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敌人入城了
这两个黑衣人就是李子唐和无崖。
高险峻滑的城墙根本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密布的军兵也无法使他们却步。
很快,他们便非常利落地窜上了城墙,虽然他们做的无声无息,但是,由于城头上排满了军兵,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
“敌人入城了!”守城军兵大声喊叫,并且敲响了警钟,将静寂的神都的夜色给打破了。
双方之间发生了一些打斗,不过,他俩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守城军兵发生了极大的损伤。
这时,正在沿墙巡视的殷周听到一阵打斗的喧哗之声,他急忙带着手下的亲兵,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跑而去。
不过,当他赶到事发地点,李子唐和无崖已经从城墙飞跃而下,消失在城里的黑暗的街巷之中。
站在城墙的垛口,殷周大睁着眼睛向夜色迷蒙之中的神都眺望了一会儿,一边在心里思忖:“敌人这时潜入城中,目的是什么呢?莫非是刺杀皇上?要真是这样,他们只能算是自己找死,因为皇宫拥有整个大周最强大的力量,高手如林,哪怕顶尖高手进入皇宫,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虽然殷周对于皇宫的守卫力量一百个放心,且守卫皇宫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不过,作为一个受到皇上信重的将军,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敌人入城的消息尽早传递给羽林卫,以便他们提升戒备。
神都的军情消息传递速度是极快的,因为有着遍布神都的望楼,不过到了晚上,这些望楼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在皇宫仅有四座望楼,皇宫之内消息的传递只能靠步行。
殷周立即命手下的传令官,骑马驰向皇宫,把这一紧急军情火速传送给羽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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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崖,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到弩车,将之破坏,我进宫去杀了张麟那厮!”
“公子要万分小心!”
进入神都之后,李子唐与无崖于某个黑暗的街巷之中,分开了,各自向不同的方向疾奔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黑衣人,如同敏捷轻柔的猿猴,在守卫极其严密的皇宫大殿之间,轻灵地窜来窜去,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一个禁卫发觉他的行踪。
他就是准备入宫刺杀张麟的李子唐。
李子唐的到来,标志着张麟的厄运开始了。
不过,到了皇宫之后,李子唐没有马上赶往正阳宫展开行刺,而是直接奔向尚宫局,那儿,在他的记忆之中,是美丽的女官上官婉儿所住的宫殿。
自从上次在黑暗的殿梁之上偶然遇到上官婉儿,见到那双黑色的灵动的眼睛,他就忘不了,好像着了迷似的。获悉那双美丽的眼睛的主人是才华横溢名扬四海的上官婉儿之后,李子唐更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阻隔,这种喜欢没有变淡,相反,变得更加热烈,难以遏止,让他眠思梦想,念念不忘。
今天在战场上列阵时,当武则天带着一般臣僚宫女登上城楼时,他曾经竭尽目力,向城楼注视,想要看一看久违不见的上官婉儿。
由于李败德安在朝中的亲信都被调离重要岗位,因此关于朝中和宫中的事情,要传到李败德的叛军之中,需要间隔相当长的时间。
上官婉儿被秋霜所代替的消息,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她被打入地宫,则是极度的机密,身在叛军之中的李子唐哪儿知道?他心里想,不论上官婉儿是不是后宫女官之首,她总是武则天身边的女官,出入之时跟在她身边那是理所应当的。
当时,距离相隔太远,他看到在武则天身边有几名女官,便以为上官婉儿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哪一位才是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
后来,战事一开,他兴奋激动地拍马冲上前,希望靠近城墙,以便更清楚地看清上官婉儿的娇容,只是他不能如愿。
这一次,他之所以主动请缨入都刺杀张麟,其中也带着一种私心,要趁便见上官婉儿一面,如果能把自己的心思向她表达一二,那将是更加美好的事情。
在进入皇宫之后,他心情欢快而雀跃,第一时间奔往尚宫局,好像回到自己久违的故乡似的。
他曾经几次进入皇宫,对于皇宫的路径非常熟练,很快就到了尚宫局之内。
然而尚宫局之中空空如也,除了在宫门外值守的几个禁卫之外,没有宫女,更没有上官婉儿,异常的寂静,甚至还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一般。
秋霜被擢拔为尚宫之后,并没有迁居尚宫局,而是仍然留居在尚工局。
见到此中情景,李子唐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或许上官婉儿正在上阳宫陪伴武则天,所以他便在尚宫局里面等了一会儿。左等右等,都不见上官婉儿回来,甚至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回来,这让他非常诧异。
虽然知道上官婉儿很有可能在上阳宫,但是他是不会去的,他知道那儿的守卫是整个皇宫最严密的,高手如林,有御前太监武常,有首席侍卫凤凰,还有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他要到上阳宫走一遭并不难,哪怕惊动了武常等人,他也可以潇洒地脱身而去,但是要完成刺杀张麟的任务就变得不可能了。
这一次,他最主要的任务是刺杀张麟,在完成主要任务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因为两军对敌,事关千钧,不能儿戏。
久等上官婉儿不至,李子唐只好暂时压制内心的思念,窜出了尚宫局,飞快地扑向正阳宫,先把刺杀张麟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但是,他又扑了一个空。正阳宫与尚宫局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也是空空如也,异常的清冷,只有在宫门之外值守的几名禁卫。
张麟被打入寒宫的事情,在后宫人尽皆知,但是在皇宫之外则是一个秘密。后宫所发生的变故,除非消息极其灵通的人士,一般的人是无从得知的。
李子唐所知道的张麟的住所是正阳宫,至于后者换了住所,他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太邪门了!李子唐觉得非常惊诧。
第四百三十八章 地宫在哪儿?
