞片下钢筋也似的肌肉隆起又放松，这份是远超常人想象的力量。
但那颗血还是完好如初。
破坏不了么？
还是我力量不够？
路明非打量着。
话说回来，我该怎么使用这颗血？
路明非陷入沉思。
来自无望天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路明非严肃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得冷静，得思考。
明非啊明非，你不是九州那个满脑子只知道打架的莽夫啦，现在你看过很多书，还知道科学和炼金，回到九州你也是一个读书人，谋定而后动的道理必须牢记。
路明非看着空空如也的龙爪发呆。
等等，他的战利品呢？
那么大一颗血跑哪去了？
路明非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有妖怪趁自己不注意偷走了。
可恶啊，居然敢偷到我头上！
路明非暴怒了。
应该说是在他即将暴怒的时候。
等等，这是……
路明非拍拍胸口，喉咙一动，有什么东西被咽了下去。
路明非：……
他好像知道刚才手里的那颗血跑哪去了。
哦，原来没妖怪啊。
我自己吃了。
那没事啦。
鬼城开始崩塌，显然，这颗血是类似于核心一类的存在，失去之后，鬼城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路明非没有在意。
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吞入腹中的那颗血。
路明非将之用血玛瑙称呼，看上去也很像不是么？
令人意外地，明明血玛瑙握在手中很是灼热，但是当路明非将之吞入腹，便感觉到一股清凉感席卷而下，仿佛隆冬腊月吞一块冰，大脑清凉，精神为之一振。
很古怪，清凉感走的不是食道，直接冲向心脏，随着心脏跳动，冰冷清凉感席卷全身，无望天的感觉，愈加清晰。
仿佛下一秒就能触手可及。
但这也只是仿佛。
恍惚间，路明非眼前浮现一座阴惨惨大门，他很眼熟，这是鬼门关，无望天的门户。
鬼门关后还有什么，影影重重，看不清。
路明非也不用看清，他完全能叫出那些名字。
路明非神色一动。
无望天。
多么亲切又熟悉的地方。
路明非下意识迈出一部，想进入鬼门关。
但他前进，鬼门关退后，路明非再进，鬼门关再退，明明相隔不远，却是咫尺天涯。
鬼门关虚影越来越淡，路明非索性停步，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鬼门关彻底消失。
这是……
还不够。
路明非努力回忆之前感觉。
鬼门关，不，应该说是无望天，近在咫尺。
但还是差了点什么。
而缺少之物，也呼之欲出。
黄泉的尼伯龙根。
九州的外罡内天地，和龙族世界的尼伯龙根，存在一定特殊联系。
现在，路明非似乎可以通过吸收尼伯龙根，补全无望天。
既然只有鬼城不够，那么路明非就去寻找更多类似的地方。
路明非冲天而起。
他感觉到飞行更轻松了。
好像世界都在下意识帮助他，托举他的躯体。
鬼城已经化作一片废墟，原地只剩下不停沦陷的深坑，大地向坑里倾斜，转眼恢复成平地。
“大人……”
鬼车上，右耳含泪呐喊。
“哭丧啊你。”
酒吞童子给自己灌酒。
“那可是咱们老大，你想什么呢。”
一个人影·突破地面，掀起土龙，扶摇直上，天空诸般气象交杂一处，暗沉沉云层之中，红色雷电闪烁不停。
平原上无数妖鬼俯首。
“这威压！”
酒吞童子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酒葫芦撒了一地。
鬼车拉起帘子，一阵风过，路明非坐在其内。
“大人！”
酒吞童子连忙下跪，深深低头，奇怪，明明大人经过一场恶斗，怎么气息不降反升，在此刻酒吞童子的感知之中，路明非宛如天地中心，整个天地都在配合路明非的行动。
“嗯。”
酒吞童子呼吸一停，而后轻轻松气，刚才那一瞬，酒吞童子感觉到一双黄金瞳投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一瞬他好似回到幼年，自己还只是小妖怪，在皇权挣扎求生的时期。
酒吞童子不会怀疑，只要路明非愿意，他可以轻松夺去自己性命。
好在路明非也只投来一瞬目光，否则酒吞童子怕是连单膝下跪都是勉强，非得五体投地不可。
比如身边这位。
哗啦啦声响。
鬼将军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鬼将军是战死的将军亡魂附着于铠甲最终形成的妖怪，此时他好似解体，战魂和铠甲的连接不再紧密，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鬼将军心中无比震撼。
这就是站在黄泉最顶点的大妖怪么？
竟有如此威能，实叫人不敢置信。
路明非微微皱眉。
我对力量的把握失衡了啊。
泄露了很多。
吸收鬼城核心果然给了我很多好处。
但这种凭空获得的力量，未经打磨，使用起来多少有些麻烦，运转不够自如。
这是路明非在九州养成的习惯，对于力量的掌握有偏执般的追求，非得百分百掌握不可，否则茶不思饭不想，心中像扎了根刺。
想要解决，也是简单，战斗即可。
“还有类似这鬼城的地方么？”
“有的！”
酒吞童子抢答。
“大人，黄泉共有三城二绝地，除开这座之外，还有另外两座，分别是在……”
酒吞童子用妖气模拟出地图，在半空显形，标出他们如今所在，而后箭头指示下面的路。
路明非定睛看去。
两座城越来越是靠近黄泉深处，恰在一条直线，道路尽头是三途和，路明非想起，那是情报中源稚生消失的地方。
很好。
路明非缓缓点头。
“去，下一座城。”
鬼车缓缓浮空，妖气氤氲滑盖，路明非的百鬼夜行再次启程。
鬼将军向后望去，哪里还有鬼城，他目光复杂。
镇守多年的鬼城，竟是活的，鬼将军说不出此刻心情究竟是和滋味。
“老弟。”
酒吞童子搭着他肩膀。
“以后咱可就是同僚啦。”
“一起给主公办事。”
“哥哥我作为前辈，得提醒你两句。”
“给主公办事呢，得竭尽全力，不能耍滑头。”
酒吞童子得意晃着葫芦，用眼睛瞅着鬼将军。
“来，你那还有酒吧，给前辈满上，前辈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鬼将军沉默不言，妖怪极度慕强，赢家通吃，既然路明非胜了，理所应当拥有一切，这一切中自然包括他和他的麾下。
鬼将军对路明非是服的，心服口服，他见过复苏的鬼城，自认为在鬼城面前自己毫无还手余地，而那般强大的存在也敌不过路明非。
跟随强者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和这没脸没皮的酒吞童子一起。
鬼将军思考着，刚才就应该拼死把这该死的酒吞给干掉。
他们很快抵达第二座鬼城。
令人意外的，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城市，白发白衣的雪女一族盘踞于此，她们是冰雪的宠儿，无数亲近冰雪属性的妖怪将之视作圣地。
路明非降下鬼车。
雪城悄无声息，大门紧闭。
酒吞童子和鬼将军跪于车前，请命出战。
酒吞童子不时向鬼将军投去挑衅的目光，鬼将军浑然不觉。
鬼将军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必须在路明非面前献上忠诚，体现出属于他的价值。
路明非黄金瞳扫过两人。
酒吞童子和鬼将军头更低了。
让谁去呢？
路明非指节敲击扶手。
前方传来咕噜噜巨大声响，宛如滚雷。
雪城大门升起。
白发白衣雪女鱼贯而出。
他们列队阵前，其中一个雪女双手捧着印玺，高举过头。
“白雪姬，献城。”
鬼将军和酒吞童子对视一眼。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可惜。
甚至还有愤愤不平。
可恶，谁叫你投得那么快的，我们的功劳怎么办！
路明非把玩着印玺，点点头。
“有心了。”
白雪姬一笑。
印玺在手，路明非获得雪城部分权限，他飞出鬼车，降临雪城，不出意外，这座城也是活的，路明非故技重施，取得第二颗红玛瑙血。
无声中起惊雷。
路明非眼前弥漫起无边无际雾气。
一座鬼门关在此沉沉浮浮。
鬼门关后景象愈加清晰。
那是黄泉路，是彼岸花。
我好像更能靠近鬼门关了。
无望天在具现化。
很好。
白雾再起，将鬼门关掩盖，路明非站在原地。
两颗血玛瑙还不够。
我要更多。
百鬼夜行再起。
此时已是极为接近千鬼夜行的规模。
白雪姬是雪女一族的族长，风华绝代，也不知她使了何等法子，竟是混进鬼车，笑吟吟给路明非斟酒，又有雪女抚弄乐器。
“可恶啊。”
陪侍鬼车两侧的酒吞童子红着眼。
“你也想有雪女侍奉么？”
鬼将军问。
“我要那玩意做什么！”
酒吞童子扛着狼牙棒。
“我是想侍奉主公啊！”
鬼将军默默看一眼酒吞童子魁梧的躯体。
“不想死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右耳端坐在鬼车内，规规矩矩，目不斜视。
“你们是雪城的主人。”
“正是。”
“那么，你们对这座黄泉了解么？”
“黄泉啊。”
白雪姬袅袅婷婷，一边想着，一边给路明非斟酒。
“罢了。”
路明非推杯。
“这酒太淡，不合口。”
白雪姬动作一僵。
等等，美人奉酒，重点是酒么？我这么大一个美人在这，您也不看一眼，白雪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魅力，心想老娘艳冠黄泉的名头莫非假的不成。
白雪姬仔细观察路明非神色，好吧龙鳞太厚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么眼神呢？
白雪姬只在路明非双眼中看到四个字。
堂堂正正。
白雪姬忽然有个离谱的想法。
该不会眼前这位强大的存在，从来没有和女孩子亲密接触过吧？
路明非轻弹酒杯。
“给我讲讲黄泉。”
“是。”
白雪姬收起全部不该有的心思，为路明非讲述。
黄泉是妖怪们生活的世界，自古有之，妖怪寿命悠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妖，也有几尊。
雪女一族缺乏顶级大妖，她们主要是人多，传承不断，因此知晓的秘辛也比寻常大妖多一些。
讲来讲去，终于是说道三途和。
神话里的三途和，是以亡魂罪孽多寡，投入三条流速不同的河流，但这个黄泉的不是，三途和是此方世界的最深处，从古至今无数大妖试图探索，他们想查明三途和的终点会是什么，但无一例外，所有胆敢踏入三途和的妖怪尽皆身亡。
哪怕屹立于黄泉之巅的大妖也是同样。
妖怪们渐渐形成共识，想要进入三途和需要一个特殊的条件。
那就是，三贵命。
三途和需三贵命才可渡过。
而在三途和的终点，那是黄泉真正的秘密。
“主公。”
白雪姬盈盈下拜。
“我所知也就这些了。”
“嗯。”
路明非沉吟。
收获很大。
三途和和三贵命对应么，虽然白雪姬只是说猜测，但是从传闻中源稚生的遭遇来看，这一说法可能性极高。
至于三途和的终点……
588 芬里厄
黄泉有三座城，第一座城为鬼将军镇守，第二座城是雪女一族镇守，第三座城则是摆渡女镇守。
也是前往三途和的门户。
但是当路明非抵达这第三座城时。
无边的墓碑陈列于前，原地只剩坟山，哪里还有鬼城的影子。
众妖鬼深深低头。
他们似乎能感觉到鬼车内那位大人的怒火。
酒吞童子鬼将军和白雪姬，三位路明非座下最强妖怪，纷纷率一队人马，洒向四面八方。
消息很快传来。
“前所未见的大妖？”
路明非提起兴趣，随手拿起酒杯，低头看一眼这骷髅头，默默放下。
黄泉不愧是黄泉，酒杯都是骷髅头，手掌托住头盖骨，两根手指扣住眼眶，喝酒姿势过于硬核，路明非表示接受不能。
“大人，请容禀。”
说话的是白雪姬。
雪女一族人脉广博，这次探查情报的工作还是多亏了她们，才能短时间内有所进展。
办日前往生城突然降临一尊前所未见的恐怖妖怪，对方只是出现，连天地都在动容，往生城被大妖吞噬，只剩坟山墓海。
在白雪姬的描述中，那位大妖性情古怪，只是毁灭城市，却不伤害任何一个妖怪的性命。
“知道他的样子么？”
白雪姬皱眉回忆，时不时看向路明非。
“难道和我相似、”
路明非道。
“主公请看。”
白雪姬思前想后，觉得无论怎么说都有可能招惹到眼前这位，决定干脆还是不说了。
她用妖气幻化出一头巨大生物的样子。
放大版的蝙蝠翅膀，威严面甲，还有酷似大蜥蜴的躯体。
路明非越看越眼熟。
这不就是龙么？
龙类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路明非试图将眼前这龙类和记忆里曾见过的龙相印证。
很可惜没有结果。
毕竟跨种族研究审美，那是一门科学，基本在人类眼中，龙类除了颜色和肥瘦区别，其他什么地方都一样一样的。
而且路明非见过的龙类也就那些，其中几头还被他亲手干掉了，在他想来，眼前这神秘龙类很可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起初听到有大妖吞噬往生城的消息，路明非还惊讶了下，毕竟这里是尼伯龙根，不能轻易进出，哪里来的可以吞噬鬼城的大妖。
之前的所有情报都在证明，黄泉之内没有可以吞噬鬼城的妖怪，在路明非出现之前，甚至都没有妖怪知道这些鬼城其实还是活物。
现在路明非明白了，既然是龙类，那么一切也就解释的通，尼伯龙根是龙类的造物，制造尼伯龙根是龙类才掌握的技术，那么在尼伯龙根里出现一头龙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也太巧了些，我刚进入黄泉，紧接着就出现一头龙类，还抢了我的城。
路明非沉思。
没错，在路明非的意识里，黄泉的这些鬼城毫无疑问都是属于自己的物件。
莫非这头龙类是跟着我过来的？
路明非觉得这很有可能。
他暗暗提起警惕。
既然是跟着我过来的，还提前抢走了我的城，那么立场已经很明显了啊。
八成是敌非友。
那么相遇之后该怎么办也就显而易见。
路明非暗暗点头。
打了再说。
…………
巨大的威严的龙仰起脖子，黄金瞳扫视四方，有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下一秒他打了一个喷嚏。
龙露出哈士奇般的困惑神情。
“谁在叫我？”
芬里厄甩甩头，真烦，果然思考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芬里厄看向沉睡的小沙弥。
怎么还没醒啊。
芬里厄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事了。
他有些心虚。
明明是按着姐姐的话，他有乖乖的开着尼伯龙根一路从远东到日本。
嗯，远东和日本这两个词还是姐姐教他的，那时姐姐指着地图叫芬里厄记，记不住不给饭吃，至今想来仍是叫龙心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计划是一星期的路，芬里厄挖啊挖，挖啊挖，半个月过去还没和姐姐会和。
芬里厄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他离开尼伯龙根，偷偷潜出地面，发现自己正泡在岩浆里沉沉浮浮。
这是哪里？
芬里厄泡在岩浆里面沉思着。
说起来岩浆也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存在，顾名思义，岩浆即是高温烧成液体状态的泥土，那么岩浆到底是属于青铜与火的权柄，还是大地与山呢？
或许耶梦加得曾经闲来无事思考过，但芬里厄肯定不会，思考这种活动对他来说还是过于高端，没什么能比薯片可乐以及周星驰的无厘头笑话更能引起芬里厄兴趣。
此时这头黄金聚龙趴在地上，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盯着沉睡的小沙弥，你甚至可以在芬里厄那张威严的龙面上看出委屈和可怜兮兮。
芬里厄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是在地铁网络的尼伯龙根，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电视，快乐的拍打肚皮。
“哎。”
想着想着芬里厄就忧伤的叹气。
然后他打了一个饱嗝。
芬里厄一下子竖起耳朵。
他用两只龙爪捂住嘴，警惕的东张西望。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是那座城先动手的。
没错。
就是那座城先诱惑的我。
芬里厄坚定的想。
到时候姐姐问起来他就这么说。
当然，能瞒就瞒，要不然如果让姐姐知道他又偷偷吃东西，而且还是乱吃东西，后果肯定很严重。
搞不好姐姐又得生气。
生气的姐姐真是太可怕啦。
芬里厄缩了缩脖子。
模样像极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小屁孩。
而且，如果让姐姐知道他不光乱吃东西，还是吃独食，后果肯定更加严重。
芬里厄吓得龙鳞都要张开啦。
到那时候他得付出多少薯片才能换取姐姐的原谅啊。
一想到这里芬里厄心都在滴血。
但是，没办法，谁叫那是姐姐呢，跟姐姐开心比起来，薯片就算再好吃，也必须舍得。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每天做的事情就那么几件，睡觉吃零食看电视和玩，如果要把这几件事给排一个先后顺序，在芬里厄这里，让姐姐开心肯定是头等重要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的味道真好吃啊。
