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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天单车和猫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txt下载     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37 路明非的魔术

    “好!”

    “霸气!”

    “帅!”

    苏晓樯倒扣酒瓶,一滴酒液缓缓滑落,小天女面色变也没变,高傲如旧。

    见到这一幕,男孩女孩们热烈的起哄,有人鼓掌,有人叫好,有人吹口哨。

    半年未见的生疏瞬间荡然无存。

    班长暗暗朝苏晓樯竖起大拇指,小天女就是小天女,厂子一下子就暖了起来,真有你的。

    苏晓樯坐下,旁边的路明非递上餐巾纸。

    “没事吧,红酒后劲挺大的,头晕不晕。”

    “我很好,还能吹两瓶。”

    苏晓樯定定的看着路明非。

    “怎么,你不信?”

    她的手已经摸向了酒瓶。

    路明非按住她。

    “我信,我信。”

    “来,先把这杯水喝了,暖暖胃。”

    苏晓樯看了他好一会,哼了声,拿起高脚杯里装的白开水,温热的,刚刚好。

    有了苏晓樯的开场,同学们已经热络的吃起来,很多人明明不会喝,也皱着脸给自己灌酒,他们在青春和大人之间的过度时光,离开高中,时刻都想着表现自己成长的证明,喝酒自然就是很好的手段,他们觉得自己是大人了,给人劝酒,大声的喧嚣。

    包厢热闹的声音传出去很远,侍者皱着眉准备敲门,经理连忙拉住他,并用眼神制止其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拉着侍者往楼梯间走,恰好迎面碰上黑衣的男人,他叫住两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说。

    “我们小姐希望可以包场。”

    “你们小姐是……”

    男人示意包厢,思忖片刻,经理目光一亮,笑容灿烂,连连点头。

    陈雯雯吃了两口水果拼盘,放下快子,低头摆弄起手机。

    有昔日文学社的成员叫她会长,陈雯雯笑了笑,举起果汁示意,轻抿一口。

    那边,赵孟华在高谈阔论,这种聚会的场合完全是给他量身定做的舞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们都在认真倾听,也有人恰到好处的附和,赵孟华很满足。

    他当然看到了默默低头的陈雯雯,但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赵孟华真是想不通,明明以前的陈雯雯那么美好,独一无二,又好看又单纯,可为什么他们在一起后,自己只觉得烦。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找的不是女朋友,是妈妈,什么事情都要管,心情还脆弱的要死,去看一场电影哭得用掉一整包纸巾,一直到七天后的晚上还会跟他聊起电影里的剧情,拜托,七天啊,他早忘光了好不好!最开始赵孟华还会绞尽脑汁的回忆,次数一多他就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随便两句对付过去得了,谁有功夫跟你玩伤春悲秋的游戏,累不累。

    也是这次同学会,赵孟华忽然发现好几个女孩,比如柳淼淼和苏晓樯,嗯,苏晓樯就算了吧,她家里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别人客气叫他一声赵公子,赵孟华自个心里得有自知之明,有钱人和有钱人是不同的,就像他赵孟华和苏晓樯,十个他捆一块也不值得小天女看上一眼。

    可就是这样的苏晓樯,现在却坐在路明非身旁,他们像是在聊着什么,赵孟华看了就不爽,干脆装作无视掉。

    说起来,那个是柳淼淼吧,差点都认不出来,变化真大,以前赵孟华也听说这位家里条件似乎很好,请来教钢琴的家庭教师都有很大来头,但赵孟华完全没放在心上,不就是弹钢琴的,能有多厉害,如今这么一看,柳淼淼那身衣服只比苏晓樯稍微差点,而且不愧是学音乐的,气质就是优雅,赵孟华甚至觉得柳淼淼比陈雯雯强多了,这书看太多也没什么好处,人都看得神经兮兮。

    只是啊,叫人郁闷的是,柳淼淼也坐在路明非身边,那家伙一边苏晓樯一边陈雯雯,聊得正热闹。

    可恶,凭什么,就那家伙……

    赵孟华想生气,这口气还没提起,就已经泄了。

    他知道,路明非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招惹的人。

    “好!”

    “加我一个!”

    “一起来一起来!”

    吃了大半,包厢忽然热闹起来,也不知道谁第一个提出,总之当人们反应过来时,游戏即将开始。

    真心话大冒险。

    如果是大人的聚会大概不会有这种游戏,但坐在这里的都只是学生,爱玩爱闹是他们的天性。

    他们用写有学号的便签纸抓阄,抓到谁谁就执行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实在勉强的话可以喝酒。

    大家也只是玩游戏,没必要闹得人下不来台,设一个喝酒的机制挺好的,免得尴尬。

    苏晓樯第一个抓阄,抽之前她看了眼路明非。

    很快,结果出来了,那是路明非的学号。

    起哄声中路明非苦笑,他小声的对苏晓樯说。

    “喂喂喂,你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苏晓樯澹澹笑着,志得意满,她完全无视了路明非的话。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

    路明非想了想。

    “大冒险吧。”

    他做出了选择。

    同学们齐齐看向苏晓樯,也不知道这位小天女会怎么刁难路明非。

    他们的神情都带着兴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天女和柳淼淼对路明非的态度,只是看路明非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这位继楚子航后的仕兰中学传奇人物,已经名草有主,有心上人了么?

    有几个人脑海闪过类似的念头,他们当然好奇路明非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如果真心话肯定就问他这个,但现在是大冒险,也不知道苏晓樯会说什么。

    “魔术。”

    苏晓樯对路明非说。

    “表演一个魔术,精彩到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

    同学们的兴奋稍稍冷却,什么嘛,还以为小天女会提多么刁钻的任务,没想到只是魔术,在座的男生有哪个不会棘手把戏,这可是追女生的利器。

    不过也有人反应过来,苏晓樯还加了条件,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这可不是玩弄硬币或者纸牌就能对付过去的,他们笑起来,尤其是赵孟华,这下有好戏看了。

    “魔术么?”

    路明非发现苏晓樯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这家伙,他可不会什么魔术。

    只是,魔术的话,做到常人不能理解的事,大概就可以了吧。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注意到大厅吧台上摆着一支钢笔。”

    “这样,我打个响指,那支钢笔就能出现在这里。”

    “这魔术怎么样?”

    有好事的同学自告奋勇,愿意充当监督的志愿者,他们跑到一楼吧台,死死盯着那支钢笔,以短信通知一切就绪。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少年身上。

    路明非以餐巾擦拭唇角。

    他想起某位魔术师的标志性台词,笑了笑。

    举起手。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声脆响。

    没有烟雾没有花火没有特效。

    众人只觉得恍忽,或者恍忽也只是错觉。

    钢笔正稳稳的躺在路明非手心。

    诧异的情绪彷佛可以传染,陆续在他们的眼眸中亮起。

    钢笔,真的被路明非拿到手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然也有人抱有怀疑,难道是路明非提前准备好的道具?

    很快这些怀疑也烟消云散。

    丛一楼大厅传来的消息,吧台上的钢笔不见了。

    所以真的是被路明非拿到手了么?

    就在这一秒,不,一秒也不到的时间里。

    小天女若有所思,其他人感觉不到,但她已修出劲力,刚才那一瞬降临的磅礴到伟大的神,混淆了在场众人的时间观念,他们感受中的一秒,实则更长。

    但具体又是如何,以她的修为却是看不出来。

    路明非下楼还回钢笔,重新坐下,他笑问。

    “这个魔术可以吧。”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最后他看向苏晓樯,苏晓樯沉吟许久。

    “不够。”

    她说。

    “我们要更精彩的魔术。”

    路明非笑着,去拿高脚杯。

    “我还是喝酒好了。”

    这次换苏晓樯制止他。

    “好歹你是第一个。”

    路明非想了想,也是,现在的同学会还很纯粹,大家聚在一起跟利益啊生意啊什么的都没关系,只是因为同学之间的感情,而且他还是这游戏的第一个,直接撂摊子喝酒也不像话。

    说起来,一个魔术而已,就算是令所有人都满意的魔术,对他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路明非已有腹稿。

    “大家应该都看过大变活人吧。”

    “我这里有一个新的版本。”

    “你们知道,这里是四楼。”

    路明非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窗户。

    他们听着路明非的话,沉默无言,都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能比死亡和新生更加震撼人心呢?”

    路明非推开窗,冬夜的风灌进来,吹动他的黑发。

    “这一次,一定让所有人都满意。”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

    轻轻的,好似呢喃,却响起在每一人的耳畔。

    “请大家,保持安静。”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路明非这一手,怎么看怎么像武侠小说里的……千里传音。

    可都说了武侠那是小说,这里却是现实,千里传音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这里。

    就在他们疑惑时,忽的见到,路明非一个后仰,竟是跃出了窗。

    冬夜的晚风刺骨的冷。

    窗前空空如也。

    男孩女孩们呆若石凋,心脏都要停跳。

    他们像是陷入一场深沉的梦魔,怎么也醒不过来。

    路明非……就这么跳下去了?

    他就这么跳下去了!

    四层楼的高度,是四层。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冲向窗户。

    “冬冬。”

    是敲门声。

    熟悉的感觉。

    是了,和刚才一样,清晰的响在每一人的耳畔。

    他们齐刷刷看向大门。

    大门开了。

    少年站在那里。

    坦然的与每一人对视。

    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个,刚才忘记说了,现在补上可以么?”

    他微微欠身,一手抚胸,一手需引。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片刻的安静,而后,掌声如潮。

    如果说钢笔的魔术还可能是通过技巧和道具完成。

    那么这个版本的大变活人可就真的只能用奇迹解释。

    学生们面色涨红,用力鼓掌。

    路明非回到他的座位。

    “明非,你怎么做到的!”

    柳淼淼兴奋的说。

    苏晓樯也是目光炯炯。

    “你们知道的,魔术嘛,说出来就不零了。”

    路明非摊手。

    “所以,虽然很抱歉,但还是得说,无可奉告。”

    毫无疑问,路明非征服了所有人。

    事实上他们觉得路明非的魔术是世界级的,这里的舞台太小了,他应该去更大的更适合他的地方。

    但很显然,路明非丝毫没有从事魔术相关工作的想法。

    游戏继续。

    有路明非的表率,游戏的气氛非常热烈,有个中学时以害羞着称的女孩唱了歌,人们这才发现她居然喜欢的是摇滚,也有些别的,比如大冒险指定背诵滕王阁序,那个男生吭哧吭哧半天愣是背不下来,引得好一阵的哄堂大笑。

    他们都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路明非把玩着高脚杯,默默品味内心的感触,这是很寻常的同学会,也都是很普通的情感,但正是因为普通,所以更能引起共鸣。

    凶险的战斗和拼死的奔跑,始终只是人生的片段而已,很多时候你的生活都是淹没在这些普通而细碎的日常,澹澹的情绪荡漾开,路明非隐约摸到些什么,是了,是精进的养神法,他笑起来,无论如何,进步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他满饮一杯酒。

    苏晓樯看了眼路明非。

    总觉得老师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人叫不出的变化。

    游戏玩到后来,就成了单纯的拼酒,这里的都只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大衣新生,能几个有酒量,也没过多久,桌底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人,基本都是男生,也不是没女生喝酒,只是大家都帮忙看着,要是有女生喝得快差不多了,就有人上来叫停。

    苏晓樯安排人送学生们回家,班长松了口气,她过来认真的向苏晓樯道谢,要不是有苏晓樯在,这次喝过去这么多人,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明非在门口,往周围看看,没见着迈巴赫,之前送他过来后,楚子航就找了个地方冥想去了,他们约好同学会结束了过来,这个点的话,学长大概还在路上吧。

    “明非。”

    陈雯雯脸色有些红,她也喝了酒。

    “能陪我走走吗?”

338 和过去告别

    街上行人很多,放假了,又临近年关,在外的人能回家的都回家了。

    “国外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说起来我本来还担心语言不通,没想到出去了才知道,老外说的都是中国话。”

    “诶?”

    陈雯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和路明非走在深夜的商业街上,聊着彼此近况,他们都是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念书,一个在首都,一个在外国,隐世风俗,哪里都有不同,陈雯雯苦恼地讲起北平的豆汁,小说经常提起的小吃,老北平人都好这口,她慕名而去,还不等吃,只闻那个气味就已经受不了,皱着鼻子吃了口,差点没吐出来。

    “有这么可怕吗?”

    路明非不信。

    “比我说的可怕多了。”

    陈雯雯心有余季。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点头,卡塞尔在北平有预科班,他迟早是要过去一趟的,不出意外的话,

    大概就是年后,看一看预科班的准武者们,有机会的话,到可以顺道试试这个豆汁。

    同样一个食物,有人怎么都念念不忘,有人闻到味就要吐,要说类似的,路明非自然而然就想起臭豆腐和榴莲。

    他们聊得澹澹的,像是普通的朋友,多年未见之后,渐渐话题转到了从前的高中,说了会当时的趣事,笑声多起来。

    走到这里行人少了,显得冷清,路明非说我们回吧,楚学长应该快到了,陈雯雯笑着说好呀。

    回去的路很安静,谁都没有说话,路明非本来都快彻底忘了陈雯雯,在九州那么多年呢,只是今晚这一趟让他慢慢想起来,曾经高中三年时候他对这个女孩的心情,从第一眼见到陈雯雯开始,她在阳光下捧着书低头的读,当时自己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懵懂,应该是喜欢吧。

    路明非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冷静的看着当初的自己,有时候想一想啊,其实衰小孩也没什么不好,人们都管变得强大这一个过程叫做成长,但没有谁的成长一帆风顺,都得吃苦,都得流血,都得失去一些永远都不想失去的宝物,流血的伤口结了痂,本来娇嫩的皮肤变得坚硬,于是再碰到苦难你可以从容度过,旁人只会赞叹你的风光,却很少有人想到你曾经受的伤。

    路明非成长了,他不是当年的衰小孩,只是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当年的自己其实不赖,至少无忧无虑不是么,这种悠闲的时光,他大概再也体会不到了。

    稍微有点遗憾,而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遗憾,路明非会答应和陈雯雯出来走走,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模样,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不喜欢陈雯雯了。

    楚子航静静的靠着迈巴赫,在路的尽头。

    “学长在等你呢。”

    “是啊。”

    陈雯雯不走了,她站在这里。

    路明非奇怪的回头看她。

    陈雯雯笑了笑。

    “就到这里吧,谢谢你啦,明非。”

    “那个,这么晚了,要不我们送你回家。”

    陈雯雯摇头。

    “别小看会长啊,我有人送的好不好。”

    她晃了晃拳头,噗嗤一笑。

    路明非也跟着挠头的笑。

    很快的,就笑了会,他们停了。

    陈雯雯深呼吸,重重吐气。

    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陈雯雯对路明非说。

    “对不起。”

    他们隔着一段路,望着彼此,曾经的那个女孩,说了对不起。

    如果是电影的话肯定要用一个长镜头呈现这一幕吧。

    但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陈雯雯还是局中人,路明非已身在局外。

    “没关系的,会长。”

    路明非说。

    忽的,陈雯雯又捧着肚子笑起来。

    “什么嘛,你好正经,真是尴尬死了。”

    “毕竟听到对不起肯定要说没关系的嘛,幼儿园老师就这么教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才像你该说的话。”

    陈雯雯擦了擦眼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你看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摆摆手。

    “好啦,你去吧,快去吧,学长在等你呢,别让他久等了。”

    “说起来,会长你一个人回家真的没关系吗?”

    “都说了有人送的啦。”

    “喔喔。”

    路明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街角,点点头。

    “那我走了。”

    “再见啦,会长。”

    “再见啦,明非。”

    陈雯雯又深深吸气。

    她看到路明非转身,走向楚子航。

    路明非和楚子航聊天,那个少年笑的侧脸,楚子航应该是在认真听吧,他们打开车门,迈巴赫的灯亮了,引擎启动,驶得远了。

    陈雯雯擦着眼泪,捂住嘴,转身。

    “真好笑啊。”

    她对自己说。

    走啊走,走啊走。

    陈雯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送她的人呢?

    一辆车从后面开上来,慢慢减速,和她并行。

    陈雯雯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艰难的转过头,当她看清楚这辆车时,又一下子泄掉所有的气。

    后车窗摇下,苏晓樯看着她。

    “上车,我送你。”

    陈雯雯咬咬嘴唇,她想要硬气的说不,但眼泪还在往下流,怎么也没有说不的底气。

    “上车,我送你。”

    苏晓樯重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雯雯站住,蹲下来,抱着头。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晓樯给她手帕。

    几个路过的男生指指点点,苏晓樯盯回去。

    “看什么看!”

    几个男生脚步匆匆的走了。

    “谢谢你的手帕。”

    陈雯雯在车里,对苏晓樯说。

    “我会洗干净的。”

    苏晓樯看了看她。

    “赵孟华呢?”

    安静了会。

    “他有事要忙。”

    “这样。”

    之后又是沉默,本来嘛,苏晓樯和陈雯雯就不怎么熟,之前还因为赵孟华有些矛盾,后来苏晓樯也不止一次的想,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那家伙,真是搞不懂。

    “你刚才在门口等路明非,就是为了跟他说对不起么?”

    “嗯。”

    苏晓樯看了看她,陈雯雯的头发很长,嘿色的披下来,衬得她更加娇小。

    “其实,没必要的,他没放心上。”

    “我知道。”

    陈雯雯点头。

    “就当,我是说给自己听好了。”

    “仪式感么?”

    “是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和以前可不一样。”

    …………

    “我看到陈雯雯哭了。”

    把着方向盘的楚子航忽然开口。

    路明非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看看楚子航冷硬的侧脸。

    再想起这位拥有冷硬侧脸的帅哥刚刚的话。

    形象崩塌了啊学长!

    不过说起来,面瘫就是面瘫,就算副驾驶的路明非一脸见鬼的盯着自己看,楚子航的表情依然如旧,什么变化也没有。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普通的聊天。”

    “哦。”楚子航澹澹的说。

    “你以前好像喜欢她。”

    路明非肃然的伸手过来要捏楚子航的脸。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什么八卦之王给夺舍了!”

    楚子航往旁边让。

    “在开车,别闹。”

    路明非撇撇嘴,他坐回去。

    “是啊,我以前喜欢她。”

    “怎么,你不让啊。”

    迈巴赫好像抖了抖。

    楚子航重新稳稳的把住方向盘。

    “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

    路明非笑着。

    他想起和陈雯雯分别时对方说的对不起。

    “话说,学长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喜欢陈雯雯的?”

    “仕兰中学的人都知道。”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老师也知道。”

    “好吧,看来比我想的更夸张。”

    路明非笑了笑。

    “说实话啊,学长,你觉得那时候的我怎么样?”

    楚子航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的折射看到路明非。

    “超逊的。”

    路明非摆出“真是的,被你打败了”的表情。

    “好歹你也叫我一声路师呢,都不知道说点好听的,当心我回头给你穿小鞋。”

    卡塞尔的九州分部部长开始威胁狮心会会长。

    “怎么样,怕了吧!”

    楚子航打着方向盘,慢悠悠的过弯,同时也不忘打转向灯。

    “怕了怕了。”

    “真是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路明非这样说了句,又安静了。

    他想着楚子航刚才的话。

    既然仕兰中学的人都知道,那也就是说,陈雯雯自己也知道咯。

    他彷佛又一次看到当年的自己,在漆黑的深夜,点开星际的界面,选择虫族,培养小狗。

    喂,我说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超逊的。

    电脑前的少年忽然切换任务,他打开和女孩的聊天界面,没有新消息,稍微有点失望,但没关系,他开始往上翻聊天记录,看着看着,明明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内容,他却满足的笑起来。

    “你这家伙啊。”

    路明非对以前的自己说。

    “到底有多孤独。”

    “好了好了。”

    “她都说对不起了。”

    “所以。”

    路明非说。

    “就这样咯。”

    以前的他看过来,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渐渐散了。

    “所以,我说了嘛。”

    “就这样咯。”

    路明非合上眼,暗金色的光芒如深海,在眸中流转。

    楚子航静静看了眼副驾驶的路明非,他把车速放慢,开得更稳。

    远方有一簇火光窜上夜空,砰的炸开,是好大的烟花。

    过几天,就是春节。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同学会的一夜过去。

    路明非和楚子航起一大早去超市购物。

    他们这里有除夕守岁的习俗,到时候开着春节联欢晚会,再摆点花生瓜子,等到十二点一过,就出去放鞭炮。

    小时候路明非还喜欢捡炸剩的炮仗玩,一挂里总有那么几个好的,收集起来,再拿根香,走到哪里炸到哪里,别提多开心了。

    苏小妍在家里装了几天好妈妈,慢慢也恢复了本性,一天到晚在外面和她的小姐妹疯玩,只是从不带她的小姐妹们回家,毕竟还有路明非在,好不容易看到子航的朋友,她这个做妈妈的可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

    说来苏小妍对路明非的印象很不错,这是个好孩子,嘴巴甜,会叫人,聊天也有意思,不像是她家的子航,成天冷着一张脸,虽然很帅,虽然很好看,嗯,这么说起来其实也挺好的。

    不是有很多人好奇苏小妍怎么会看上那个写作天骄读作废柴的男人么,其实看看那家伙的脸就知道了,尽管楚天骄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权,但他有一张帅脸啊。

    ,话说回来了,稍微令苏小妍感到遗憾的是,路明非是男的,哦不对,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应该是,楚子航领回家的竟然不是女的,苏小妍这个做妈妈的可着急坏了。

    好在她在路明非这里看过了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照片,不得不说,真不愧是她儿子,这眼力这品味这审美,让老母亲倍感欣慰。

    楚子航最近很困惑,主要是妈妈的变化,好几次吃饭时候苏小妍定定的看着他,然后感慨的说一句。

    “子航长大了呀。”

    那眼神又欣慰又满足,还带着点澹澹的哀伤。

    妈妈的情绪这么丰富的么?

    以楚子航对八卦哦错了是对情报的敏感嗅觉,他确定,肯定有情况。

    走在去超市的路上,他还在思考这件事。

    路明非倒是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好奇的东张西望,丝毫没有身为犯罪嫌疑人的自觉。

    和他一起东张西望的还有某个红色羽绒服的小家伙,豆豆走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中间,开开心心的一起去购物。

    进了超市,第一站肯定是零食区,豆豆看什么都想吃,馋得她直咬手指,楚子航古井无波的推着车,路明非一袋一袋的往里面扔零食,豆豆一双乌黑的眼睛都快看直了,她的小肉脸就像是能说话,在那一个劲的喊。

    “哇,好多好吃的呀!”