寒苑。
明火执仗地探视过上官婉儿之后,张麟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一方面担心武则天听闻此事之后,会龙颜大怒,从而加大对上官婉儿的惩罚,另一方面,他忧惧秋霜知道此事后,会因为害怕她的蛇灵身份暴露,而提前做出于朝廷或者于上官婉儿不利的举动。
不过,他的行为业已做出,无法挽回,后果如何,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只能听之任之。
夜色非常的寂静,武则天没有来寒苑,让张麟感到自己的小聪明发挥了一丁点作用。
他没有马上服用大还金丹,虽然他有些迫不及待。按照汪之问所告知的服用注意事项,在清晨和身体强健之时服用,才能将大还金丹的效果发挥到最佳。他只有一颗,必须将其效力全部发挥出来。因此,他就算再急迫,也必须等,等到明天早晨,以最佳的状态进行服用。
穿上铁甲,在昏暗的月光的照耀下,继续负重奔跑。
亲眼见到莽青松和小梅拥有那么高超的能够踏叶飞行的轻功时,张麟提升自己实力的急迫之心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境地,他恨不得马上就能在背上插上双翼,能够在整个皇宫乃至神都来去自如。
负重奔跑的训练方法,看似笨拙,跑起来也着实累人,但是效果相当明显,张麟的体能得到了提升,一纵可以跳上六七尺的高地,因此,为了得到更大的提升,他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不断地跑着。
奔跑了无数圈后,张麟累得精疲力尽,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大汗淋漓,将他身下的地面打湿了,他的眼睛两边也布满了汗水,使得他的视线变得极其模糊。
在他的视线的尽头,是布满星星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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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正阳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幽暗假山,在夜色之中如同一头蹲着的巨虎,让人看来不免心悸。
一名内侍提着灯笼,从远处走来,到了假山附近,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在旁边跃动,仿佛是大猫投射在假山上的影子,又好像是魅影在飘移。
他有些恐惧起来,一颗心在急速跳动,他加快了脚步,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在内侍嘴里叨叨着慌慌张张地大步向前走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如同一只敏捷轻灵的大猫,从假山后面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这内侍的身后,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并且用极其严厉的声音低声喝道:“别动!”
这黑衣人蒙着面,眸子极其明亮,带着凶狠之色。他就是李子唐。
被冰冷的剑刃压在脖颈儿上,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接透入心房,那内侍知道碰到刺客了,吓得浑身筛糠,他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怎么老是遇到刺客,上一次他也在假山后面遇到梅花针刺客,侥幸没死,那刺客把他打晕,剥了他的内侍服,扮装成他的样子,去骗取了春香,把春香割了耳朵,使得他事后他受到杖责,差一点没把屁股打烂。
没承想,被打烂的屁股没有好几天,他又遇到刺客。在惊恐之中,他并不能分辨这刺客就是当日的同一个刺客。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连忙哆哆嗦嗦说道:“大侠饶命!”
“告诉我张麟在哪儿!”李子唐冷声说。
“张麟?你是说罡烈公吧,他被打入了寒宫。”那内侍战战兢兢道。
张麟又被打入寒宫了?李子唐觉得很奇怪,并且敏锐的觉察到得这事有反常,一个被李败德及叛军忌惮万分的人,怎么说打入寒宫就打入寒宫呢?上一次,张麟被打入冷宫,好像是因为与上官婉儿有关系,这次被打入寒宫,是不是也与她有关?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不妙,轻喝一声,问道:
“快说,他为什么被打入寒宫?”
那内侍磕磕巴巴道:“他与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厮混,皇上震怒,一气之下,把他褫夺了爵位,打入了寒宫。”
事情真的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李子唐气不打一处来!这该死的张麟,居然如此无耻,如此粗鲁,自己不检点,把上官婉儿也拉下了水!他气得跳脚,恨不得立即宰了他。不过,眼下他更为关心上官婉儿的安危,不禁在手上加重了一点力气,使得那内侍的脖子被割破了,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大侠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内侍惶惧万分地叫道。
李子唐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喝问道:“上官婉儿呢?”
“她被打入了地宫!”
听到上官婉儿遭受这么严厉的惩罚,李子唐心里的怒气更加盛烈了,要杀张麟的心也更加强烈,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气,把那内侍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死神已经降临到他的头上似的,他垂着头,一声不敢吭,深怕触怒了死神。
不过李子唐并没有对那内侍怎么样,甚至对于张麟的滔天的怒气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他觉得眼下还是应该到地宫见一见上官婉儿,然后再去将那姓张的小子先暴打一顿,而后用残忍的方式进行斩杀。
“地宫在哪儿!”