芬里厄情不自禁的回味着。
如果可以，真希望还能再吃一次。
之前吃的太快了。
啊呜一口就没了。
他还没好好品尝这里面的味道。
芬里厄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惜。
忽然，芬里厄鼻子动了动。
嗅，嗅嗅！
芬里厄瞪大黄金瞳。
呼哧呼哧直喘气。
芬里厄激动坏了。
这是……这是……这是！
这是好吃的味道。
龙爪急躁的扒着地面。
芬里厄忙不迭转动脑袋。
是在那个方向！
芬里厄确定了。
他找准方向，四足用力，甩着舌头开始狂奔。
此时芬里厄情绪无比亢奋，亢奋到只剩下即将道口的好吃的。
其他什么也顾不上啦。
甚至连飞都给忘了。
两只大翅膀完全当是摆设。
就这样狂奔出去好远一段路。
等等！
芬里厄刹车。
我好像忘了什么？
芬里厄歪着头想了想。
对了，忘了那个。
芬里厄吭哧吭哧跑回来，扛起小沙弥，一转头，又甩着舌头跑远了。
好吃的我来啦！
…………
酒吞童子两人站在路明非的鬼车前。
“你们说，主公在做什么？”
酒吞童子无聊道。
“钓鱼。”
鬼将军搭话。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搭理这只酒吞童子，但之前的经验证明，如果自己不说话，这只酒吞童子能一个人吧嗒吧嗒讲个不停。
所以为了耳根子能清净点，鬼将军觉得还是随便和这只酒吞童子说两句比较好。
“钓鱼？”
酒吞童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酒葫芦。
“奇怪，这也没水啊，主公在哪里钓鱼？”
“难道，是去三途和钓吗？”
酒吞童子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惊呆了。
不过，想一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公是什么人啊。
他可是黄泉一等一的大妖怪。
其他妖怪如果说要去三途和钓鱼，酒吞童子肯定会以为对方是疯了。
但主公就不一样。
主公说到就很可能做到。
想象着路明非在三途和钓鱼的伟岸身姿。
酒吞童子不由痴了。
“真厉害啊。”
去三途和钓鱼也不是酒吞童子瞎猜的，他们前面也就是三途和了，既然主公说了钓鱼，很可能就是去那边。
“说起来，真是可恶。”
“那个该死的雪女。”
酒吞童子怒气冲冲。
“为什么只有她能侍奉主公！”
“我也想啊！”
鬼将军看一眼酒吞童子凶恶的脸，默默移开目光。
“停。”
妖鬼们纷纷停下脚步。
只因说出这一个字的是鬼车之内的那个主公。
路明非指间悬浮一滴红玛瑙也似的血。
凭借气机牵引，路明非感觉到，大概是在那个方向，有一个很强大的生物正在靠近。
真是嚣张啊。
路明非感慨。
他的目光穿过车窗，看向远方天空。
那边应该就是先他一步夺去血玛瑙的龙类了。
不佳丝毫遮掩就这样冲过来。
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呢，还是单纯的莽撞？
路明非稍一思量，很快判断，肯定是前者。
只从气势看，也知道这是相当强大的存在。
是哪怕路明非还在九州时也得认真对待的强者。
起码也是外罡。
外罡强者裹挟领域之威，已非凡人可以想象。
抵达这一境界的武者就算是有赤子之心，但也没有傻的，怎么可能没有把握直接上门。
指尖血渗入龙鳞，路明非将之收回。
他望着那存在赶来的方向。
恐怖的气势越来越是强烈。
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震颤。
外罡级别的龙类，莫非是龙王么？
我来此方世界许久，只是听闻龙王大名，尚未谋面，实在可惜。
如今却要还愿了。
不错。
只不知，这位是掌握何种权柄的龙王。
首先排除青铜与火。
那么，大地与山，天空与风，亦或者海洋与水？
路明非远眺狂奔而来的黄金聚龙。
大概……是大地与山吧。
就冲着对方这长了翅膀还在用四足狂奔的姿态，与大地多么亲近，说他不是大地与山的龙王，都没人信。
所以，大地与山的权柄，土属性么，地势坤，以厚德载物。
可以想见对方的防御力肯定很强。
是否还有其他神异呢？
路明非已经在计划和龙王战斗的具体细节了。
也不是他有意为之，提前推衍战斗于路明非而言，实在如吃饭喝水般稀松寻常，几乎已是本能。
更何况这次的目标是龙王级别的黄金聚龙。
龙王级别差不多与外罡持平。
真个论起修为，他如今龙血武道的进度，是比不上外罡的。
但打起来就不一定了。
分胜负是一回事，分生死又是一回事。
修为只是其中之一的衡量因素，不是全部，战斗不是掷骰子比大小，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武者个体的战斗智慧，都能对最后的结果起到影响。
路明非是有傲气的，他曾在九州登临山巅，四望再无敌手，如今换一方世界，总是不能尽兴战斗，他心中也多少有些遗憾。
如今遭遇龙王，路明非实在发自内心的惊喜。
龙王怎么说也是此方世界排名前十以内的存在了吧。
如此强者，正好用来印证我的道路。
酒吞童子三者跪在车前。
“主公，吾等请战！”
龙王气势过于煊赫，远在天边，已是能与路明非分庭抗礼，妖鬼不是傻子，相反，他们对气势最为敏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当然，酒吞童子三者心知肚明，以他们能耐，对上这来犯的敌人，肯定是打不过，结局无非一个死字。
他们表态也不是上赶着投胎，这是要在路明非面前留下好印象，毕竟这位可是主公，谁不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呢，连平时不声不响的鬼将军，也同样抱着这般想法。
更何况，就算出战又如何，有主公在呢，在众妖鬼眼中，路明非就是无敌的代名词。
鬼车帘子自行拉开。
路明非走出。
他遥望龙王。
“我亲自会会。”
酒吞童子三者兴奋高呼。
“主公万胜！”
众妖鬼同时高呼。
“万胜！万胜！万胜！”
他们即将见证主公再一次胜利。
他们对此毫不怀疑。
主公带回胜利，这是日升月落般的真理。
终于，龙王近了。
芬里厄看清路明非。
黄金瞳暴瞪。
哦，是要直接冲过来么？
路明非伸出手。
那便先角力吧。
下一秒却见龙王停了。
极静到极动，也只用一瞬。
不得不说，龙王真是名不虚传，这般对力道的掌控，连路明非也得刮目相看。
而后龙王高高跃起。
路明非仰头。
原来是一招从天而降的腿法么？
等等。
这龙王的落点是不是偏了？
芬里厄重重砸落在地。
恐怖的掌控力显露无遗，如此庞大身形，竟是一粒沙尘也未扬起。
而且这落点也是暗藏乾坤。
龙王尊贵的头颅距离路明非手掌只有数寸。
只要路明非稍微前伸就能摸到。
就类似摸哈士奇狗头的姿势。
芬里厄落地，下跪，俯身，高喊。
其声直冲云霄。
“老大！饶命！”
589 不杀芬里厄
现场好似被人施了时间暂停的魔法，从路明非到普通妖鬼，所有人一动不动。
冲击过于猛烈，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芬里厄龙躯呈一条直线，狰狞龙尾也紧贴地面，纹丝不动。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芬里厄不停在心中呼唤着姐姐。
救命啊！
路明非不认识芬里厄，无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没见过。
但芬里厄认识啊。
不知哪天起，夏弥每次去地铁找芬里厄，都会上课。
戴着眼镜手执教鞭，啪啪啪拍打黑板，上面贴着一张照片，是衰仔模样的路明非。
“这是谁！”
夏弥问。
芬里厄乖乖蹲坐在地。
“大坏蛋！”
“很好。”
夏弥抛一包薯片，芬里厄啊呜两口吞掉，连连拍手。
夏弥刷的一下撕掉照片，露出下面一张，那是睥睨四方的路明非。
“这是谁！”
“杀龙犯！”
“很好！”
夏弥再扔薯片。
如此往复，哪怕是芬里厄可怜的脑容量，也深刻把路明非和龙类天敌的概念深深绑定。
夏弥对此进度深感满意。
果然当初海洋馆没白去。
生活处处是学问啊。
只是有一点让夏弥稍觉不满。
“龙类天敌。”
芬里厄歪歪头，威严凶猛的龙王脸硬是被他显出几分蠢萌模样，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
“姐姐姐姐。”
芬里厄说。
“龙是什么呀。”
啪嗒一声，教鞭断了。
话说夏弥是谁啊，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总不至于被自家蠢弟弟给气出好歹吧，不至于不至于。
哈哈哈。
夏弥笑着笑着表情就僵硬了，一把捂住脸。
见鬼是哥哥不是弟弟啊，我怎么也被带沟里去啦，愚蠢竟然还会人传人哦不龙传龙的么，什么时候出现的！
夏弥狠狠擦一把脸。
芬里厄正小心翼翼的偷瞄她。
算了，再蠢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家唯一的哥哥啊。
夏弥继续拿出照片。
那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路明非。
甚至还有全身涂黑只有黄金瞳和大白牙的款式。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刚从死神小学生片场逃出来的小黑。
但你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位小黑先生的体型与路明非几乎一模一样。
“继续。”
“跟我念，老大。”
‘’老大！
“老大饶命！”
“老大饶命！”
夏弥说一句，芬里厄跟一句，她用机械性的反复训练给芬里厄刻入本能。
如果有感动世界十大妹妹，夏弥肯定是其中之一。
为了让自家哥哥在路大魔王的威胁下幸存，捡回一条龙命，夏弥可说是用心良苦。
特别是在路明非屠掉青铜与火之王，同时夏弥再三感应最终确定青铜与火的权柄旁落之后。
天知道那阵子给夏弥带来多大的惊吓。
龙王！真的死了！
很多同时代的混血种隐隐约约感觉到路明非建立的伟业很是惊人。
但是再大胆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只有夏弥才明白，路明非到底完成了一件多么夸张的事情。
在混血种知晓的龙类历史中，黑王死于四大君主的叛变。
但夏弥清楚，并非如此。
黑王没死。
他终有一天将会归来，重新君临此方世界。
龙类几乎是不死的。
特别是到了龙王这等层次。
他们掌握权柄，是概念的化身，只要此方世界仍然存在，他们就不会真正死去。
但路明非夺走了青铜与火的权柄，这是比杀死龙王更令夏弥感到恐惧的事情。
对此夏弥未雨绸缪，提前准备好如何应付路大魔王。
比如夏弥自己努力修行武道，刻苦不已，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站在路明非面前，有那么一丝丝的资格可以抱住路明非大腿来一句。
“老大自己人啊！”
什么，努力修行然后找路明非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不可能的，那不是她夏弥。诺顿那个战斗狂都不是路明非的对手，何况她这个普普通通的美少女啦。
可惜芬里厄没法修行武道，少了一个和大魔王拉近距离的手段，但夏弥开动她无敌的小脑筋，想到一个补救的法子。
既然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
于是就有了对芬里厄的魔鬼培训。
事实证明，夏弥很有先见之明，至少对芬里厄的培训是起到奇效了。
路明非看了会芬里厄。
没有人知道这位恐怖的存在都在想什么。
“起来吧。”
终于，路明非发话了。
无数妖鬼齐齐松了口气。
芬里厄也是。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事实上，路明非对龙类的观感很特殊。
首先他不是此方世界的人，没有对混血种这一身份的认同感。
隐藏在世界暗面的混血种与龙类绵延千年又千年的战争，于路明非一个九州来客，也不过是他人的戏剧。
路明非并不多么仇视龙类。
恰恰相反。
因为前些日子与龙类的交手，使路明非更加欣赏这一种族。
武者惺惺相惜。
只是，路明非也实在没想到，还会出现眼前这等情况。
{}“你认识我？”
路明非黄金瞳灼灼。
芬里厄不安的甩动尾巴。
“嗯……嗯！”
路明非目光好似一座大山，丫的芬里厄喘不过气来。
果然，姐姐没骗人，真的是超级恐怖的大坏蛋。
芬里厄在心中哀嚎。
好在路明非没有其他想法。
“那座城是你吞的。”
“是的。”
话一出口芬里厄就后悔了，他连忙用两只龙爪捂住喉咙，警惕的看路明非，好像生怕路明非一言不合撕开他嘴取出血玛瑙。
“不必担心。”
路明非竟然还会安慰人，酒吞童子都惊呆了。
路明非把手放在芬里厄的龙角上。
如果眼前这头龙以敌人的姿态登场，路明非大概不介意与之激战，而后赐予对方符合身份的死亡。
但这家伙不是敌人。
路明非从来都对恃强凌弱提不起兴趣。
与小皇帝征战九州时，路明非是唯一一个从不屠城的将军。
甚至还会放妇女幼童一条生路。
路明非也知道有同僚私底下讨论说他不像是个将军。
所谓慈不掌兵，哪有将军放敌军一条生路的，这不是给以后埋下隐患么？
路明非听了，笑了笑，不以为意。
比起将军，·他首先是个武者。
凡事对得起良心。
将军是要向皇帝负责，而他路明非，从始至终都只向自己内心负责。
所以后来天下大定，路明非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阅尽天下武学，而后隐居。
这时候隐居还来得及，再晚点，小皇帝就难做了。
而且，眼前这头龙类虽然一上来就认老大，有些不符合路明非印象中龙类该有的铁骨铮铮样子。
但路明非可以看得出，这头龙类脑子是正常的。
至少比起他在庄园里见到的那些死侍要正常得多。
感觉……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路明非想。
如果是敌人，他不介意出手，但眼前这头龙很明显不是，如今也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告诉我你的名字。”
“芬里厄。”
“嗯，芬里厄。”
“谁让你叫我老大的。”
芬里厄死死捂住笼嘴。
“不能说么。”
路明非点点头。
“好。”
“既然你叫我一声老大。”
“那么，遵从我的意志。”
“这点做得到么？”
路明非跃上芬里厄龙背，握住龙角。
芬里厄温顺俯首。
冥冥之中的契约就此缔结。
无声中起惊雷，整个黄泉都在颤抖，路明非眼前雾气再现，朦朦胧胧之中的鬼门关，这是无望天。
无望天更清晰了。
此地黄泉剧烈颤抖，妖鬼们惊恐的匍匐在地，天上飘下猩红的血，妖鬼们仿佛能切身感受到此方天地的悲伤。
路明非抬起头。
云层堆叠，形成旋涡，暗紫色雷霆如游蛇蜿蜒。
感觉到危险了么？
这是在自保。
我已经收集三颗血玛瑙，此处尼伯龙根大半权限也落入我手，之后还有两方险地，一是三途和，还有一个暂时未明。
待我再将剩下两方险地收服，也能开始着手吞噬此方尼伯龙根。
路明非暗暗思量。
尼伯龙根与我的无望天有一定相通之处，吞了这尼伯龙根，我也能解封无望天，到时候就算遭逢龙王，我也不见得毫无胜机。
等等，龙王。
路明非扫一眼芬里厄。
不愧是龙王，感知就是敏锐，路明非只是匆匆一瞥，芬里厄立刻有所觉察，警惕的东张西望，只是这模样比起尊贵的龙王，倒更像是哈士奇。
路明非平复心情。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狼群里都能混进二哈。
龙王里混进一头芬里厄也很正常不是么、
路明非告诉自己，其他龙王肯定不是芬里厄这样的，至少也会是堂堂正正的战士。
说起来，和芬里厄相比，战死在路明非手中的那几头龙类，更符合路明非对于远古强大种族的想象。
反倒是站在龙族顶点的龙王，跟脑子出毛病了一样。
龙族真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轰隆巨响。
雷霆炸开清与浊。
路明非诸般念头尽是舍去。
灵台清明一如琉璃。
“有趣。”
此方尼伯龙根也是有趣。
竟隐隐诞生了自我意识。
既有自我意识，那便畏惧生死。
大概对此方黄泉而言，我便是天外邪魔，过来毁灭此方天地的大魔头。
路明非轻笑。
“芬里厄，去了。”
芬里厄不情不愿呜咽一声，看一眼云层密布的天，再转动眼珠看路明非，想了想还是路明非比较恐怖，于是震动翅膀起飞，直冲天际。
“想劈我。”
路明非拔出妖刀村正。
这把妖刀在如今路明非手中，竟是通体泛着紫光，妖异非常，那紫光忽明忽暗，竟是宛如呼吸，好似这把刀的确拥有生命。
云城酝酿雷霆，这是一方尼伯龙根的怒火。
也即天罚。
天罚是上天降给凡人的处罚。
但若有人生来就立于这天之上呢？
路明非冲上天空的背影是那般高大。
匍匐在地的众妖鬼把头抬起。
他们看着路明非冲入云海。
倏而雷声大作。
无数电蛇狂舞。
妖鬼们心惊胆战。
“娘的腿好软。”
“站不了老子帮你砍了。”
妖鬼们彼此搀扶，或者拄着兵器，渐渐从匍匐在地的姿态，转为站立。
尽管他们的背脊仍然佝偻。
但确实再无一人跪在地上。
“压力……消失了。”
“不，是削弱。”
妖鬼们喃喃。
先前的威视太恐怖。