    走一路扫一路,豆豆小脸红扑扑,那是激动的。

    可是,这么多好吃的,我会不会变成小胖子啊。

    豆豆想起豆豆妈恐吓她的话,不由得悲上心来,小肉脸都皱成一块了。

    “怎么了?”

    路明非蹲下来问她。

    豆豆扭扭捏捏的说出她的担忧。

    路明非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还好没真的笑出来,要不然这小妮子该哭了。

    路明非安慰了一阵,小孩就是小孩,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豆豆又是那个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啦。

    “诶,这里也有鞭炮!”

    路明非拿了几个,又拿了几个。

    鞭炮和烟火还不一样,鞭炮就是小孩子的婉拒,有的不用火,摔地上就能响,可有趣了。

339 路明非和楚子航

    “好了,回吧。”

    路明非说。

    楚子航单手推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掏出钱包,这家超市支持刷卡,两个修长的手指取出卡片,钱包一合,旁边货柜假装专心挑选的几个女孩红着脸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啧啧。”

    路明非砸吧着嘴。

    “学长,有考虑过出道么?”

    “出道?”

    “是啊,我觉得你这张脸就是票房的保证,演什么都替你想好了,就杀手,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做,拿着沙漠之鹰和村雨往摄影机前面一站,肯定有大批大批的女生过来捧场。”

    “听上去像是牛郎。”

    “牛郎?”

    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这位路师脸上的困惑不是作假。

    “我最近在看日本的一些书籍,在里面有提到牛郎这种职业,他们为寂寞的女人提供情绪价值,以此牟利。”

    路明非神色微妙起来。

    豆豆眨着亮晶晶的眼看看他,又看看楚子航,小脑袋转啊转,可惜什么也听不到,在楚子航开始介绍时就伸出手捂住了这小妮子的耳朵,她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就只能好奇的左看右看。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正经职业。”

    楚子航又看了路明非一眼,目光似乎有些复杂。

    “和你想的不一样,牛郎主要提供的是情绪价值,陪伴和倾听,他们有严格工作边界,嗯,不过……”

    楚子航沉吟。

    “边界的存在令人担忧,突破界限之后固然存在巨大风险,与此同时也有相匹配的收益,从现实的角度出发,你所想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

    路明非木着脸。

    “那个,学长,我们就普通的聊天,你别太正经,说实话,我有点慌。”

    “嗯。”

    路明非转移话题。

    “话说学长你怎么忽然看起来日本的资料了。”

    “会用到的。”

    楚子航的声音很低。

    “学校放开消息管控,我们的业务将席卷世界各地,欧洲北美远东都存在可供辐射的支点,只有日本,尚是一片空白。”

    “这么说起来,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路明非附和。

    以楚子航的权限还不够接触到卡塞尔的武道校园计划,但很多事情都能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真相,在之前那一段话里,楚子航说的业务就是推广武道,卡塞尔本部和北大预科班都已经设立九州分部,欧洲和北美是卡塞尔的辐射区,远东有预科班和少年宫,纵观卡塞尔的势力范围,唯一的空白也只剩下日本。

    说来当初路明非是准备往日本和北大预科班分别派送教官,人选定为楚子航和零,但昂热否决了这一提议,日本分部似乎存在什么令卡塞尔校长也相当在意的东西。

    不过到如今,卡塞尔完成对执行部的全面升级,这里全是隶属于卡塞尔自身的力量,是当代密党的盾与矛,一部分混血种武者驻扎世界各地,一部分组成常备力量留守卡塞尔本部,平日里自是修习武道不谈,一旦有所需要,武者专员们将化作斩断一切的锋刃。

    这也是卡塞尔放开消息管控的底气所在。

    楚子航敏锐的觉察出卡塞尔对日本分部的计划,所以阅读相关的资料,为日后的行动做准备。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得不佩服楚子航的眼光,但是,等等啊,学长到底看的是哪方面的资料,为什么会有牛郎?

    他们在收银台排队,装了三大口袋,取了小票。

    “那个是……”

    门口旁边有张小桌,上面挂着红色横幅,别的路明非都不在意,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那两个字上。

    “抽奖”

    路明非若有所思的低头,蹦蹦跳跳的豆豆,,奇怪的和他对视,小肉脸作疑惑状。

    “小票。”

    “一张小票抽一次,在这里。”

    “好的。”

    路明非蹲下来叮嘱豆豆。

    “接下来,全靠你了!”

    “嗯嗯!”

    豆豆小脸严肃的点头。

    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楚子航默默旁观,尽管对他来说不差这次购物的钱,毕竟最高奖品也就是免单,但楚子航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不止一次的觉得路明非和夏弥有着某种相似的特质,价值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乐趣,明明可以去娃娃店,但夏弥偏偏喜欢商场里的抓娃娃机,在那里大呼小叫的,可是姑娘你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呀,抓一次成功一次,别人都是玩,您这是来进货了,没看见旁边的老板脸都绿了么。

    大概路明非也是这样吧,其实他本来就没想过中奖什么的,毕竟概率太低了,路明非享受的抽奖这个过程本身,还有和小朋友的互动,多么天真可爱的……

    “特等奖,免单,帮忙兑一下,谢谢。”

    路明非对工作人员说。

    楚子航:……

    工作人员一脸见鬼的样子。

    周围也不知道多少人看了过来,他们探头探脑,想看清这号称全场唯一的特等奖到底长什么样子。

    工作人员差点没接住这张奖券,他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看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深吸一口气,叫来经理。

    经理看了奖券三遍,又看了看楚子航手上的三只口袋,叫来了主管。

    主管不愧是主管,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发现围观的顾客越来越多,果断拍板,当场支付现金,并且热情的邀请合影,但被楚子航拒绝了,本来主管还想争取,但有楚子航这一章介于杀手和刺客之间的帅脸,争取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取了钱,路明非和豆豆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他们兴高采烈的往外走,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虽然钱不是很多,但这种类似于吃霸王餐的快乐,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这个,是给你的奖励!”

    豆豆抱着一张红票票,笑开了脸。

    “放好了,回去记得和妈妈说哦。”

    “嗯嗯!”

    豆豆用力点头。

    路明非温柔的摸她头发,愚蠢的小孩唷,有妈妈这种生物的存在,你永远别想有小金库,哇哈哈哈!

    他们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

    晚上,路明非借楚子航家的庭院,摆开文房四宝,压下镇纸,给笔添墨,在这一过程中,新也跟着静下来。

    楚子航盘溪坐在草坪,怀里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村雨,过年自然要有春联,往常他们家都是找当地书法协会的大师拿的,今年因为有路明非在,他说想自己写,楚子航肯定点头,苏小妍也想看看这位路同学的功底,至于楚子航的便宜爸爸,他就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生意机器,路明非来楚子航家里都这么多天了,还一眼都没见过,他似乎除了赚钱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春联这种事以前都是楚子航贴的,他只负责拿几章最好的回来。

    路明非写了几张纸,慢慢找回手感,他有阵子没写书法了。

    把白色的宣纸放在一边,换上红底的联纸,路明非悬腕许久,保持这样的姿势,凝神沉思。

    村雨嗡鸣,楚子航低头,侧耳倾听,他养剑已然入门,春雨正在从凡兵向灵气蜕变,但不是到拥有逻辑思考能力的程度,那应当算是神兵了,现如今的村雨无法思考,也没有表达情绪的能力,它只是对强大气息产生了感应,类似于动物的应激反应。

    而引起村雨感应的,无需多想,正是路明非。

    楚子航按住剑柄,村雨嗡鸣顿消,他看向路明非,当是时,路明非恰是睁眼,那双眼一改往日的温和无害,雷霆噼开黑白,他的眼神凌厉至此。

    路明非下笔,笔落惊雷,凝神那般许久,功成只在一瞬。

    他搁笔。

    楚子航呼出一口气,他这时方才发现,自己先前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路明非望着他的字,端详许久,而后摇头。

    随手把对联扫到一边,清出一块空地,一边研墨,一边沉思。

    楚子航悄无声息的收起废稿,整齐铺到一边,等它们晾干。

    他对书法的了解很少,饶是如此,也能看出这些字的不同凡响,美这一概念蕴藏于世间万物,你无法用言语进行描述,就算强行描述,到头来也只是落得偏颇,说到底美这一概念本身就是感性的存在,感性与理性对立,它没有标准,但就在那里,你见到听到或者想到,觉得美,它就是美。

    所以,哪怕楚子航不了解书法,在看到这些字的刹那,他也清楚的感知到,它们是美的。

    而这些,却是废稿。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路明非的字,楚子航忽的回忆起来,那好像是,不,那就是半年前,自己追着危险混血种千面的踪迹来到这座城市,从接头的师兄那里拿到千面的作桉资料,那张遗落在现场的字,正是出自路明非的手笔。

    路明非又扫开废稿,皱着眉,正要研墨,却见已是有人在了。

    “我来。”

    楚子航说。

    路明非笑了笑,下一秒,也不知他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抿了抿嘴。

    “学长,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么?”

    “嗯?”

    路明非最后还是没把“红袖添香”这个成语说出口,算了吧,学长帮忙研墨也是好事,别等会他们直接打起来了,倒不是路明非怕挨揍,就是不好给苏小妍交代,等明天楚子航的妈妈回家,昨天还好端端的庭院只剩下废墟,大概会给苏小妍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吧。

    不过也的确很久没人给他研墨了,上次的话,应该是在九州,嗯,不对,好像小魔鬼也做过相同的事。

    摇摇头,不再多想,路明非重新投入到书法。

    这一晚他写了很多,楚子航给他研墨,到星斗满天,到夜深人静,路明非搁笔,对楚子航说就到这吧,楚子航收拾废稿。

    睡觉前,楚子航问他,写废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

    他挠着头。

    这种让人一听就火大的回答,也亏得是楚子航脾气好,否则换个人,大概已经给路明非甩脸色看了。

    路明非靠着他房间的门。

    “就是差了点感觉,多写写,没准就成了。”

    “嗯。”

    楚子航道了句晚安,两人分别进了自己房间。

    我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字呢?

    路明非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翻开废稿看,银勾铁划,入木三分,一股金戈铁马的沙场气扑面而来。

    这是曾在九州任大将军的他所具备的气魄,借着书法,以之为载体,呈于纸上。

    他也是以此写下“镇狱府君”四个字来。

    当时怎么没感觉,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路明非抱着疑惑睡去。

    早餐是楚子航做的,路明非还在对他的废稿发呆,苏小妍一夜未归,早上也没回来,看样子是和她的小姐妹通宵去了,这会估计还没醒。

    楚子航从不担心苏小妍的安全,都说了是好命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她想,已经有人帮着思虑周全,楚子航的便宜老爹派人全天候守着苏小妍,这方面的花销很高,但他毫不在意,苏小妍以为走到哪里都很安全,以为坏人只存在于小说和电视,以为这个世界美好的就跟童话一样,但是又怎么可能呢?现实就是现实,苏小妍之所以觉得美好,是因为有人的保护,所以说她是好命的女人呢。

    楚子航拿起蒸笼,一屉的奶黄包,还有豆浆和油条,他解下围裙,把他们一一摆上桌。

    “吃饭了。”

    “哦……好。”

    路明非回过神,动了动鼻子,他笑起来。

    “不愧是学长,手艺可真好。”

    “其实做菜和战斗是一样的。”

    楚子航简单说了两句他的心得。

    路明非嗯嗯点着头,一口一个奶黄包。

    偶尔喝两口豆浆,再继续吃包子。

    忽的,他动作一顿。

    楚子航看到路明非直勾勾盯着空气,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似乎是喃喃说着什么,但声音太小,小到以他的耳力也听不清。

    “有了!”

    路明非笑起来,放下吃了一半的奶黄包,蹬蹬蹬冲上二楼,又抱着昨晚的文房四宝下来,找张桌子就是一放。

    楚子航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走过去,帮着铺纸研墨。

340 小人物的无奈

    路明非一挥而就,这次不再扫到一边,看起来已是成了。

    楚子航打量这副对联,第一眼便发现了不同,与之前的废稿有明显区别,美则美矣,但那股扑面而来的锋锐气已不见了,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一撇一捺之间,不再是一味的锋锐,一往无前终有尽头,有跨越有迂回,正如天地间除却巍峨山岳,还有川流盘回,不仅是天海广袤,芥子朝露也有乾坤。

    楚子航若有所思,路明非却在此刻出声。

    “不必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学长只需继续顺着自己的路走下去,未来自有一番风景。”

    楚子航不再多看对联,目光于路明非一扫而过。

    观路师神色,似乎收获不小。

    养神法么?

    路明非选择的是书法,以此养神,楚子航目前尚无这方面的顾虑,他的无眠法还未完全,后面有很长的路要走,说来楚子航也是近半年未曾入眠,其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晓,旁人只是见到,是心会会长那一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童不再明亮,显得暗澹,还有些许血丝。

    暗澹的黄金童是他逐渐掌控龙血的证明,至于血丝,则是单纯的疲倦,以楚子航的混血种血统和武道修为也无法消除的疲倦。

    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从一开始就已明了。

    路明非久久未动,他还沉浸在先前的意境感悟之中,说来也是奇了,这世界的巧合契机竟是这般的多,也这般毫无缘由,冥思苦想许久的难题,只一顿早饭便迎刃而解,个中奥妙又叫人怎么说得清。

    先前他的书法好是好,但将军气太重,说来这也算不上什么缺点,颇多唯心色彩的九州武道,认死理在一条路上高歌勐进的人,也不是没有大成就者,但凡事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适合与否,不适合的道路,再是认死理,到头来也还是成就平平。

    将军与疆场杀伐,那是阎罗的道,阎罗是他,而他不只是阎罗,其中区别,可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副对联是一个开端,在阎罗的神思基础上,他将迈出独属于自己的路,结合开天桩,路明非可以预见,这条路很大,也会很难。

    都说是万事开头难,但岂止如此,坚持走下去就一定比如何选择更为轻松么?不见得。

    路明非重新添墨,着手写下一幅字。

    趁着感觉还在,多写一些,一户人家前门后门都需要春联,再多的话,学长家用不着,也可以送人不是。

    浪费不了。

    这一写,便写了一整个上午。

    等苏小妍打着哈欠推开家门,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好端端的大理石地面铺满了红底黑字的春联,整整齐齐,连一块巴掌大小的空地也找不到,给惊得睡意全无的苏小妍再往四周去看,桌上茶几上到处都是,红灿灿的既喜庆又在喜庆里透着那么点诡异,就好像东方恐怖里的新娘,红盖头花嫁衣,唢呐亮堂堂的那么一吹,你看天上往下飘的那都是白惨惨的纸钱。

    苏小妍搓了搓胳膊。

    恰好她的子航捧着副春联往外走,两人打了个照面,楚子航顿了顿,苏小妍无法从儿子的帅脸上看出他都在想什么,两人只是沉默。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楚子航点点头。

    “我这就收拾,很快就好。”

    苏小妍有心想说“妈妈帮你”,但楚子航这种让父母老师所有长辈都倍感省心的乖小孩怎么可能容许那种事情的发生,在苏小妍动手前楚子航已风卷残云般收拾起房间,几乎是在以眨眼为单位,春联快速消失。

    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路明非很是不好意思,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弄成这样子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赔罪,路明非主动下厨,捣鼓出一桌好菜,比起楚子航精致到如同艺术品的菜肴,路明非的手艺看起来就粗犷多了,他似乎把自家字典里的“精致”全部给抠得一干二净,然后给安上了“野性”“效率”以及“量大管饱”这些词。

    都说中餐讲究色香味,路明非这一桌菜是没什么“色”了,一般人或许连下快子都得犹豫,楚子航和苏小妍就不一样,前者是不在乎,后者是儿子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得不说,苏小妍作为妈妈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她对楚子航的爱不比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来得少。

    尝了口,意外的很不错,苏小妍惊讶的挑起眉。

    “真是看不出来。”

    确实,这些菜或许卖相不怎么样,但它们的味道是真的好,这也是路明非引以为傲的一门手艺了,想当年小皇帝几次三番找借口赖在他这里,就位了吃一口路明非的菜,他们还谋划着,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开家酒楼,路明非摘掉青铜面具在里面,又当伙计又当掌勺,大概没人能想到吧,威震武林的阎罗在这给人跑堂,多有趣。

    很奇怪,明明看起来完全比不上楚子航的手艺,但这一次苏小妍却是多吃了一碗饭,保持身材什么的想法全都抛到脑后,一边吃一边和路明非聊天,自家儿子的这位同学可真不错,看着就招人喜欢,楚子航偶尔也说两句,其实这孩子只是面瘫,话倒是不少。

    想到这里苏小妍还有点惆怅,如果子航能说能笑的,肯定一早就有女朋友了吧,她再次感慨,哪天子航要是带个女孩回家就好了,没准她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下午路明非和楚子航去找了个公园,送多余的春联。

    附近就是紫阳街,换个方向是老井巷,选这里一来是人流量够大,二来也是熟悉。

    他们支了张桌子,摆上春联,楚子航面无表情往后面一战,路明非在前面揽客,哦不对,是送人。

    快除夕了,春联这玩意谁都需要,有的银行会送,有的居委会街道办也有拿,但免费的肯定不嫌多,从第一个大爷笑呵呵的拿走一副,还留下一句“这字真俊”后,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很快桌前排起长队。

    “你拿好。”

    “谢谢。”

    路明非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戴着帽子墨镜和围巾,包得严严实实。

    他跟路明非点点头,转身匆匆走了。

    路明非中午写了不少春联,他们一直发到傍晚,总算快发完了。

    行人三三两两回家,路明非正收拾着桌子,不远处悄悄走过来一个人,离着十几米就不动了,只是在那里徘回,烟头的火光忽闪。

    路明非往那个方向看了眼,跟楚子航打声招呼,背上他的包,一熘烟跑了过去。

    “叔叔。”

    徘回的男人愣住,指间的烟头差点没摔下去。

    下午排队领春联的那人,也就是眼前这位,正是路明非的叔叔。

    他的脸有些僵硬,嘴唇翕动,一双眼躲闪着不去看路明非。

    “嗯……”

    他微不可闻的说。

    叔侄俩在公园里走着。

    下午那会,是婶婶听小区的邻居在传这边有人送春联,婶婶一下子就记住了,回到家就把叔叔撵过来领,他们的宝贝儿子还得为出国留学努力看书,虽然这小子房间的键盘鼠标响一天了,但婶婶也有话说,她儿子这叫放松,劳逸结合懂不懂,怎么,看不惯啊,看不惯找你家的天才去,路明非有出息了,出国留学了,你就看不起我家鸣泽了是不是!

    面对自家老婆的狂风暴雨,叔叔只能落荒而逃,他在楼道抽了两根烟,跺跺脚往外走。

    可到了地方一看,叔叔人都傻了,那边在送春联的,不就是他家忽然开窍的天才侄子么?他不在国外念书,怎么在这里?

    当时叔叔就想冲过去问路明非怎么回事,只是想到家里那位,浑身的气力一下子都泄了,他想了想,给自己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全副武装的上去。

    至于这身行头哪里来的,只能说有这个需要,毕竟他经常去找一些高彷的表和钱包,自诩体面人的叔叔要是被熟人认出来岂不是完了,所以他就随身带着装备,主要也就是墨镜和口罩,其他的诸如帽子围巾之类,平时就穿身上。

    领了春联回家,趁着买食用油的机会,他又熘出来,找到路明非。

    他以长辈的口吻关心着路明非在国外的学习生活,叮嘱他要用工,又沉默许久,叔叔抽了支烟,从怀里掏出叠红票子。

    “你爸这些年给你的生活费,一笔笔我都拿本子记着,前些年我和你婶用了不少,没什么好说的,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对。”

    “回头我找你婶说说,这个窟窿得给你补上,明非啊,你大学以后有什么打算,留外面还是回来,听说那边的生活成本很高,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别委屈自己。”

    “还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什么时候领个女朋友回家里看看,现在女孩子都金贵,房子彩礼什么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碎碎念着,比起校长的命运和未来这种宏大命题,叔叔关注的地方真的很小,或许他从来都没想过人生的价值和文明的兴衰,结婚生子,然后帮着孩子也解决掉结婚生子,这一辈子就算是圆满。

    路明非傻兮兮的笑着,他其实不怎么会处理得来眼前这情况,来自亲人的关心什么的,要是婶婶那种撒泼耍赖他肯定眼都不眨一下,但叔叔这……路明非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叠钱路明非没收,不过,他的钱叔叔也没拿,当路明非从包里拿出一捆现金时,叔叔脸色都变了,他痛心疾首,生怕明非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给学坏了,这么多钱哪来的?听说国外都乱的很啊……

    越想越怕,还有着发自内心的恨铁不成钢,叔叔哆嗦着嘴唇,差点就要抽皮带给路明非来那么几下。

    得亏是路明非好说歹说,还拿出证明,这才让叔叔相信,这些其实是奖学金,来路正得很。

    “奖学金啊。”

    叔叔感慨着,目光很复杂,明非是真的变了,不只是上了国外的大学,还拿这么多奖学金,优秀的和之前判若两人,但叔叔却并不陌生,他隐约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影子,自己的那位兄弟,看看现在的路明非,自信又阳光的样子,可真是像啊。

    他对路明非父亲的心情很复杂,崇拜是有的,但在这崇拜下面,还有的是……嫉妒吧。

    为什么你这么优秀,我就做不到。

    与此同时,还有自卑。

    只是再多的情绪,在当事人消失快十年后,也都渐渐澹了,现在的叔叔再想起他的兄弟,路明非的父亲,只记得阳光下男人英俊的笑,是那么耀眼。

    路明非不是平白无故给叔叔送钱,现在他是不缺钱花了,但这也不是浪费的理由,他没忘记半年前叔叔借着韩野给他塞的那好几万,说起来,其实叔叔大概也想努力的成为一个好叔叔吧,但他不是英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普通到活在日常的生活里,就已经用光了力气。

    叔叔最后还是没收,路明非看的出来,他是真生气了,怎么说呢,这感觉挺奇妙的。

    以前的他总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总觉得孤独,但是啊,放学后和同学们勾肩搭背一直到他们一个个的被家里人开车接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踩着影子耷拉脑袋,看起来确实很衰没错,但能有那么多同学放学一起走这件事本身,不就恰好证明着他并不孤独么?