听了这话,那内侍心里升起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因为,刺客这么问,说明他意在别处,他连忙激动地用颤抖的手指着西北方位,用不太利索的声音一五一十地指点道:“地宫在那个方向,在禁苑之麋鹿苑的边上。”
为了保命,那倒霉的内侍把地宫的方位说得非常清楚。
啪~
李子唐抬手一掌,把那内侍打晕,拖进了树丛之中,并且把他的灯笼吹灭,而后向着西北方向兔行蛇伏,飞也似的窜了过去。
越往前去,防卫越薄弱,因为后宫的西北方位,属于冷宫和禁苑的范围,那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需要保护。
当然,这种薄弱是从顶尖高手的眼光看去的,要是普通的高手,在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跑不出十步,必然被驻守在各个重要节点的禁卫所发觉,从而被格杀。
按照那内侍的指点,李子唐非常顺利地找到地宫所在的位置。当他站在地宫的门口,他心里有一点失望,因为这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
噌~
李子唐脚尖点地,一跃而窜上了地宫低矮的屋顶,掀开一块琉璃瓦,俯身向屋内观瞧。
第四百三十九章 送金子
夜还不太深。
在地宫的屋子里,有一年老内侍和半老宫女。
老内侍叫富喜,是前朝的掌案太监,被贬谪到禁苑,负责看守地宫。那半老宫女叫葵画,也是前朝宫女,她的职责是给关在地牢之中的人犯送膳食。
他们两个同病相怜,又在一起共事,便搭起伙来,共同过生活。
这时,富喜和葵画都还没有休息,两人坐在塌上,在他们中间,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堆放着许多金锭,数量足有十块,有大有小,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莹莹的色彩。
“看来我们要发达了!”葵画看着金锭,眼睛里不时地闪烁着兴奋愉快的光芒。
“没想到上官婉儿这么值钱!自从她被关入地宫之后,不断地有人送金子给我们,不仅有慷慨的罡烈公,还有非常大气的秋霜大人。她真是我们的财神。”富喜喜眉笑脸道。
秋霜送的金锭比张麟的还多,因为准备关入地宫之中的人都被她提前调换过!要办那么大的事情,没有足够的金银,是办不到的。当然,人犯被调换的事情,富喜和葵画都不知情,要不然,他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坦然,因为当时,他们被巨量的金银支开了一小会儿。
稍微听了一耳朵,李子唐便知道,上官婉儿的确被关在此处的地牢之中,只是他不知道地牢的入口在哪儿。
他从屋顶一哈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然后上去一脚踹开了门。
“你是谁?”富喜和葵画尖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金锭包起来,好像怕被人看到似的。不过,当他们看到来者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时,他们又开始担心金锭被人抢了。
“别怕,我来给你们送金子的!”李子唐眼中浮现和善的笑意,态度平和地说道。
“给咱家送金子,为什么?”富喜虽然,但是不傻,这个黑衣蒙面明显就是强盗或刺客的打扮,不来抢他们的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反过来给他送金子?
李子唐呵呵一笑,幽默风趣地说:“给你们说的明白一点,这金子被我看到了,就是我的,不过今天我心情很好,不拿走了,这不就等于我送了你们这么多金子么?”
“滚!”听了这番蛮不讲理的话,富喜当即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从塌上纵身而起,两脚如锤,带着风声,迅猛无比地踢向李子唐。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有着丰富的后宫经验的老内侍,富喜稍微想想就明白,这黑衣蒙面人能够从羽林卫极其严密的防守之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必然武功高强,他要先发制人,将这黑衣蒙面人制服。
隔着很远的距离都感受到富喜脚上传来一股有力的阴寒劲气,李子唐立即判断出,这老内侍的武功非常不俗。
他急忙闪身退出到屋外。
噌~
富喜一脚踢空,落地后一个弹跳,身形再次腾空,两只脚轮番踢动,向着李子唐的心口位置大力踢了过来!
李子唐没有再后退,他迅速出拳,迎着富喜踢来的脚猛烈击打了过去。
砰~
两人的拳脚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李子唐向后倒退了两步,而富喜的身形也向后倒飞了几步,只见他在半空中来了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落在地上。
李子唐皱眉,他觉得碰到劲敌了。他心里纳闷,在这人迹罕至的禁苑,怎么会如此强大的高手?这太诡异了。
富喜的武功的确很高,作为一个受命看守没有禁卫把手的地宫的唯一内侍,武功不高,怎么看守?再说,他还是前朝的掌案太监,身手虽然没有武常那么高超,但是也低不到哪里去。在整个皇宫的所有高手里面,他的武功绝对可以排进前二十。
“有两下子!”富喜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摩了摩拳,擦了擦掌,用颇为友好的语气说道,“咱家跟你切磋一下,你如果赢得了咱家,我那些金子就都送给你!”
富喜空有一身武功,但是鲜有机会施展,今天碰到高手,岂能不切磋一下就放他走。为了切磋,他也是舍得花钱。反正这些钱都是别人送来的,所以他一句话就要送给李子唐。
李子唐听了,嘴角勾起一个鄙夷的笑,这阉人,武功如此之高超,眼睛却只有金子,实在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怪不得会被安放在这鸟不拉屎的无足轻重的地方。
“阉人,你以为我是来抢金子的吗,你错了,我对你的金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问你,上官婉儿是关在这儿吗?”李子唐没好气地说。
富喜嘻嘻一笑:“小子,咱家刚才那话是试探你的,咱家早就知道你的目的,是冲着上官婉儿来的!”