当云层聚集，雷霆翻涌。
他们只觉得连天都要塌下来。
随时可能死亡。
或许就在下一秒。
现在，那般恐怖的威势，削弱了。
他们可以站起来。
“是这天……”
有妖鬼恐惧的不敢往下说。
“不。”
鬼将军仰望天空，双眸之中鬼火跳跃。
“是主公。”
白雪姬微笑。
“主公面前，上天也得退避三舍呢。”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
“所以说，这就是本大爷的主公啊！”
有什么东西冲出云层。
那是黄金聚龙。
芬里厄浑身鳞片染了层灰，略显狼狈。
却也仅此而已。
翻涌雷霆威势骇人，饶是如此，也无法真正伤及芬里厄。
连击破芬里厄龙鳞也是不能。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叫人想起，原来芬里厄也是龙王。
芬里厄坠出云层，扑腾翅膀，绕云飞转。
这是怎了？
目力好的妖鬼不禁心想。
这龙怎么不去帮主公，在外面飞什么？
莫非是怕了？
想一想芬里厄的表现。
妖鬼们觉得很有可能。
八成就是怕了。
可恶啊，居然扔下主公独自面对天罚，自己跑路，这龙当真该死。
妖鬼们暗暗咬牙。
有的具备飞行能力的，比如大天狗，震动翅膀，想要冲上天去，支援路明非。
但无论他们怎么振动翅膀，也飞不起来，天罚之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飞的。
芬里厄绕着飞了几圈，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闷头冲向黑云。
妖鬼们暗暗点头。
他们很欣慰。
算这头龙识相。
这新还没落回肚子里，却见刚飞进云层的芬里厄，竟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
路明非在云层中笑骂。
“少来碍事！”
这声如雷霆滚滚而下，弥散四方。
妖鬼们沉默不语。
他们忽然意识到。
原来不是芬里厄逃跑，也不是芬里厄胆小，是主公嫌这头龙碍事，把芬里厄给扔了出来。
心情有些微妙。
路明非与雷霆搏杀。
电弧在其半龙半人的躯体上跳跃。
黄金瞳亮的出奇。
“妙极！”
“妙极！”
路明非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竟压过漫天雷霆。
590 天照命
云破月明，再无恐怖天象，妖鬼们愣愣抬头，只见路明非独立空中，如神似魔。
酒吞童子挥舞狼牙棒高呼。
“万胜！”
瞬间狂欢的情绪感染整片平原。
妖鬼们跟着挥动武器。
“万胜！”
“万胜！”
“万胜！”
芬里厄拍打翅膀，看一眼下方人山人海，不由缩了缩脖子。
真吓龙啊。
还是电视有趣。
路明非凝望天空。
那是此方世界的意志吧。
最后退走时被路明非抓住一丝信息。
他也因此明了此方世界最后那个险地所在。
三途河深处，天皇墓。
原来如此。
路明非恍然。
他明白为什么有僧人一直等待源稚生，最后引导源稚生进入这处尼伯龙根了。
黄泉只是假象，此处尼伯龙根的本来面目，应该是天皇墓。
此处天皇并非外界国家皇宫的那一谱系，而是蛇岐八家的内三家，橘家，源家，上杉家。
这是三条特殊的血脉。
他们的位格与四大君主相当，都是初代种。
但是力量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路明非也曾好奇其中原因。
大概便在于此。
他们是不完整的。
所以死后将尸骨送入这方特殊的尼伯龙根。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大手笔。
竟是以一方尼伯龙根作为墓穴。
最后目的也不难猜。
路明非远眺。
那边就是三途河。
我记得源稚生已经前往三途河了。
也就是说，源稚生即将抵达天皇墓。
或许此时源稚生已经在接受天照命的传承。
可惜了，稚女和绘梨衣没来。
如果他们在，大概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传承也能到手。
不行。
路明非觉得这样太浪费了。
不知道累积多少世代的传承，拿不到手。
太浪费了。
我得去天皇墓看看。
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带走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传承。
到时候给稚女和绘梨衣用了，没准稚女也能抵达真正的初代种战力。
就算稚女到不了初代种层次，也没关系，重点是绘梨衣，搞不好得到月读命传承，威胁绘梨衣生命的血缘诅咒变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路明非更加坚定了得到传承的想法。
大不了到时候把整座天皇墓打包带走。
等等，我在想什么，一座天皇墓而已，很快整个尼伯龙根都是我的，还担心什么。
路明非微微一笑。
“来。”
一直都有留心路明非神态的芬里厄连忙菲来。
“恭迎主公伐天而归！”
酒吞童子率先高呼。
无数妖鬼立刻跟随。
鬼将军和白雪姬偷瞄一眼酒吞童子。
不愧是你啊，总能先人一步。
酒吞童子暗暗得意。
在拍马屁的领域，他是专业的。
路明非沉默的听着。
不得不说，饶是以他纵横九州定鼎天下的丰富经历，如今听来，多少也觉得尴尬。
什么叫伐天而归？
听起来我怎么跟只猴子似的。
是不是哪里得跳出一座如来佛祖啊。
路明非压压手。
妖鬼们不再高呼。
从这处细节可见路明非的威严。
“随我去三途河。”
有妖鬼骚动。
但很快得到平息。
众所皆知，三途河乃是绝地，去三途河的妖鬼都死了，无一例外。
到如今，已经到了提起三途河就会令人下意识颤抖的程度。
但这是路明非的命令。
无需怀疑，也不能怀疑，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服从，仅此而已。
大军开拔。
“酒吞，还你鬼车。”
“谢主公。”
酒吞童子得意扬扬，兴奋的瞥两眼鬼将军和白雪姬。
看到了吧，谁才是主公最器重的人，是不是一目了然，也不用说了吧。
鬼将军沉默不言，白雪姬轻笑。
酒吞童子迈着方步走向鬼车。
“你们随我来。”
立在芬里厄头顶的路明非如是道。
“是！“
白雪姬两人踩踏无形阶梯，立在路明非身侧。
半个身子都进鬼车的酒吞童子如遭雷击。
他看看鬼车，又看看芬里厄。
惋惜，后悔，不甘。
种种神色交替在他脸上闪过。
跟站在路明非身后比，鬼车算得了什么。
接近路明非的机会比什么都重要。
酒吞童子很快做出抉择，舍弃鬼车，屁颠颠跟上去。
“你们有人认识他么？”
路明非指着小沙弥。
正是给路明非和源稚生开启尼伯龙根大门的那个小沙弥。
他此刻正昏迷不醒。
令人惊讶，小沙弥竟和芬里厄一起出现。
听芬里厄说，这小沙弥是从天而降，突然就出现在芬里厄面前。
芬里厄感觉到小沙弥很特殊，又不是好吃的，于是将之带在身边。
说这些话时芬里厄东张西望，威严龙面硬生生被他做出心虚表情，也是天赋异禀。
这家伙肯定藏了什么没说。
路明非想。
路明非只是用眼神看着，不出片刻，芬里厄败下阵来。
“对不起对不起。”
“我承认。”
芬里厄紧紧闭眼。
“他是被我撞晕的。”
明白了。
原来芬里厄正开着他的尼伯龙根在大地深处乱逛，一不小心就撞车了，正巧撞的就是这片黄泉。
芬里厄撞的稍微有些晕，等他反应过来，面前就多了这么一个小和尚。
问芬里厄肯定是问不出来这小沙弥的来历，希望还是得放在其他几人身上。
“这是……守墓人。”
酒吞童子惊呼。
鬼将军和白雪姬分别镇守鬼城，虽然消息灵通，但很少外出走动，不像这酒吞童子，到处乱逛。
“守墓人。”
白雪姬闻言，缓缓点头。
“妾身也曾听说过。”
“的确是他。”
守墓人，听起来真是耐人寻味。
路明非心想。
他询问这守墓人名称的来历，酒吞童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守墓人就是守墓人，没什么别的意思吧。”
酒吞童子挠着头。
路明非大概有了计较。
既然是守墓人，肯定有墓得守，在这座尼伯龙根，可以首的墓显而易见，三途河深处的天皇墓。
只是这守墓人怎么会在尼伯龙根外面？
莫非这整座尼伯龙根都是天皇墓？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大胆，不过，似乎很接近真相了。
当然，真相具体如何，唤醒这小和尚问一问就知道了。
只是……该怎么唤醒？
路明非尝试掐人中，没反应，几个大妖怪也各显神通，鬼将军的煞气，白雪姬的冰雪，酒吞童子的狼牙棒。
嗯这个还是算了。
小沙弥统统挨了一遍。
除了脸色更加苍白，没有丝毫苏醒过来的迹象。
算了。
路明非不再关注。
一个守墓人而已。
你守的墓我都进来了，你醒不醒我还在意么？
前方就是三途河。
离得近了方才发现。
三途河很神奇，河水泾渭分明，有湍急，均匀，缓慢三种流速。
路明非看着眼前的三途河，与记忆之中黄泉记载相互印证。
我记得是按亡灵的罪孽来分，罪孽深重不同，最后投入的河段也不同。
大军在此停下。
三途河的传言浮现在众妖鬼心中。
这是死地，无人可以通过。
所有试图进入三途河的妖鬼都死了。
没有例外。
有妖鬼偷偷去看路明非背影。
他们想知道自家主公都是在想什么。
真的要进入这三途河么？
一头大天狗越众而出。
“主公，在下愿为先锋。”
这是不要命的。
其实这是很多妖鬼的想法。
或许路明非并不清楚三途河到底代表了什么。
路明非是外来妖怪这点不是秘密。
外来妖怪不把三途河放在眼中他们也能理解。
毕竟所有人都这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或许路明非也是如此。
所以才有这头大天狗的行为。
他想用自己的生命给路明非演示。
或许在亲眼目睹三途河是如何吞噬生命后，路明非能有所想法，就此找到横渡三途河的办法。
“退下。”
路明非挥手。
他主动上前，站在三途河旁，低头去看。
“死地么？”
此时，三途河深处，一座臣在河底的大墓。
此墓有三个大门，正中的大门深处，源稚生盘膝而坐，膝盖上是蜘蛛切。
许多妖刀以他们曾经的战记命名，比如这蜘蛛切，就因曾经斩杀一头鬼蜘蛛而得名。
源稚生从前只以为是传说。
如今方才明白，哪里是传说，无论鬼蜘蛛还是酒吞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大妖怪。
没见过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进入黄泉以来，源稚生见到很多妖怪。
无数次险死还生。
终于，一头头妖怪被他斩杀。
在这一过程中，源稚生明确感觉到自身在变强。
果然，战斗是混血种变强的最快捷径。
特别是生死战斗。
如果回到几天前，再次对上稚女，以源稚生如今的实力，甚至可以轻松斩杀对方。
当然，这一幕也不是源稚生想看到的就是了。
只是源稚生缺少一个合适的战力衡量单位。
其他人太弱，而路明非又太强，想来想去，也只有稚女刚好合适。
源稚生有种感觉，这一方的尼伯龙根好似专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战场。
直到某刻。
源稚生心中响起那些声音。
富有亲切感的，好似从心里最深处响起的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三途河前。
源稚生·自然听说过三途河的传说。
但是当他站在这条河流之前时。
源稚生忽然就意识到，那些传说都是错的。
这条河对应的不是罪孽多寡。
这条有三种不同流速的河，真正对应的是三贵命。
也即天照命，月读命，须佐之男命。
“过来。”
“孩子。”
“我们等你很久了。”
“过来。”
一声声呼唤，从三途河深处传来。
源稚生一步步走入河流。
他准确迈入中央那条均匀流速的河段。
这一河段正是对应天照命。
这是源稚生生来就该知道的。
刻在他骨子里的知识。
就好像源稚生至今这么多年，都是忘了，到今天才是响起。
三途河没过源稚生胸膛。
对其他人而言是埋骨地的三途河，轻柔抚过源稚生的皮肤。
好似慈爱长辈笑迎归家的游子。
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肯定很辛苦吧。
现在好啦。
回家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以，闭上眼吧。
闭上眼休息。
就此长睡不醒。
没关系的。
什么都可以放下。
真的没关系的。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真的好险。
差一点，只差一点。
源稚生就彻底迷失了。
最后关头，是那一双黄金瞳唤回源稚生的意识。
“路兄……”
源稚生喃喃。
回忆中路明非的黄金瞳驱散迷惘。
真实的一切呈现在源稚生面前。
那是一团又一团漂浮的零。
之前所有温暖的声音都是从这些灵团中传出。
但是此刻，当源稚生看到它们。
温暖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阴冷。
好似源稚生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最堕落的存在。
之前种种浮上心头。
难道你们是……
源稚生不敢置信。
“哎。”
一声重重叹息。
虚幻缥缈，这一瞬好似有千万人，一起叹息，又似乎只有一个。
“你怎么就醒了？”
“可惜。”
“可叹。”
“是啊，怎么就醒了。”
每一个灵团都在发出声音。
在某一瞬复归平静。
这是死一班的寂静。
然后阴冷的低叹。
“乖乖的……”
“被我们吃掉不好么！”
源稚生骤然弯腰，捂住头，他如遭重击。
头好疼……
好疼！
疼得要炸开了！
与此同时，源稚生终于明白这些灵团到底是什么。
每一个幽蓝色的火，都是一个灵魂。
他们是先祖。
是他这条血脉，名为天照命这一位格的先祖。
历代所有天照命，都在这里。
“孩子。”
“不要反抗。”
“和我们融为一体吧。”
“让真正的天照命降临凡尘。”
“这是你的宿命。”
“不要反抗。”
“不要拒绝。”
“伟大的天照命将统治一切。”
“这是汝与吾等的荣光。”
呢喃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他们在消磨源稚生的精神，他们要夺走源稚生的躯壳。
源稚生跪在地上，手指插入泥土。
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
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其实先祖们说的也没错。
历代天照命融合归一，这是宿命。
这是他们用以补全不完整血脉的方法。
从前的源家人，叫什么不重要，好比他，其实源稚生这个名字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是天照命。
千年以降，所有类似源稚生的三贵命，以他们的一切，补全而出真正的天照命。
堪比四大君主的，属于白王谱系的初代种。
所以，是宿命啊。
既然是宿命。
就这样吧。
源稚生眼皮颤抖，颤抖，即将合上。
591 小天地
呢喃声一停。
世界安静下来。
源稚生几乎完全陷入混沌的思维，终于可以转动。
这到底是……
有人来了。
“谁？”
“待老夫看看。”
几声先祖天照命的嘀咕。
灵团幽蓝色火焰大盛。
一幅画面呈现而出。
那是三途河畔，乌压压的妖鬼。
妖鬼最前，那个身影。
好熟悉。
源稚生神智瞬间被唤回。
是……路兄。
路兄来了。
“奇怪，老夫怎在此人身上，嗅到天地气息。”
“半人半神之相，此人什么来头。”
灵团们以精神波动交流。
各般心思纷呈。
他们是蛇岐八家众多先代天照命，在吞噬源稚生，借他躯壳重获新生这一目的前，他们利益一致。
但之后就不了。
天皇墓设立之初，便是为了最后真正三贵命的诞生。
但谁作为真正三贵命的意识呢？
还是说觉醒一个新意识？
每个先代天照命都想作为主导。
但这个位置只有一个。
矛盾产生了。
灵团们消磨源稚生主体意识的同时，也在提防彼此。
他们可不想成为被渔翁捡漏的鹬蚌。
所以，当三途和前出现路明非，先代天照命们各种心思都是起了。
是谁准备的后手么？
哪里来的半人半神？
在他们眼中，龙类形象，等同于神明形象，所以路明非此刻模样，便是半人半神。
忽的，有人注意到源稚生的异常。
“是你。”
灵团们精神波动响起在源稚生脑海。
这声音外界听不见，是类似精神传音的手段。
龙类技术登峰造极，甚至已经开始涉足时间因果和命运，对于灵魂领域的研究，龙类也到了一个现代人类无法想象的程度。
很多龙类的手段在现代人类看来，与神话传说无异。
混血种死后以灵火形式存在，说出去，大概会被当成动漫的设定吧。
“此人是你请来的外援么？”
“很强。”
“老夫未在此人身上嗅到神血的气息。”
“是黑王血裔么？”
“真是堕落啊。”
“小辈，你尊为神血后裔，三贵命传人，竟与黑王一脉交好，甚至引黑王一脉进我神血传承重地。”
“该当何罪！”
这一声呵斥如雷霆炸响，重重叠叠，扩散开来。
好似要将人的灵魂也给震出体外。
源稚生扶着膝盖喘息，汗水低落，他冷笑。
“狗叫。”
精神波动一静。
灵团们幽蓝色火焰熊熊燃烧，猛地上窜。
显然众先辈天照命的心情并不平静。
灵团们围绕着源稚生缓缓旋转。
像是有一双双阴冷目光向源稚生投来。
“无礼！”
“难以想象。”
“如今的小辈已成这副模样了么？”
灵团们痛心疾首。
“源稚生。”
“你对先祖的尊敬呢？”