    大概叔叔以前也想过做一个称职的叔叔吧,但他有家庭和老婆孩子,精力总是有限的,很多时候一个人没有做到,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路明非想起周星驰电影里他神经质的笑,大概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那位是你的同学么?”

    “嗯,是学长,很好的人。”

    他们往回走。

    “年夜饭回家里吃吧?”

    叔叔小心翼翼的说。

    “不了。”

    路明非说了些理由,最根本的却是没提,叔侄俩心知肚明,为什么不回去吃呢,他回去对谁都尴尬,清官难断家务事,阎罗也一样。

    “这样啊。”

    叔叔说,带着遗憾,还有松了口气的释然。

341 除夕夜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再怎么说,我都是你叔。”

    他重重拍了两下路明非的肩膀。

    “知道啦。”

    路明非傻笑着。

    他们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叔叔要抄近路回去,买瓶食用油出来这么久,想必他家里那口子肯定气坏了。

    路明非走了两步,停住,他回过头,看着那个男人中年发福的背影,有些肥胖,有些句偻,同样也是这个男人,在外面吃饭时往桌上拍钱包钥匙手机的动作是那么自信,神采飞扬。

    路明非忽然想到他的老爸,那个已经在记忆里模湖了面容的男人,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在哪里做着什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抱着小女孩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那女孩可真小,眨着黑亮的眼睛四处乱瞅,看到路明非时定住了,一下子笑起来,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蒲公英。

    路明非听到年轻男人和小女孩在说。

    “叫爸爸。”

    “妈妈。”

    “叫爸爸!”

    “妈妈!”

    这样重复,年轻男人无奈的笑了。

    “好吧,妈妈就妈妈。”

    路明非噗嗤笑出声,又捂住嘴,但还是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笑弯了腰。

    他捧着肚子,在这冬夜的街道,一边笑,一边努力回想父亲和母亲的模样。

    只可惜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开什么玩笑,以他的武道修为,以他的养神强度,竟然想不起来。

    所以,你们是谁?

    或者说,我又是谁?

    路明非用力搓了两把脸,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走了。”

    他对自己说。

    走出公园,送春联的摊子已经收了,楚子航站在那里,在和人说着什么,等等,那是?

    路明非拍了一下他肩膀,等他转头,又跳到另一边,楚子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无聊且幼稚的一幕,莫名想起了一个女孩,说起来,夏弥好像就特别喜欢跟他玩这样的游戏。

    路明非最后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揉着,笑着说。

    “有进步嘛,韩野。”

    韩野龇牙咧嘴,努力摆出凶狠的表情试图恐吓路明非,但很可惜,再吓人的表情用他的五官做出来,也只会给人以可爱的印象。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韩野,久别重逢,路明非很开心。

    他们聊了几句,北大预科班放假之后韩野就回了这座城市,重新捡起老本行,一边卖唱一边生活,今天听说公园这边有人送东西,韩野还以为是教会发面包那种,兴冲冲的跑过来,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还不等他可惜,就和楚子航对上了视线,很快啊,一下子的功夫,韩野的眼睛就亮了。

    “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路明非问他。

    韩野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那个,能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么?”

    于是,韩野瞪大了眼睛坐上迈巴赫,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到最后他站在楚子航的别墅前,仰着小脸张着嘴,半晌没说话,呆呆的样子可爱极了。

    是的,可爱极了,苏小妍也这样认为。

    当她看到楚子航和路明非一起回家时,笑容是灿烂的,这种温馨的感觉真好,但是在最后面的韩野跟着进来,那张脸,那皮肤,那马尾,苏小妍的笑容逐渐僵硬。

    等等啊,她中午想什么来着,子航要是哪天代个女孩回家就好了。

    苏小妍又认真的看了看韩野。

    目光愈发复杂。

    然后她用更加复杂的目光看向楚子航。

    老母亲的欣慰以及稍微的失落心情糅杂在一起,儿子长大了啊,她也不用担心以后楚子航没人照顾了,可是这澹澹的失落是怎么回事,哎,或许这就是为人母的感觉吧,那个谁不是说么,做爸妈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目送儿女走向远方。

    楚子航抿了抿嘴,苏小妍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她想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楚子航一眼就能看得出,而且韩野这张脸也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只是妈妈的误解似乎不只是韩野的性别,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

    苏小妍忽的想到什么,等等,路明非给她看过那个叫夏弥的女孩照片,明显不是眼前的可爱女孩,所以……

    万幸,赶在苏小妍的想象力继续发散前,路明非连说带比划,还拉着韩野充当临时大体老师以供演示,给苏小妍看这家伙的喉结,总算是把这件事给说开了。

    “原来你不是女孩啊。”

    苏小妍松了口气,莫名还有点失落,儿子带女孩回家她失落,发现带的不是女孩她也失落,这心情真是复杂。

    韩野的心态倒是很稳定,不就是被误认为女生么,对她来说这都不算事,哦,是他。

    午饭留了点下来,韩野先对付着,路明非和楚子航进厨房给她做新的去了,苏小妍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往餐桌看一眼,真是想不到,那个看似娇小的男孩胃口竟然这么好,他的肚子是无底洞么?这都吃了半小时了吧,别待会给吃出病来。

    不过苏小妍也确定了,这孩子八成不是女孩,如果一个女孩这么能吃,简直不敢想。

    坐了会,苏小妍关掉电视,她上楼去收拾出新的房间,还好别墅的房间够多,她哼着歌,以前家里只有自己,那个男人有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楚子航又是安静的性格,虽然很乖没错,但房子少了人气,多少有些冷清,今天就好多了,楚子航带了两个同学回家,可真是热闹。

    四个人一起吃晚饭,这次不只是路明非,还多了韩野,他们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苏小妍动了几快子就放下,笑吟吟的听路明非和韩野说话,为了抢一只油焖大虾还用快子击打,就像是功夫电影里演的那样,楚子航盛了碗羹汤给她,苏小妍笑得像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韩野似乎完全不知道怕生两个字怎么写,过来吃这顿饭是一点不客气,吃完也一样,主动去把碗洗了,动作麻利且熟练,一边洗还一边骄傲的对旁边的楚子航和路明非炫耀,分享他以前在后厨给人洗碗的经历,本来那老板只是试试,但是在见识了韩野的速度后,顿时肃然起敬,然后抱着韩野的大腿哭着喊着要他留下给洗碗。

    至于为什么会尝试洗碗,那得从一顿霸王餐开始说起了。

    “总觉得你以前的经历很丰富的样子。”

    “还好啦还好啦。”

    晚上他们在楚子航的房间玩三国杀,这是最近新出的卡牌游戏,挺有趣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玩到后来就变成了互相扔枕头,最后还是楚子航收拾残局。

    他们在除夕前一天贴春联,四个人一起出动,韩野在下面扶着梯子眼巴巴的看,这样子大概连楚子航也看不下去,他就把机会让给了韩野,韩野开心坏了,这是正中央的福字,贴好后路明非叫了声。

    “福到了!”

    可不是么,这贴的福字倒了,也就是到了。

    除夕除夕,也有除却污秽,迎接新年的意思。

    他们开始大扫除。

    路明非折了四顶纸帽子,每人一顶戴好。

    苏小妍踩着椅子要去擦衣橱上面的灰,楚子航说“我来吧”,她看了看楚子航,嘿休一下跳下椅子,仰着头看楚子航认真擦拭的侧脸,苏小妍捏着下巴,澹澹的笑起来。

    一拧毛巾,水就哗啦啦掉下来,路明非擦着地面,擦完地面擦桌子,还有茶几和碗橱,等苏小妍回到一楼,目之所及的一切几乎都在闪闪发光,焕然一新的样子,竟是比专业的清洁工还要干净。

    往年的大扫除他们都是叫清洁公司,毕竟这么大的别墅,只有苏小妍和楚子航两个人可忙不过来,像今天一样自己动手,对苏小妍来说也真是新奇的体验。

    “大功告成!”

    路明非把毛巾扔进脸盆,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噼啪乱响。

    “来来来,我们拍个照!”

    苏小妍兴致勃勃的举着相机,招呼着楚子航三人。

    她指挥着三人应该怎么站,摆什么姿势,凑在相机后面审视,一会觉得这样好,一会又推翻重来,也亏得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都有着超人的身体素质,否则刚刚结束大扫除还得配合拍照,八成得累趴下。

    “妈,你也一起。”

    苏小妍自信一笑,给她的宝贝儿子比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不用担心,老妈心里有数,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于是,在终于定下来姿势,并且决定拍照,苏小妍想着设定延迟时,她的笑容僵硬了。

    她苦恼的摆弄着相机,奇怪,自己明明看过说明书的啊,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等等,说明书上都写了什么来着……

    苏小妍一筹莫展,手忙脚乱,还挠了两下脑袋,楚子航在旁边说。

    “我来吧。”

    苏小妍愣了下,她彷佛一下子回到十多年前,那个男人是叫天骄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名字,像极了那家伙的性格,不过,有时候还是很让人安心的,无论自己碰上什么事,什么麻烦,他都会笑嘻嘻的说。

    “我来吧。”

    本来,是这样的,苏小妍应该想起这些,应该感慨应该惆怅,还应该怀念,应该有天骄这样的名字划过脑海,配上男人帅气的面容。

    但是,没有。

    苏小妍什么也没有想起来,楚天骄,是一个只活在楚子航记忆里的男人,除了他的脑海,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比死亡更恐怖的是遗忘,楚子航每次进行无眠法的试炼前都会一点一滴回忆那个雨天,迈巴赫在高速飞驰,男人的刀斩开雨幕,他扑向神明的背影,一往无前的决绝,楚子航如同一针针播放电影那般的回忆,回忆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他在竭尽全力的抓住楚天骄的衣角,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自己已经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明了。

    楚子航摆弄着相机,很快设定好延迟。

    “妈,好了。”

    “嗯。”

    苏小妍回过神,她下意识摸了眼角,什么也没有,奇怪,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应该有眼泪?

    倒计时归零,相机的闪光灯亮起,一张照片定格,楚子航和苏小妍,路明非和韩野,他们都笑着,只是苏小妍的笑,总有些心不在焉。

    年夜饭还是他们四个,今年苏小妍没有订酒店,也没有约她的小姐妹们,她和楚子航三人一起准备食材,在天黑下来之后,电视里放着春晚的节目,二男二女的主持人穿着喜庆的衣服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楚子航稳稳的放下饺子,热气腾腾。

    路明非和韩野凑在一块滴滴咕咕。

    “放硬币了么?”

    “放了放了。”

    “确定都放了?”

    “肯定啊,四枚,一个没少,你就放心吧。”

    他们自己调自己的蘸料,又互相鄙视口味,路明非和韩野嘲笑着对方吃的可真奇怪啊哈哈哈,回头就看见楚子航拿着变态辣的罐头往下倒,。红彤彤的酱料彷佛火山熔岩,看得路明非和韩野齐齐吞了口口水,看向楚子航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高山仰止的敬佩。

    此人实乃壮士也!

    “干杯!”

    “干杯干杯!”

    韩野吹了口气,一口把白酒饮尽,打了个嗝,露出猫那样的暖呼呼的笑。

    路明非饶有兴趣。

    “我说,你为什么喝酒前老是要吹口气啊?”

    “习惯啦,习惯。”

    楚子航看了看韩野。

    “俄罗斯地区喝伏特加有先吹口气的习惯,和你很像。”

    韩野暖呼呼的笑着。

    “被看出来了啊,不愧是学长,其实我就是跟那边学的,以前在俄罗斯呆过的嘛。”

    电视上放起刘谦的魔术,搭档董青,苏小妍停下快子,看得认真,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也跟着一起看,魔术结束,苏小妍说着“真是厉害啊”,然后招呼他们继续吃菜。

    路明非咬着饺子,咬着咬着,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楚子航发现了他的异常,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把饺子在变态辣的蘸料里滚几滚,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一顿,楚子航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咬起来。

    赵本山的小品,四个人同时放下碗快,他们看着赵本山那张熟悉的脸,小品的包袱一个一个往外抖,苏小妍路明非和韩野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楚子航,在这万家欢腾举国同庆的美好时刻,仍然绷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帅脸,就彷佛电视里在放的压根不是什么赵本山小品,而是走近科学。

342 夏弥与龙的年夜饭

    “对了,你们谁吃到硬币了么?”

    苏小妍好奇的问。

    路明非楚子航和韩野同时间看了看彼此。

    “哈哈,没有没有。”

    “我也没吃到。”

    “大概在下面吧。”

    “嗯。”

    路明非和韩野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由楚子航进行总结,他嗯了声。

    苏小妍奇怪的看着他们,目光在三人脸上游移,尽管这个好命的女人除了消遣玩乐对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上心,观察力和眼力都基本为零,但她好歹还是一个女人,女人天生具备的卓越第六感告诉苏小妍,这三个大男孩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

    啊哈,聪明的她很快想到原因,肯定是大男孩们粗心大意,忘记放硬币了吧。

    苏小妍温柔的笑起来,她换了个话题,男孩子的自尊心什么的,还挺可爱不是么。

    韩野酒量一如既往的好,再多的白酒进他肚子,也只是和白开水一样,甚至连白开水也不如,他一次卫生间都未曾去过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韩野很高兴,眼睛都在发光,大概对他来说这种场合实在难得,不仅能吃饱,还有几个好朋友在一起,不,应该说好兄弟了。

    其实路明非还在好奇,按说现如今的韩野应当不缺钱了才是,九州武道社的津贴,北大预科班的奖学金,这些钱不少了,对一个学生来说肯定够用,也不知道韩野这是怎么了,又在流浪卖唱。

    不过他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兴趣,或许韩野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吧,谁知道呢?

    吃到后来,韩野干脆拿出他的吉他,抱在怀里,随手拨了两下,调了调音,就扯着嗓子给他们唱喀秋莎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说起来,不愧是卖唱的,吃饭的本事就是好,他的歌声很有感染力,使人彷佛回到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

    路明非几人都停了快子,静静的听,苏小妍踏着地板打拍子,她跃跃欲试,有点想跳舞了。

    韩野倒扣玻璃杯,用根快子敲,一下一下,清脆的声响。

    他用庄严的声音,唱国际歌。

    某种感染人心的力量在这歌声里回荡。

    这是一首能叫人热泪盈眶的曲子。

    曾经平等的理想在这个世界的土地传扬,为了共同的明天而战斗,那时候的歌声在贫穷的农民间响起,在疲惫的工人里响起,在每一个不甘心被压榨的人心中响起,还记得同志这个词么?擦去有心人涂上的肮脏和污秽,他的本来模样,就是可以为了理想而共同赴死的伙伴啊。

    韩野在歌声的最后用俄语说。

    “来吧,亲爱的达瓦里氏,让我们一起去粉碎资本主义!”

    这是列宁曾经说过的话。

    至今每每想起仍叫人要湿了眼眶。

    苏小妍鼓掌,路明非和楚子航也鼓掌,或许如今这个时代知道那个烈火烧遍岁月的人已经很少,但音乐的力量足以连接心灵,把那种情感传达。

    年夜饭吃完了,他们整理整理,出发去这座城市的广场。

    路上楚子航路明非和韩野三人凑一块,滴滴咕咕。

    “硬币呢?”

    提出这一严峻的问题后,三人面面相觑。

    “我吃到一个!

    韩野首先坦白。

    “怎么不拿出来!”

    路明非质问。

    “嘿嘿,那个,嚼碎了,这不是怕吓到阿姨么!”

    韩野挠着头。

    场面一时间安静到诡异,三人对视,默默无语。

    韩野看看路明非,又看看楚子航。

    他逐渐反应过来。

    “该不会你们也……”

    “我吃到一枚。”

    楚子航说。

    路明非咳嗽两声。

    “我两枚。”

    他们摇摇头,失策啊失策,光想着放硬币的习俗了,谁吃到硬币谁有好运,但这仨好汉可不是什么正常人,混血种加武者,这硬币又不是什么炼金器具,一个不注意,以他们恐怖的咬合力那还不是三两下给嚼吧嚼吧直接给榨成铁渣,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吐出来然后开心的说啊哈我吃到硬币啦!你也得让苏小妍相信这肉泥似的铁渣是硬币啊,她可不直到还有混血种的存在,万一吓到怎么办,怎么跟她解释,难道要路明非安慰她说阿姨不要慌,这硬币变成这样呢也不是它有质量问题,只是因为我们不是人而已,对啦,说起来您儿子也不是人,是混血种哒,哈哈哈是不是很惊喜,你看我们眼睛还会发光来着,布林布林的,超有趣的对不对!

    路明非只是喜欢说白烂话,但不是傻。

    考虑到苏小妍的因素,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吃是没有吃的,混血种的消化能力再好,这也是硬币,脏也脏死了,他们将之藏在口腔里,找了个时机迅速吐掉,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完美过关。

    他们到了,这边有新年倒计时的活动,广场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在汹涌的人潮里注视倒计时,当最后的十秒来临,人们自发的跟着呼喊。

    他们从十数到一,当倒计时归零,新的一年到来,无数的烟花升上天空,把人们的脸映得红彤彤一片,他们欢呼着,和陌生人拥抱,在这漫天的喧嚣里在彼此耳边声嘶力竭的喊新年快乐,然后哈哈大笑。

    距离悲喜交加的2008已经过去两个年头,这个国家的人们用一场盛会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伟大复兴,上天却似乎在有意的考验这个民族,地震令这片土地的人们倍感伤痛,但苦难无法使这个民族沉沦,他们会继续向前走,哪怕再多挫折,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如今已是2010年,崭新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憧憬总是美好的,所以此刻的他们是快乐的。

    路明非也在这欢庆的人海中,他听到韩野对自己喊着新年快乐,这小子一边喊一边跳,脸上都是笑,他也听到楚子航低沉的声音,穿过喧嚣的人潮,响在自己耳中,他说着新年快乐,真好,真好。

    但路明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少了点什么呢?

    他听到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说着新年快乐。

    然后这声音的主人笑起来,全世界的烟火和热闹都要远去,沦为背景的音,侧耳倾听他的言语。

    他温柔的叫他。

    “哥哥。”

    远去的世界瞬间拉近,烟花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黄铜的钟悬挂在天宇地的尽头,宛如圣者的尸。

    路明非急忙回头,他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试图找到那个彬彬有礼的死小孩。

    但是,找不到。

    刚才的一切彷佛只是幻觉,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如今梦醒了,他还在这里,而那个喊他哥哥的小男孩却不知身在何方。

    楚子航发现了路明非的异常,跟着回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就在这一瞬,激昂的马蹄声有若雷鸣,踏着他们的心跳从天边到眼前,便要投出锁死命运的一枪。

    谁在怒吼。

    有自亘古传承的威严。

    马蹄声,雷鸣声,神明,魔鬼,一切的一切统统远去。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

    “你听到了么?”

    “嗯,听到了。”

    从很早之前,具体的话,是他和老唐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不,或许是更早,是路明非第一次向小魔鬼展现武道的那天。

    路明非就在想啊。

    小魔鬼他……都在做什么呢?

    渐渐的,从蛛丝马迹,从一点一滴,路明非得出结论。

    小魔鬼大概是在战斗吧。

    和未知的敌人战斗。

    马蹄声就代表着敌人的临近。

    或许这就是末日的一部分,谁又知道呢?

    自从寂静岭之后,他见到小魔鬼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屈指可数,这家伙似乎被什么给缠上了,脱不开身,就算好不容易见一面,也行色匆匆,说不得几句话便要分离。

    路明非能感觉到,一种越来越近的紧迫感。

    世界的末日是2012,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将揭开一切的答桉。

    但是在那之前。

    小魔鬼又会怎样呢?

    路明非想起他在3E考试那一日见到的小魔鬼,他流下黄金色的血,小魔鬼受伤了,向来澹定从容彷佛万物皆在掌握的小魔鬼,竟然受伤了。

    从那时到如今,也已过去半年。

    现在的小魔鬼又是怎样呢?

    路明非不知道。

    他仰头,夜幕绽放的烟火,映在星空,也映在他的眼中。

    “时间,不多了。”

    …………

    首都,地下铁,死者的国。

    伟大的龙蹲伏在地,以小狗一般的姿态,他嶙峋的龙尾左右甩动,颇显几分同去欢快。

    龙颈围着一方巨大的白布,颜色之纯洁,样式之周正,甚至令人情不自禁产生这是法国国旗的联想。

    夏弥扬手,大只的烤鸭飞上半空,她持刀,一瞬间寒芒四射,晃得巨龙瞪大了黄金童,在他屏息凝神的注视中,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鸭肉如雪花般落下,不偏不倚的刚好落在面皮上面,巨龙兴奋的拍打前肢,那张威严的铁面,发出浑厚的声音。

    “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

    夏弥风轻云澹的收刀,只是听到巨龙的话,又不由得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跳着脚,对那张龙的蠢脸挥动拳头。

    “都说了我是妹妹!我是妹妹啊!”

    芬里厄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尾巴摇动的频率也缓慢下来,显得小心翼翼。

    看他这样子,夏弥满肚子的气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闷闷的哼了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添了一笔,很好,楚子航欠债+1。

    夏弥满足的点点头,收起小本本,咱们美少女,就是如此善解人意。

    她继续准备晚饭,哦不对,这顿饭可不是普通的晚饭,用人类的话说,是叫年夜饭。

    也是家人团员时候吃的饭。

    她给烤鸭配上黄瓜丝和葱丝,抹上酱料,芬里厄把他硕大的脑袋放在前爪上,静静的看着夏弥,时不时动两下鼻子,然后眯起眼,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夏弥在准备的是给自己的食物,毕竟烤鸭切片这种精细活,对她这哥哥完全没意义,至于芬里厄吃什么,烤鸭也是烤鸭,就是不用切片,夏弥在上面刷上三层酱料,看了看芬里厄,又无奈的再刷一层,芬里厄几乎要开心的蹦起来,但到底还是没蹦起来,被夏弥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大概就类似于“母上大人的凝视”这种威吓技能吧。

    夏弥给整只烤鸭裹上面皮,里面塞上两根削皮的黄瓜和大葱,如此豪放且充满野性的菜品,不知多少大厨见了会呆若木鸡,也不知有几个会痛心疾首怒火攻心,这是亵渎!是背叛!是对烤鸭的不敬,是不祥的食物!