“既然你知道了,很好,那我告诉你,我要见上官婉儿,你是让见还是不让见?”
“你若是赢得了咱家,咱家就可以带你去见她,你要是输了,嘿嘿,那咱家就把你与她关在一起!”
“这么说来,上官婉儿我是见定了!”
“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两人拳来脚往,打了起来。
周旋了十个回合之后,没有分出胜负。
终于碰到对手,富喜兴奋地嗷嗷叫。
嗖嗖嗖~
就在这时,李子唐突然倒退十余步,而后一扬手,向富喜打出了十几枚梅花针。
因为他今天进宫的目的不是来切磋武艺的,而是探视上官婉儿,然后还有刺杀张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这阉人玩下去。因此断然使用暗器,而且,使用了大量的暗器,以期毕其功于一役。
正在兴头上的富喜见十几枚梅花针如果飞蝗一样突然袭来,锁定了他的周围,他的脸色立即变了,瞳孔紧缩,急忙闪身躲避。
大部分梅花针被他躲开,擦着他的身体两侧射空,不过还是有一枚没能躲过,噗地一声,射在他的腿上。
富喜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后摇晃,差一点摔倒在地。
李子唐如同扑食绵羊的饿狼一样,身形大力一纵,刹那间临近富喜,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你不讲规矩!”富喜不满地大声抗议。
李子唐一脚踏在富喜的身上,声音冷冽地说道:
“老阉人,要比试,小爷以后再陪你,今天小爷没时间陪你玩。你赶紧带我去见上官婉儿!”
李子唐用绳索把富喜和葵画都捆绑了起来,从他们身上搜出一串钥匙,他用其中一个钥匙打开了通向地牢入口的门,然后带着忐忑不安和雀跃欢喜的心情走下楼梯,去见上官婉儿。
第四百四十章 我是来救你的
寒苑。
在前院的井沿四边,竖着四根粗大的竹竿,在离井沿之上六七尺高的位置,架着一个直径超过三尺的原木所箍成的木桶,箍木桶的金属圈在月光下,闪耀着铁灰色的光辉。
在离井沿一丈远之处,摆着一副木头做的长条凳,凳子的下面,有两条横杆,横杆中间支着一副轴辘,轴辘上密密匝匝地缠绕着铜丝。
铜丝从轴辘的两端伸出,一直伸展到高悬于井沿上空的木桶之中。
卢骏异正骑在木凳上,双脚它在从轴辘上凸出来的踏板上,不断地飞快地蹬动着。
慢慢地,有灰色的水汽,从井沿上空的木桶里冒了出来,向朦胧的夜空之中升起,弥漫。
卢骏异这是在发电烧水。
不一会儿,桶里的水烧热了。
卢骏异停止了蹬踏,起身走到浴房,拧开了从窗户外面伸进来的竹管上的一个阀门,热水从竹管里奔腾着,流入了放在窗口地面上的大浴桶之中。
他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种奇特的中草药,有灰不溜秋的球状的,有带倒刺的杆状的,有晒干了藤状的,有白色的切片,有干枯了的花瓣叶柄,还有各种黑色的颗粒以及红色的粉末,一种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连远在后院的张麟都闻得到,只是后者太疲累了,闻到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藤状的为鸡血藤,干叶状的冬灵草,花状的为苏合香,粉末状的为硫磺,等等,还有些不知道的药草。
将所有中草药依照一定的次序先后倒入浴桶之中的热水里,球状的,杆状的,和藤状的,迅速沉底;颗粒和粉末缓缓的融化于水中,干枯的花瓣和叶柄,遇水之好,立即展开,重新恢复了鲜花嫩叶的样子,漂浮在水面上。
卢骏异手拿一根木棒徐徐搅动浴桶之中地水,整个浴桶里的水变得相当的浑浊,看不见底,只看见漂浮在水面的红色花瓣和绿色叶子,宛如落满了花叶的浑水之中的池塘。
一切准备就绪后,卢骏异走到后院,把张麟请到浴房之中,让他进浴桶之中泡浴。
张麟看到浴桶之中的水浑浊得好像混合了牛奶和泥水一般,上面还漂着花,浮着叶,不禁奇怪地问道:“这水如此浑浊,叫我如何洗渝?”
“这是洗筋液,不浑浊就没有功效。”卢骏异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洗筋液?”张麟诧异。
“对的。”卢骏异自豪地回答,“这是我用不下十种中草药配制而成的药汤,经常在这种药汤中浸泡身体,可以让你疏筋壮脉,脱胎换骨。”
听到脱胎换骨几个字,张麟心中大喜,这么说来,这药汤绝对是好东西,他知道,卢骏异出身于名门,又跟从名师,对于这种有利于疏筋壮骨的配方自然会有所经历和掌握。
他复出之后,他们重新能够支配属于他们的金银,自然容易搞到各种药材。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迫心情,连忙将衣服甩开,一步跨进浴桶之中,整个泡在洗筋液之中,很享受地把头搁在桶沿。
刚开始,这药汤除了气味难闻,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泡的时间长了,张麟渐渐地感受到药效在丝丝地从他地毛孔之中侵入他的体内。在泡进药汤之前,他的腿,腰,和背都极其酸痛,好像会随时断裂似的,泡了一段时间后,他身上的疲累和酸痛好像都被药汤带走了,他感到非常轻松惬意。
看来,这洗筋液还真当管用!