“可还记得你的姓氏！”
源稚生承受着巨大压力。
宛如一座巨山当头压下。
“先祖？”
源稚生展露平日难见的桀骜。
哪怕号称最了解源稚生的乌鸦在此，也会陌生。
或许也只有稚女才会了然。
道一句。
“你回来啦，哥哥。”
源稚生一寸一寸抬起头。
黄金瞳内曼陀罗花徐徐旋转。
有什么将点燃了。
“当我源稚生的先祖。”
“你们不配！”
如果风间稚女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拍着手含泪微笑吧。
这才是他哥哥该有的模样。
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的像是上辈子。
源稚生在夕阳的山头大喊。
从小在封闭山村长大的少年，向世界宣告他的野心。
终有一日，他会站在东京最高处，将这个国家的所有，踩在脚下。
后来源稚生接任日本执行局，日复一日斩鬼，研究防晒霜，他总是抽烟，烟雾朦胧源稚生的脸，曾经的桀骜再也不见。
直到今天。
源稚生重新找回他的稚女。
与曾经的遗憾做过了断。
于是，归来仍是少年。
以源稚生为中心，灵团们向四面八方散开。
“这是！”
“奇怪，奇怪。”
“灵魂增强了。”
灵团们惊疑不定。
他们不能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名叫源稚生的小辈，精神之火不是即将被他们消磨殆尽么？
怎么忽然又增强了？
如果芬格尔在此，大概会惊呼一声。
“不愧是伟大的动漫故乡，这是经典的濒死爆种啊！”
“呵，可笑。”
“是这个人给了你希望么，小辈！”
灵团们冷呵。
“不知所谓。”
“三途和与此方黄泉缔结深度契约。”
“除非三贵命，否则无人可以通过三途和。”
“你似乎对这位半人半神很有信心。”
“太天真了！”
“除非他能回去此方黄泉。”
“否则同样必须在三途和的规则下沉沦。”
“你的希望，只是虚妄而已。”
“放弃吧，小辈。”
“与吾等融合唯一。”
无数灵团的声音重重叠叠，响起在源稚生耳畔。
这是比言灵催眠更强大的蛊惑。
精神本就是白王血裔的权柄。
在天照命手中更是出神入化。
尽管失去凭依的身体，但以灵团形式存在的先代天照命们，愈加熟悉精神领域的手段。
源稚生本来精神有些混沌。
个人之力到底有限。
他是天照命，但在场的也都是天照命，比较潜力，谁也不比谁差。
然而，当灵团们开始贬低路明非。
说路明非将在三途和的规则下死亡。
源稚生朦胧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
这就像一个特摄死忠粉临死前听说奥特曼要毁灭人类，本土怪兽站出来为保护人类而战。
那种违和感，足以叫他摘掉氧气面罩，捶床惊起。
此刻源稚生差不多就是这样反应。
什么！
你说路兄会因为一条河淹死？
虽然这条河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又是和黄泉深度契约，又是掌握特殊规则。
但！
这里有个但是。
但这是路兄啊！
路兄会因为一条河淹死？
源稚生太过震惊，以至于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去看那面光幕。
呈现三途和边路明非模样的光幕。
灵团们似乎误解了源稚生的心情。
不，他们很清楚源稚生这是在震惊。
但他们显然误解了源稚生震惊的原因。
不是路明非快死了。
而是他们这番话本身。
灵团们沾沾自喜。
不得不说，时光最能消磨一个人。
有资格进入天皇墓长眠的天照命，无一不是当时仁杰。
如果是他们生前，肯定能看出源稚生的异常。
但现在不行。
他们都堕落了。
“诸位，且慢。”
“这小辈不是相信他的这位半人半神的援手么？”
“我们便叫他看看他的下场。”
“也好叫此人死心。”
“有理，有理。”
“我开始期待这小辈最后的神情了。”
灵团们激动的交流。
而后渐渐平歇。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光幕上。
而路明非也终于采取行动。
他往虚空投去目光。
酒吞童子等妖怪不明所以。
以他们实力，看不出路明非这一举动有何深意。
也只有芬里厄。
他顺着路明非的目光看去。
芬里厄眨眨眼。
那边好像有人。
天皇墓内静悄悄。
只有源稚生在轻轻的笑。
“看到了么？”
“路兄他，发现你们啦。”
灵团们不敢置信。
整座黄泉都是为了他们而存在。
天皇墓是此方尼伯龙根的枢纽核心。
按道理，最高权限掌握在他们手里才对。
为什么会被一个半人半神发现？
等等！
忽然，灵团们好像到现在才发掘。
那位半人半神座下，是真正的神明。
那是纯血龙类。
灵团们被深深震撼了。
他们不敢置信。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尊真正的神明！
纯血龙类……不是说纯血龙类都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
…………
“三途河，寻常手段过不去么？”
“正是，主公。”
路明非眨眼。
他开启元素视野。
地火水封四大元素以各色粒子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
轻盈的是风元素。
它上升，呈现蔚蓝色，轻灵又飘忽不定。
沉重的是地元素。
它包容，承载万物又厚重，呈土黄色。
狂暴的是火元素。
它呈赤红色，犹如一颗颗火星，随时准备引爆一些什么。
流动的是水元素。
她呈选黑色，无处不在，因势利导。
但是。
除此之外，还有第五元素。
与地火水封不同，第五元素不存在与空气。
而是存在于每个生命体身上。
跟随路明非的妖怪们身上有第五元素。
彼岸花间飞舞的银翅身上有第五元素。
甚至。
路明非面前这条三途河，也有数不清的第五元素。
第五元素，以太，或者说精神粒子。
原来这是一条第五元素组成的河流。
无数灵魂在三途河内哀嚎。
三途河宛如一个庞大旋涡。
只要有魂灵的活物经过，必被三途河补货。
除非是可以驾驭第五元素的存在。
白王血裔。
还得是位格极高的白王血裔。
几个呼吸间，路明非已经洞悉这条三途河的作用基理。
龙血体系虽然天生有缺，但不得不说，也确实好用，早早便接触规则，这方面甚至略微超过九州武道一筹。
如今我这半人半龙的御座姿态，也能展开元素视野，见到此方世界某种意义上的真实。
也是奇妙。
路明非攥紧拳头，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在其掌中。
至于第五元素的以太。
我确实对第五元素无法。
毕竟是和黑王血裔截然不同的体系。
若此时的我贸贸然踏入三途河，身死道消或许不至于，但却是会寸步难行，更别提找寻三途河尽头的天皇墓。
第五元素，第五元素……
路明非越思量越是觉得有趣。
难怪他觉得此方世界存在说不出的怪异。
武道讲究修行人体精气神三宝，从躯体到精神，完美无漏。
龙类却不。
青铜与火的双生子竟有那般天大的灵魂缺陷。
以至于每一头龙类都有的血之哀。
像是九州世界修体而不休神的旁门。
今日见了黄泉，见了这三途河，路明非方才恍然。
原来此方世界的龙类，更像是某一存在的碎片。
他们只修行单衣方面。
钻研元素而忽略精神。
而钻研精神的又舍弃肉体。
这一类生物固然强大，却也剑走偏锋，上线到底有限。
比如这白王血裔。
路明非看向虚空某处。
为了那所谓的合一，化作灵魂态苟延残喘，等待百年千年，夺取自家后裔，借体重生。
而后无数过往灵魂做过一场。
何等丑陋。
路明非踏前一步。
天皇墓，无数先代天照命，充满期待的看着这一幕。
可说是望眼欲穿。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路明非掉入河中，融为汁水的下场。
但没有。
路明非这一步踏出，未曾落下。
反倒是踩踏无形虚空，仿佛存在阶梯。
源稚生桀骜的笑。
“看好了。”
“这就是路兄。”
路明非望向天空。
仿佛和冥冥中的存在对视。
九州武道外罡强者自有领域。
这一领域发展完善，可成小天地，或是洞天。
路明非二度成就外罡，于他而言，外罡小天地可说是再熟悉不过。
用一声洞天之主称呼路明非，也是恰当。
如今，也是巧了。
尼伯龙根也是小天地，自然也是洞天。
且是无主洞天。
“妙极，妙极！”
路明非合掌长笑。
他这一身鳞片张合仿佛呼吸。
如锁链扣紧。
双翅收于背后。
只几步间，路明非这一身御座姿态的所有龙化特征，尽数隐去。
竟化作一副狰狞威武铠甲。
此刻无论谁再见他，都说不出路明非是半人半龙或者龙裔这类话来。
他就是他，路明非。
只外形而言。
只是一个将军，身披盔甲。
就这般，路明非站上天之高处。
天皇墓的众多先代天照命，仿佛静止，他们久久凝望路明非，只觉得匪夷所思。
三途河不只是无物不沉，若只是如此，大妖怪大可飞渡。
那是连飞也不能飞。
三途河上是一片禁空领域。
他们有信心。
哪怕纯血的龙到来。
也必不能飞过。
他们虽不完整，但本质可是极高，白王与黑王对等，三贵命与四大君主对等，本质和位格相同，差的也不过力量。
而在龙族世界，位格决定一切，至于力量，只是副产物罢了。
黄泉尼伯龙根的三途河，那是天皇墓的护城河，是白王血裔的三贵命轮回转生之所。
他们敢于夸口。
除非是相同位格的四大君主降临，龙王亲至。
否则谁也别想从此而过。
路明非身后隐约浮现世界虚影。
无数妖魔鬼怪在其中徘徊。
无望天即将复苏。
但虚影只是虚影。
不够真实。
路明非向下一招手。
“且来。”
芬里厄低沉咆哮一声。
威严归威严，却隐约好似小孩子的嘟囔。
芬里厄震动双翅。
路明非立于龙首。
无望天虚影顿时一定。
我确实不懂第五元素。
但承载这第五元素的小天地，你这所谓黄泉尼伯龙根。
路明非抓住虚空，好似扯住一张纸。
不如归我。
592 莲花观想
三途河是第五元素的集合体，也不知最初创造这黄泉尼伯龙根的存在是如何做的，竟是将无形无质的以太化作奔流不息的三途。
以神秘视角看待这个世界，便会发现，真正组成世界的基础，是元素。
粒子是科学侧的观点了。
地火水封是世界的基础。
与此相对的，是以太。
以太很特殊，位格极高，包容极广，严格说来，真正与以太对等的，应当是物质，而物质又分作地水火风，以太，或者说精神粒子，是与滴水烽火的总和相平。
两者有一定的相似处。
比如引力。
当巨量的物质凝聚在哦一起，密度无限压缩，与此同时，引力也在无限提高。
这是地球月亮太阳甚至黑洞白洞存在的基础。
以太也是。
当巨量的以太堆在一处，密度无限提高，吸引力也便随之提高。
三途河便是这等产物。
别看这只是普通河流，以太是精神领域的权柄，不可以用物质界的眼光看待。
三途河的恐怖引力是作用于生物的灵魂层面。
所以，三途河上空不可飞渡。
想象一下，除了超人，谁可以抵抗太阳引力飞行？
这就是了。
虽然三途河的引力还没到太阳那等夸张程度。
但超人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灵魂领域最是玄妙，龙族是有权柄做依仗，得天独厚，才能观测以太，运用以太，或者直接壮大灵魂，以茧化轮回的方式，达成不朽。
普通人，混血种，乃至巡航的纯血龙，灵魂想抵抗三途河引力，实在千难万难。
天皇墓矗立至今已逾千年。
一代代天照命，月读命，须佐之男命，百年而死，心脏停止跳动，精神却摆脱束缚，以灵魂体的状态存在。
能以灵魂体状态存在的先代，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但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三贵命。
大天地环境很是严苛。
相当于是灵魂体的雪山绝地。
好不容易化作灵魂体存在的先代们，瞬息间便会消散一空。
于是，或许是最初的三贵命，也或许是数代三贵命齐心协力。
天皇墓诞生了。
黄泉诞生了。
众所周知，尼伯龙根是具备特殊世界规则的小天地。
这里的特殊规则，能做很多文章。
可以是青铜的国度，器具容纳活灵，青铜甲士巡逻。
也可以是海底的文明，水在上，地在下，日复一日颠倒天。
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是混淆生与死的土地呢？
黄泉。
在这里，死者是生者。
所谓妖怪，不过是死去亡魂的异化。
而大妖怪，都是强大混血种的亡魂所化。
此方世界越来越多的隐秘呈现在路明非眼前。
如观掌纹，无比清晰。
难怪酒吞童子也有黄金瞳。
这是混血种的魂灵所化。
也难怪妖怪们总是对三途河，以及三途河深处的天皇墓感兴趣。
那是因为天皇墓中的三贵命魂灵。
作为白王血裔化生的众妖怪，有着补完的本能，对于他们，天皇墓里的三贵命魂灵，实在是无尚宝药，服用便可
妖怪，黄泉，三途河脱胎换骨，提升位格。，天皇墓。
所有的这一切。
都是为三贵命服务。
这一切组成一座巨大的炼金矩阵。
路明非抓住虚空，天地哀鸣，落下猩红的雨来，这雨磅礴，如瀑布挂下。
芬里厄咆哮，黄金瞳威严古奥，只要他不说话，他就是伟大的大地与山之王。
路明非踏在芬里厄龙首，便好似踏在无边大地，血雨压力尽数导下，芬里厄来者不拒，大地本就有包容属性，作为大地与山之王，哪怕未曾完全，仍有残缺，芬里厄也可展现出大地的许多神异。
有他辅助，路明非便不再是无根浮萍，也可借上力来，也可施展神通。
不知却要省去多少辛劳。
同时，两者掌握的黄泉权柄合而为一。
路明非身后无望天虚影愈加凝实。
他撕开裂口。
黄泉尼伯龙根竟在摇晃。
众多看见这一幕的妖怪。
以及散布黄泉角落的妖怪。
全部心有所感。
他们抬头看向路明非。
泪水不由自主的流。
他们生在斯长在斯。
这方尼伯龙根是他们的故乡。
此刻，故乡将要没了。
黄泉本源一共六分，路明非已获其三，还有三分在天皇墓内。
的确，路明非无法控制以太，这是第五元素，他甚至连碰触都不能。
但他可以直接作用于承载以太的此方天地。
打个比方。
以太是雾气，碰不到，摸不着，无形无质。
而黄泉尼伯龙根，是困住雾气的玻璃瓶。
任你再如何无形无质，也得困顿于瓶中，哪儿也逃不脱。
路明非此刻所为，正是争夺玻璃瓶的归属权。
天皇墓内，众先代天照命，以及余下两个墓室的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尽数从沉眠中苏醒。
醒来便是惊怒。
“耳敢！”
“住手！”
“和你哦大胆狂徒！”
源稚生哈哈大笑。
“骂吧，骂吧。”
“我看看。”
“难道还真有人能骂死路兄么？”
画面之中再起波澜。
源源不断的妖怪冲向三途和。
他们的目标是路明非。
起初只是小打小闹。
甚至有些搞笑。
比如骷髅架子冲来如海如潮，却在路明非麾下千鬼众面前化作灰灰。
酒吞童子显出大妖本相，顶天立地，他摘下葫芦在手，一把扯开塞子，猩红色酒液如长河蔓延，无边无际。冲开袭来的妖怪，叫他们只能在酒的河里沉浮。
白雪姬挥动长袖，掩住口鼻，一笑间，冰封千里，酒吞童子的猩红果酒，也化作冰封河流。
而后是鬼将军。
他高举武器，当前冲锋，随后是整齐列队的鬼兵鬼卒，铁马踏冰河，撞开众妖，撞出生路。
其余众多妖怪也各显神通。
路明非在夺取黄泉尼伯龙根的本源。
若他成功，此方世界全部妖怪，都将认他为主，听他驱使。
尼伯龙根自然不可能放任路明非施为。
所有的妖怪都不顾一切的冲向路明非。
这是黄泉小天地的意志。
也是天皇墓内众多先代三上三家的意志。
但黄泉可以驱使的妖怪，少了很大一部分。
那是向路明非效忠的众妖。
所谓的千鬼夜行。
从体量论，路明非与黄泉是相等的。
尼伯龙根是小天地，路明非的无望天也是小天地。
尽管路明非莫名无法展开无望天，但黄泉可没有一个类似路明非一样的主人。
也只有等真正补完的三贵命诞生，黄泉才可能与路明非对抗。
可惜时机未到。
路明非撕开虚空，无数金色丝线纵横于天地间，那是显化而出的规则。
金色丝线切割向路明非，碰到路明非体表铠甲，却是尺寸也再进不得。
天皇墓一阵惊呼。
“不可能！”
“怎么回事！”
“此獠究竟何等来头？”
“尼伯龙根的规则显化，纯血也可杀得，此獠分明只是半人半神而已！”
“嗯，许是他夺取了黄泉本源。”
“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完了！”
“诸位，莫慌，且听我一言。”
“规则显化伤不得他，也便罢了，莫非连他座下那头龙兽也伤不得么？”
“龙兽？你啊你，老眼昏花，那尊分明便是纯血。”
“呵，纯血又如何，黑王一系的砸碎，将吾等先祖沉入海渊，此仇此恨，倾尽天下之水也难以消除。”
“我有一言，诸位且听。”
这声音响起在众多先代上三家的精神还。
群情激奋的先代们难得安静下来。
这一位可是鼎鼎大名，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
他的意见，很是值得一听。
“天照命一脉的诸位。”
他道。
“不知，尔等可否暂缓补完。”
一石激起千层浪。
源稚生发现周围的灵团忽然激动起来。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墓室一片死寂。
但源稚生隐约能感觉到隐晦的经精神波动不时扫过。
显然先代的天照命们正在沟通。
疯狂交换意见。
源稚生皱了皱眉，又舒展开。
他们聊什么，随便。
与他无关。
而且，这也不南向，简单动动脑筋也就知道了，八成是如何对付路兄。
至于源稚生自己。
他很有自知之明。
虽然源稚生是天照命，在外面的世界很是强大。
但天皇墓最不缺的就是天照命。
如果没有路兄，源稚生估计他的自我意识自我人格早已经融化在无数先代的海洋里，化作完全体三贵命诞生的养料之一。