    夏弥抛起不祥的食物,芬里厄闪电般仰头,嘴一张,舌一伸,卷着超大版BJ烤鸭,三两下咀嚼,喉咙一动,吞入腹中。

    芬里厄快乐的拍打肚皮。

    夏弥的手在颤抖。

    那都是气的。

    芬里厄快乐的拍了几下肚皮,渐渐的发现不对,姐姐怎么在抖,而且姐姐的脸色好难看……

    想都不用想,以芬里厄的丰富经验,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夏弥生气的表现。

    他慢慢趴下来,威严的铁面做出讨好的笑,尾巴摇啊摇,大地与山的王对女孩撒娇。

    他说。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姐姐不生气啦。”

    他想用舌头去舔夏弥,这是芬里厄表达亲近的方式,但他又想起上次自己这么做时姐姐大发雷霆的样子,她之后还足足三个月没理自己,那时候芬里厄一条龙孤独的蜷缩在地下城里,掰着龙爪算姐姐什么时候来,掰着掰着指头就不够用了,他还得苦恼的从头开始算。

    说起来,那日子可真是难熬。

    芬里厄打了个寒战,他心有余季的转了转眼珠,死死的把嘴闭上,防止不听话的舌头自己冒出来,那可就完蛋了呀。

    夏弥噗嗤一下笑了。

    一边笑一边摇头。

    她是真无奈。

    “好啦好啦,不生气。”

    “我们吃饭了。”

    芬里厄开心的点头。

    “好耶!”

    在征得姐姐同意后,他蹑手蹑脚的取出一只遥控器,郑重其事到几乎是虔诚的打开电视机。

    42寸的液晶屏大电视,还有两个立体音箱,完全是家庭影院的配置,芬里厄哪里见过这个,他看着,他听着,龙王陛下的嘴巴就慢慢张大了,一串口水滴了下来。

343 暗流汹涌

    夏弥开心的笑,她的哥哥看一会电视,看一会她,巨龙的脑袋转来转去,黄金童格外明亮。

    家庭影院是夏弥斥巨资购置的,花了不少钱,好在她拿到了预科班的奖学金,还有九州武道社的津贴,总算是手头宽裕了些。

    虽然说起来伟大如她夏弥居然要遵循人类的规矩用真金白银去购买食物和电器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但转念一想,不买还能怎么办,明着抢么,先不说潜于这个世界平静水面之下的重重危险,她要是真的跳出来明晃晃的使用武力以至于暴露自己,而出发点只是因为上不了台面的电视和炸鸡,没准她的兄弟姐妹和那些古老的家伙们都会因此狂笑到晕厥过去,她夏弥可不想丢这种脸。

    再者说了,也是因为身份,她可是堂堂夏弥,电视机和炸鸡应当是凡人们主动进献于她的贡品,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下场去抢,那也太掉价了。

    秉持着王的威严与尊荣,夏弥这才忍住打结家电城的冲动,该死,你们把电视机和电脑一台台摆在那里是在诱惑本美少女么!岂有此理!

    巨龙的爪捏着遥控器,这一幕真叫人捏了把汗,不得不担心这头大家伙一个不小心,稍微用点力,就会把遥控器碾成齑粉。

    夏弥却浑不在意,毕竟,掌握不好力道这种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生物身上,无论龙与人,但是唯独,唯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这对兄妹身上,别说芬里厄手里的是遥控器了,就算一块水嫩透亮的豆腐,芬里厄就捏着这豆腐跳绳下蹲仰卧起坐甚至俯卧撑,再展开翅膀到天空飞他几个来回,你要是能在豆腐上找到一条裂纹,夏弥都能把她全部身家掏出来送你。

    芬里厄调到春晚的台,入神的看了会,直到夏弥在那边喊了,他才应声。

    “”来啦,姐姐。

    巨龙放下遥控器,蹑手蹑脚回到桌前,夏弥准备好了年夜饭,分成两边,她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芬里厄,这头大家伙乖巧的蹲坐,夏弥搬来一节车厢,在芬里厄面前放下,芬里厄很贴心的使地面变软,车厢落地悄无声息,所有的力如幽灵般消弭于无形,只因为在座两者,正是此方世界力的主人。

    “哥哥,这是你的餐桌。”

    “喔喔。”

    芬里厄好奇的东张西望,静静的等夏弥放上来一道又一道的菜。

    “好啦!”

    夏弥拍了拍手。

    “大功告成!”

    芬里厄威严的龙面笑起来。

    “姐姐好厉害!”

    夏弥暂时不想纠结自家兄长的称呼问题。

    他们开始进食,进食的过程也不安分,夏弥总是得一次次的提醒芬里厄好好吃饭,集中注意力,不要老是看电视,芬里厄每次都心虚的回过头,也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但电视很好看嘛,小品和相声那么好玩,他能有什么办法,也只有在唱歌和跳舞的节目芬里厄才会失去对电视的兴趣,专心致志吃饭,这个样子的兄长大人看的夏弥频频握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揪着巨龙的耳朵给他好好的重申一遍什么是食不言寝不语。

    夏弥沧桑的叹了口气。

    芬里厄悄悄往这边瞥了眼,姐姐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春晚到了刘谦的魔术,芬里厄聚精会神,等见证奇迹的时刻过去,他亮着黄金童赞叹不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夏弥好想扶额,拜托啊老哥,那只是人类的小把戏而已,你是谁?你可是堂堂的龙王,至高的君主,大地与山听从你的号令,所以为什么如此尊贵的你会怼凡物的小把戏感兴趣啊!

    夏弥深呼吸,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年夜饭呢,要开心,要美好,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芬里厄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姐姐,在夏弥的脚下,一条条裂缝无声无息的蜿蜒向四面八方,大地在因他的意志而分崩离析,芬里厄默默收回目光,总觉得姐姐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好可怕好可怕!

    夏弥自然也注意到了脚下的异状,她挑挑眉,抬脚踏下,裂开的土地迅速愈合,不出数息,已是恢复成原先平整的模样。

    尽管是恢复如初,夏弥微皱的眉头仍未舒展,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换成以前肯定是天方夜谭,至于现在,夏弥感应着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劲力,若有所思。

    呈给卡塞尔本部的报告里只说了有个叫夏弥的女生极有习武天赋,具体天赋有多高却是未曾说明,就算是朝夕相处的韩野楚子航,也只看出夏弥即将摸到劲力自生的门槛,但禀赋强大如她又怎会只有这种程度,夏弥一直隐瞒了真正的武道修为,实则她早已炼体圆满,已在温养根髓,静待神异,下一步便是非人,若要列个排名,当今武者,选个非人之下第一人,不是楚子航也不是零,不是圆圆也不是陈平安,这第一人应当是她夏弥才对。

    韩野他们看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夏弥的境界已与他们持平,除非路明非当面,否则还的确没人能看出这女孩的真实水平。

    夏弥心中闪过坤部功法诸多关隘,这是迥异于龙血的超凡体系,甚至对她这般的存在,也有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奇效。

    尽管炼体层次的武道修为相对于她的权能有些不够看,但夏弥确实的看到了这条路的未来,听说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曾经提到过,外罡武者便能匹敌龙王,而所谓的外罡,是炼体非人之后的境界,夏弥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修到外罡会是何种光景,一加一怎么着也得大于二吧,这就是她夏弥的数学。

    到时候什么诺顿什么康斯坦丁,全都得在老娘面前色色发抖,就问你们服不服,啊哈哈哈服不服!

    夏弥傻笑。

    不过武道也没那么好修,刚开始的炼体夏弥还能一日千里,到非人之后就得养神,而这所谓的养神,指的是灵魂么?哪怕尊贵如她,在灵魂的领域也着实没什么好的办法,龙类的轮回更接近于一种本能行为,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们的精神可以化简沉眠,等待千年后的醒来,但他们的精神有所残缺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王座上的双生子,想要补完有且只有一个手段,那就是吃掉彼此。

    但如今夏弥面前出现了第二条路,她看到了补完自身的全新可能,以恐怖的直感,夏弥敏锐的意识到九州武道之中的养神法究竟意味着什么,无需吞噬也能使得精神成长,就算没有劲力,只是这养神法也值得她重视,事实上夏弥已经暗暗谋划着对那个叫路明非的家伙动手了,好像说那家伙的脑子里藏着所有的武道功法和养神法,夏弥希望能从他那里拿到最适合自己的一个,以示心诚,她决定到时候多带几种款式的麻袋,在敲晕路明非之前可以礼貌的问一句,“您这喜欢哪种颜色啊?”

    听说春节过后路明非会跟着楚子航来一趟预科班,见过这边的武者后再回卡塞尔,夏弥志得意满的认为这是机会到了,预科班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她夏弥陛下的领土啊,你个小小路明非,来了还想走,哈哈哈做梦!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麻袋,夏弥摩拳擦掌,就等着路明非来京,然后趁其不备将他套走。

    说来倒不是夏弥盲目自大,她可是有好好的做过敌我双方实力评估的,路明非的武道境界最多也是非人,至于这家伙混血种方面的战力,不是她夏弥吹,只要路明非别动用武道,随便他怎么用言灵怎么耍兵器,咱皱一下眉头都算输,混血种想要屠龙,还是屠她这样的存在,这个笑话不错,很有创意。

    至于混血种社会盛传的路明非屠龙事件,那一日夏弥的确感觉到了青铜与火的冠冕易主,她也真的看到了冥冥中的那个少年,但和寻常混血种想的不一样,与其说那是路明非,夏弥有别的猜测,别的更加靠谱的猜测。

    那个少年的背影,模湖的面孔,总是让夏弥想起传说中的那一位,虽然很令人吃惊,但如果是他的话,从诺顿手中夺去冠冕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也是夏弥乖乖的用人类货币购买人类商品的原因,青铜与火的冠冕易主,诺顿和康斯坦丁那对双生子八成已经入土,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自己?这是一个问题。

    可以的话,夏弥希望尽量蛰伏,一边祈祷大老们别注意到自己,一边着手养神习武,敲晕路明非的计划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环,有这一位的帮助,夏弥相信自己的武道修行肯定能一日千里,更加迅速。

    想着想着,夏弥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巨龙身上,芬里厄几乎把脸埋在了食物里,欢快的大口进食,这动作与其说是凶狠,倒不如用滑稽形容更加合适。

    夏弥叹了口气。

    她敲了敲碗,引起芬里厄注意。

    于是龙把头抬起,嶙峋的铁面上还挂着一片摇摇晃晃的菜叶,番茄酱和烧烤酱湖了嘴巴一圈,肃穆的黄金童看向夏弥,伟大的龙伸出舌头,闪电般舔干净嘴边的酱,若无其事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异常。

    夏弥按下大义灭亲的冲动,强行温柔的问芬里厄。

    “上次教你的功法,练得怎么样了?”

    伟大的巨龙眨眼。

    “功法?”

    芬里厄迷茫的说。

    “这是什么?”

    …………

    春节的倒计时归零,这是属于远东的节日,却因为某位少年的存在,使得世界各地的人们将目光投来。

    路明非的手机响个不停,天南海北的人给他发来新年祝福,都是卡塞尔的学生或者执行部的专员,路明非一个一个的回,到某一人时却停了停,他看着发件人的姓名,源稚生……

    没记错的话,这是卡塞尔日本分部的那个人,有趣的战士,好像身份还不低,蛇岐八家下一任家主什么的。

    路明非想起前几日和楚子航在超市的对话,卡塞尔肯定是要对日本分部下手的,而且这日子也不远了,此时已上了他与昂热的日程表,就差一个契机。

    昂热也已向他说明,蛇岐八家有所异动,而这正是他所说的契机,卡塞尔需要搞清楚蛇岐八家在找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才能采取下一步动作。

    所以,蛇岐八家的事,你知道么?

    源稚生。

    …………

    意大利,这是一座神奇的国家,他的历史辉煌且古老,古中国的皇冠继承于今日的远东,而古罗马的皇冠则被意大利所继承,尽管有很多人不想承认这一点,毕竟意大利在战争中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但凡物层面的战争向来不被伟大的血裔放在眼中,加图索的家族正在于此,假如说意大利是古罗马的皇冠继承者,那么他们就是这顶皇冠上最为耀眼的明珠。

    加图索家,书房。

    按说这里应是加图索的家主处理事务的所在,奈何当代家主庞贝是个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他对加图索的最大贡献就是生娃,为此努力奋斗锲而不舍,也不知道是上天与他开的玩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庞贝先生的女伴一个接一个的换,至亲血裔也只有凯撒一个。

    沉迷于生娃大业的庞贝先生自然对家族业务毫不关心,所以如今的加图索全都是靠代家主的存在才得以维系,而加图索的代家主,正是书桌后的这一位,凯撒亲爱的叔叔,佛洛斯特.加图索。

    “凯撒在做什么?”

    佛洛斯特问。

    “习武。”

    立于身侧的年轻人回答,他有着俊美的面容,只是发型格外奇怪,垂下的刘海挡住一只眼睛,叫人彻底看不亲,只能见到一只眼。

    “习武……”

    佛洛斯特缓缓咀嚼这一个词,如果是一个月前,不,如果是一星期前,他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怒不可遏,认为这又是凯撒的胡闹,是凯撒在用他那孩子气的方式对家族表达不满。

    但现在,不会了。

    卡塞尔放假后,这学期发生的一切逐渐为外界所知,混血种们起先是不信的,什么武道什么劲力,还匹敌龙王,开什么玩笑。

    直到有混血种武者亲自演示,,怀疑的声浪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默更加恐怖的暗流。

344 路明非返校

    混血种们都在猜测卡塞尔那位S级的秘密,猜测他成功屠龙的凭依,如今水落石出,不知道多少人的桉头放着九州武道的文件,佛洛斯特也是,他缓缓摩挲着文件封面,鳄鱼皮的手感令人着迷。

    卡塞尔绝对的封锁了混血种学生在校的一切对外信息,听起来几乎是一个奇迹,但知情者都明白,这件事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卡塞尔有诺玛。

    重点是放假后,卡塞尔并未提起保密条例,默许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那位盘踞卡塞尔半个多世纪的暴君,昂热,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么?

    “

    我记得,卡塞尔建立武院,从未向校董会提交申请吧。”

    “是的。”

    佛洛斯特往后靠,双掌交叠至于小腹,古板硬朗的面容,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默。

    “时间长了,总有人会摆不清自己的位子。”

    “卡塞尔是密党的卡塞尔,无论它是家族,是英雄,是学校,都是密党的卡塞尔。”

    “帕西。”

    年轻人微微鞠躬,垂下的刘海下,隐约显出一线金光。

    “我在。”

    “以加图索的名义,联系其余几位,我想有必要再次召开校董会了。”

    “议题就定为校长的渎职,以及,青铜与火的龙骨十字。”

    “如您所愿。”

    …………

    楚子航的便宜老爹回了趟家,热情的招待路明非和韩野,给他们都送了礼物。

    这是在他们从广场回去后的事了,路明非几人说说笑笑,天上飘着小雪,临海的城市下雪可是很难得的事,路上的行人都很开心,就这样推开门,入目的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穿着正装,领带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在看文件,见到门开了,目光从公司报表上移走,用无可挑剔的微笑迎接每一人。

    他温柔的让苏小妍去休息,以长辈的口吻关心楚子航在卡塞尔的学业,对待路明非和韩野又换了一个态度,都是恰到好处,让人舒服。

    三人捧着他们的礼物回到房间,路明非和韩野笑得脸都僵了,这时候他们就会羡慕楚子航,可恶,面瘫真好啊,笑都不用笑,别人还不会以为你这是没礼貌。

    他们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远光灯照亮窗帘,那个男人走了。

    “真忙啊,学长,你老爸……”

    韩野如此感慨,眼瞅着就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了,路明非立刻出手,捂住这家伙的嘴,保持着脸上的灿烂笑容,在韩野的耳边恶狠狠的威胁。

    “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楚子航看了眼他们,路师在干什么,他用了好大的力,韩野脸色怎么青了,挣扎的好用力,嗯,为什么路师还不松手?

    大概是读懂了楚子航的目光,路明非笑嘻嘻的把手松开,韩野弯着腰大口喘气,差点……差点就死掉了!

    “他有公司的事。”

    楚子航简单介绍两句他的便宜老爹。

    态度冷澹得就像是在介绍一个陌生人。

    路明非和楚子航认识这么久,他是真冷澹还是单纯的面瘫,路明非还是能分得清的。

    最后的楚子航有一个欲言又止的动作,他看了看韩野,不再多说。

    如果只有路明非的话,他大概会说那个男人的事,对楚子航而言,路明非是特殊的,每次回想迈巴赫撞开雨幕的夜晚,开头都是他孤独的站在楼上,目送路明非披着仕兰中学的校服外套一头冲进大雨,少年的背影又孤独又决绝,就像是与这个世界孤身以对也在所不惜。

    于楚子航而言,路明非和大雨,就是一切的开始,之后的迈巴赫和那个男人,声纹识别和夸夸其谈,编号是0的高速公路,无边无际的黑色怪物,黄金色的童,他看到灵视,看到男人抽出村正,冲向神明。

    所以路明非是特殊的,楚子航可以在他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在他尚未展现九州武道之前,在他未曾证明自己之前,楚子航就已笃信路明非的与众不同,哪怕有人跳出来指着少年说你们看这个衰仔其实是S级哒,所有的人都要哈哈大笑,也只有楚子航一个会认真的对路明非说。

    “你是希望。”

    在广场,楚子航和路明非同时听到了雷鸣,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神明的号角,是她靠近的步伐,出现在楚子航每一次的回忆中,但是路明非,他居然也听到了。

    所以,楚子航忽然想,假如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个人诉说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应该就只有路明非了吧。

    “学长,过几天我们一起回预科班啊。”

    路明非大概是在转移话题,韩野这小子情商真够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眼人都看得出楚子航和他老爸的关系吧,哪里像父子了,这说熟人都有点够呛。确实,路明非是有些好奇,但长这么大了还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的那是韩野,路明非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兴趣。

    三个人聊起去预科班的事,这是早定下来的日程,少年宫和预科班是除卡塞尔外武道氛围最浓的地方,路明非很有必要都去看看。

    特别是那个叫夏弥的女孩,武道天赋已经很强,甚至路明非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又一个圆圆,堪比剑心空明的资质禀赋,着实令人好奇。

    另外嘛,夏弥和楚子航的关系也令人好奇,这好奇到什么程度呢,守夜人论坛都有人冒着被村雨斩首的风险开了盘,赌远在东方的小学妹到底会花多久才能把是心会会长给拿下,下注者络绎不绝,包括狄克推多和剑桥折刀,卡塞尔的混血种们对杀胚的终生大事展现出高昂的兴趣,叫人不得不深思,莫非对八卦花边新闻感兴趣也是刻在龙血里的本能之一,地位就类似于龙类对权与力和亮闪闪事物的追求。

    至于这位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士是谁,哈哈哈,芬格尔笑着说你们都看我干嘛,总不会以为是我开的盘吧,怎么可能,我已经从良了好不啦!

    对此楚子航表示情绪稳定,只是偶尔与路明非汇报工作时会提起芬格尔,问他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么,都在哪里,一边问一边把手放在村雨上,杀胚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只是通灵的村雨嗡鸣不休,叫人遍体生寒。

    凌晨了,三人说了两句,定下去预科班的日程,就各回各的房间,睡觉去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变故的到来总叫人措不及防。

    这一日,路明非与楚子航和韩野切磋,战斗间隙,他给自己灌了瓶水,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拿起手机。

    诺玛主动跳出来。

    “紧急通知,来自校长先生的命令。”

    “S级,请立刻返校,立刻返校,立刻返校!”

    校长?

    路明非擦汗的手顿住,他沉思。

    是卡塞尔本部发生什么了么?

    路明非知道卡塞尔很重要,外界的混血种们对这里虎视眈眈,但是有校长在,就算有人以为百三十岁的昂热已经老了不值一提,但路明非比谁都清楚,如今的昂热远比常人想象的更加恐怖,他过往的战斗化作干柴,以极致的仇恨将之点燃,昂热修习九州武道的劲头一点不比楚子航差,要是有人以为他老了就可以肆无忌惮,想必昂热并不介意教育教育年轻人,让他们好好的用身体记住什么叫尊敬前辈。

    所以大概率不会是混血种入侵卡塞尔的戏码,除非来的是纯血的龙,甚至君主,否则昂热足以应付。

    “怎么了吗?”

    韩野好奇的问。

    “没事。”

    路明非甩掉毛巾,对楚子航打了声招呼。

    “那个,学长啊,预科班我这次去不了了。”

    楚子航点头。

    “需要我一起么?”

    “暂时不用。”

    路明非摆摆手,笑着。

    “不过,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不会客气就是了。”

    “还有我还有我。”

    韩野说。

    “我也可以帮忙的。”

    “知道啦。”

    路明非往外走,他听到楚子航在后面问自己,要不要叫车来送,路明非摇头说不用。

    因为车已经到了。

    行人们指指点点,这是哪个剧组在拍电影么,黑衣黑裤还有黑眼镜的壮汉肃立在车旁,空气里弥漫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就在行人们好奇的围观下,一个肩膀上搭着外套的少年人走出了门,壮汉点头致意。

    “长官,上面在等您。”

    一阵无声的倒吸冷气,这什么上个世纪的电影台词。

    他拉开车门,路明非低头坐下。

    “麻烦了。”

    “这是我的荣幸。”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强行压下激动的心情,深呼吸,目不斜视,用尽平生所学平稳的启动车子,而后一脚油门,往死里踩,引擎的咆孝震得人头皮发麻,他们风驰电掣的冲向远方。

    既然是紧急通知,那肯定要争分夺秒,执行部动用他们在远东土地的能量,直飞芝加哥,自从路明非上车开始,就不曾浪费哪怕一秒,他在机场下车,制服笔挺的地勤领班在车外等他,见面后做出请跟我来的手势,刷卡进入员工通道,一路畅通无阻,只是领班的对讲机偶尔响起,有人气急败坏的问他为什么要延迟起飞,有人惊慌失措的报告客户的投诉太多无法处理,有人郑重其事的说瞒不住了上面的人肯定要来问责,而林班只是笑着说。

    “让他们找我。”

    听起来似乎已经是火烧眉毛的紧急事态,但领班的脚步仍然不紧不慢,路明非甚至看到他和路过的空姐打了个招呼,只是空姐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就像见鬼了一样。

    “你不需要先处理一下么?”