~~~
地宫。
地牢之牢房之中。
烛灯摇曳,光线微弱。
上官婉儿没有在地上写字,而是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草堆之上发呆,眼中空洞地望着地面。
虽然牢房之中的处境并没有发生一点改善和变化,但是她的心里却变得时甜时苦了起来,她滑嫩而美丽的脸上时而洋溢着幸福喜悦的微笑,时而滑下心痛遗憾的泪水。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张麟冒着极大风险到地牢之中的探望。在她看来,张麟要不是在心里极其牵挂他,怎么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看她呢。
要是他有办法带她离开,离开皇宫,离开神都,离开大周,到任何地方去都可以。她已经准备好,对于皇宫乃至神都不再有任何留恋。
据她所知,张麟通突厥语言,波斯语,还有拂林语,往西域去,生存是不会有任何困难的。
到了西域地带,她的才能可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她可以像文君一样当炉卖酒。
两个人互相热爱,互相依赖,互相护持,或隐身于山林,或寄身于市井,或浪迹天涯,这也是一种美好的生活,虽然不会轰轰烈烈,但是必然是缠缠绵绵。
想到美好的未来,她不禁有些欣喜起来,眼睛之中尽是憧憬的光芒,神思飘荡,飞到了遥远而神秘的西方。
正在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了下楼梯的沉重的脚步之声,不过,上官婉儿的整个心思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的神往之中,没有注意到这脚步之声,直到一个俊朗挺拔的黑衣人出现在牢房的铁门之外,她还是没有觉察到。
上官婉儿向来敏觉,但是,自从被关入地宫之后,她的敏觉性便得到直线的下降。因为,处于永远难见天日的地宫之中的人,是用不着担心有人向她行刺或者陷害的。
站在铁门外的黑衣人正是李子唐。他隔着铁栅栏,清澈的眼睛大睁着,用热烈的爱慕的眼光看向牢房之中的上官婉儿。
她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典雅,那样的美丽。
他的心完全醉了,沉了下去,沉到一条不可逆转的河流里去了。
“美,太美了!”他禁不住喃喃低语。
他的声音把上官婉儿惊醒,她蓦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向铁门外,隔着铁栅栏,他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她,不由得站了起来,轻叱道:“你是谁?!”
在李子唐看来,上官婉儿那道目光如同一道绚丽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沉寂的心。他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不由得腼腆地低下了眼睑,柔声细语说道:
“我是来救你的!”
他嘴里这样说着,丁零当啷地拿出那串从富喜身上搜出来的钥匙,迫不及待地插进挂在牢门上的锁孔,一阵乱拧,恨不得立即将那美丽的姑娘从幽暗的牢房之中拯救出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救我?”
上官婉儿蹙眉看着李子唐,诧异地问道。她自小做过很多次刺客,对于大情小况都非常警惕,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此人是秋霜派来杀她灭口的。
数日前,秋霜曾在地牢之中肆无忌惮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道出了她的毒辣的阴谋陷害,几日之后,她心里产生了惧怕,所要来杀人灭口了,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婉儿姑娘才气纵横,国色天香,闻名天下,小生心里仰慕不已。听闻姑娘被打入地宫,我心里非常的着急,所以,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想要把你救出去,脱离这阴险小人便步的皇宫,远离残忍的不讲恩情的暴君。”李子唐用诵诗一样的声音动情地说道。一边还在不断拔钥匙拧钥匙,然而,那串钥匙之中没有一个钥匙能将门锁拧开。
上官婉儿摆摆手,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你别浪费心机了,这牢房的钥匙在皇上身上,除了皇上,谁也不可能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把最后一个钥匙试了,还是没能将牢门打开,李子唐失望了,也相信了上官婉儿所说的,这牢门的钥匙在皇上那儿,不在富喜身上。
李子唐不再拧钥匙,而是站在铁门之外,隔着冰冷的铁栅栏看着美丽的上官婉儿,温声安慰道:“放心,哪怕钥匙在暴君那儿,我也会想办法把救你出去的!”
“别!”上官婉儿伸手打断了李子唐的话语,语气冷冷地说,“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谁救。你走吧。”
能近距离见到上官婉儿,李子唐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她的冷淡态度,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用热烈的眼光注视着上官婉儿,关切地问道:“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那个张麟吗?一会儿我去宰了他为你出气的。”
听李子唐提到张麟的名字,而且还扬言要杀他,上官婉儿立即用很坚定的语气说:“打住,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黑衣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地宫,说明他的武功极其高强,而张麟身处寒苑,身边缺少侍卫保护,要是遭到他的刺杀,那就不好了。所以上官婉儿,才会如此坚定地为张麟进行辩解。
不管张麟是不是祸害上官婉儿的真凶,李子唐都会去杀他,而上官婉儿为张麟的极力辩解,则让他心头的杀意更盛,他不动声色,又问:“不是他,那么,应该是春香陷害你的。”
“春香?你为什么这样说?”上官婉儿不无诧异地问道。
李子唐用夹杂着气愤和激动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春香一直很恨你,以前也害过你!你知道春香为什么会失去一只耳朵吗,是我割的!我曾警告过她,离你远一点。没想到,她还是变本加厉,把你害得更惨!我一定饶不了她!”