现在是有路明非牵扯。
但我是源稚生啊。
我不可能任人鱼肉。
天助自助者。
我必须做点什么。
源稚生盘溪而坐，双手搭于双膝，垂下眼皮，半睁半闭。
眼观鼻鼻关心，一点灵光现于无边黑暗。
双结印，状如莲花，意为大光明，大智慧，大毅力，大勇气。
须臾间，源稚生入定冥想。
路大战将至，路明非也曾与源稚生兄弟简单讲述何为武道。
也说了冥想入定的法门。
路明非再三叮嘱。
无他在旁，谁也不得随意修行武道。
这个国家的混血种和其他地方不同。
他们离鬼太近。
这是存在于每个白王血裔基因之中的特征。
若是随意修行武道，激活血统，谁也说不准他们最后修行出的，到底是他们自己，还是别的什么玩意。
源稚生谨记路明非的盯住。
毫无引文，在武道淋雨，路明非的话就是权威。
但还是那句话，大战将至。
野心家们纷纷从幕后走向台前。
甚至连纯血龙类都已经出现。
的确，源稚生很强。
但是在如今这般复杂的局面下，源稚生强得还不够。
他如今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多少人的命运在他一肩。
全部交给源稚来担负。
所以，他必须变得更强。
得到足以保护他所想要保护之人的力量。
于是，习武一事迫在眉睫。
路明非便传下一法，唤作莲花观想。
九州也有佛门。
佛门最终精神休养。
他们的养神法独步九州。
佛门传承千年又千年，外罡从无中断，哪怕再是危急，也有佛子朝夕悟道，以入外罡的例子。
阎罗横扫武林，也收了佛门功法，他们独步天下的观想法，自然也在其中。
路明非曾经细细看了。
也可说是剑走偏锋。
佛门这些养神法，除非大智慧大毅力大觉悟之人，否则连入门也是做不到。
而什么是大智慧大毅力大觉悟呢？
曾有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曾经迷惘，在痛苦里挣扎，反复叩问内心，看不清前路，仍然坚持前行。
终于有一天，你明白了。
知道自己是谁。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知道自己将前往何方。
于是再不迷惘，再无迟疑，我行我心皆是正义。
这怎么不是大智慧？怎么不是大毅力？又怎么不是大觉悟？
路明非判断源稚生两兄弟，竟皆有修行佛门观想法的资质。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或许冥冥中真有汽运一说。
值此风云机会时代交替的大师。
多少英豪迭出。
正是所谓那，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路明非传下莲花观想也有几日光景。
源稚生两兄弟已是烂熟于心。
他们本就是皇，于混血种，最是高贵，最是强大。
只是路明非一直压着。
这几日也事情太多。
凡是有得有失，付出才有回报，甚至付出还无回报。
莲花观想这等佛门法，朝夕悟道，外罡也是等闲，好处可说是到天上去，那么其中隐患，或者说代价，自然也是无与伦比。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旦开始莲花观想，武者将进入一种名为寂灭的特殊状态，呼吸脉搏心跳甚至精神波动，统统压到最低，甚至几近于无。
只有大智慧大毅力大觉悟者，才可守得灵台一点清明烛火如豆。
而后无知无觉，岁月如梭。
寂灭时间不一。
有的十年数十年，仍然寂灭，以至于死去。
有的旦夕可成。
但成了却不是万无一失。
还有佛魔一说。
那是九州秘密的历史了。
很久很久之前，其实并无所谓的魔门。
最早的魔，是堕落的佛。
你仔细看这两家功法，确实有其共通之处。
那便是剑走偏锋。
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极致。
却很是容易走偏。
一个不好，辛辛苦苦寂灭，度过劫难，最后却是给心魔做嫁衣，从此再无你，只剩下性情大变的魔头。
路明非将这一切都与源稚生两兄弟说了。
讲明了利弊。
如何选择却是让他们自己去做。
源稚生和稚女商量。
这两日，得了空，源稚生先探路，稚女护法。
把精气神调整到最佳，再行寂灭。
可惜，世上最奢侈的，便是如果。
路兄正在死战。
我也懈怠不得。
一张张脸走马灯般闪过源稚生眼前。
稚女，绘梨衣，乌鸦，樱，夜叉，还有刚刚表明身份的父亲。
当然也有那个老爹，赫尔佐格。
十二温暖，十二仇恨。
这是源稚生寂灭前最后的一念。
我去了。
593 看错
三黄木众多先代上三家灵团组成的精神网络之中，骤然一静。
代表天照命的精神波动纷纷消失无踪。
只剩下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众多先辈。
一阵骚动。
外有路明非虎视眈眈，内有天照命遭逢巨变。
雪上加霜。
很多先辈都慌了阵脚。
“静一静！”
“诸位！”
“静一静！”
之前站出来提倡暂缓补完的月读命再次发声。
“天照命补完已成定局。“
“只能说我们小看了后辈。”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是唏嘘。
众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都是默然。
固然，天照命小看了源稚生。
他们又何尝不是。
只是一个小小后辈，怎能与他们这些先祖抗衡。
所有的三贵命想的都是怎么彼此竞争。
至于夺取来作为躯壳的后辈。
有炼金矩阵在，有先辈们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后裔，能翻起什么风浪？
还不是乖乖被他们抹去自我，沦为真正三贵命诞生的温床，以及众多先辈的战场。
但，没想到啊。
多少先辈，竟是敌不过这小小一个源稚生，被他强行开启补完。
没有人能想到源稚生是怎么做到的。
在外人视角看来。
天照命忽然间失去声息。
他们所在墓室彻底关闭。
好像那里存在一个旋涡。
天照命们被巨大吸力拉扯入旋涡之中。
目前，天照命困于墓室，已成定局。
“可惜。”
月读命一叹。
“我本想劝天照命们暂缓补完，以打开矩阵，好让我们一观外面那人的根脚。”
“若只是半人半神。”
“又岂能做到这般境地。”
路明非扯开黄泉的虚空裂隙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将进入此方尼伯龙根的核心之地。
在那里有黄泉剩余本源。
如果全部被路明非夺了去，天皇墓内的众多先辈，也只能任凭路明非处置，再无反抗余地。
而黄泉自身的保护机制，那些如海如潮涌向路明非的妖怪们，全然不是千鬼夜行的对手。
千鬼夜行奉路明非为主，因此维持精神清明，不至于完全迷失。
妖怪的夜行很特殊，妖鬼主越强，参与夜行的妖怪也就越强。
且夜行规模越大，声势越大，最后众妖怪的实力也就越大。
这其实属于三贵命补完仪式，一种下位劣化版。
只是以前从没有人能达到千鬼夜行的规模。
冥冥中自有规则，定下限制。
若是立下千鬼夜行的伟业，可与天帝抗衡。
但你得先与天帝抗衡，才可建立此等伟业。
两者冲突了。
一直到路明非出现。
外罡武者本就是与尼伯龙根相等位格的存在。
受路明非庇护的千鬼夜行，自然也能守得路明非一时安宁。
一时的安宁也够了。
只要他取得此方尼伯龙根的全部本源。
补完无望天，掌握天皇墓，甚至还有真正解决绘梨衣血统隐患的法门。
“哎。”
天皇墓中，月读命再作叹息。
“诸位。”
“不可再等。”
“此乃生死存亡之秋。”
“上吧。”
许久的沉默后。
有人哈哈狂笑。
“那便上吧。”
狂笑的却是少数。
更多的还是沉默。
甚至有的蠢蠢欲动，踟蹰不前。
“与之战斗么？”
“不妥吧。”
“还需三思啊。”
“不如再催生些妖怪来。”
“上不得台面的渣滓而已，为吾等前驱，也是死得其所。”
“是极，是极。”
先辈所化的灵团们你一言我一语，堂皇大意章口就来。
月读命再叹。
他今日叹息次数，赶得上百年来总和了。
“那片土地曾有人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此言非虚，此言非虚啊。”
之后他语气骤然一冷。
森严杀意弥散四野。
“尔等既不愿死战。”
“那便做我资粮吧。”
此言一出，骤变顿生。
灵团们如今正是灵魂状态，没了身躯，灵觉最是敏感。
只好似天地倾覆，逃无可逃。
空间仿佛凝固了。
他们动也动不的。
“你！”
“耳敢！”
“助手！”
他们惊怒狂呼。
却是晚了。
分别在月读命与须佐之男命所在墓室。
三两个幽兰灵团扑向离他们最近的同族。
灵团上下裂开，好似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撕咬。
在同族的灵魂光团上撕咬下好大一口。
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几个饕餮也是的灵团却是大呼过瘾。
“好极！”
“好极！”
“源源不断的力量！”
“无胆鼠辈，莫要逃了，乖乖让我吃掉，一同去迎战那大敌。”
吞噬越多，灵团越是巨大，越是凝实。
以至于到达某个临界点。
一只手探出灵团。
然后是另一只。
两只手把灵团一撕。
从中跳出个将军模样的人来。
也有的是天皇模样。
月读命只剩三人。
须佐之男命只剩四人。
“早是早了些。”
“也无妨了。”
“我等做过一场，决出最后的胜者。”
“再去外界寻到此时的阅读和虚佐。”
“完成真正的补完。”
“可是以精神体存在的我们，要怎么在现世活动？”
““不是有天照命么？””
“不好，天照命是天照命，我们是我们，不可混为一谈。”
“诸位可别忘了，外界还有那纯血，和半人半神。”
“很好。”
“有言在先，那尊纯血的身躯，归我们虚佐一脉了。”
“可恶，到底归谁，还得做过一场，再定计较。”
“呵，区区小辈，也敢与吾等虚佐相争。”
“如此定了。”
“无需多言。”
留下这样两句话，须佐一脉的先辈们，断掉联系，开始属于他们的最后试炼。
四个须佐之男命，以决出最后的胜者。
他们沾沾自喜。
那尊纯血龙类，怎么看都比半人半神更强。
毕竟是纯血。
他们是须佐之男命，神话中战功卓著，个性中往往存在好战嗜杀等特质。
无论怎么看，纯血肯定强于半人半神。
毕竟那是纯血啊。
所以，这副躯壳肯定属于他们，属于尊贵的须佐之男。
而另一边，月读命的墓室。
这里却和须佐之男命想的不同。
在须佐之男命们想来，最好的纯血躯壳被他们抢走，月读命现在肯定是气急败坏，连着跳脚不停。
呵呵。
那又如何。
他们须佐之男看中的东西，就是他们的，谁也别想抢走。
月读命什么想法，有了意见，全然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但月读命真的气急败坏么？
这边墓室一片祥和。
几个天皇模样打扮的月读命，尊贵至极。
幻化出清酒小盏，有巫女相伴。
天皇墓布置有炼金矩阵，封绝内外，从前，他们可以坐在天皇墓便纵观黄泉，如今因为天照命的补完仪式，他们对外界的感知能力降到最低。
饶是如此，分清路明非和芬里厄，这两者孰强孰弱，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三贵命里，天照命最为尊贵，也最是强大，须佐之男命尤擅征伐，往往具备强大战力，而月读命，擅长言灵，把弄规则。
黄泉很多的炼金矩阵都是出自他们月读命之手。
所以，想让你看到什么，不想让你看到什么，也在月读命们的一念之间。
之前呈现的画面其实有问题。
月读命们抹去了路明非立在芬里厄龙首的画面。
诚然，按照常理，纯血强于半人半神。
这是位格上的绝对差距。
但眼下不是常理。
或许可以用奇迹称呼。
毕竟一个半人半神，集合千鬼夜行，这件事本身就是超出常人想象。
这半人半神又杀到三途河旁边。
最重的是。
他甚至以纯血为坐骑。
明明只是半人半神，却以纯血为坐骑，这位的来头，肯定不低。
所以了。
路明非才是他们的目标。
以路明非为暂时的躯壳，承载他们月读命的灵魂，再谋划离开黄泉，回归现世，最后吞噬现代的月读命，彻底补完。
这是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的博弈。
当然，在月读命们眼中，根本算得什么。
你把猴子耍得团团转，耍得再好，你也不会有多少成就感。
月读命们正是这般想的。
他们习惯了阴谋计划，将一切纳入掌控。
谋取到路明非躯体，只是顺理成章。
在他们看来，更好的东西，理所应当属于自己。
路明非身体比芬里厄好。
所以路明非的身体属于他们了。
至于能否拿到？
这算什么问题。
虽然炼金矩阵隔绝内外，他们无法感知路明非和芬里厄的具体实力。
但想来也不过次代种罢了。
区区次代种，还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毕竟，月读命们的补完，可不是莽夫的彼此吞噬。
那样效率太低。
浪费太多灵魂能量。
合众而为一。
“诸位。”
为首的月读命举起酒盏。
幽蓝色火焰在他身上燃烧。
两个月读命相继举盏。
他们也燃烧起火焰。
三团火焰摇曳着，扩散开来，向彼此蔓延。
很快融为一体。
为首的月读命饮下清酒。
他们完全化作灵魂姿态。
那是无数以太因子汇聚而成的样子。
三个月读命，一者占四成，其余两者评分三成。
以这种方式，一个新的灵魂，即将诞生。
路明非完全撕开虚空。
里面就是黄泉的本源空间。
无望天在欢呼。
路明非明白无误的感觉到无望天的渴望。
无望天渴望吞下此方黄泉。
这是补完无望天的法子。
路明非踢开虚空屏障，一脚踏出，踩实了。
迎面是足以切开空间的斩击。
路明非伸手一抓。
无形无质的金色剑气在他掌中。
御座姿态的鳞片飞速消融。
血肉化作粉末。
这是极高等的破坏能量。
几乎触摸到规则层面。
万事万物都将破坏。
然后，它碰上了路明非的骨头。
那是暗金色的骨。
细细看去，可以见到许多非人类的解剖结构。
在确保人类手掌灵活性的前提下，充分加固，以保证其可以提供更高等级的出力。
人类的生理解剖结构决定了，人类这种生物存在上线。
哪怕以伤人伤己作为代价，这上线也无法逾越。
除非你掌握其他奇异能量。
比如武者的劲力。
这是超凡。
既然超凡，就不是寻常平凡可以解释。
也是跳出寻常平凡的框架。
除了劲力，还有其他道路，比如龙类走的，改造自身。
龙族有两种姿态，一种类龙，一种类人。
就算是类人姿态，也只是形似，看上去好像是人，但掀开皮肤便会发现，从骨骼结构到肌肉分部，完全和人类扯不上丝毫关系。
他们是真正的怪物。
特殊的生理构造，也给龙类提供了强大的身体素质。
这是龙类强大的基础。
路明非开创的龙血武道，也在一定程度上改造了自身。
他的骨骼早已不是普通人嘞的结构。
此时，金色剑气破坏路明非的血肉筋膜。
却在暗金龙骨前寸步难进。
暗金龙骨上纹路逐次点亮。
像盛开的花。
是蔷薇，是曼陀罗，是紫罗兰，，是所有的美的繁复的纹。
他们极像炼金矩阵，却又不同，严格说来，应当是炼金矩阵的原始模样。
龙类从他们身上，从鳞片从骨骼，从这些天赋图文，总结出名为炼金矩阵的技术。
暗红色的细密血管在暗金龙骨上薄薄铺了一层。
龙血蕴含难以想象的能量。
特别是在路明非这等状态。
龙血滋养暗金龙骨，路明非握碎了剑气。
前方，两只巨大的茧横断了路。
一只茧头顶青光，如月华，如湖光，路明非只看一眼，便是明了
神话传说的三神器，属于月读命一脉，八尺镜。
一只茧侧悬一口长剑，通体为白，如玉雕成。
路明非很眼熟了。
也是三神器之一，天丛云剑。
既然八尺镜和天丛云剑在此，那么这两只茧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
路明非向下方的天皇墓投去一眼。
厚重感和威严感大损，这座天皇墓，显出几分平平无奇来。
“天照呢？”
“狂妄。”
须佐之男命冷呵。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关心你那好友。”
“当真狂妄。”
话语间，天丛云剑一震，又是两道金色剑气向路明非袭去。
路明非想挡。
月读命头顶的八尺镜晃了三晃。
路明非黄金瞳顿时失去神采。
茫茫然一片。
他所有动作都是停了。
好似中了定身的术法。
“嗷！”
黄金聚龙冲进虚空，侧身挡下两道剑气。
这是芬里厄。
芬里厄再一声咆哮，威视无双。
嗷真疼啊！
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所化的茧动也不动。
“这是……”
“初代种？”
须佐之男命的茧目光灼灼，迟疑道。
“嗯。”
月读命有些不知怎么说好。
“龙王。”
594 十方寂灭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头纯血，看似只是路明非坐骑的龙，竟是尊贵至极的初代种。
黑王谱系的四大君主。
太荒谬了。
那是仅次于黑王的尊贵存在啊。
居然沦为一个半人半神的坐骑！
你的颜面呢？
你的尊严呢？
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心中满是说不出的震撼。
震撼归震撼，他们却不是什么也没做。
两只茧越发晶莹剔透，炼金矩阵烙印在虚空，看去好似输送养料的胎盘，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以黄泉为温床，加速孵化进度。
只要等他们完成茧化，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
一尊初代种而已。
比较位格，他们也不差。