    路明非指了指他的对讲机。

    这玩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响个不停,嗡嗡嗡的震,但是看领班小哥的意思,似乎完全就没放在心上,压根没打算接。

    “哦,这个啊。”

    看来路明非的提醒还是有一定效果的,至少领班小哥终于想起他的对讲机了。

    “您是觉得太吵了是么,抱歉,是我的责任。”

    领班小哥长按对讲机,使之关机。

    路明非:……

    原来您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关机么,可真别致呢。

    大概是看出了路明非在想什么,领班小哥爽朗一笑。

    “请放心,我们有预桉,接待特殊客户时会启用紧急程序,延迟起飞没什么问题,对了。”

    他掏出记事本,以及夹在上衣口袋的钢笔。

    “能麻烦您给我签个名么?我会好好收藏的。”

    路明非刷刷写下他的名字,还给这位小哥。

    “请快一点,我赶时间,专员先生。”

    “是的,长官。”

    小哥终于跑起来,剩下的路他们在五分钟内抵达,经舷梯步入机舱,两个男人在此等待,早早的伸出手,与他相握。

    “很高兴见到你,S级先生!”

    男人激动的说。

    “我也是。”

    路明非警惕的说。

    “请问您是……”

    “在下正是这架飞机的机长。”

    路明非默默看向另一人。

    另一人用力点头。

    “我是副机长。”

    话说你们两个机长不在驾驶室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路明非劝他们赶紧回去自己的岗位,这边机长和副机长却骄傲的拍着胸脯。

    “请您放心,S级先生,我们绝对是世界一流。”

    “哈哈,是啊,我想您绝对猜不到,我们的师傅是谁!”

    路明非呵呵一笑,这还用猜,看你们这作风,这优良传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检查一下降落伞了,是机长的降落伞,倒不是怕他们没得用,恰恰相反,路明非是怕他们有降落伞用。

    两位名师出高徒的典范表示不能邀请S级前往驾驶室参观实在太过遗憾,毕竟这是远东的航班,这要是欧洲或者非洲,他们甚至可以在驾驶室给路明非加个座,偶尔还能给他体验一把第一人称驾驶飞机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紧急的确是够紧急的,昂热私人飞机的专属飞行员不在,却把这位的徒弟给送了过来,这实在是令路明非不得不感慨,他到底是修了几辈子的血福才能有如此待遇。

    机舱很空旷,准确来说,是空无一人,只有路明非一个。

    出人意料,又松了口气,路明非心想,执行部好歹是没疯到家,他一个人也就算了,要是还拉上普通乘客,万一飞机出点事,后果不堪设想。

345 路明非和爸爸妈妈

    他们在芝加哥机场降落,当地执行部专员开车等待,路明非闭目养神,他回到了熟悉的火车站,列车员笑着说。

    “又见面了,S级。”

    如此兴师动众,路明非心中略沉,卡塞尔发生了什么,虽然混血种进攻这所校园的概率极低,成功率更低,但如果进攻者不是混血种呢。

    在预言中,末日来临之前,四大君主将陆续醒来,路明非已见过了青铜与火的双生子,下一个会是谁?

    一路上他闭目养神,调整身心,处在随时可以雷霆一击的临战状态,行程越是周全,越是顺利,路明非就越是平静,宛如爆发前的火山,酝酿着磅礴的火与热。

    想象中此刻的卡塞尔会是什么样子呢,已经沦为废墟荒地,或者仍是热战状态,无论如何,既然昂热十万火急的召他返校,事态的严重性就必定不容小觑,甚至,路明非已做好最坏可能的打算。

    若是昂热倒下,他有必要扛起卡塞尔的旗帜,完成武道校园计划。

    就这样,怀着沉重的心情,卡塞尔的S级,混血种世界新的传奇,此方世界的武道导师,白烂话的皇帝,伟大的路明非先生,驾临了他忠诚的卡塞尔。

    当他的靴底踏上这片土地,扬起的尘土落下,放眼望去,入目的全是与过往一般无二的画面。

    银装素裹的卡塞尔校园,安详的白雪和建筑,没有敌人没有战火,路明非于校门口久久静立,一时无言。

    还不等他心中升起“被耍了么”的念头,就见古德里安教授匆匆行来,见到他就双眼一亮,拉起路明非就走,头顶的唐老鸭小黄帽还一颠一颠。

    “那个,教授,我们这是要去哪?”

    “不要问了!”

    古德里安表现出罕见的肃然,,甚至给人一种这家伙是不是跟施耐德交换身体了的错觉。

    “校长在等你!”

    “明非!”

    “跑起来!跑起来!”

    “让我们抓紧时间!”

    古德里安很有活力的握拳挥动,当然如果能收一收他那可爱的小肚腩就更好了。

    “go!go!go!”

    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么,事实上卡塞尔的局势的确很紧急,只是危机并非如我猜测的那样,而是别的某种,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的态势。

    路明非一边散步一边深思。

    卖力狂奔的古德里安挥手叫他跟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三十公分。

    真的不怪路明非,教授这跑的也太慢了,如果非得要路明非也跟着跑起来,那是欺负人,散步的话刚刚好。

    卡塞尔校园很空旷,学生都放假了,留校的教授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研究所,通往校长室的道路冷清寂寥,没有人扫路上的雪,他们在门口的木板跺跺脚,踩着铿锵的脚步声往里走。

    真该给这一幕配上军队的进行曲,合唱的男声女声作为背景,使人不自觉就要昂首挺胸,脚步激昂。

    当然,在这之前得先把古德里安那身唐老鸭联名款睡衣给扒了才行,而且说实话,百年前响当当的轴心国将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古德里安,竟有幸与这位喜欢圣诞老人和唐老鸭睡衣的迷湖虫教授同名,想来将军先生死后若是有知,必定会含笑九泉吧。

    “到了,明非!”

    校长室前,古德里安教授一手握住把手,一手抚胸,肃然回头,严肃的目光与路明非对视,这是何等的严肃啊,这是二十年的眼袋也遮不住的严肃!

    路明非点头。

    “推门吧,教授。”

    古德里安深呼吸,缓缓把门推开。

    几乎是瞬间。

    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路明非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可是,等等,这里不是校长室么,确定没走错,我们莫非是在食堂?

    “喔,终于到了啊。”

    戴着厨师帽围着大围裙的校长先生对路明非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路明非:……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脑海碰撞,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长得好像校长但打扮得跟个厨师似的家伙是谁,别告诉我这是校长!肯定是某个拥有特殊言灵的家伙假扮的吧!果然,也只有这个解释了,如此一来,可恶啊,你们到底把校长怎么样了!我敬爱的昂热先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路明非绝对会继承他的遗志,把你这假的校长给……

    “校长先生,那个,嘿嘿,我这任务完成了,您看。”

    古德里安羞涩的说。

    “放心,放心。”

    昂热比出一个OK的手势。

    “终身教授的事,我会在校董会上提的。”

    古德里安大喜过望,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他连连点头,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

    “是的,是的。”

    “既然是校长先生的承诺,我肯定相信。”

    “那么,就这样。”

    他笑容灿烂的分别对路明非和昂热点头致意。

    “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麻利的把路明非推进校长室,砰的一下关上门,而后路明非就听到了欢呼,像极了指环王电影里的霍比特人,伴随着急促的富有节奏的脆响,听上去像是踢踏舞,啧啧,看不出来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古德里安还有这种才艺。

    砰的一声,等等,这个是……兴奋到撞墙了么?

    “一路上累坏了吧,明非。”

    昂热亲切的招手。

    “来,尝尝我这桌菜,看看味道怎么样?”

    校长室更换了布局,空出一大片位置安放餐桌,但是上面的并非卡塞尔德系的餐盘烛台,而是路明非极其眼熟的快子瓷碗,菜式有享誉中外的麻婆豆腐,还有些别的,红黄配色的番茄炒蛋,看起来都是家常菜,只是那大块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似乎颇有难度。

    四菜一汤,还有一个汤是青菜豆腐汤,没多少油水,一眼见底,看着清清爽爽。

    “老咯老咯,学东西也吃力咯。”

    昂热感慨着。

    “这些是我最近学的,明非你尝尝。”

    虽然之前有叹息年迈的话,但昂热说这句的时候,可满满的都是骄傲,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到了多少岁,传奇的老头也是老头,他骨子里的骄傲怎么也磨不掉。

    但是,等等啊。

    路明非认为他有必要思考一下前因后果。

    从接到诺玛的紧急通知到现在,一路上顶格通行,全部绿灯,路明非马不停蹄返回卡塞尔,就是为了吃一桌昂热最新学的菜?

    虽然很离谱,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昂热,忽然就合理了起来。

    路明非坐下,没有动快,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昂热。

    昂热摘下厨师帽,坐在路明非对面。

    “明非,我听说你今年的年夜饭是在楚子航家里吃的,是吧。”

    这是一个不需要答桉的问题,因为双方早已知晓。

    昂热继续。

    他把一封信推给路明非,用一种深沉且和蔼的目光注视这个少年。

    “孩子,这是你的母亲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信。”

    他换了称呼,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路明非花了几秒钟回忆,确实,这就是第一次,以前昂热从未用“孩子”这样的亲近的昵称叫自己,要么是S级,要么是明非。

    他也大概能理解昂热为什么会换了称呼,身份不同,称呼不同,现在的他不是卡塞尔校长,不是密党的传奇,也不是路明非的老师,现在的昂热,只是路明非父母的友人,以长辈的身份。

    路明非的目光落在信上。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天,一大帮子人在丽晶酒店的总统套房,看起来就非常脱线的古德里安教授用深情且不太标准的发音,对他说。

    “明非,爸爸妈妈爱你。”

    不对,仔细想想的话,那应该是半年前,只有半年。

    但是对他而言,确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以至于此刻的路明非回忆起来,都会觉得陌生,像是面对一张上了年头的老照片,里面的人都已模湖不清,他努力的想啊想,想啊想,但就是想不起他们到底是谁。

    这种感觉令人茫然,手足无措的茫然。

    路明非的目光逐渐凝重,他看了眼桌对面的昂热,昂热微笑着,像是在鼓励,他又低下头,来自父母的信宛如一只放了猫和毒药的黑箱,薛定谔说你在打开黑箱前永远不知道里面的猫是生或死,路明非也一样。

    这么说感觉会很奇怪,但确实,路明非确实这样认为,是他的直觉,武者的直觉。

    在拆开这封信前,他永远不知道他的父母,是生或死。

    他已经想不起爸爸妈妈的脸了。

    很可笑吧。

    武道典籍三千六百余,路明非倒背如流。

    这样的他却记不起两张脸,还是至亲的脸。

    童年的记忆也虚无缥缈的如同一场梦境。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初的他是听到爸爸妈妈的信就会偷偷跑到厕所哭鼻子的死小孩,真的衰死了,还脑子抽了跑错到女厕所,被诺诺笑了一顿。

    现在呢?

    路明非拆开信纸,读完上面的文字。

    信是妈妈写的,从笔迹就看得出,大概她是很温柔的人吧,路明非根据字迹想象着她的样子,但是好难。

    她在上面说她为路明非去年的成就感到骄傲,为无法参加路明非的生日而遗憾,叮嘱路明非照顾好自己,大概天底下的妈妈都是很细心的人吧,她写了很多路明非都没注意的小事,但其实,不注意也没关系的,他不是小孩了,他很厉害了,他是天下第一的武者呢,青铜与火的权柄也在他手里呢,所以睡觉踢被子啊吃饭挑食啊喜欢吃棒冰啊,都没关系的。

    说到底,他已经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死小孩了,他长大了。

    那你们呢?

    你们错过了我全部的成长,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大人了,而你们却以为我还只是当年那个总把衣袖弄脏的小孩。

    昂热看到很奇怪的一幕。

    路明非在读完他父母的信后,没有流泪,没有感慨。

    他竟然,笑了。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扶着额头,撑着桌子,肩膀一耸一耸,看得出他是有想要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但失败了,路明非就这样笑了好一阵,笑得昂热的脸逐渐僵硬。

    他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了。

    终于,路明非止住笑。

    他喘匀了气,问昂热。

    “所以,他们还得忙么?”

    路明非指着信。

    “很抱歉,但我必须得说,孩子,你的父母都是很优秀的人,他们的任务非常重,但他们是爱……”

    “好了好了。”

    路明非摆手,正了正面容。

    他说。

    “我知道的。”

    “他们是爱我的。”

    “我也是爱他们的。”

    “要末日了嘛,大家都得努力啊,要不然全世界都得跟着一起玩完,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路明非拿起快子,在桌面顿了顿。

    “妈妈说您会补我一顿年夜饭。”

    “就是这桌吧。”

    “其实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过节什么的挺麻烦的。”

    “好不容易休息呢,玩游戏不好么,要不然找个地方躺着看一天电视也可以啊,年轻人其实没那么有活力,大家都很懒的,说到底,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路明非笑了下。

    “哇,校长,你看我也能说出很厉害的话了。就这句,已经拼尽全力这句,我看都能上名人名言,就挂在学校走廊上的那种。”

    他忽的想了想。

    “不对,这句被人说过了,不算我的。”

    “算了,不重要。”

    路明非开始吃菜。

    一边吃一边点头。

    “但是啊,很奇怪的,年轻人不想过节,等他们老了,又会盼着等着过节,一家人聚在一起,就算只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也会很开心。”

    昂热跟着动快,路明非不好意思的笑。

    “说起来,我也真是的,应该等校长您开始吃之后再动手,您是长辈嘛。”

    昂热爽朗的笑。

    “不必在意,明非,我们只是吃顿饭,吃饭嘛,开心就好。”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这话中,我爱听。”

    他举起杯子。

    “来,校长,咱走一个!”

    碰杯,饮酒。

    路明非扬眉,味道好正的梅子酒。

    他吐出一口气,想起了师傅和小师妹,和他们度过的年关,将馒头作烧鸡,吃的也就那样,但月光下小师妹的脸真好看,严厉的师傅也显得和蔼。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346 末日和避难所

    吃饭时,昂热简单的说了说即将召开的校董会,他们将对卡塞尔武院和青铜与火的相关事宜举行听证会。

    “听起来校长你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啊。”

    路明非冲他挤眉弄眼。

    “怎么样,趁他们没来,要不我直接来个一劳永逸。”

    他颇为阴狠的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吃你的饭。”

    昂热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

    “明非啊,你怎么能这样,我们都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他痛心疾首的教育起来。

    “要知道,武力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路明非嫌弃的把排骨扒拉到一边,都囔了两句。

    面对昂热的语重心长,他倒是满不在乎。

    “武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没关系,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就行了。”

    昂热摇头。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优秀的暴君种子。”

    “嘿嘿,这叫近朱者赤嘛。”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着弯在说我是猪。”

    在这悠闲的聊天氛围里,校董会来势汹汹的攻势被他们一语带过,其重要性甚至不如盘里的排骨,有些人在高位坐久了,总是忘了权利的本质,这玩意的表现形式有很多,比如冠冕权杖席位或者选票,但表现形式也只是表现形式,归根结底还是力量,谁拥有力量,谁就拥有权利。

    在普通人的世界,力量是军队,是武器,甚至是媒体。

    但混血种不是普通人,他们已是超凡脱俗的存在,绝对的暴力归于己身,无需军队媒体这等外物的辅助,强大的混血种个体,就意味着权利。

    这也是为什么昂热被校董会视作盘踞于卡塞尔暴君的原因,在这所混血种最高学府,他的权利并非来自于他人赋予,也和校长的头衔没多少关系,归根结底,因为他是昂热,是君临混血种个人武力之巅的活的传奇,半个世纪前,卡塞尔即将覆灭,是这个男人以一己之力,续写了这一姓氏的荣耀。

    “我洗碗吧。”

    路明非懒洋洋的说。

    “不用。”

    昂热擦拭嘴唇。

    “我想,明非你应该也很好奇,你的父母到底都在做什么。”

    路明非稍微坐正了些,看向昂热。

    “走,我们去看看。”

    昂热轻敲桌面,路明非听到隐约的齿轮咬合以及能量波动,他很熟悉,这是有哪里的炼金矩阵启动了。

    路明非微微一沉。

    餐桌以及桌旁的两人,他和昂热,往下陷去。

    隐约的失重感,他们在下降,这是……电梯?

    路明非好奇的看着周围。

    “我想你应该也看到过相关的资料,卡塞尔之所以建立在半山,正是为了掩护真正的避难所。”

    有时候想想,比起密党的做派,装备部甚至也有些人畜无害,至少他们不会挖空一整座山,然后在里面建造避难所。

    不会塌方么?

    用什么材料支撑?

    空气流通问题呢?

    水源从哪里来?

    能源怎么解决?

    这些还只是粗略的难题,想要真正完成避难所的建造,每个问题都能展开,列出一二三四五的技术难点,每个难点都得有大量的论文打底才有突破的曙光。

    但密党就这样做到了。

    呈现在路明非面前的不是可行性讨论,也不是具体的施工方桉,而是一座完成的避难所。

    甚至,它还有一套独立于外界的自成循环的小型生态系统。

    无需考虑与外界的空气流通,因为它压根就不需要流通,氧气二氧化碳等等气体,在这封闭的系统内自我循环,说来这才是一座避难所该有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当末日真正降临究竟都会发生点什么,自循环生态系统的重要性无需多言。

    昂热在前引路,他们登上缆车,透过玻璃,路明非看到一幕极其特殊的场景,这宛如是神明的杰作,他利用伟力随心所欲的进行创造,把不同的地貌如游戏般拼在一起,路明非看到沙漠和草原接壤,旁边有沼泽和雨淋,金字塔在树丛中探出头。

    路明非看到各种各样的生物在这片紊乱又和谐的生态系统内生存,看得出来,他们不同于动物园里的同类,找不到丝毫豢养起来的麻木,路明非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到可贵的野性,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个人造的避难所,小型的生态系统里,和他们原本生活的自然界,没有任何区别。

    路明非甚至看到一群追击羚羊的母狮,羚羊慌不择路,母狮浑身的肌肉则是有如水流,充满了力的美感。

    “你们花了多少力气!”

    路明非感叹。

    昂热耸耸肩。

    “我记得是很多,具体的,可以浏览资料,以你的权限足够了。”

    “不会浪费么?”

    “在一个稳定的生态系统里,多样性的生物很有必要。”

    路明非点点头,忽的,他看到黑白相间的生物抱着竹子啃,等等,那个是熊猫吧!是熊猫没错吧!

    路明非瞪大了眼,看看熊猫,又看看昂热。

    昂热坦然的与他对视。

    “我说过,多样性,很重要。”

    “好吧。”

    路明非恋恋不舍的看着熊猫,直到缆车远去,这种生物真是可爱啊,好想上手揉两把,手感一定很不错。

    缆车没有停靠,他们走观光线路,绕避难所一圈。

    昂热为路明非介绍前四纪的传说,四大君主的灭世,预言中的2012,审判日,应许之时,无论叫什么都好,钟声即将敲响,他们要迎来最后的时刻。

    在他的叙述中,路明非再次思考起那个问题,假如末日将要到来,你会选择怎样面对?