直到这时,上官婉儿才知道春香失去耳朵的原因。以前她还纳闷了,失去耳朵之后的春香怎么突然对她友善了起来。原来是眼前这个黑衣人对她进行过威胁。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在暗中帮过自己,但是,上官婉儿仍然对他没有好感,因为她同时也知道,他就是梅花针刺客。她并没有为春香进行澄清,而是没好气地说:
“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走,不要再来!”
李子唐迟疑了一下,在那个瞬间,心里有一种冲动,把思考很久想对上官婉儿讲的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但是,他的喉咙蠕动,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了,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低声喃喃道:
“那你多加保重!”
对于李子唐的殷殷嘱托,上官婉儿没有任何回应,对于前者的热烈仰慕,甚至还给予了非常冷漠的应对。
但是,李子唐心里对此没有任何芥蒂,甚至反而似乎感到心满意足,因为,他想看望上官婉儿,他已经看过了,他想跟她说话,他也已经说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何求?
神色摇荡地离开地牢后,李子唐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拉下,把自己的面容展露给上官婉儿看,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等于到现在,上官婉儿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日碰到,她还是不认识他。
他摇头叹气,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有心返回地牢向婉儿展露真容,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锣声,以及搜索刺客的吆喝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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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
张麟明目张胆地进入地宫探视上官婉儿,这消息如同会走的风一样,如愿以偿地吹到了武则天的耳中。
“竖子,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听到这个形同挑衅的消息,武则天暴跳如雷,整张脸都扭曲了,眼睛里喷射出嫉妒和愤怒交织的火焰,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张麟的胆子太大了,太肆无忌惮了,居然做出如此无状的举止,要是换在平时,她绝对饶不了他,然而,她想到今日被李败德所围困的神都的危状,以及张麟一出而击退叛军的功劳,狂燥的怒气便冲向了另外的目标。
怒气这东西,有时候如烟似雾若火,是不可控制的,而有时候则如同羽毛箭,可以掌控,收发自如,想往哪儿射就往哪儿射。
此刻,武则天心里滔天的怒气从火焰化成了利箭,正阳宫里的花瓶、香炉和那些摆设都遭了殃,凡是她目光所及和手脚够得着的,都无法保持完整。甚至连向她禀报消息的宫女宦官,也挨了她的脚踢。
一直侍候在龙案左右的武常和秋霜,都没有吱声,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甚至会招来武则天的打骂。
摔打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武则天的怒气才渐渐平息,颓然倒在龙椅上,像一头受了伤的雌猫,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殿门之外,身上时而发出颤栗,好像很冷似的。
张麟刚刚复出,就大肆张扬地探视上官婉儿,这种举动,大大地出乎了秋霜的意料。
地宫是一个禁地,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敢轻临?再说,张麟与上官婉儿之间地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他怎么敢去地宫探视,而且还不避嫌讳的,他这么做,难道不要命了么?
现在的张麟让秋霜看不透,在看不透的同时,她心里开始为自己担心了,因为她不用想便能猜得出,上官婉儿一定把她的秘密和阴谋告诉了张麟。
知道她的密谋之后,张麟会怎么对待她呢?向皇上揭穿她的身份,或者直接找她进行叱骂和对质?
从此以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不会走向决裂?
她无法再想下去。
她觉得她应该做一些什么,对于即将破裂的关系进行修补。
“皇上,这个消息未必属实,臣愿意去寒苑走一趟,找罡烈公问个明白。”在武则天的怒气稍微平息之后,秋霜轻轻走到龙椅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不必了!”武则天用袖子摆了摆,有气无力地说道。
从此刻开始,对于武则天来说,张麟已经成了极其憎厌之人,她没有心情再临寝他,至于他的性命,因为他还有一点用处,所以暂时留着,让他为朝廷效力,尽早将弩车打造完成,早日将叛军平定,还神都以安静和宁定。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杀你的人
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绕着上阳宫和藏兵楼巡视一圈,回到营帐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见一名羽林卫禁卫飞奔而至,语气急促地说:
“殷周将军急信!”
“讲!”
李多祚抬手一招,让那禁卫上前说话。
那禁卫喘了一口气:“殷周将军的信使说,敌方有两位高手缒城进了神都,他怀疑这两名高手很有可能潜入皇宫,行不轨之事。请大将军多加戒备!”
到了夜间,所有人都不能随便入宫,所以,殷周将军的信使,哪怕有万分紧急的情报,也只能通过羽林卫进行转述。
李多祚皱眉沉吟。眼下乃多事之秋,风声鹤唳,杯弓蛇影,皇宫的防卫比以前严密了数倍,哪怕这样,极其细微的风声,都会让他紧张起来。
接到殷周的急信,李多祚怎敢掉以轻心?他立即命手下的中郎将、郎将、左右郎将,全部行动起来,除了对上阳宫加强戒备之外,还要对整个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进行严格而仔细的巡逻,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鸣锣示警。
负责巡视皇宫西北防卫的是一位羽林军的郎将,叫钱非,本是谦字营的队正,桓斌调往千牛卫后不久,他被提拔成郎将,接替了桓斌的职位。
在巡逻之时,他听到从西北禁苑方向传来打杀之声,便带着一队羽林禁卫匆匆地赶往禁苑,最后来到地宫,发现富喜和葵画被绳索捆绑着背对背坐在榻上,嘴里都塞着一团破布,他便呛啷一声抽出佩剑,手起剑落,将绳索咔嚓一下砍断,同时用严厉的声音问道。
“刺客在哪里?”