一边是黑王的初代种，一边是白王的初代种。
而且是二打一。
优势在我。
月读命和须佐之男命这样想。
毕竟对面真正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也只是初代种，另外那个半人半神……
路明非站在月读命茧前，平平无奇送出一拳。
他黄金瞳明亮，却是不同于之前的流淌熔岩，也不同于源稚生兄弟的曼陀罗花纹。
此刻路明非的黄金瞳，澄彻剔透，毫无瑕疵。
虽然黄金瞳是龙血的象征，但血脉源头不同，黄金瞳也会展现出不同特征。
之前路明非的熔岩黄金瞳，是青铜与火的表征。
如今却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黄金瞳。
以月读命的八尺镜为契机。
路明非过问心关。
这一瞬斩去杂念十二万八千以至不可计数。
于是炼出一颗琉璃心。
对武道的至诚。
在路明非送出这一拳后，月读命方才后知后觉。
他的危险预知疯狂提醒。
于是月读命发现了路明非。
不可能！
月读命的思维网络掀起狂澜。
他以八尺镜施展的精神秘法，已是初代种层次，竟被一个小小的半人半神打破。
思维网络架构的劣处就在这里了。
虽然最大限度的保留了月读命的潜力。
但思维架构是鱿三尊月读命组成，到底不是一体。
遇到关键时刻，容易出现差错。
比如现在。
反应就慢上一拍。
在路明非拳头即将碰到月读命茧的前一刻。
屏障方才形成。
八尺镜微微一晃，青光闪烁，于月读命茧的周身布下一层又一层涟漪也是屏障。
万华镜之罗生门。
路明非和月读命之间的距离分明只有毫厘。
这毫厘却比得上千里万里。
万华镜之罗生门，是月读命借八尺镜使出的秘法，类似须弥芥子，在尺寸间放入无限镜面。
首先，在八尺镜前幻化出一面虚镜。
真镜和虚镜互为照映，又出两面镜子。
于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当月读命布下罗生门，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瞬每一闪念，有无数虚镜衍生。
每一面虚镜都是屏障。
强度介于次代种与初代种之间。
这还是月读命尚未完整，若是补完状态的月读命，每一面屏障都是初代种级别。
到那时，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你除非一瞬间湮灭所有虚镜。
否则永远别想给月读命造成伤害。
同时，若一击不能毁灭虚镜，在你下一击出手前，虚镜会衍生出比之前更多的数量。
这真正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了。
路明非送出一拳，却是停下，在外人看来，好似时间凝固，路明非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动。
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在路明非的拳面，时刻有细碎沙尘倾泻而下，好似有人把钻石研磨成粉，肆意挥洒。
这是不停破碎的虚镜。
路明非在前进。
哪怕他的速度很慢很慢。
他确实在前进。
罗生门衍生虚镜速度，竟是比不上路明非破坏速度。
月读命万分凝重。
眼前这位半人半神，到底什么来头？
不管了。
月读命维持罗生门，同时破茧。
晶莹如玉的龙茧表面，一道道裂纹纵横交错，他们像黑夜披下的雷霆，凌厉扭曲。
又好似承载某种神秘的意义，叫炼金学者痴迷。
月读命在加速茧化。
他知道现在得靠自己。
须佐之男命那边暂时指望不上。
月读命的思维网络，有一心多用的优点，对付路明非的同时，他还在关注须佐之男命和龙王的战场。
那位龙王，从他掌握的言灵，以及表现出来的战斗风格来看，应当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双生子，芬里厄。
可惜了。
月读命心中一叹。
如果他的对手是芬里厄该多好。
月读命想。
芬里厄战斗风格大开大合，刚猛无愁，那力量甚至可能撼动空间。
这不是没有可能。
传说大地与山的终极姿态，具备掌握此方世界一应尼伯龙根的权柄。
似乎唤作海拉。
随着月读命的茧化逐渐完成，他的记忆也越来越多的复苏。
许多龙代的隐秘和传说，也慢慢记起。
可是，很奇怪。
当月读命想起海拉，眼前便隐隐约约浮现一个身影，看不真切，只觉得发自内心的恐怖。
但很奇怪啊。
如今的他已经无比接近初代种的座。
有什么能令他感到恐惧？
所以海拉是什么。
不对。
月读命的思维网络开始自检。
他肃然自问。
“我从哪里听来的海拉？”
明明海拉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
月读命模模糊糊感觉到，他好似即将触碰到某个鲜为人知的隐秘。
海拉是未来。
是双生子吞噬彼此后的姿态。
可是未来是什么？未来是尚未发生的事。
若未来真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世间一切都已注定，他们的挣扎和野望，他们的感动和牺牲，甚至，连他们对未来的怀疑本身，都是注定。
月读命心一沉。
所以，未来不可能存在。
那么海拉的传说从何而来？
“你走神了。”
路明非轰出一拳。
又一拳。
双目澄澈，对武道对自身对这一身的力量，以诚之心。
气血从路明非全身窍穴喷出，招摇而上，化作旗帜。
龙血武道是一条康庄大道，也有万千神异，有无数风景。
路明非风光无限只取一瓢。
那就是力。
龙本就是大力。
路明非便将这大力发挥到极致。
一拳比一拳重。
一拳比一拳危险。
越来越多的虚镜被路明非轰成碎屑。
招摇的气血狼烟节节压缩。
重新回到路明非体内。
这一涨一落间，路明非只觉有长足进步。
背后无望天虚影凝实几分。
于是。
路明非深深吸气。
“破！”
他再送出一拳。
这一拳，青色龙鳞片片剥落，露出白皙如玉的指与骨。
剥落还在继续。
从拳到臂，而后是肩，以至于全身。
不多时，路明非竟恢复人类模样。
他穿一身长服，古代样式，像文人更甚于武夫。
“师兄真好看。”
“穿什么都好看。”
耳畔有女孩笑着与他说。
路明非流下两行泪来。
他动了动唇。
路明非想唤出她的姓名。
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怎么把你忘了？
无望天虚影震动，好似有什么恐怖的巨物将破封而出，要闹他个天翻地覆，放肆嚣张。
路明非收拳，开眼，黄金瞳剔透如琉璃，心也如琉璃。
他把这一拳送出。
罗生门无数重，如恒河沙数，如天上星辰。
却在碰触路明非拳头的这一瞬，纷纷崩溃。
无一者有抗衡之力。
月读命惊的亡魂大冒。
他想逃。
却逃不得。
四方空间，天上地下，他往哪逃，路明非拳便跟到哪去。
进入黄泉，以此方尼伯龙根本源补充无望天，再过问心关，又是在龙血武道反本还原，踏出长足一步。
此刻路明非，已无限接近九州武道的外罡，也即龙族血统的初代种。
与眼前这月读命属于同意境界。
既是同意境界，那么胜负便再无悬念。
路明非征战九州以致最后与小皇帝定鼎天下。
同境界的战斗，未逢一败。
此生转战三千场，无一不胜。
“师兄，为什么你说的故事里，那些人打架都要喊出招式名啊。”
“额，国际礼仪，就是默认的规则，跟投降得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才可以一样。”
“好奇怪的规则。”
路明非轻轻笑起。
他好像是叹息。
月读命无法确定。
这一声叹息，似乎是响在耳畔，又像是响在心间，叫人捉摸不透。
更甚者，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这一拳为。”
路明非道。
“十方寂灭。”
没有任何花哨。
没有任何异象。
路明非平平无奇的一拳砸中月读命的茧。
世界好像静止了。
诡异的一幕上演。
月读命茧失去色彩，一点一点，化作通体黑白。
全世界都有颜色。
唯独这茧是黑白。
很不和谐。
好似这茧是此方世界的错误。
他不应存在。
不应存在之物的下场，只有抹除。
于是月读命茧一点一点消失。
再也找不到其存在的消失。
无望天是亡灵的国度。
阎罗是死亡的主人。
路明非收回拳头。
凝固为一的精气神骤然跌落。
黄金瞳不再纯粹。
路明非吐出一口浊气。
正在此时，呈黑白色的阅读命茧，突兀亮起一点华光。
那华光无比璀璨，无比耀眼。
路明非投去目光。
“日后再见。”
那华光道。
这是最后三尊月读命中，为首的那一个。
思维网络最后的好处，是方便其断尾逃生。
舍弃其余两尊月读命，自己逃生。
华光脱离黑白的月读命茧，裹住青色镜面，飞向须佐之男命。
路明非想追，残留的黑白月读命茧骤然坍缩，路明非往后一退，月读命茧缩成针尖大小，又再次坍缩，变作肉眼不可见的原点。
路明非目光一闪。
黄金瞳再亮。
路明非举拳就打。
一拳两拳三拳。
眼看即将爆炸的原点，硬生生给路明非揍得稳定下来。
路明非一把攥住，向下掷去，这一点月读命精华，便落到天皇墓中，回到月读命所在墓室。
“速走。”
八尺镜停在须佐之男命头顶。
须佐之男命已经完成茧化，化身一个英武青年形象，握持天丛云剑，战意盎然的黄金瞳紧盯芬里厄。
“黑王一系的……”
正在他热血沸腾时，月读命来了。
虚佐的笑僵硬在脸上。
他不能理解啊。
你只是和一个半人半神打吧？
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半死不活的。
丢脸。
“勿要多言！”
八尺镜晃了晃，施展开罗生门，挡了挡芬里厄。
“没时间了。”
“与我先走。”
虚佐神色凝重，目光扫过芬里厄和路明非。
他是好战，但并不傻。
比起黑王一脉的精神病们，白王一脉自认为正常多了。
虚佐理解当下局势。
不可作为。
一尊龙王，一尊……打得月读命找不到北的半人半神。
虚佐只觉得离谱。
是不是他们在天皇墓宅太久了，外面什么离谱的事都有。
虚佐命冷哼一声。
事不可为，走为上策。
他化作一团优蓝火焰，投入天丛云剑。
“随我来。”
八尺镜传出精神波动。
月读命在皇权留下诸多后手。
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八尺镜在前，天丛云剑在后。
两者化作流星飞快掠过天空。
芬里厄追了一阵，抵挡几下金色剑气后，便停了下来。
“出去了。”
路明非心有所感。
他有黄泉一半权限，因此，当月读命和虚佐命逃出黄泉时，路明非也是心有所感。
这两个传说中的三贵命，已经逃出黄泉，去往现世。
或许日后还有再遇上的机会。
路明非不再多想。
那时再做计较。
他回到本源空间，芬里厄飞在旁边，一人一龙齐齐注视那颗巨大血玛瑙，这是黄泉剩下所有权限了。
路明非转头看一眼芬里厄。
这头黄金聚龙傻傻张着嘴巴，不停有口水往外流。
芬里厄激灵灵打个冷颤。
他发现路明非在盯着自己看。
这太吓龙了。
芬里厄连忙把嘴给闭得紧紧地。
同时对路明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别紧张。”
路明非温和道。
“我这个人对自己人很好的。”
芬里厄愣了一下，连连点头。
路明非很满意。
看来芬里厄已经充分领会到我的为人。
那么，也能问了。
路明非指着血玛瑙道。
“你想吃么？”
芬里厄下意识点头，又连忙双手抱头，赶紧摇头。
路明非深深看他一眼，又看向血玛瑙。
对龙王也有诱惑的宝物。
也就是外罡层次了。
路明非展开无望天虚影。
同时他服用最后的血玛瑙。
既是外罡层次，许是对我也有效用。
且让我一观。
595 黄泉入画
整座黄泉都在震动。
分属两方阵营的妖鬼们停止战斗。
小妖怪已经跪下，只有为数不多的大妖怪还能站立。
此方尼伯龙根，所有具备自我思维的生灵，纷纷抬起头。
这是……
某种难以言喻的大恐怖出现在他们心田。
从路明非一方的雪女酒吞，到黄泉一方的大天狗红叶。
妖鬼们若有所悟。
他们明白了。
妖鬼的本质是因尼伯龙根特殊规则而存在的混血种灵魂。
每个尼伯龙根都有其特殊规则。
也就是说，如果失去尼伯龙根的庇护，妖鬼们也将立刻失去存在基础，或许是化作虚幻，或者是尘归尘土归土。
无论如何，妖鬼们结局已然注定。
明悟自身结局后，他们都是面露忿怒，双目猩红，想看一眼天上本源空间的路明非，又生生止住，转而将不善目光投向酒吞三妖，充满了不怀好意。
酒吞重哼一声，大咧咧把狼牙棒扛在肩上，毫无畏惧迎上众多不善目光，神情不屑。
白雪姬和鬼将军与他并立。
对面阵营站出一头大天狗。
“三位。”
“汝等也看到了。”
“那位存在，是连尔等也要一同抹除。”
“何必愚忠呢？”
酒吞重重吐出一口痰，擦着鼻子。
“救你废话多。”
“手下败将。”
大天狗深深吸气。
“请冷静，我们才是同一阵营的，都是黄泉……”
“手下败将。”
“这样下去你们也会死的。”
“手下败将！”
大天狗沉默片刻。
“除了这四个字你还会说什么。”
酒吞认真想了想。
“俺老大天下第一。”
大天狗无话可说了。
酒吞三人好整以暇看着大天狗退回妖怪堆里，他们似乎在聊什么，虽然听不到，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怎么对自己这边群起攻之。
从绝对力量看，酒吞三妖无疑是弱了对面不止一筹。
但他们却一点不慌。
反正都得死。
无所谓。
白雪姬双眼眯作月牙。
“二位，感觉如何？”
酒吞童子狠狠一擦鼻子，咧嘴狂笑。
“值了！”
“这不是千鬼夜行啊。”
“咱老大是黄泉主！”
“黄泉主你知道么！”
“这片黄泉都是咱老大说了算！”
酒吞童子狂笑不止。
鬼将军双眸鬼火也频频跳跃。
显然他的心情也不平静。
是啊。
统一黄泉，征服三途河，这是何等的伟业。
作为黄泉土生土长的妖鬼，他们很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
所以。
能跟随这样一位强者，死而无憾。
白雪姬摇头轻笑。
“不愧是你们啊。”
“说来。”
“妾身也是呢。”
白雪姬微微仰头，向天上投去一眼，又很快收回。
她不允许自己对那位大人有任何的不敬。
黄泉一方的妖鬼们达成一致意见。
他们结成军阵，以几头大妖怪作为节点，浩如烟海的妖气集中在一起，化成覆压天地的龙卷。
他们疯狂了。
动不了路明非，那就对路明非麾下这些千鬼下手。
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直不起腰。
“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放马过来啊！”
“你家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
“就把头摘下来给你们当夜壶！”
白雪姬默默往旁边走了一步，远离这头酒吞童子。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
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我的手！”
“可恶！”
“为什么！”
黄泉一方的妖鬼乱了阵脚。
反观酒吞这边，却是平静得多。
酒吞童子握了握拳，一阵虚幻感，显得并不真实。
好像他的肢体化作了影子。
这一景象出现在每个妖怪身上。
不止如此。
连他们周围的世界，草木山石，所有的一切。
物质转为虚幻。
妖怪们心有所感。
这是此方黄泉即将消散的明证。
芬里厄飞在本源空间，百无聊赖。
他偶尔震动一下翅膀，庞大的龙躯悬停半空，这一幕能把科学家逼疯，没有理论能解释为什么芬里厄可以靠这对翅膀飞行，相对于他的龙躯这对翅膀简直就是儿戏。
当然，芬里厄从不会在意什么科学。
他只是无聊的左看看右瞧瞧。
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我想姐姐啦。
那张乍看上去很是威严的龙脸，如果你仔细分辨，不难发现，威严龙脸分明写满了无聊二字。
我要薯片。
我要电视。
我要看电影。
左顾右盼的芬里厄，一转头，对上一双琉璃黄金瞳。
路明非正打量他。
芬里厄吓得几乎全身鳞片都张开啦。
“老……老老老老大！”
几乎是本能，芬里厄开始摇尾巴。
“过来！”
“是！”
芬里厄很乖巧。
不得不说某夏弥的训练真的卓有成效。
虽然此刻芬里厄的行为看上去似乎很是给龙王这一存在丢脸，但是在夏大智者的眼中，NO，NO，NO，丢脸也得看对面那位是谁，换成普通人甚至是龙王，芬里厄这么做夏弥第一个不答应。
但如果是路明非。
夏弥只会表示，表演还可以更到位一些。
开玩笑，诺顿那对铁憨憨都死在了路大杀胚手里。
何况他们这对弱小可怜且无助的兄妹啦。
只要能活下去，龙王的尊严。
夏弥冷冷一笑。
龙王的尊严能换几包薯条啊。
路明非抚过芬里厄龙角。
“需你出力了。”
“这回且助我一助。”
“日后定有报答。”
路明非认真道。
“可好？”
芬里厄在路明非这句话里抓到冥冥之中的神秘波动。
这是言灵。
带有契约效力的言灵。
龙王级别的恐怖直感疯狂提醒芬里厄。
这是天大机缘。
换做夏弥在此，大概已经兴奋的满脸通红，跳着脚掰着手指筹划该许什么心愿。
路明非牌的神龙啊。
就算七龙珠那个原版出来，也得被路明非打成渣渣吧。
所以到底应该许什么心愿呢？
统治世界还是打败黑王。
哈哈哈只要稍微想一想口水就要从嘴角留下来了啊。
可惜在这里的是芬里厄不是夏弥。
没有姐姐出谋划策分析局势。
芬里厄只是以他的下意识开口。
“我想。”
“我和姐姐能一直活下去。”
路明非看着芬里厄认真的双眼，点点头。
“我做不到帮人永生，不朽不灭更是虚妄。”