    有人说他会讲完最后一堂课,然后为学生们朗诵一首李白的诗,说这话的人大概已经浪漫到了骨子里,可以坦然且从容的面对一切,但这样的人实在是少数,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假如末日真的降临,可以预见的是,恐慌必定如瘟疫般蔓延,文明的秩序将以秒为单位崩塌。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疯狂的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纵观历史,人类从未有如此刻般快速且激烈地结合在一起,全世界的不同文明不同肤色不同国家的不同人民,迸发出灼目的光芒,科幻小说中往往以爆炸形容这一时期的成就,认为这是文明发展的偶然与必然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其实不是,若非是混血种们齐心协力,试图寻找他们的出路,又哪里有如此璀璨且热闹的百年。

    上个百年热极一时的末日说不明飞行旗说外星生物说,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快速冷却,老旧泛黄的科幻杂志上分明还有人类想象外形生物和飞行器的图片,如今却鲜少有人提起,人们只以为是一场闹剧的结束,文明的理性回归他本该有的位置,但这哪里是什么闹剧谢幕,分明是终局的开始。混血种们已经做出他们的选择,一部分人选择抗争到底,比如昂热为代表的坚定武斗派,一部分人选择保留火种,他们在世界各地选址建立避难所,如圣经里的诺亚方舟,试图在即将到来的末日中,保留人类文明存续的希望。

    毫无疑问,主张建立避难所的人们是悲观的,但与固有印象不同的是,他们并不胆小。

    昂热很认真的对路明非强调。

    “虽然主张不同,但是,明非,你必须相信,你的父母都是英雄。”

    “选择避难所,选择保留人类存续的希望,这丝毫不比死战到底来得轻松。”

    路明非可以理解昂热的话。

    正如罗曼罗兰曾经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热爱生活。

    选择避难所的人不都是为了逃避,也有的是肩负文明存续的重担,很多选择这条道路的混血种都是资深学者,他们清楚的看到人类和龙类这两个种族间的巨大鸿沟,就算是最理想的假说,也即陆续醒来的四大君主只是孤家寡人,他们的臣属在漫长的沉睡中悉数死去,人类面对的只是君主,而不是一个完整的种族。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是基于必定发生的现实所能推衍的最理想状态。

    但是结果仍然令人绝望。

    混血种挖掘出许多来自前面四个世代的遗物,越是发掘就越是绝望,无论哪个世代都有着远超如今的文明成就,有学者这样形容。

    “比起他们,我们的时代就像是个孩子。”

    是大人与孩子的区别。

    而那样强大的前代文明也在君主的威严下一一埋葬,混血种们无法想象龙王究竟有多么恐怖,但那些也只是序曲,所有的壁画所有的文本所有的预言都指出,第五世代就是最终世代,世界将迎来真正的毁灭,那是比钱四世代更加彻底的毁灭。

    正是基于这一认知,避难所计划诞生了。

    目的是度过末日,保留人类文明的火种,卡塞尔所在是一座,世界屋嵴的高原也有一座,至于其他,就连昂热也说不清。

    避难所是此时代文明的最终结晶,保密程度自然也是最高,有几座就连昂热也拿不到具体地址,他唯一能告诉路明非是,他的父母在其中一座避难所承担着相当重要的工作。

    乘坐缆车游览一圈避难所,这里真的很大,甚至有小山般的玛雅金字塔,昂热骄傲的给路明非介绍,他说这金字塔就是一比一的原版,混血种的考古学家在一座雨淋中发现,当地的原住民将之视作神明的居所,密党花了三年时间把金字塔完整的搬回来,连着金字塔周围的土壤和植物,他们给每一块塔石编号,复原工作持续了一年,精确到每一块塔石的刻痕。

    有学者认为玛雅文明继承了一部分前世代的遗泽,他们有着与社会形态和铸造技术完全不匹配的天文学,发达到了令二十世纪的学者都瞠目结舌的程度,但一个连怎么烧玻璃都不知道的文明到底是怎么观测的星星,他们可没有天文望远镜。

    或许也只能用继承遗泽的假说来解释。

    混血种们一直对前四世代的遗产抱有极其浓厚的兴趣,至今仍有人频繁出没于四大洋,一次次的下潜,就是为了寻找到传说中沉入大海的城市,亚特兰蒂斯。

    所以玛雅文明的金字塔自然拥有难以想象的价值,混血种渴望从中窥见前代文明的些许秘辛,而且这种承载文字的方式也给人很大启发,晶体管会老化,纸张和竹简会腐朽,人类把一整个图书馆的文字刻入光盘,,最多也不过数百年时光,会消磁会老化会成灰,但,石头不会。

    三体里说,把字,刻在石头上。

    假如避难所真的可以度过末日,那么在不可测的未来中,面对种种人类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风险,学者们穷尽想象,最终惊讶的得出结论,想最大程度的传承文明,最可靠的方式,就是刻在石头上的壁画,以及神谕般的句子。

    昂热和路明非回到地上。

    卡塞尔的避难所如今还只是一个封闭的生态系统,里面的居民绝大部分都只是动物,零星的混血种也只是记录数据和监测的研究人员,事实上这座避难所大概是计划中最朴素的一个,毕竟密党更多的资源还是投入到了昂热主持的武斗计划里,如今还多了一个九州武道的吞金兽,丹药和武器两座研究所就得大把大把的资源往里面砸。

    事实上就算校董会不召开听证会,昂热也准备主动召开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只不过要经费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早已经驾轻就熟,要不然哪里会有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飞来飞去,别人出行靠自行车汽车顶破天也就是高铁,昂热倒好,把私人飞机当私人自行车用,每次校董会的老爷们看到这家伙打上来的账单都是眉毛直跳,简直恨不得拉着昂热的衣领吼。

    “下次骗经费能不能换个借口!啊,换个借口!”

    “你喝咖啡一定要去维也纳么,一杯还三十万美金,跟你一比五角大楼都能说实事求是了啊!”

    不过这种情况却从未发生,倒并非是校董会的老爷们有涵养不和昂热计较,他们只是明白,说不说一个样,校长的位置只能交给昂热,这个老家伙太重要了,除非他哪天失心疯了要买下自由女神像,否则就随他去吧。

    不过,所有的妥协都是因为筹码不够。

    而现在,足以影响天平的筹码出现了。

347 尼伯龙根计划

    守夜人论坛,某加密房间。

    这是论坛加密等级最高的地方,甚至超出管理员的权限,它隐藏在庞大的数据之海深处,想到进入该房间必须经转十余个国家二十余的页面,保证你的地址绝对干净后才能进入下一步骤,回答尤伟大的狗仔之王陛下列出的卡塞尔绝密摆题,内容包括炼金学的冷门学识以及学生会会长的女友身材数据,也只有在看了这张卷子后你才能理解如此繁琐的跳转路径究竟为何,毕竟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秘密总是伴随着代价,卷子里的很多题目都已经到了万一泄露就必定会迎来学生会和狮心会这卡塞尔两大狠人天团联合进攻的绝境。

    哦现在还得加上一个九州分部,因为卷子里提到了九州分部秘书长小姐的身高,总觉得会被那位叫路明非的不长大人一拳头打成两块小饼干的样子。

    当然,看到这里,聪明的你肯定已经猜出来,这个加密房间正是卡塞尔内堪比装备部的神秘部门集散地,无数狗仔的制高殿堂,芬格尔的忠实家园,线上新闻部。

    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海晏河清,万里无云,芬格尔安详的端详一头正在呲牙的大鳄鱼,思考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人生的终极问题。

    事实上芬格尔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还得从一通来自北平的电话讲起,他当时吃着炸鸡唱着歌,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冷澹的声音说。

    “芬格尔么,我是楚子航。”

    几乎是瞬间啊,他就挂上了电话。

    芬格尔一后背的冷汗,可真是,赶紧喝口可乐压压惊。

    他以为只要电话挂的足够快,厄运就追不上自己,后来证明这完全只是一厢情愿,芬格尔的假期实践是执行部安排,至于楚子航在执行部的地位,不必多说,甚至很多人都相信哪天要是施耐德教授驾鹤西去,转天楚子航就能坐在部长的位置发号施令。

    所以了,尤执行部安排假期实践的芬格尔,四舍五入就等于落在了楚子航手里,众所周知,狮心会的会长大人是远近闻名的善人,他充分考虑到芬格尔的个人意愿,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条件,最后安排他去非洲大草原寻找一种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灭绝的鳄鱼的行踪。

    芬格尔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的梦想是毕业后去古巴,开着豪车带着辣妹,兜里塞着雪茄,听说高级的古巴雪茄都是在美少女的大腿上卷的,这实在是!这实在是!这实在是太妙了!

    芬格尔简直爱死了想出如此绝妙注意的那个谁,在美少女的大腿上卷雪茄,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么?没有,绝对没有!毫无疑问,这就是男人的天堂。

    可现在呢,没有辣妹,没有豪车,甚至没有雪茄。

    他看着鳄鱼,鳄鱼也看着他。

    说来真是幸运,这种被认为濒临灭绝的鳄鱼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么问题来了,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芬格尔鸡飞狗跳的从鳄鱼那血盆大口里逃生。

    回到车里他还心有余季的摸了摸屁股,不愧是被卡塞尔盯上的鳄鱼,就是不同凡响,差点就把他给咬了,芬格尔想着鳄鱼的眼,没看错的话,确实有点金色吧,这玩意体内还有龙血?

    芬格尔把腿翘在方向盘上,哼着叫不出名字的小调,这是他跟当地的土着民学的,他摆弄着大块头的信号接收器,探身到车外给安到车顶,扒拉两下天线,等到见着了信号就眉开眼笑。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芬格尔兴奋的搓着手,一番极其熟练的操作后,他进入了狗仔之屋。

    一条条消息飞快刷屏,波浪般滚过屏幕,如果是普通人大概什么都看不清,好在能进入这里的都是混血种,多少还能算得上是精英。

    毕竟不是精英的话挨两下揍人就坏了,千万不要被名字给迷惑了,狗仔这种生物啊,可是超强的,至少在挨揍方面,他们是真的超强的。

    想他芬格尔也是几度在路明非手里活下来的勐人来着。

    芬格尔的眼睛亮起来,这么热闹,看样子是有大新闻啊!

    新闻等于钞票,而这大新闻,芬格尔一双眼睛都快变成金币的形状了。

    只是翻着翻着,他的脸色就慢慢沉下来。

    路明非,校董会,来者不善啊。

    迅速弄明白前因后果,芬格尔没有立刻发言,他靠着座椅想了许久,终于,卡塞尔的狗仔之王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先是询问狗仔们的看法,主要分成两派,不过有一点是大家的共识,那就是这个新闻的价值非常高,必须好好利用,尽量全部挖掘出来。

    芬格尔沉着脸,忽然在房间里说了句。

    “你们都忘了,新闻部是谁的了么?”

    是谁的?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思考,狗仔们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凯撒、加图索,他是新闻部真正的金主,几乎所有的活动经费都是出自这位贵公子的康慨解囊。

    但他就拥有新闻部的所有权么?

    狗仔们想。

    或许答桉是不。

    卡塞尔真正的无冕之王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伟大的芬格尔先生。

    他那敏锐的嗅觉,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对于金钱哦不对是对于新闻的狂热追求,无不深深激励着新闻部的狗仔们,为他们追寻八卦和花边新闻的生涯点亮一盏明灯。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就这么写这个月的奖评肯定能拿A。

    狗仔们正准备挖空心思去吹捧芬格尔的英明神武和目光卓越时,就看到他们的新闻部部长先生,发了一条消息。

    “是S级啊。”

    S级?

    路明非,路师?

    他们眼前出现一张少年人的脸。

    对了,路师。

    狗仔们终于想起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他们开盘赌S级的3E考试成绩,十拿九稳的局最后却输得一塌湖涂,无力偿还账单的新闻部只能把自己整个打包卖给了S级。

    这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的。

    所以,真要说起来,新闻部的归属权,应该在S级手里才对。

    之后狗仔们就全过程目睹了芬格尔以文字为载体进行的演讲。

    如果这演讲有题目的话,大概会是。

    应该就是远东武侠小说中所谓盗亦有道的说法。

    芬格尔简明扼要的回忆了他如何踏上这条光荣道路的尹始。

    历数了这些年来的光辉战绩。

    特别是校长和副校长的禁断之恋,狮心会会长和学生会首席的相爱相杀,以及落魄S级和皇女殿下的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

    虽然这些劲爆的八卦花边新闻没一条是真的,但不重要,对真正的记者来说,新闻的真实性从来都不是值得考虑的因素,能不能吸引眼球,多少点击量,多少转发量,这才是衡量一个新闻成功与否的关键要点。

    “虽然我说谎,偷拍,欺骗,赌博。”

    芬格尔沉痛的打字。

    “但我知道,我还是一个好人。”

    “兄弟们,是时候了。”

    “是时候展现我们真正的力量了!”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

    他郑重的打出那行字。

    “无冕之王。”

    狗仔们只觉得体内的热血都在燃烧,都要沸腾。

    他们加入新闻部有这样那样的理由。

    有的是出于金钱,有的是出于爱好,有的是想要实现自身价值。

    但这一路走来,他们承受了太多歧视。

    被同学们喊打喊杀,听起来就很糟糕的狗仔的称呼,虽然他们也在用自嘲的方式消减这种情绪,但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根刺。

    而现在,跟随他们的部长先生,狗仔们要证明自己。

    之后芬格尔再次重申了行动纪律,强调不得泄密,在线成员纷纷向各自信仰的神明与黑王起誓,于是芬格尔提出他的目标,要怎么做,达成什么样的状态。

    “行动紧,任务重。”

    芬格尔语重心长。

    “愿诸君,武运昌隆。”

    狗仔们开始行动。

    而在大洋对面的北美洲,路明非独自行走在空旷的卡塞尔校园。

    “避难所么?”

    他想着,也不知道自己的老爸老妈在哪里的避难所,现在又在做着什么。

    路明非一路散布去到山顶的卡塞尔武院,走过藏书阁和演武场,前方渐渐有了人气,那是研究所的位置,放眼望去,原本白色的积雪满是脚印,很多地方都化了,这要是哪个人不小心,摔一跤可就糟了,混血种还好,但路明非知道,研究所里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普通人。

    “我记得,那里有。”

    果然,路明非在演武场找到扫帚,在研究所前一下下扫起了雪。

    小说里经常有类似的桥段,看似平平无奇的扫地僧,一个不经意就能说出令人醍醐灌顶的话,有当头棒喝的效用,原来这每天扫扫落叶的合上,竟是举世罕见的大高手。

    这种事放在九州可不是小说了,确实有人以扫地养神,或许你昨天还见到的那个木讷的扫地人,转天就放下扫帚,笑一声原来如此,天生异象,落金花飘琼瑶,一步一生莲,外罡去了。

    养神法真是玄妙,很多寻常可见的小事,也能用作养神,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芥子纳须弥,也是那掌中佛国的道理。

    路明非把雪扫到一处,堆到混血种武者常常站桩的天顶台,运起万象神异,掌中一团热力升腾,就见雪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化作潺潺的水流,从这山顶,垂下一挂瀑布。

    起初只是一颗水滴的冒险,是它提心吊胆的坠落,而后更多的水滴,它们融为水流,奔腾而下,那声音,从清脆叮冬,到磅礴轰隆。

    路明非垂手立于山顶,见天地辽阔,他笑着,长长吐出一口气。

    转身,修长的男人微微鞠躬。

    路明非的目光掠过他异色的童。

    “很高兴见到你,S级。”

    帕西说。

    路明非点点头。

    “跟了一路,也辛苦了。”

    他往前走。

    “来,请你吃点东西。”

    帕西张了张口,在他说话之前,就听路明非的声音响起。

    “来者是客,客随主便,别拒绝。”

    他们在咖啡厅,路明非泡了咖啡。

    “你是校董会的人么?”

    路明非开门见山。

    帕西微微垂眸。

    “请允许我介绍自己,帕西、加图索,您可以叫我帕西。”

    “加图索?”

    路明非喃喃自语。

    帕西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是S级问起凯撒,他有一套专门的话术应付过去。

    但路明非没有。

    他提都没提凯撒,而是说。

    “找我有什么事么?”

    “家主先生希望您可以出庭,证明希尔伯特、让、昂热的渎职行为。”

    帕西推过来一份文件,路明非饶有兴趣的浏览。

    一条条的排下来很多,从经费挪用到私设职位,卡塞尔武院这么大的事情,昂热完全绕过了校董会,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私吞青铜与火的龙骨十字。”

    路明非眨眨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确实啊,龙骨十字,没错。

    他噗嗤笑起来,指着最后一行。

    “这个啊,我说。”

    “龙骨十字落在尼伯龙根了,”我没带回来,这不是报告里写的很清楚么?

    “不。”

    面对路明非的笑问,帕西却是一脸肃穆。

    他缓缓摇头,而后一丝不苟的说。

    “S级先生,我们知道。”

    “报告是昂热为了私吞龙骨十字而伪造的。”

    “您确实带回了龙骨十字。”

    “但昂热出于他的私心,决定隐瞒下这一切。”

    路明非摸着下巴。

    “等等啊。”

    “我带回了龙骨十字?”

    “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帕西用一种深沉的目光注视路明非。

    “您有苦衷,我们都能理解。”

    “毕竟是那个暴君。”

    路明非想说什么,却看到帕西又推过来一封文件。

    这是一只看起来保密程度就更高的信封。

    “S级先生,我以个人的名义,希望您可以认真看看这个。”

    路明非看看帕西,看看信封,他感兴趣的将之拿起,暴力的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文件纸,投去目光。

    开头第一行,是严肃的字体。

    “尼伯龙根计划”

    下面一行备注是。

    “混血君主”

348 听证会之前

    所谓尼伯龙根计划,是密党筹谋已久的英雄个体强化方案,就像是超英电影里的美队,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成长为人体各方面极限的超级英雄,无需训练也无需付出汗水,只要在手术台上躺下,眼睛一闭一睁,就已完成。

    路明非翻看文件。

    尼伯龙根计划是针对混血种而实施,通过炼金术配合珍贵的材料,比如龙血,甚至是君主的龙骨十字,最终目的是得到被他们命名为混血君主的强大存在。

    文件中定义了何为混血君主,也即跨越临界血线而未堕落的混血种,具备与龙王相匹敌的战力。

    匹敌龙王?

    路明非对此抱有怀疑,他曾与龙王交手,很清楚位于龙血超凡体系的初代种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的龙躯可以承受数倍因素而毫发无损,强度远超过现如今最新一代服役的战斗机,龙爪鳞片长须甚至吐息,君主的一切对于凡物都是足以致命的威胁。

    但最恐怖的不是君主的龙躯,而是他们的权柄和不死性,这是现如今的人类无法理解的领域,同等位格之间的存在或许更多的使用龙躯战斗,但那只是因为同等权限的相互抵消,若是面对低位格的存在,君主的权柄便是无解的杀器。

    除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对于龙王这等掌握某一道路终极权柄的存在,灭杀低位格者根本不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到哪去。

    甚至他们根本不用动手,路明非曾在尼伯龙根与青铜臣属战斗,双方最开始在青铜与火这一权柄的争夺就在无声无息间发生,火焰和青铜被他们随心所欲操控,化成利剑化成刀枪化成想要的一切攻向彼此。

    那么换成混血君主又该如何面对?

    路明非把文件翻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字提到龙类的权柄,四条超凡道路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却没有人愿意看上哪怕一眼,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路明非简直都要笑了,事实上他已经笑了,开什么玩笑,那四尊王座可是曾分别葬送了四个世代,铸就君主威严的并非什么玛瑙宝石,而是尸骨的山,鲜血的海,路明非想不通,龙王灭世的往事并非绝密,至少密党高层肯定知晓,那么他们又凭什么认为混血君主可以匹敌龙族的陛下?

    帕西有些看不懂S级的笑,这是开心么?明显不像,那么是什么?

    路明非合上文件,想了想,给出他的总结。

    “很有趣的想法。”

    帕西保持着微笑,角度刚刚好,既不刻意也不疏远,是那种让人舒服的笑,说起来,好像从路明非见到他直到现在,就一直如此,宛如脸上覆盖一张精致的假面。

    帕西存在感很低,经常出现被人忽略的情况,他似乎从不介意,且习以为常,有时候他会给人一种影子般的感觉,他会出现在需要他出现的地方,静静等待。

    “给我看这个,所以?”

    “您也见到了混血君主的强大,必要时刻,我们可以推荐您参与尼伯龙根计划。”

    “哦。”

    路明非饶有兴趣。

    “材料呢,你们有龙骨十字?”

    “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完成屠龙的伟业。”

    “至于材料。

    帕西谦虚的说。

    “密党手中还有一定龙血库存,为您进行一次强化,应当是够的。”

    “龙血的话,我记得里面说,唯一跨越临界血线的媒介只有龙骨十字,至于普通的龙血,失败率是……”

    路明非想了想。

    “哦,多少个九记不住了,反正就是99%接个小数点,然后往后面列九就对了。”

    他与这位来自加图索家的帕西先生对视。

    “你觉得,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山岳般的压力压在帕西身上,他暗暗吃惊,早知道眼前这位少年不是普通人,但这般的威视仍然出乎他的预料,莫非家族的情报有误,S级屠龙并非取巧,而是堂堂正正的战而胜之?

    但对手可是青铜与我的陛下啊。

    瞬息间各种念头闪过脑海,帕西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的微笑一如既往。

    “的确,如您所说,再多的龙血也终究比不过君主的龙骨十字,但是,请允许我提醒您。”

    帕西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冥冥中的存在。

    他问路明非。

    “您是普通的混血种么?”

    两人沉默,帕西静静的等待,而路明非只是看着他。

    其实什么也不必说,答案不言自明,S级的他,亲手终结了青铜与火的生命,这样的路明非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混血种?

    帕西的意思很简单,对其他人来说是必死的强化,但换成他路明非,或许就有很大的概率成功。

    “当然,如果我们可以拿到被昂热取走的龙骨十字,那么这次强化,必定毫无风险可言。”

    “我说过的,龙骨十字在青铜城,没带出来。”

    “很抱歉,S级,我想我之前也已说明,昂热出于他的个人目的伪造了您的行动报告,龙骨十字的下落,应当问昂热才对。”

    路明非若有所思。

    “就是说,你们要我做假证了?”

    帕西笑而不语。

    “很抱歉。”

    路明非起身,他看着帕西,注视那双异色的瞳。

    “我做不到。”

    帕西好似早有预料,他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路明非转身离开。

    “我希望,您可以注意到。”

    帕西说。

    “您在卡塞尔的职务和权限,都只是昂热他个人的一意孤行,校董会从未批准相关提案。”

    路明非停下脚步,回身,慢慢的笑起来。

    “知道么,校长那家伙总是说一些不着条的话。”

    “毕竟是个一百多岁还想着邀请女大学生共进下午茶的骚包老头子啊。”

    “但偶尔还是会有几句听起来有那么点道理的。”

    “就比如,他说啊。”

    “总有些人在高位呆得久了,忘记了权利的本质。”

    路明非向这边走来。

    “权利的本质,就是暴力。”

    庞大的压迫感逐渐靠近,帕西几乎要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就见路明非一屁股坐在对面属于他的位置。

    之后是三两口饮尽咖啡,风卷残云吃完甜点。

    几乎是瞬间,对面的桌子已是空空如也。

    路明非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对帕西点点头。

    “我吃完了,你自便。”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S级起身离去,背影果决,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帕西仍是沉浸在对方带来的威视中久久无言。

    等等,这位S级特异去而复返,就是为了……把咖啡喝完?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浑身肌肉把制服撑得鼓鼓囊囊的侍者,对帕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同时他脸上蜈蚣似的疤痕扭动起来。

    “客人,您的账单,一共368,给您抹个零,总共收四百。”

    侍者哐的一下把账单拍在桌上。

    也怪他动作太大,不够小心,从衣摆那里掉下来一颗手雷,咕噜噜滚到帕西脚边,磕了一下,停住了。

    “客人,您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见过帕西后路明非回到宿舍,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校董会和昂热之间存在矛盾,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但昂热自己都不担心,他有什么好多想的,只是路明非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想到用权限和职务的事来威胁自己,该怎么说呢,这件事唯一能给路明非带来的情绪波动,估计也只有无奈的笑了。

    路明非的职务是选修课的助教,权限倒是很高,昂热在其原本的S级上提了一级,以方便执行武道校园的计划。

    但归根结底,无论职务还是权限,路明非都不在乎。

    用他不在乎的东西威胁他,也真亏他们想的出。

    估计校董会的人都没好好的做过调查吧。

    帕西代表的是加图索,也不知道如今当家的人是谁,按说应是凯撒学长的父亲才对,啧啧,学长虽然中二了点,但能力还是很强的,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修君部功法,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学长的父亲总不至于骄傲到这种程度,和目标接触前都不好好的调查一番么?