富喜伸手将堵在嘴边里面的破布扯了出来,然后发出一阵干呕,最后沙哑着嗓子说道:“已经跑了!”
“刺客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富喜摇头,他没有说实话,不然的话,就会暴露他有时间与刺客打斗而没有对外示警的过失。
“你这老东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钱非鄙夷地骂了一句。
富喜怒视着钱非,手指握成了拳头,很想发作,把后者打出去,不过,他想到地宫出了事故,他应该低调一点,所以他忍住了。
“走!”钱非带着禁卫匆匆地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地追赶刺客。
“从冷宫方向传来打斗之声!”一名耳朵极其锐利的禁卫突然扭头看向寒苑的方向,奇怪地说道。
“有吗,我怎么没有听到。”另外的禁卫把手支在耳边听了一会儿,摇头道。
“不管有没有,咱们赶紧朝冷宫方向赶去。”钱非侧耳听了听,也没有听到打斗之声,不过,他作为新任郎将,积极性非常高,对于任何异常都不会放过。
从钱非等人所在之处到冷宫尚有一里的距离,他们就算全速奔跑,也需要一点时间。
~~~
寒苑。
张麟整个身体还泡在药桶里,享受着奇药给他带来的异样感受。
随着浸泡时间的推移,他好像看到身上地疲劳在迅速被抽走,也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筋脉在如同蚯蚓一样扭曲跳动,甚至还听到骨骼在咔咔地生长的声响。
“骏异,这洗筋药真是好东西,我明显地感受到筋脉和骨骼的变化!”张麟兴奋地说道。
“那是自然,因为我自小就是泡着这洗筋药长大的。”坐在浴桶旁边的卢骏异得意非凡地说道。
“这药的配方是你家祖传下来的?”
“不是,是我师父给我的配方。”
张麟突然好奇地说:“能跟我说说你那世外高人师父吗?”
卢骏异的脸上浮现着崇敬之意,微笑道:“除了涉及师父的名讳和居所的,其它的我都可以跟你说。”
随后他以充满感情的语气,向张麟讲述了许多关于他师父从龙打天下,以及退隐山林,除恶扬善的有趣故事。因为没有名字,所以,这种故事,在张麟听来,可以套用到很多隋唐时期的英雄人物身上,比如秦琼,王伯当,单雄信,侯君集等等。但是要具体落实到哪个人物身上,很难。
按照卢骏异所述的,他师父虽然随着太宗打过江山,但那时他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所以不可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些英雄。或许是那些隋唐英雄人物的手下,也未可知。
“你师父真是神仙一般的世外高人!”张麟以充满敬意的口吻赞叹道,随后又微笑着央求,“再给我讲讲你师兄李元芳的事迹吧。”
一提起李元芳,卢骏异立即变得神采飞扬:“我师兄李元芳,那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英雄人物。。。”
刚说到这儿,一名黑衣人盛气而来,排闼而入,进入了大殿之中,接近了张麟他们所在浴房之门口不远处。
一向惊觉的卢骏异,因为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畅意的讲述之中,没有注意到刺客的进入,直到刺客出现在离他们不到二十步远,强烈的杀意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都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走路所带起的阴风使得殿内的烛光大幅地摇曳,这时他才遽然心动,猛然抬头,用锐利地目光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黑影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在门对面地墙壁上迅速闪过,他情知有不速之客到来,便于第一时间,身形如同脱兔,迅捷无比地冲了出去,将黑衣刺客给堵在浴房门外。
“你是谁?!”卢骏异暴喝出声,一股强大的气势骤然爆发。
“杀你的人!”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一扬手,打出了十枚梅花针,这十枚梅花针,其中五枚打向挡在门口的卢骏异的周身要害,另外五枚则从卢骏异的身旁射向浴桶之中的张麟。。。
卢骏异的炯炯有神的目光略微一瞬。
要躲过五枚飞针,对于武功高强身手敏捷的卢骏异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眼下,他不能光顾躲闪,同时还得保护泡在浴桶之中的一丝不搭的张麟,而他自己也是赤手空拳,手上什么都没有,如何阻挡射向浴房里面的飞针?用手去接吗,而他只有两只手!哪能同时接十只飞针?!
现实的危险,对于卢骏异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考验和严峻的挑战。
在火烧眉毛之际,一条闪着银光的链子突然从卢骏异的身上窜了出来,掀起一股哗啦啦的声响,在他面前盘旋飞舞了一圈,叮叮当当几声,射向他的五枚飞针以及绕过他射向他身后的另外五枚飞针,都被一一打转方向,如同天女散花一样,向四外飞射。
其中三枚还掉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向,转而射向他的主人。
这还没有完!