“我只能答应你。”
“有我在，没人能动你姐弟二人。”
芬里厄咧嘴一笑。
看起来憨憨的。
“太好啦。”
“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路明非身后显出森严景象。
是鬼门关，鬼门关上坐着个汉子。
有黄泉路，路旁盛开无数彼岸花。
曼珠和沙华在花海沉眠。
是奈何桥，孟婆在打盹。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判官以手拄头，双眸斜飞入鬓，轻轻合上。
素白双手所持毛笔悬着墨汁。
路明非深深的回望一眼。
这是自从他在龙族世界醒来后，见到最是清晰的无望天。
也是他对九州世界唯一的念想。
不同于前几次。
吞噬黄泉尼伯龙根绝大部分本源后，无望天前所未有的清晰。
也很是稳定。
但一切都在沉睡。
尚未醒来。
需要一个变数。
如一潭结冰的湖。
湖面结冰，自然动不得。
想将之打破，需要的，是变数。
比方说投石子入湖，砸破冰面。
至于这块石子，路明非已选好了。
“去。”
芬里厄咆哮，震动翅膀，一头撞向无望天虚影。
那虚影本是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经芬里厄这一撞，显露出森严气息来，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
于是芬里厄撞进无望天。
这不是投石子入湖了。
这是千钧巨鼎。
轰隆一声。
震得天地晃荡，万物都要失去色彩。
芬里厄进入无望天。
自此，黄泉尼伯龙根所有本源，尽归路明非。
芬里厄绕了无望天三圈，一头扎向阎罗主殿，立在殿顶，合上黄金瞳，石头似的灰色在他全身蔓延，从龙角往下，很快形成一尊栩栩如生的真龙石像。
路明非一步迈入，过鬼门关，经黄泉路，踏奈何桥，在芬里厄石像前稍一停步，颔首自语。
“我定护你姐弟周全。”
他跨入主殿，于首位落座。
路明非随意往下一看。
无望天诸多魑魅鬼神，四方上下万处，尽在眼中。
小到彼岸花上露珠，大到忘川涛涛江河。
“我回来了。”
路明非轻轻一叹。
他拿起手旁的青铜面具，一番打量。
此面具非彼面具，这是无望天权柄所化，乃是虚物，比不得路明非融九州神兵所铸的那面。
用在此时，倒也够了。
路明非思量一定，不再迟疑，缓缓将面具覆于脸上，遮住少年清秀五官，以青铜取代。
阎罗端坐于此。
挥手间铺开宣纸。
狼嚎吃满墨水。
阎罗下笔。
一方天地现于。
那是另一处，唤作黄泉的尼伯龙根。
也有彼岸花，却无奈何桥。
无数妖鬼作两方对垒。
这是大战将起的上一秒。
每一妖鬼，大小不过须臾，有如巧夺天工的匠师在核桃微雕，音容相貌尽在其上，须发毕现也是寻常。
真是咄咄怪事。
路明非所持乃是狼嚎，并非细管，怎的勾勒出这般芥子景象。
须臾画停。
路明非扯起宣纸，抖上三抖。
诸般黄泉竟是活了。
墨色的酒吞咕咚咚灌酒。
墨色的白雪姬好奇四望。
墨色的鬼将军止住马蹄。
都是墨色的千种妖鬼。
无论路明非一方，还是黄泉一方。
他们只觉自己的时间好似出了错漏。
少了一秒。
有些许的不协调。
却无论怎么回想，都找不出这些许的不协调究竟为何。
茫然充斥心间。
直到有妖鬼无意抬头。
顿时睁大了眼。
“那……那那那是！”
一传十，十传百。
所有妖鬼抬头。
相同的震惊爬上他们脸庞。
“我到底……”
酒吞童子喃喃。
“看到了什么！”
白雪姬若有所思，忽的，凝重神色一扫而空，她灿然一笑。
“是主公啊。”
呈现在所有妖鬼眼中的，是端坐于天上的阎罗。
青铜面具威严俯视黄泉众生。
宛如神明。
路明非伸手入画，捞起天皇墓，说来也奇，这墓在画中不过寥寥几笔，一旦出了宣纸，勾角飞檐，铜铃重叠，瞬息间成了模样。
路明非随手一抛，道了声去。
原本在他手中只是积木大小的天皇墓，脱了掌心，竟是见风就长，不多时，已是与三途河时一般无二。
天皇墓铜铃摇动，千万只，像吹过山岭的风。
“落。”
路明非下了敕令。
于是天皇墓落下，在忘川之畔。
路明非持毛笔遥遥一点。
天照命墓室，坐如石佛的源稚生，睫毛轻颤。
像茧化的叠面对新世界尝试性的震动翅膀。
“甚好。”
路明非颔首。
他再抖画卷。
酒吞三妖领头的千鬼夜行。
大天狗为首的黄泉所属。
哗啦啦下饺子也似往下直掉。
酒吞童子哇哇怪叫，四肢胡乱扑腾，他想抓住什么，可惜无处着手。
太奇妙了。
在酒吞童子的眼中，他们即将和黄泉所属开战，恰在此时，主公形象出现在天上，如天神般俯视众生。
还没从这般震撼性画面回神，酒吞童子发现，他们竟是飞了起来。
不。
用飞这个字并不准确。
妖鬼不乏掌握飞行能力的存在。
但是，在此刻，没有一个妖鬼能控制身形。
无论他们怎么扑扇翅膀，或者呼唤妖风。
都无用。
与其说是飞向天空，不如说，他们这是在掉入天空更加合适。
速度越来越快。
妖鬼们不由自己。
他们就这样掉入天空。
然后掉出了宣纸。
路明非甩手。
无数妖鬼就此飞向大殿之外。
三三两两落入黄泉路彼岸花海以及奈何桥上。
妖鬼们摔了个头晕脑胀，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他们往四面八方看。
看到的是熟悉又不熟悉的景象。
周围的一切明明很像黄泉。
但不是。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这里不是黄泉。
无望天。
这是……
很多妖鬼都不明白情况，他们一头雾水。
寥寥几个聪明的，已经有所猜测。
无望天，黄泉。
他们还记得黄泉即将毁灭。
他们也要消散一空。
而如今身处这无望天，却只觉得踏实。
再无消散隐患。
“是主公。”
白雪姬望向大殿，低垂目光，盈盈下拜。
酒吞童子眨眨眼，后知后觉的连忙跟着拜下。
黄泉一方妖鬼也是同样。
无论心情多么复杂，他们都是向那位存在，行大礼拜下。
“免了。”
路明非道。
596 战争
路明非醒来时，发现他还站在寺庙墙前。
地狱浮世绘全部黯淡。
原本栩栩如生的地狱众生，此刻毫无生气。
也是。
黄泉已作为我无望天的资粮，尼伯龙根不复存在，这个入口自然失去根基。
路明非散去琉璃黄金瞳，四下看看，往来时路走去。
“老大！”
最先发现路明非的是芬格尔。
他一脸喜出望外。
“奇怪……”
芬格尔看向路明非身后。
“天照命呢。”
路明非想起天皇墓里正在进行最后蜕变仪式的源稚生。
无望天吸收黄泉尼伯龙根，众多妖鬼落入无望天生活，天皇墓自然也到了无望天。
路明非没打扰源稚生，这是他的天大机缘，若能过了这关，源稚生的未来便可说是天高海阔，自有一片崭新天地为他等候。
“他在进化。”
路明非说。
芬格尔瞪大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天照命进化是什么，金乌兽么？”
路明非奇怪的看他一眼，芬格尔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
“芬格尔！芬格尔！”
副校长嚷嚷。
“过来，把这些算了！”
“好嘞！”
芬格尔屁颠屁颠跑过去。
这边副校长宫本家主和零还在计算。
“进度如何？”
路明非问。
这里是火山口，也是神裔和楚子航最后消失的地方，路明非怀疑这里有一个尼伯龙根，可惜找不到入口。
人力有时穷，寻找尼伯龙根入口这种事显然超出了路明非的专业范畴。
只能寄希望于副校长和宫本家主领衔的专业团队了。
“很难。”
零说。
这位冰山少女一边翻稿纸一边给路明非解释。
“副校长抓住他们尾巴了。”
“但我们停在这里。”
“他们把痕迹收拾的很干净。”
副校长抓着头发哀嚎。
“见鬼！”
“他们到底怎么办到的！”
“太干净了！”
“怎么一点痕迹也……”
哀嚎的副校长抬起头，看到路明非。
“一点痕迹也……”
副校长喃喃，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你！”
副校长狂喜的冲向路明非。
他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路明非身上。
副校长鼻子一耸一耸，嗅个不停。
路明非压抑住甩飞这死老头的冲动。
忍住，忍住，这是读书人，杀不得。
“快说！”
“你刚才跑哪去了？”
去了哪？
路明非把副校长摘下来，想了想。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在场众人都属于密党，大家长源稚生领导下的蛇岐八家，随时可以和卡塞尔开三天三夜的联谊晚会，属于混血种的崭新未来在等待他们，过去的问题都是可以协商的。
卡塞尔的精英们相信没什么是帆船竞速不能解决的，这才是真正天才该玩的活动，只是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们有一点小小的保留意见，比如谁输了谁去瀑布下蹲马步什么的。
说起来这难道不是狮心会会长大人的日常么？
武道校园计划施行以来，卡塞尔画风渐变，连芬格尔都往习武场跑了，变化程度可想而知。
凯撒曾与人打赌，以楚子航苦行僧的作风，怎可能放过洗澡时间，比起毫无新意的浴室，想来瀑布一定更适合我们的会长大人。
想象一下楚子航在瀑布下挥拳，激流冲在他的上身，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洗澡的同时继续训练，简直完美。
“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路明非在前引路。
“想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
“随我来吧。”
一行人站在浮世绘前。
路明非从头讲述他在黄泉的经历。
从一开始，大概是路明非说他以浮世绘为入口，进入一个尼伯龙根的时间点开始。
副校长几乎是疯了。
他整个人几乎都黏在了浮世绘上。
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移开。
尼伯龙根是炼金师的终极理想，别说是副校长，连他这一学派的创始人，甚至是更古老之前的学者，都会为尼伯龙根的消息发狂。
幽幽烛光照亮这片空间。
零举着灯笼站在路明非旁边。
说来，大概是为了适应路明非身高，给路明非最好的体验，零的确是举着灯笼，双手高举过头，同时踮起脚尖，这姿势如果是其他女孩大概会显得滑稽，零却是赏心悦目端庄自然。
不得不说这女孩去跳芭蕾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路明非的叙述即将到头。
副校长一惊。
“等等！”
难以想象，副校长居然舍得暂时把注意力从浮世绘上移开。
芬格尔还以为老头子的下辈子会和浮世绘凑合凑合过了。
就是不知道曼斯坦因教授会不会有意见。
想归想，风儿反应丝毫不慢。
包括他在内，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路明非。
“你是说！”
副校长再一次试图挂在路明非身上。
“你把这个尼伯龙根收容了！”
“嗯。”
路明非坦然承认。
“现在黄泉是我的了。”
“大概是类似于外罡……”
路明非稍作迟疑。
“外罡领域。”
以一种睥睨山河的雄壮姿态双臂抱胸站立的凯撒笑着说。
“又称小天地。”
“哦，你们连这也知道。”
路明非想了想。
“看来我有必要浏览一下卡塞尔的藏经阁了，不知与天地阁相比又如何。”
失忆的路明非并不知道，卡塞尔的藏经阁，正是他自己按照九州大周皇朝天地阁规制复刻而成。
“外罡领域！”
副校长喃喃。
“是武道么？”
“那种挖掘生命个体潜能的道路。”
“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或许我应该把那些经典好好看一遍。”
“但是，在那之前。”
“明非！”
副校长一下子抬起脸，双眼几乎放出光芒，奥特曼见了大概也得热泪盈眶，兄弟您这双灯泡哪进货的，太亮啦。
“给我看一次！”
“明非。”
“那个，那个，就那个！”
副校长眉目传情。
“看一次，一次就好，给我看一次。”
宫本家主疑惑的抬了抬眼镜。
“副校长先生是在说S级的领域，是吧？”
“以我对副校长的了解。”
芬格尔作沉思状。
“你这句话的问号，很有存在的必要。”
零已经摸出军刺了。
很遗憾，尽管副校长最后又哭又闹还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但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
黄泉尼伯龙根已是路明非无望天的资粮，两者融为一体，算是解开一部分无望天封印，但无望天仍然无法轻易动用。
如果是和强敌战斗，必要时刻，路明非总有手段暂时动用无望天。
换言之，现在的他勉强也是龙王级别战力。
再碰上之前的三代种龙类，可以轻松取胜。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必要时刻的前提下。
毫无疑问，给副校长看，只为了满足副校长的好奇心，并不属于必要时刻。
在得到路明非一句“以后总有机会”的承诺后，副校长见好就收，相当利索的从地上爬起来。
无论如何，副校长还是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当下问题的焦点在于重返世界的纯血龙类。
楚子航最后出现在这里，还有八岐大蛇的传说，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火山口。
副校长以他炼金师的敏锐直觉，笃定这里肯定藏着什么。
这种感觉叫人抓心挠肺。
好像一个人走到阿里巴巴的藏宝库门前，你知道里面是金山银海，只要一句咒语就能打开。
可你就是想不起。
之前一直困扰副校长的就是这句该死的芝麻开门。
而现在，当路明非回归，带回黄泉尼伯龙根的消息后。
副校长终于知道那句芝麻开门应该怎么念了。
“尼伯龙根。”
芬格尔趴在悬崖边，露出半只眼睛，万分谨慎的向下张望。
“老头子，你是说这下面有尼伯龙根？”
“没错！”
同款姿势的副校长兴奋的说。
“根据我的计算。”
“那是一个相当大型的尼伯龙根。”
“以明非的黄泉为基准。”
“大概相当于五到是个黄泉大小。”
芬格尔吓了一跳。
“五到十个！”
“老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整个欧亚大陆加起来有这么大么？”
“这个嘛。”
副校长耸肩。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有。”
他那总是玩世不恭的脸上，罕见的流露一抹凝重。
“你以为下面是什么？”
说这话时，副校长甚至不敢用手去指。
“龙巢啊。”
芬格尔说。
“不。”
副校长笑了笑。
“怎么。”
“你要用龙巢这种玩意，去称呼皇帝的行宫么？”
直升机岂非，调转方向，消失于天际。
凯撒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这趟航班的终点是高天原，那个原来是牛郎店的地方，如今作为人类与龙类战争的总指挥部而存在。
是的，战争。
凯撒仿佛能嗅到无处不在的硝烟味。
谁能想到呢？
隐藏于人类文明水面之下，已经走过数个千年的秘密战争，在这一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自从龙类肆无忌惮的现身那一刻起。
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
卡塞尔和蛇岐八家握手言和，然后就是合作，简直好像命运开的玩笑，双方的战争从网络开始，战后的合作也是同样。
卡塞尔的诺玛和蛇岐八家的辉夜姬联手，共同镇压网络，封锁任何有关龙类的信息。
与此同时，双方行动人员出动，对目睹龙类的普通人，一对一进行记忆清除。
前者尚在可控范围，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网络，欧码和辉夜姬就是神灵，这是超越时代的碾压，何况是两位神灵联手，基本上网络一旦出现龙类相关信息立刻遭到封锁，甚至两位人工智能正在根据大数据进行预测，某些有可能上传视频或者发布龙类相关言论的账号，在他们这么做之前，已经被诺玛联合辉夜姬丁点爆破。
曾有科学家语言，当数据样本大到一定数量及，预测未来并非天方夜谭。
这一语言似乎正在成真。
比起虚拟网络的游刃有余，现实的行动才是真正的难题。
固然，在漫长的千年秘密战争期间，混血种积累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
他们几乎成了世界的无冕之王。
但这只是几乎。
混血种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数量。
混血种太少了。
所谓精英，指的是超越绝大数普通人的，少数人。
混血种是精英，那么，他们数量肯定多不到哪去。
龙类正式站到台前，混血种惯性的试图继续维系亚伯拉罕血统契，隔离凡人和龙类。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可以竭尽全力消除凡人的记忆。
但是龙类呢？
打个电话过去和他们商量商量，以后飞的时候注意点，尽量挑人少的时候飞，想打架了最好也申请一下，我们这边先疏散一下普通人？
拜托对面可是龙类。
而且你以为这片土地是哪里？远东么？上帝说要有光，经天堂街道办批准后允许有光的那个远东么？