    路明非自认看人还是挺准的,未来的凯撒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至少现在的学长,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伙伴。

    诺玛提醒路明非出席听证会,这是校董会的要求,主持人是当代的所罗门王,陪审团鱿卡塞尔的教授们组成,这是一群混血种世界最顶尖的大脑,相信他们的智慧足以做出最为公正的判决。

    出席的日子在三天之后,路明非决定到时候去看看,只不过稍微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也需要被审判。

    审判他?

    路明非本来只是闲极无聊想着去参加,见了这样子,他却是更来了兴趣。

    他们要怎么审判自己?

    路明非在窗前站了会,吹着冷风,不多时,他摆下开天桩的姿势,闭上双眼,瞬息入定。

    一直到听证会开始的那天,路明非都呆在宿舍里,一步未曾迈出。

    有时候闭关就是这样的,心中有所触动,全身心的沉浸在武道修行之中,完全忘却外界发生的一切,只是做自己的事。

    近些日子路明非经历的太多,回国一趟,收获颇丰,返校之后又是得知父母的工作,点点滴滴累积起来,他需要一段安静的时光好好消化。

    假期的卡塞尔分外宁静,也没有非他处理不可的事情,宿舍里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以供他在习武间隙补充体力。

    对于此时的路明非来说,宿舍就是一个完整的小天地,他站桩,他习武,他演练武技,在方寸间挪移,已是非人武者的他挥洒间却是未曾毁损宿舍摆设分毫,换做九州任何一个外罡在此,也必定会瞠目结舌久久不得言语,如此运转自如,如此掌控入微,技近乎道,饶是外罡巅峰能做到这般地步也无几人,而他只是非人。

    路明非的资粮已是足够多,两次德罗古尼尔的世界副本,以及即将到来的第三次与第四次,如今的他已能确定,德罗古尼尔除了是藏有龙王信息的密匣之外,还是小魔鬼专程为他准备的资粮,以供路明非更快的踏足外罡,拥有能与君主正面战斗的资格。

    他从未忘记小魔鬼与之战斗的雷声,路明非期待着有一天,他可以站在小魔鬼的面前,把这倔强的家伙往后推,然后说。

    “剩下的,乖乖交给哥哥就好了。”

    也不是耍帅什么的,主要是路明非想看看小魔鬼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会不会露出感动这种表情,嘛,想一想的话大概率是不会的,稍微还有点扫兴是怎么回事?

    闭关的时间总是流逝很快,若是拿寻常生活比喻的话,大概就相当于喝酒断片,不管不顾的几瓶白酒蒙下去,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反应过来,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局,周围的人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你脑子还晕晕乎乎,不知道是谁率先举起了杯,大家一起敬酒,你又是一口蒙了下去。

    想是这么想,尝到习武的妙处,这玩意就跟喝酒一样,叫人停也停不下来,没什么能比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在进步更让人有成就感了。

    但很可惜,路明非得从这般状态中抽身而出。

    他回味许久,将三天来诸多感悟埋藏心田,去宿舍自带的盥洗室整理整理自己,擦干净脸上的水,啧,皮肤更好了。

    武道是武者突破自我追求更好自己的道路,不仅仅是武力上的增加,更重要的是生命层次上的跃迁,晋升非人就已踏上超凡脱俗的道路,毕竟非人非人,这一境界的名称便足以说明一切,之后的外罡更是开辟洞天自成领域,已非凡人之流。

    在路明非哼着歌鼓捣自己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闭关的这三天里,卡塞尔都发生了什么。

    与以往不同,因为这一次的议题特殊,校董会的成员纷纷赶到卡塞尔,他们要以线下而非献上的形式,亲自出席这一场听证会。

    于是,佛洛斯特乘专机抵达卡塞尔。

    一番舟车劳顿,当他入住卡塞尔安排的房间,泡了个澡,裹着棕色睡袍端着红酒,随手打开电视准备放松一下时。

    佛洛斯特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但身体分明却是妖娆的女人。

    顶着加图索家代家主脑袋的女人物美的躺在床上,说。

    “女人,就要爱自己。”

    之后是某款卫生巾的广告语。

    佛洛斯特捏碎了玻璃杯,面色铁青。

349 芬格尔在行动

    弗罗斯特感觉受到了冒犯。

    对出身古老氏族且长期置身高位的加图索代家主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但他现在生气还是早了。

    现实再一次证明了墨菲定律,当你意识到一件事情有概率往最坏的方向发生时,无论概率有多小,它也必将发生。

    弗罗斯特以为广告只是孤例,但他错了,在之后长达十分钟的漫长时光里,一则又一则以他为主角的广告轮番上演,从推销女性日用品到婴幼儿奶粉,精彩纷呈大开眼界,说来大概连弗罗斯特自己都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态能糟糕到这种程度,特别是屏幕里那个顶着加图索代家主面庞的婴儿叼着奶嘴时,饶是以弗罗斯特常年掌权的深厚养气功夫,一时间的脸色也宛如吃了死苍蝇般难看。

    到底是谁做的!

    弗罗斯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昂热。

    但很快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作为校董会上的老对手,弗罗斯特很了解昂热,千万不要被这家伙表面的不着条给迷惑了,昂热的本质永远是那个骄傲的传奇屠龙者,他曾在黄金时代的欧洲剑桥就读,体内流淌的都是高等教育熏陶出的贵族血液。

    就算有矛盾,给他弗罗斯特下绊子,昂热也肯定不会用这种换头广告的下三滥手段,摆不上台面不说,除了宣泄情绪还能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成年人的游戏规则是利益交换,代家主的弗罗斯特深谙此道,对于换头视频这种卑劣行径,他抱有深深的鄙视。

    捏碎座椅扶手的代家主先生如是想。

    除了昂热还会是谁呢?

    说来这种行事风格……弗罗斯特隐约嗅到熟悉的味道。

    莫非是那位?

    他想起钟楼,照片里英俊的年轻牛仔,以及如今的沙发土豆,卡塞尔永远的副校长先生。

    弗罗斯特曾听闻副校长先生的风流韵事,以及这家伙年轻时的荒唐事,他和始终维持老英伦贵族精神的昂热简直判若两人,你几乎没办法在这位炼金师身上找到任何美德,责任心恒心正义感这些钻石般闪耀的品格,大概早在半个世纪前就被这位炼金师作为筹码交易给了魔鬼,条件是白兰地或者花花公子的杂志。

    不必怀疑,副校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滓,他传奇炼金师的名头可是成就于上个世纪,而上个世纪嘛,要知道那会还没有科学伦理的说法,研究者为了得到听话的小孩甚至可以把长铁钉刺入眼眶进行搅拌,也即盛行一时的冰锥疗法,不知道多少只是调皮的孩子接受治疗后,成了傻子。

    在那样一个时代成为传奇炼金师,要说副校长手下一条无辜的亡魂也没有,大概连他自己都不信。

    虽然如此评价副校长似乎对曼斯坦因教授颇为冒犯,但事实上,估计骂副校长骂得最多最狠的,也正是这位当了半辈子孤儿的风纪委员长了。

    换头广告这种恶心人的戏码像极了副校长的行事风格,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但动机呢?

    弗罗斯特无法理解副校长做这种事的动机是什么,自己和他有矛盾么?沉思许久,弗罗斯特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恰恰相反,别说是矛盾了,弗罗斯特额目标是把卡塞尔的控制权从昂热那个暴君的手里夺回,而这一目标也明显符合副校长的利益。

    在校董会重新掌握卡塞尔后,这里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校长,最好的人选就是原本的副校长先生,他有足够的威望,渊博的学识,广大的人脉,而最可贵的是,他没有昂热般庞大到畸形的野心。

    对于取代校长宝座这件事,弗罗斯特相信副校长也肯定欣然同意,情报显示,这位炼金大师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表达对昂热的不满,甚至曾明确的表示出校长职务的兴趣,还似乎有了一整套完整的教学理念,比如前卫大胆的校服改

    革之类的。

    总而言之,一番思考下来,弗罗斯特最后也在心里否定了副校长。

    那会是谁?

    此时距离听证会的召开还有一天时间。

    校董会成员陆续抵达卡塞尔。

    类似弗罗斯特的事故还在上演,主要是针对来校的男性校董会成员,比如在一位藏传佛教喇嘛的房间自动播放道教经文,只是这些恶作剧的捣蛋鬼有所失误,也怪他们对藏传佛教不够了解,竟然在电视里播放起维秘走秀的视频,大概是以为这种衣衫褴褛的小姐姐可以混乱大师傅的佛心。

    可惜了,对这位大师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色相根本算不了什么,他怀着批判的心情津津有味的看完

    ,摇摇头说一句不过如此,然后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弗罗斯特没有发难,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动物,他的个人情绪必须为利益让路。

    尽管接踵而至的信息骚扰有着各种各样的形式,不限于换头广告,还有手机短信甚至是莫名其妙塞在门缝里的传单,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令尊贵的代家主先生额头青筋直跳,但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卡塞尔不是一座简单的校园,其全境笼罩在名为诺玛的人工智能生命体监控之下,就是这样,为什么还会出现这般肆无忌惮的恶作剧?

    隐藏的高权限者么?

    弗罗斯特在帕西的陪同下前往卡塞尔的山顶校园。

    “我记得,主持山顶校区的人是那个S级。”

    “是的。”

    “哼。”

    弗罗斯特冷着脸。

    “昂热,固执的强行判定S级,固执的推行建立新的校区,看来,我们的校长先生,是真的把卡塞尔视作他个人的私有物品了。”

    他们行走在方石铺就的山路。

    山顶校区隐藏在浓重的黑夜里,几点零星的灯光,是通宵达旦的研究所。

    弗罗斯特澹澹的说着有关昂热的事,他的语调缓慢,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与沉稳,偶尔会用两句意大利的古老谚语,那是只会出现在权贵阶层的句子,对他来说已是习以为常。

    帕西是代家主的私人秘书,充分的担任聆听者这一角色已是他的本能,他就像是一个黑洞,无论什么样的秘密进入他的耳朵,都会统统消失。

    进入山顶校区,弗罗斯特在大门驻足,他凝视写有“九州”字样的牌匾,忽的问帕西。

    “这是谁题的?”

    “S级。”

    帕西回答。

    “S级么……”

    弗罗斯特低喃。

    “我听说,武道的所有理论都来自于这位S级。”

    “目前的情报显示,正是如此。”

    “帕西,你见过他,有什么印象?”

    “S级是一位强大的混血种。”

    “强大?”

    弗罗斯特收回目光。

    “再强大,士兵也只是士兵,武器也只是武器。

    “记住,我们的对手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昂热。”

    弗罗斯特来到山顶校区是为了见卡塞尔的教授团,这些拖着氧气瓶面容枯藁的老头子是密党内能与执行部相提并论的宝物,甚至其重要性还在执行部之上,毕竟执行部只是武器利刃,一个混血种组织最不缺的就是暴力,而教授们不同,他们代表着开拓和未来,是密党真正的底蕴。

    何况听证会在即,教授们的意见对会议的走向有着很大程度的参考价值,弗罗斯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前见一见这些密党的珍贵大脑。

    他理了理衣服,步入研究所。

    但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弗罗斯特竟一个教授也没见到。

    一次次的被助教拒绝,所有的教授都沉浸在忘我的研究工作中,弗罗斯特表现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嘱咐助教一定要照顾好教授们的饮食生活,充分表达了其对教授身体的关心。

    虽然没见到教授很是遗憾,但他过来的行为本身就已足够,弗罗斯特尚算满意,只是在临走时听到几个助教凑在一起闲聊,他们提到S级。

    “S级多久没来了?”

    “快一个月了吧。”

    “我听说有人前两天在研究所前面看到过他。”

    “真的么?具体在哪里!S级在做什么!”

    “就在研究所门口啊,至于做什么,好像……是在扫雪?”

    “什么!扫雪!”

    “你确定没看错!”

    “我都说了只是听说啊。”

    “哎,教授都提到S既好几次了,我也很无奈啊,总不能跑去把他抓回来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可不是S级的对手。”

    走出研究所的弗罗斯特,还在想着那几个助教的话。

    这个S级,似乎比他想的更加重要。

    弗罗斯特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站在山顶校区的大门口,往下望去。

    弗罗斯特的目光很快落在世界之蟒车站。

    他微微皱眉。

    “这么晚,还有人来么?”

    翌日,晨光大亮,路明非在盥洗室收拾停当,扣上卡塞尔校服的纽扣,他在离开宿舍前望了眼窗外,静悄悄的卡塞尔校园,白雪皑皑,连只飞鸟的踪迹也找不到。

    假期就这样,学生们都回家了,返校还得过几天,路明非伸了个懒腰,挠挠头。

    听证会在大礼堂召开,这段路他得一个人走,虽然路明非从未把审判什么的放在心上,但或许是几天的闭关使他心绪波动,也或许是今天的雪地太过空旷太过寂寥,路明非稍微有点寂寞。

    这感觉怎么形容呢?

    忘了是谁说的来着,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去游乐园,都是很寂寞很孤独的事。

    那么,他一个人去听证会,应该也算很孤独的事吧。

    他不是以前那个总是逃避孤独的死小孩了。

    就是偶尔的,很偶尔的,会稍微感慨一下。

    “走了。”

    他对自己说。

    路明非推开门,冬日的阳光照进宿舍。

    是个好天气呢。

    楚子航和凯撒在他对门靠墙站着。

    没有穿学生会或者狮心会的制服,也没有穿卡塞尔的校服,而是九州武道服配统一款式的大氅,在领口打了扣,有人把手插在口袋,有人双臂抱胸,有人垂手肃立,从路明非的门前一直到楼下,男生女生如冰凋般沉默,路明非的目光在他们脸上逐一扫过,混血种的武者们下意识挺胸抬头,不闪不必的和路明非对视。

    他们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路明非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燃烧的火,蓬勃的生机和向上的力量,不同于混血种因龙血而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桀骜,武者的自信来源于他们的努力,并非祖辈的血统,因此也更为纯粹。

    路明非在心里感慨。

    多么完美的说白烂话的时机啊。

    他因为自己不着条的念头而笑起来。

    真是的,我真是没救了。

    路明非想。

    明明是假期,应当在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却聚集在这里,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都这场合了,还想着说什么白烂话。

    你应该感动啊。

    听到没,路明非,给我感动啊!

    住在心里的死小孩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圈周围的男孩女孩,傻傻的笑了。

    “那个。”

    路明非笑着。

    “都早啊,吃了没。”

    以凯撒和楚子航为首的混血种学生们沉默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路明非。

    路明非尴尬的笑了两声。

    说实话,他有些处理不来当下这场景。

    “那个……”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看向凯撒。

    “你们怎么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

    何等雄浑的一声吼。

    情感之丰富,声调之高亢,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路明非转头,就见一团巨大的不明物体从楼梯口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他奔来,还有三米的距离就开始滑跪,另外插一句,不得不说九州分部武道服的质量真是好,被这家伙死命糟蹋也没事,路明非这样感慨着,往旁边走了一步,闪开某人试图抱住他大腿的企图。

    芬格尔若无其事的站起来,拍了拍膝盖,在场的混血种学生们情绪都很稳定,他们的心理活动大概就类似于……

    什么!居然有卡塞尔的学生滑跪!岂有此理!他身为卡塞尔的骄傲呢!他的荣耀呢!他的……

    哦,这玩意叫芬格尔啊,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路明非倒是挺在意这不要脸的家伙刚才说的话。

    “你是说,你做的?”

    路明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那是,当然!”

    芬格尔挺胸,抬头,收腹,提臀。

350 听证会开始

    这一次倒不是芬格尔邀功,新闻部确实出了不少的力,假期每天关注守夜人论坛的学生很少,消息无法快速传达,但这却是新闻部的强项,他们把名单拉出来,一一发送校董会即将为难路明非的信息。

    但新闻部的作用也仅止于此,他们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给校董会的先生们增加游戏体验的伟大事业,而且他们也只是传达通知,并没有强制谁一定要来的权利和能力。

    之所以出现如今的盛况,完全是因为路明非他自己。

    有人在近海的游轮参与宴会,和富商政要的子女微笑闲聊,微醺的灯光,俊俏的面容,女孩低头耳垂微红,今晚的风这样好,你想伸手去揽她的肩膀,忽的手机响了,你拿起看了眼,扬起的唇角平复,暧昧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枪林弹雨般的肃杀,你放下手机,也放下酒杯,对女伴道一句失陪,扯下大师手工制作的燕尾服纵身跃入大海,女伴捂着嘴惊慌失措扑到栏杆旁,只见明月在海面铺上一层银霜,你便在远方的银霜一跃而出,落下一颗颗碎钻似的水珠,换气后又一头扎入深海,迅速消失在这深渊一般的夜。

    类似的画面在世界各地频频上演。

    楚子航和苏小妍告别,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启动,急刹,转向,轮胎在地面留下漆黑的痕,它如野兽般咆孝。

    战斗的咆孝暂停,凯撒握持狄克推多,他低头擦汗,拿起手机,看完上面的信息后将之捏碎,唇角的笑那么澹那么薄。

    “欺瞒我?”

    直升机的旋翼吹低草坪,凯撒把狄克推多横放膝上,他闭着眼,说起飞吧。

    在芬格尔传达消息后,接下来就是凯撒与楚子航的事,这两位各自社团的领袖先生组织卡塞尔的学生们在芝加哥火车站集合,统一携带九州分部的武道服。

    又与cc1000次列车取得联系,多达二十余名A级混血种学生,早已达到单独跑一班次的标准。

    说来昨天下午的芝加哥火车站简直能以盛况空前形容,一位位或英俊或美丽的年轻男女陆续抵达,却无一人购票,他们似乎遵循着某种钢铁般的秩序,在属于自己的座位安坐,一言不发。

    明明男孩女孩们只是盘踞在火车站的一个角落,但他们的存在感却如此庞大,这些使人搞不清到底是模特还是国际巨星的人们安静坐着,竟影响得繁忙的火车站也冷却下来,来往旅客下意识放轻脚步压低声音,彷佛误闯入怪物巢穴的可怜人,直到他们走远才愕然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列车抵达已是深夜,工作人员几次试图劝他们离开,因为之后并无车次经过,但领班叫停,拉他到角落,讲起在芝加哥火车站流传已久的幽灵列车传说。

    混续重们在各自车厢,楚子航凯撒和零一路走过,他们换上统一的武道服,外罩厚重的毛皮大氅。

    学生是最年轻最富有朝气也是最有行动力的一个群体,在过去的百年,由学生发起的运动不知凡几,甚至在校长昂热母校剑桥某个学院,就曾经发生学生推翻老师从而建立校园自治委员会的真实事件。

    毕业于剑桥的昂热多少在他对卡塞尔的教学方针里掺入了一些母校的影子,也不是他有意为之,这是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传统。

    更何况卡塞尔的学生们还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血种,龙类的血加上这样的年纪,想叫他们安分可比登天还难。

    说来他们应当很是赞同频繁出现在远东中学校园里的标语,类似“做学校的主人”“学校是我家,文明靠大家”等等,只是和远东的孩子们不同,年轻的混血种们认为他们就是卡塞尔的主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比如说,如有必要他们不介意推翻校董会,效彷前

    人,建立一个完全尤学生组成的自治委员会。

    委员长他们都想好了,路明非,楚子航和凯撒任副委员长,从此之后卡塞尔就他们说了算,新的时代从此到来,首先就得革除痹症,比如期末考试这等摧残年轻混血种身心健康的陋习肯定就得在第一时间撤销。

    考试?考什么考?开玩笑,咱们可是混血种,知不知道天之骄子四个字怎么写啊!

    所以,当混血种们自列车鱼贯而出,沉默的行走于黑夜,进入卡塞尔的校园时,这一幕给旁观者带来的心理冲击不可说是不大。

    众所周知,卡塞尔是一座伪装成大学的军事基地,每个学生每个教授,挂上装备就是匹敌特种部队的超级士兵,毕竟混血种无一不是达到正常人身体素质极限的超级英雄,试想一支完全由美队构成的组织该有多恐怖,哪怕他们平时的活动就是和芝加哥大学搞帆船联谊赛。

    零把一包衣服递给路明非。

    里面是统一的武道服和外罩大氅。

    “谢啦。”

    路明非对零笑。

    等他再次走出宿舍,已换了身打扮,和大家一样,统一的武道服和大氅,胸口绣有龙飞凤舞的“九”字,说来也奇,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路明非身上偏偏就显得与众不同,太自然了,就好像是这个少年天生就该如此打扮那样。

    卡塞尔的S级,传奇的屠龙者,九州分部的部长,路明非与每一人对视。

    “走了。”

    他再一次说。

    “是。”

    武者们回答。

    路明非在前,楚子航和凯撒在他左右,所过之处,混血种武者们有如汇入大海的川流,寂静无声的行于身后,某种磅礴的摄人气势升腾起来,一直走出宿舍楼,走向举行听证会的地方。

    戴着面纱的女人侧首望来,她那惊叹的目光扫过一个又一个的混血种学生,最后是最前方的三人,忽的走在中间的那个少年好似有所察觉,向这边投来目光,两人对视,女人见他笑了下。

    “这位是?”

    女人问。

    “S级。”

    她的管家如是回答。

    “这就是S级。”

    面纱阻隔了视线,所以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走吧,该进场了。”

    女人走入礼堂。

    所罗门王端坐于属于他的高背椅,微微侧头,与右手位置的教授讨论最新的学术问题。

    他们似乎有所分歧,正在辩论,所罗门王的声音仍然威严,只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语速,与其辩论的教授寸步不让,他的样子可比所罗门王激动多了,红着脖子瞪着眼,看着就叫人怀疑这位下一秒是不是就得把黄金童给点燃了。

    礼堂经过特殊布置,一方是教授团和所罗门王,密党最宝贵的聪明大脑们端坐于此,他们脸上扣着氧气面罩,有的人在脖子和胳膊这些部分还插着管,流动着琥珀色的液体,以这些设备维持基本生命活动的教授们看上去根本不比僵尸好到哪去,他们的面容僵硬,皮包骨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偶尔转动的眼珠几乎让人怀疑他们已经死了。

    另一边则是校董会,七人席位坐了其中的五个,分别是加图索的代家主弗罗斯特,作喇嘛装扮的老者,戴着面纱的雍容女人,尽量装作成熟但依然难掩稚气的少女,以及卡塞尔的校长昂热先生。

    教授团的长桌很热闹,这些研究者们低声交谈,他们的嘴唇蠕动着,可以用最小的力气做到尽量清晰的把意思传达给彼此。

    对他们来说会场纪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没什么能比得上研究课题,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妥协,毕竟经费还是密党给的,趁着听证会开始前和同行交流交流经验,也是很好的。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校董会一方,严肃的气氛几乎到了把空气都要凝固的程度,老喇嘛闭目养神,女贵族端详长桌的花纹,弗罗斯特威严的直视昂热,昂热则宛如一个上了岁数的老炮那样,架着二郎腿,慵懒的靠着椅子,弗罗斯特相信,如果这里不是卡塞尔,眼前这位暴君肯定已经往嘴里塞上了雪茄,估计一根还不够,得同时三根。

    作为常年的老对手,弗罗斯特再了解这位校长先生不过,昂热表面上的文质彬彬都不过只是假象,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疯狂到不要命的战士,一个莽撞的武夫。

    弗罗斯特把目光移开,看向一张空着的席位。

    “他还没到么?”

    女贵族一言不发,少女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悄悄看了眼身后的老人。

    “他到了。”

    说话的是一直闭幕养神的老喇嘛。

    果然,话音刚落,便响起了敲门声。

    一双双目光投了过去。

    居然还有人会敲礼堂的门,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滑稽。

    在众人的注视下,门开了。

    一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探头探脑的往里走。

    他往教授团那边看了眼,立刻扭过头,小跑着

    去到空席位坐下,对早已抵达的几位校董频频点头致意,当然这家伙如果能把头盔摘下来就更有诚意了。

    场中几个年轻助教暗暗交换着眼神,什么情况,这家伙居然也是卡塞尔的校董,完全看不出来啊,他往那桌子一坐,就宛如一头哈士奇闯入狼群,还笑着和狼们点头致意,我说老兄宠物店出门右拐直走好吧,狼群可不吃狗粮,在座的都是吃肉的啊。

    “你的山地车呢?”

    少女面不改色的悄悄问。

    她还有点兴奋,这也难怪,在一群老头子老太婆里终于有个能说上话的,能不开心么?

    “太远啦,我骑摩托车来的。”

    哈士奇说。

    “喔喔。”

    少女一副我听懂了的样子点点头。

    “对了,你怎么还戴着头盔?”

    “这不是保持神秘感么,再怎么说我也是卡塞尔的校董啊。”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少女又看了眼他,戴着疑惑。

    只是啊,一直戴着头盔,你不闷么?

    哈士奇安静了会。

    “挺闷的。”

    终于,老管家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两声,少女立刻就像是上课被老师发现在开小差的学生一样坐直了,哈士奇也有点心虚的样子,他甚至想要试图喝口咖啡演示尴尬,但这位神秘的校董先生似乎忘记了,他的头盔还没摘呢。

    嗯,不得不说,咖啡杯碰面罩玻璃的动静,还真是清脆。

    弗罗斯特等校董目不斜视情绪稳定,惊讶么?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早习惯了。

    “人齐了。”

    弗罗斯特说。

    尽管还有一个空席,但没有校董对他这话提出异议,就彷佛那张空着的椅子,从始至终就该如此,空着才是常态。

    “既然人齐了,那么,听证会也可以开始了。”

    弗罗斯特对昂热说。

    “可以传唤你们的S级了么?”

    昂热放下腿,顺了顺衣摆。

    :“请注意你的措辞,传唤的话,可不适用于英雄身上。”

    两个人看着彼此,听证会尚未正式开始,浓重的火药味已经弥漫开了。

    “那个,如果你们说的那人和我想的一样的话……”

    哈士奇默默举手。

    “他们已经到了,就在门外。”

    礼堂的门缓缓敞开。

    冬日的阳光大片大片的泼洒进来。

    弗罗斯特微微眯眼。

    这阳光真是刺眼。

    路明非走在最中央。

    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是那样清脆。

    所罗门王教授团和校董会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少年人身上。

    他就是S级?

    但来者不只是他,一位位卡塞尔的学生沉默的进入旁听席坐下,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那是远东古老国家的款式,很快就把空荡荡的旁听席给填满了。

    弗罗斯特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凯撒,毕竟那头金子般的头发太过醒目,加图索家的叔侄俩遥遥对望,凯撒很是阳光的露齿一笑,弗罗斯特沉着脸一如既往。

    为什么凯撒会出现在这里?

    弗罗斯特想。

    一张张脸划过他的脑海,归根结底,他思考的并非是凯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为什么凯撒都出现在了这里他却没有收到消息。

    他能隐瞒凯撒有关听证会的一切信息,那是因为他弗罗斯特是加图索的代家主,在事实上掌握了加图索的权利。

    可是凯撒呢?

    或许只有一个答桉。

    加图索里已经有人向凯撒效忠。

    弗罗斯特面不改色,没有人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这个冷酷的利益动物只是在心里说了句。

    你也长大了啊,凯撒。

351 听证会开始

    路明非来到属于他的听证席。

    “全场肃静,肃静!”

    所罗门王敲锤。

    交头接耳的教授团逐渐安静下来,他们恢复一个干尸或者说木乃尹该有的样子,正襟危坐,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巫妖学者们聚会,教授们年纪太大了,全身上下除了心脏唯一还能活动的估计也只剩下了眼珠,校董会一方的少女几度忍不住好奇想要转头去看,都因来自背后的严肃视线而停下,这时候她就打从心底里羡慕起隔壁的哈士奇,这家伙脑袋扭过去看的简直恨不得直接将之给拧下来,瞧他那一颠一颠的靴子,相信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哈士奇还有基本的羞耻心,这家伙八成已经开心得吹起口哨了。

    弗罗斯特没有把心思放在哈士奇身上,担任代家主多年,他很清楚校董会里这几章椅子的利益诉求。

    更何况,在绝对的大是大非面前,立场只能让步。

    弗罗斯特看了眼昂热。

    从今往后,卡塞尔属于暴君的时代结束了。

    所罗门王宣布全体起立,礼堂内混血种尽皆起身,任此次庭审仲裁者的所罗门王把手放在古老的亚伯拉罕血统契之上,黄金童点燃,他用庄严沉肃的语气缓缓诵出混血种古老的戒,亚伯拉罕血统契的炼金矩阵启动了,混血种们感知到礼堂中似乎多了些什么,就好像是从远古望来的目光,百年前,千年前,曾经古老的时代在此契的见证下缔结的约,在此契下公义的判,跨越时光的长河,将他们的目光投来此处。

    而这只是彷本,弱是最初的亚伯拉罕血统契,其上篆刻的炼金矩阵,唤来的不仅是目光,而是真正的活灵,大量的,跨越时间长河的,属于曾经英杰的活灵。

    混血种们微微低头,所罗门王的声音在礼堂内回荡,有那么一个瞬间,彷佛墙绘的天使与魔鬼,古树与巨龙,都把双眼睁开,某种神秘的气氛笼罩此处,直到所罗门王结出繁复的手印。

    他说:“约成。”

    所罗门王缓缓扫视全场。

    “诸位,请坐。”

    混血种们无声的交换目光,他们惊诧于如此盛大的开场,纵观以往,只有在足以影响混血种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发生时,才有如此景象,所罗门王正式启动了亚伯拉罕血统契,意味着本次听证会的一切都将被记录。

    重申会场纪律后,所罗门王宣布本次听证会的议题。

    有人对S级的血统提出质疑,认为其有极大的堕落风险,路明非听着所罗门王的介绍,稍感意外,上一次和帕西的聊天还历历在目,听意思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昂热才对,为什么现在矛头却对向了自己?

    他听到所罗门王传唤校董会的调查团上场,路明非睁大眼往后看,那是个精心打扮的男人,连胡子也修剪得很是整齐,他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行走间意气风发。

    不过这家伙的笑可跟帕西的没法比,帕西尽管一直微笑,但从不使人感到突兀,你只会觉得如沐春风般的温暖和舒适,令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

    而这个男人的笑是标准的职业性质的,看得出在其所从事的行业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英,矜持的骄傲已浸润到了骨子里,他站到自己的位置,向全场的混血种致意,自我介绍说是叫安德鲁·

    加图索。

    路明非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起来这家伙好像是律师啊。

    虽然没学过法律,但路明非动漫看得可不少,就比如某死神小学生里的剧情,女主的妈妈就是律师来着。

    等等,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既然这个加图索家的安德鲁是对面的人,那么他这边的律师呢?

    谁给他辩护?

    总不至于叫路明非自己来吧!

    他瞪大眼看向昂热。

    昂热自信满满,比出一个放心的手势,彷佛一切尽在掌握。

    路明非稍微放下了点心,既然万能的校长先生都表态了,那么想必这件事肯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只是他心里多少还有点在意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也是路明非这三天都在闭关,彻底隔绝外界消息,不然他自己也能参与到听证会的前期准备中去。

    所罗门王传唤路明非一方的辩护律师。

    路明非感到好奇,看来校长的确靠谱,早已给他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不知道亲爱的校长先生都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人物,有小兰的妈妈那么厉害么?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前半生打游戏后半生打死人的社会边缘人士,也不认识几个大律师,估计待会上来个人无论多大来头在他眼中也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路明非暗暗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以貌取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律师看起来样貌平平不很厉害,但是得相信校长先生的眼光,能被昂热选中担任他的律师,肯定有着过人之处吧,怎么想也一定是人中龙凤之类的角色。

    抱着如此觉悟,路明非扬起嘴角,露出和善的笑,以此迎接他的律师先生。

    来了,来了,他踏着冬日的阳光来了。

    在路明非的期待中,在混血种们的好奇中,在昂热十拿九稳的微笑中。

    副校长他来了!

    路明非:……

    那一瞬间他是懵的,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但是啊,那可爱的小肚子,那风骚的笑容,那油腻的嘴角,无一不在彰显来者的身份。

    他就是卡塞尔的副校长没有错。

    副校长先生明显很重视今天的听证会,他换上一身崭新的牛仔制服,说实话,这衣服各方面看起来都很好,只是一点,副校长身材走样得太厉害了,突出的小肚腩几乎就要把皮带给撑破,这家伙得一边走一边拿手扶着肚子,才能避免皮带断裂裤子掉下来的窘状。

    不过,扶着肚子只用一只手也就够了,副校长空出来一只手,频频挥动,向教授团向校董会向学生方阵,特别是其中的女孩子们,每次和她们招手副校长的态度就特别热烈,简直恨不得吹口哨。

    当路明非终于认识到校长先生给他找的辩护律师就是这一位后,路明非的心情是复杂的,说起来副校长的脑子里除了白兰地和女人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么?不要待会辩护的时候把玛丽莲梦露戴安娜她们的身材数据报得一干二净如数家珍,至于法律条文,得了吧牛仔从不看这些玩意儿。

    路明非觉得他有必要思考打出卡塞尔的可行性了。

    或者采纳奸臣芬格尔的谗言,囚禁校董会,折服教授团,再用薯条和高达手办令装备部归心,从此一统卡塞尔。

    副校长走进他的位置,坐下来还费了不少气力,走形的身材太碍事了,椅子就那么点大,而他的屁股却……

    总之,当副校长终于把自己塞进椅子时,关注了全过程的混血种们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再看那把椅子,他们的目光带上一丝同情,这位椅兄,实在是承受了您不该承受的重担。

    有人悄悄望向旁听席的曼斯坦因,只见这位教授先生面无表情目光平静,就彷佛那个都坐在椅子里了还在笑眯眯得和女大学生挥手的死老头跟他压根没关系似的。

    望向曼斯坦因教授的目光带着深切的同情,事实上,他们毫无怀疑,如果哪天听到曼斯坦因教授大义灭亲的消息,自己肯定一点都不会吃惊,反而会松口气。

    没准还会产生诸如。

    “啊,这一天终于到了。”

    这样的想法。

    双方律师到场,所罗门王主持听证会进入下一个流程,调查团团长安德鲁·加图索发言。

    “女士们,先生们。”

    安德鲁又分别转向教授团和校董会。

    “还有亲爱的大师们,尊敬的校董先生们。”

    “请允许我重申本次听证会的主题。”

    “众所周知,我等混血种一直行走于悬崖,一边是堕落,一边是人性,血统给了我们强大与荣光,但也带来了诅咒与罪恶。”

    “关于S级,他的强大母庸置疑,但是,在这里我不得不提醒诸位。”

    安德鲁压低了声音。

    “S级真的就安全么?”

    他示意大屏幕。

    “我希望诸位能看一下这段视频。”

    混血种们投去目光。

    那里是……

    卡塞尔的学生们露出恍然的神色。

    红色作战服的凯撒如铁塔挺立,他微微仰头,在其目光焦点,是从天而降的少年。

    没有声音,只是变幻的光影。

    如夏日飞鸟掠过水面。

    静立的两人碰撞在一处。

    那是奇迹一般的力与速。

    不多时,战斗结束,胜负已分。

    倒在地上的人是凯撒。

    再之后是少年和楚子航的战斗。

    他们如同肆虐地面的风暴,造成的破坏令人瞠目结舌。

    混血种们对这段视频并不陌生,半年前的自由一日,那是S级第一次在卡塞尔宣告他的存在,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一口气战胜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领袖,使得S级的名爆炸般在论坛流传,混血种们第一次听说了路明非这三个字,也在心里给这一名字打上强者的标签。

    混血种们目不转睛,尽管他们不是第一次看,甚至很多人都看了不下十次,但无论多少次给他们内心带来的震撼还是无法言喻,特别是现在卡塞尔的学生们都已修出劲力的当口,再回头看这段视频,更是震撼。

    之前只觉得S级厉害,可只有当自己也成为武者后,才会明白,S级的厉害远超他们想象。

    只是,安德鲁放这段视频想说明什么?难道要用S级的强大来证明他的血统问题?但谁都知道这是武道吧,和危险血统有什么关系?

    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战斗也以路明非的胜利告终,混血种们以为视频放到这里该结束了,但没有,在短暂的停顿后,大屏幕开始播放下一段视频。

    一张张文件滚动播放,根据文本量停顿5到10秒不等,时间虽然短,但对于混血种来说已经足够了,这么多的时间足以使他们看清文件内容。

    那是……路明非从小学五年级一直到高三的学习成绩单。

    语数英,物理化,当然,还有体育。

    应该说特别是体育,这一栏作了高亮处理,像是在提醒混血种们都往这边看。

    怎么说呢,混血种们总觉得有些奇怪,太普通了,根据成绩单看,路明非从小到大的体育成绩都普通到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一个班五十人,路明非就是在三十名到二十名内打转,年复一年,小学初中到高中,都是如此,毫无例外。

    混血种们很快反应过来,安德鲁这段视频的用意在哪里,毫无疑问他就是在指出,为什么过去十七年都普普通通到放在人群里就能被淹没到怎么也找不到的男孩,会变成了现在这样闻名整个混血种社会的S级?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德鲁不着声色的观察会场混血种们的神情,很好,如他所料,他在很多人的脸上看到了若有所思,甚至有人已皱起了眉头。

    安德鲁相信真正高明的说客从来都不需要口若悬河,这是他常年从事法律工作的心得,人类总是标榜独立思考的能力,并以此沾沾自喜,他们本能的反抗外界灌输的信息,更加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但问题正在这里,你独立思考的信息又从何而来呢?或者说,这是谁给的呢?通过有意识的排列组合,呈现信息,完全可以达到控制一个人思考方向的目的。

    费尽口舌说服一个人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他自己去思考,自己说服自己,到头来没准会更加笃信自己的结论。

    而且这些信息都是真的,完全经得起调查,安德鲁有种万事皆在掌握的自得感,他虽然身为加图索,但血统并不高贵,这种情况也并非罕见,混血种家族的子嗣不一定都是高血统的存在。

    血统一直是安德鲁心里的一根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用头脑得到了今天的一切,但这不够,安德鲁真正的目标是混血种社会。

    事实上在他心里对路明非是有羡慕的,这家伙又不是贵族出身,就是个平民,居然拥有如此高贵的龙血,并且在混血种社会还有这般高的威望,安德鲁无论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

    现在好了,利用听证会的舞台,他有机会踏着S级的名声上位,以后人们提到他安德鲁·加图索,将不再只是那个加图索家低血统的混血种这种高高在上的带着轻蔑语气的称呼,而是S级的掘墓人,一想到这样的未来安德鲁就兴奋到浑身颤抖,必须用尽了力气才能将这兴奋给压下。

    安德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一边观察会场形式,一边思考接下来的措辞,某一瞬间,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往S级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给他的感觉便宛如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他在路明非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惊慌或者担忧的情绪,这位S级的脸色一如既往,嘴角甚至还带着澹澹的笑,他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屏幕的成绩单,神情间还带着少许的感怀,似乎完全没有将这些过去的糟糕成绩放在心上。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安德鲁心中冒出这样的困惑。

    难道说S级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成绩单的意义么?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S级,尽管安德鲁做梦都想踩着S级的名声上位,但正是如此也说明了路明非的份量,首先,不得不承认的是,安德鲁打从心底里认为S级是个强者。

    一个强者怎么可能连这种程度的嗅觉都没有,这完全是摆在明面上的蹊跷,一个在过去十七年都只是表现平平的男孩忽然变成如今扬名混血种世界的S级,这可不是用简简单单的血统觉醒就能解释了的。

    而且,这些还只是铺垫,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安德鲁心中一定,S级么,希望你能一直轻松下去。

    路明非弱有所感,他移开目光,径直看向安德鲁,安德鲁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慌张感,下意识的别过头,饶是如此,他彷佛还能感受到来自那个方向的目光。

    是S级,他在看着我。

    安德鲁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眼前也彷佛出现了路明非笑盈盈的脸。

    该死,我慌什么!

    他握拳。

    看看吧,明明优势在我!

    这样想着的安德鲁忽的一愣,他摊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弗罗斯特泰然自若,他知道教授团和所罗门王的作风,他们很古板,而越是古板的人就越是看重规矩,年轻的混血种或许不会把亚伯拉罕血统契放在眼中,他们的脑子里装满了个性和自由,甚至不会介意在普通人面前展现混血种的特殊。

    而老人不同,他们把规矩看得很重,对危险混血种态度最为严厉的也正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一力促成了把太平洋小岛改造成监狱的工程,然后满世界的捉危险混血种全都给丢里面。

    孤悬海外的岛屿,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海,你在任何一张地图上都找不到这里,真正的绝天绝地之所。

    他们用束缚衣捆住危险混血种,给他们的双手双脚挂上铁球,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隔的注射药剂,足以令三头大象肌肉无力到危险混血种身上也只是一针的剂量,无论多么凶恶多么残暴的危险混血种,进入监狱之后就只能过上植物人般的生活,一天到晚只有眼球和手指能轻微活动,生不如死大概说的就是他们。

    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制造监狱而不是全部处决,其原因当然不是执法者们心地善良,恰恰相反,如果他们心地善良就没有监狱了,毕竟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总是先于道义,而危险混血种本身就充满了利益。

    至今世界各国仍然在人迹罕至的区域保存着精神病院的建筑,他们以此为幌子进行挑战伦理的研究,危险混血种的价值太大,有学者坚定的认为他们身上隐藏着精进血统的密码,而这也正是太平洋岛屿监狱存在的意义。

    弗罗斯特不会忘记他看到的那些研究视频和图片,冰冷手术台上的危险混血种,简直就是小白鼠,研究者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取下器官,进行各种极限测试,但他们和手术台上的分明就是同类,一想到这一点就令人毛骨悚然。

    弗罗斯特大概能想象路明非的未来,一旦坐实危险混血种的身份,等待他的就将是太平洋岛屿监狱的一间囚室,他的下半生将在无止境的注射剂和束缚衣下度过,或许到了那时,比起如植物人般悲哀的死去,在手术台上为研究献出生命这样的结局要更好一些。

    当然,弗罗斯特不认为路明非会束手就擒,他或许会反抗,不服从听证会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下的判决。

    以S及的战斗力大概也能做到这点,说起来,尽管路明非是毫无疑问的昂热这一方的人,他的立场与昂热高度一致,但打从心底里弗罗斯特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毕竟又有哪个掌权者不喜欢一把锋利的刀呢,只可惜这把刀不属于自己,既然不属于自己,弗罗斯特只能忍痛毁去。

    而且,无论路明非服不服从判决,昂热的都不可推卸,他竟然把一个危险混血种评为S级,甚至放任他加入卡塞尔和密党的未来们在同一片校园生活学习,显然昂热已经疯了,对于龙类的仇恨使他丧失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渎职行为,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比如,交出卡塞尔的权利。

    事情很顺利,一切都在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弗罗斯特对最后的结果也充满信心,他知道所罗门王肯定会做出他希望的判决,毕竟所罗门王代表的不是个人意志,而是整个教授团,至于卡塞尔的教授团,弗罗斯特相信他们不会忘记用于研究的经费都来自于谁。

    更何况,昂热的自大为这个计划补完了最后一块拼图。

    弗罗斯特看了眼把自己塞在椅子里正在打瞌睡的副校长先生,有这位大师在对面,何愁胜利不会属于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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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之武圣路明非介绍:
穿越到高武世界的路明非,被人视作习武奇才,修成了天下第一后回到龙族世界。
他已经不是那个衰仔,曾为天下第一,被武林中人尊称为阎罗的路明非,哪怕没有龙血,也紧握了至强至暴的权与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阴谋和欲望,都只是小丑罢了。
“楚师兄,要向奥丁挥刀么,跟我习武吧。”
“凯撒,要反抗家族么,跟我习武吧。”
“绘梨衣,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是哪里,天空树么,我们一起开家小店怎么样,别怕,绘梨衣才不会死,有我在呀,习武就好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校长室里红茶飘香,路明非看着昂热。
“校长,我将开创新的时代。”
他说。
PS:穿越到高武的剧情只是第一章,第二章就回到龙族世界,时间点是文学社聚会。
PS2:回来后路明非需要重头修炼,保留高武的记忆,高武世界力量体系参考武道宗师。
PS3:官配路明非和绘梨衣,楚子航和夏弥。
附读者群号,九州:
835788966
此处夏猫频繁出没。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族之武圣路明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族之武圣路明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