龙类可不管你什么亚伯拉罕血统契。
商量什么的更是别提。
想也知道，他们心情肯定很糟糕。
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一觉醒来，发现一群猴子鸠占鹊巢。
这种事换谁都不可能开心。
站在如今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只要是目光稍微长远的人，都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
也即，混血种和龙类的秘密战争，结束了。
新的战争即将开始。
那是把世界的归属权压上桌子的豪赌。
谁赢了谁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龙类野心勃勃卷土而来。
混血种不可能束手就擒。
与世界的归属相比，个别人的生死，似乎也显得无关轻重了些。
直升机有三名乘客一名驾驶员。
在前面，诺诺正和零学着驾驶。
看样子地面上的跑车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小巫女。
目光在诺诺脸上的笑稍作停留。
凯撒心情似乎也明朗了起来。
作为加图索家毫无争议的下代家主，凯撒的目光毋庸置疑。
他自然看到了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
当天空被龙翼遮蔽。
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属于人类的角落？
凯撒仿佛能感觉到狄克推多的呼吸。
你也在兴奋么，老伙计。
凯撒缓缓闭上蔚蓝色的眼。
让时光回到数天前。
他，源稚生，上杉越，与纯血龙类的战斗。
我要变强。
是的。
更强。
炼体巅峰的劲力在体内游走。
刺激根髓，有什么改变正在潜移默化的发生。
那是以此很随意的闲聊，在食堂，凯撒和路明非。
“炼体到非人，需要多久？”
“你很着急？”
“没有人不渴望变强。”
当时，路明非深深看了眼他。
S级低垂下目光，咔嚓咔嚓啃掉肘子，从来没人能把细嚼慢咽和啃骨头两个词联系到一起，除了路明非。
“你认为，什么是非人？”
路明非擦擦嘴角。
“我们的龙血很神奇。”
“言灵是一座宝藏。”
“以混血种修行武道。”
路明非笑了笑。
“混血种，不正是非人么？”
“这座卡塞尔。”
路明非敲了敲餐桌，满山红叶飘落。
“只差一个契机。”
炼体巅峰以成非人，需劲力温养根髓，神异自生，这是凡人向非人蜕变的开端。
而混续重。
从最开始就是非人。
火山口，路明非收回眺望直升机的目光，俯仰天地，轻轻一笑。
“善。”
597 敌我
“凯撒么，加图索家那孩子。”
昂热笑着把报告递给施耐德教授。
施耐德氧气面罩下传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声音。
“闭关。”
他的汉语很流利，带着特殊的腔调，恍惚间叫人联想起刀光剑影。
毕竟施耐德教授的汉语习自远东的武侠电影，也不知卡塞尔哪里来的风气，伴随武道校园计划的是又一波的远东热。
不同于之前昂热推行的中文校园计划。
这次的远东热更加彻底，通晓语言只是基础，更深层的是远东浩如烟海的典籍。
而想要在最短时间内精通，有关远东古代题材的影视作品，自然是最佳选择。
至少凯撒是如此认为的。
或许之前还有很多人对此抱有怀疑，无论怎么说，看电影去学习武，也太夸张了一些。
但是当凯撒晋升非人的消息传出后。
相信所有的质疑都会烟消云散。
看武侠电影看武侠习武的创始人都最快晋升非人了。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一件事，普通人是知道怎么做，天才是知道怎么做可以更好，而学者是致力于搞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影习武，其实也不是特别天方夜谭。
路明非贡献的九州武道，是根植于远东古老思想之上的产物，许多的武道功法，必须对儒释道三家有所领悟，这是习武前提。
九州武道四境，炼体，非人，外罡，武圣，跨度之大男以度量，说是一步一重天也不夸张。
武圣是真正站在高天之上了。
所以九州武道又被人冠以登天路的称呼。
而炼体到非人，正是这条登天路的第一步。
最开始的蜕变。
“他是我们里最快的一个。”
施耐德说。
“成就非人。”
“不对，我的老伙计。”
昂热纠正。
“真正成就非人，还得凯撒出关。”
“还记得明非说的么？”
“当然。”
施耐德听到耳机里的执行小队说话，听取他们在凯撒·加图索闭关地点的安保部署。
在直升机降落前，他们收到S级来自神葬地的消息。
S级着重强调了凯撒。
据他所说，现在对于凯撒而言很关键，他正在蜕变，这是决定凯撒未来武道高度的时刻。
虽说路明非见过不知多少武者晋升非人，但那都是在九州，这里可是不同世界，规则不同，甚至武者种族也不同。
无论混血种怎么看待自己，他们体内同时流淌人血和龙血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路明非也不确定凯撒晋升非人会具体发生什么。
也许平平安安，一帆风顺。
也有可能出现某些不可测的变化。
路明非的电话直接打给昂热。
正巧，当时施耐德也在。
于是昂热愉快的把任务转交给了施耐德。
如今的施耐德，比起他的教授头衔，属于执行部部长的名头，要更加深入人心。
“报告，申请被驳回了？”
“是谁！”
施耐德教授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低气压。
无法接受。
他对航母编队的申请竟然被驳回了！
“是我。”
昂热和施耐德对视。
“放轻松点，别太紧张了，我的老伙计。”
昂热举了举杯子。
“来点红茶怎么样？”
施耐德教授无视了那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该死的茶。
“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嘛。”
昂热想了想。
“我记得太平洋的航母编队已经半年没休息了，军人也需要假期，这个理由你觉得怎么样？”
氧气面罩后面传出难听的声音。
像破掉的风箱。
显然卡塞尔的执行部部长心情并不好。
“校长。”
“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希望您可以把您的幽默留到明年的四月一号。”
‘’今天。
我需要这支舰队。“”
“是的，是的。”
“你需要他们。”
昂热点着头，他看着施耐德眼睛，努力寻找着什么。
“所以你需要他们做什么呢？”
“那是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海上力量。”
“很巧。”
“我们也在海上。”
“所以，施耐德教授。”
“你需要这支舰队。”
昂热收住话头。
他找到了。
那一瞬施耐德没忍住的闪烁眼神。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你的目标是凯撒啊。”
被道出内心想法，施耐德却是依旧坦然。
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心虚。
“是的，凯撒。”
“他是我们的学生。”
“施耐德，你准备杀死自己的学生么？”
“前提是，凯撒真的还是我的学生。”
施耐德教授咄咄相逼，寸步不让。
“校长先生。”
“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S级那样子。”
“你确定他真的还是我们的同类么？”
施耐德冷冷丢下一张照片，那是浑身覆盖青色鳞片，外形介于龙类与人类之间的，路明非御座姿态。
昂热轻轻扫了一眼，看样子，这位传奇屠龙者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角度不错。”
“能介绍这位摄影师给我认识么？”
“下个月我有场和奥地利公主小姐的舞会，如果有这位摄影师，，效果一定很好。”
施耐德一拳砸在桌上。
软管极速收缩又松开。
他很愤怒。
“停下你这些把戏！”
施耐德挥动手臂，双眼几乎喷射出炽热的光。
“昂热！”
“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过家家么！”
“少开这种玩笑了！”
“从没有今天！”
施耐德郑重的说。
“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
“整个密党历史加起来。”
“不。”
“就算是整个混血种和人类的历史加起来。”
“也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
“混血种走到如此危险的关头。”
“昂热！”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可以！”
施耐德双眼几乎喷射出愤怒的光。
““听到了吧。””
“嗯。”
比起施耐德的激动，昂热却是依然冷静。
似乎这里不是人类与龙类战争的最前线。
而是维也纳的金色大厅。
“如果你是指那个。”
“我大概听到了。”
“来自末日的钟声。”
昂热作侧耳倾听状。
“这会，他正在响。”
“很好。”
施耐德居高临下。
“既然你明白。”
“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
“必要时刻，任何武力都可以动用。”
“昂热，这道理想必你能理解。”
“但是。”
罕见的，昂热竟然开口打断别人。
这位一向给人以老英伦贵族风范的校长先生，竟也做出失礼的行为。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施耐德教授。”
“凡事都有一个但是。”
“但是。”
“现在可还没到你所说的最危险的时刻。”
“他不算么？”
施耐德一匕首扎穿路明非御座姿态的照片。
“所以，到头来，风风火火乘战斗机赶到日本，真的不是给我这个老人家分担工作的啊。”
昂热摇摇头。
“真叫人遗憾啊，施耐德教授。”
他放下红茶杯子。
“怎么说呢。”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现在很危险，这个确实。”
“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龙类。”
昂热拔出匕首，拿起路明非御座姿态照片端详，双眼满是赞赏。
“你看，明非是个多棒的小伙子啊。”
“不，我只看到一条丑陋的龙。”
昂热笑了笑。
“施耐德教授，最好别把自己的视野局限在在这么小的范围。”
“放大一点。”
“我最近看了很多远东的书。”
“那位缔造新远东的人，给我留下相当大的印象。”
“战争嘛，就是要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自己人搞得多多的。”
“你是说他。”
施耐德目光追忆。
“很可惜，没能见上一面。”
“不必遗憾，思想的火种已经保留下来，去看他的书就好。”
昂热继续说。
“你看。”
“既然是敌人和自己人的战争。”
“那么分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很重要不是么？”
“这是一切的前提。”
施耐德知道眼前这家伙要说什么了。
他皱皱眉。
事实上施耐德对于昂热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别告诉我。”
“这样的S级。”
施耐德指了指照片。
“还能算是人类。”
“当然不。”
昂热说。
“老伙计，我还没眼花到你说的这种程度。”
“明非当然不是人类。”
施耐德闷闷的嗯了声，他有些放松了。
“明非是混血种啊。”
昂热骄傲的竖起大拇指。
“S级。”
“混血种里最厉害的那个。”
施耐德不敢置信。
他用力戳着照片。
“你说这个样子的S级是混血种！”
“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不！”
“好好看看吧，昂热。”
“这个样子的S级。”
“给随便一个人看，他都会说这是龙类。”
“你告诉我他是混血种。”
昂热静静看着施耐德的双眼。
他伸出手，放在施耐德举着照片的手上，一点一点，往下面压。
施耐德想反抗。
但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昂热。
就算放眼整个混血种历史也是数得上号的屠龙者。
他们的血统评级存在差距。
何况那是施耐德还健康的前提下。
如今的他只能算是半个人。
格陵兰岛的亡灵。
一个亡灵怎么可能是伟大的屠龙者的对手呢？
昂热把施耐德的手压在桌上。
“·我是昂热。”
他说。
没出口的那半句是，上一个百年最杰出的屠龙者。
虽然没说出口，但看施耐德的脸色，这位执行部长已经准确的收到了。
在混血种的世界，昂热这一名字，已经和强大死死绑定在了一起。
“我以我的荣耀起誓。”
昂热说。
“路明非不是龙类。”
昂热和施耐德对视，他们好像古罗马斗兽场的角斗士，谁也不肯退让，谁如果退让谁就输了，财富地位生命以及至高无上的荣耀。
某一刻，施耐德肩膀一松。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你就那么看好他么？”
“当然。”
昂热笑呵呵后的。
“相信我，明非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能给我个理由么？”
施耐德说。
这一幕真是熟悉。
只是索取理由的人从昂热变成了施耐德。
“当然可以。”
“如果你需要一个理由。”
昂热想了想，笑容灿烂起来。
“明非是个好孩子。”
“怎么样？”
施耐德古怪的看了眼昂热，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张照片。
好孩子？
谁家好孩子能一晚上涂掉三头纯血龙类？
超人还是斯巴达？
施耐德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这基本是卡塞尔的共识。
一旦碰上和龙类扯上关系的事。
他就会立刻变得疯狂。
这种状态的施耐德没有人能说服。
说服他这件事几乎就是奇迹。
而今天昂热做到了。
这里面，昂热赌上他自身荣耀的决心，的确起到一定作用。
但不是全部。
还有一部分是施耐德对昂热的了解。
或许是只有同类才能真正了解同类。
虽然在外人看来，施耐德和昂热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
几乎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但施耐德很清楚。
自己和昂热就是同类人。
他们很像。
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复仇。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人能了解昂热。
施耐德肯定算其中之一。
哪怕没看过绝密档案，那个名为夏之哀悼的资料。
施耐德也能得出这个判断。
作为复仇者，昂热是比他施耐德更恐怖的存在。
为了送龙类下地狱。
这个昂热可以付出他的全部。
从生命到灵魂。
所以。
既然昂热都认同了路明非，这个将屠龙作为毕生追求的男人，也能把路明非视作同类。
那么路明非肯定就是。
不过，有那么一个瞬间，施耐德也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必要的战力。
会不会这是昂热为必要战力做出的妥协？
纯血龙类的资料施耐德看了。
客观的讲，他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
任何一点也没有。
混血种和纯血龙类的差距太大了。
已经到连绝望这种情绪都升不起的程度。
施耐德自己是无所谓。
生死什么的他完全不在乎。
从格陵兰岛回来之后，他这每一天都是赚的。
早已经够本了。
但这场战争不是看他一个人就可以。
还有许许多多的混血种，甚至，未来有可能踏上战场的凡人。
谁会去打一场注定看不到希望的战争呢？
所以，S级的存在，很必要。
有路明非在，这场战争还有的打。
只是，问题在于。
昂热是那种为了胜利甘心和龙类合作的人么？
将之作为秘密，藏在心底，重重上锁。
“我们里第一个非人。”
“不一定是凯撒。”
昂热说。
“别忘了，你的学生。”
“你是说楚子航。”
昂热点头。
“楚子航的修为，一直走在凯撒前面吧。”
昂热看向凯撒闭关之处。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此刻的施耐德大概已经命令一支舰队的火力瞄准这里了。
混血种晋升非人。
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昂热眯了眯眼。
“报告。”
“检测到生命反应。”
“信息确认通过。”
“密钥正确。”
耳机里响起紧锣密鼓的汇报生。
“凯撒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