那条银色链子继续向前游动,如同一条暴怒的眼镜蛇一样,向着李子唐的咽喉撕咬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危险不期而至
李子唐满以为,一出手就能击毙张麟,没想到这位护卫如此悍勇,于一瞬间从手无寸铁之人变成了强悍武装者,并且向他发起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攻击。
他大骇,急切之间连忙倒退,他的身形如同受到风阻的树叶一样,翩然后扬,落在殿外的院子里。
噗噗~
那三枚射向李子唐的飞针,深深地扎在墙壁上,在墙上打出了一个品字形的图案。
刷~
只见卢骏异如影随形跟上,链子哗啦啦地挥动着,发出极其耀眼的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带着凌厉的攻击啸声,横着扫向李子唐的立身之地。
挥剑成河!
李子唐急忙来了一个旱地拔葱,整个身体冲天而起,一瞬间腾起到两丈多高的空中。
河出伏流!
卢骏异手腕一抖,链子在扫到李子唐脚下时自动转弯,自下而上,抽向半空之中的李子唐。
见势不妙,李子唐急忙于空中抽出腰间佩剑,俯身向下,以剑格挡带着厉啸犀利的银链。
铛~
一声清脆但不很响亮的撞击声,从两件兵器交集之处传出。
下一刻,那链子如同长了嘴巴一样,在碰到剑身之时,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几圈,将剑给死死的缠住了。
卢骏异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那一日,他就是这样被莽青松的软鞭缠住了剑,现在,他以这样的方式,缠住了刺客的剑。
他将力气快速运转到手臂上,用力一甩,使得链子终端的李子唐如同疯狂的轮子一样,绕着他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在与卢骏异对了几招之后,李子唐的心神非常的震撼。他没有想到张麟的手下有这么厉害的护卫。他并不怕他,只是觉得,碰到这么英勇的护卫,恐怕对于张麟的刺杀难以成功。
在被链子掀起旋转的时候,李子唐调整好了姿势,整个人顺其自然地随着链子的旋转而飞舞。他知道,对方如此施为的目的,无非是想把他甩出去,或者夺他手里的剑。而他是不可让对方如愿的。
呼呼~
如同一个横着的大轮子一样,以卢骏异为轴心,以链子为轴,以李子唐为轮板,在院子里地面上疯狂地旋转,使得满地的落叶和粉尘,随着大轮子的快速飞旋,而纷纷向四外飞卷。
在旋转了三圈之后,见仍然没有把李子唐甩出去,卢骏异便将手腕向下一沉,意图将吊挂在链子末端如同轮板的李子唐砸在地上。这要是以如此高的速度撞击在坚硬的地面,必然粉身碎骨!
李子唐当然不会让卢骏异如愿以偿,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剑,那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
浴房之中,见刺客突然出现,并且向他发出数枚飞针,危险不期而至,张麟心中大骇,急忙从浴桶之中蹦了出来,激起一阵高高的水花,幸好,飞针被卢骏异击落。他才缓过神来,不过还是惊魂未定。
娘的,好久没碰到刺客!这刺客是谁?是蛇灵还是灵狼?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从浴房之中冲出,在门口看到落在地上的梅花针,他立即明白了,这位刺客就是以前在宫中偷盗虎符并且杀人的梅花针刺客。
他虽然没有与梅花针刺客打过照面,但是早就知道后者的威名,他多次出入皇宫,如同进出菜园子一般,而且与武常交过手,连武常都认为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张麟立即把防备提升到顶级,身上穿着金蚕软甲,这是毫无疑问的,手臂上绑了袖箭,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又一手拿着连弩,一手握着盾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旁边的廊檐下,紧张地观看卢骏异与梅花针的对战。
今天卢骏异的表现,与上次又不同,让张麟眼睛一亮。他从来没有看到卢骏异使用链子,也不知道他的链子功夫如此了得,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一条链子的存在。
正在这时,李子唐眼角的余光瞥见出现在廊沿之上的张麟。他不由得见猎心喜。在张麟与宝剑之间,他当然选择张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刺杀张麟的吗?
在快要撞到地面时,李子唐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轰~
银色链子裹着犀利的宝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砸在地面上,把地上的青石板,砸碎了数块,无数的碎石,骤然从地上弹起,形成了一股碎石尘雾。
在尘雾的外围,李子唐的身体并没有着地,而是借着巨大的离心之力,如同一支利箭一般,迅捷无比地射向廊沿上的张麟,刹那间便临近了他的身前,伸出三根手指,形成了宛如鹤爪的造型,如同老鹰抓小鸡似的,轰然抓向张麟的咽喉。
鹤爪锁喉!
这是李子唐的杀手锏。他要一招制敌,把张麟掐死,然后他便可以从容逃出皇宫。
正在观战的张麟,哪怕早就全副武装全神戒备,见到李子唐以这种拼命的形式,迅猛无比地向自己袭来,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慌忙倒退。然而,他身后的余地很小,一下子就撞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而李子唐的在半空中飞行的身形,如影随行一般,眼中带着凶悍狠戾的神色,极速飞近,很快就要如愿以偿,抓到张麟的咽喉。
在危急关头,张麟想到自己手上有连弩,还有盾牌,岂能束手就擒?!在如此近的距离,连弩无法施展,他只能挺起盾牌,狠命地向凶悍无比的李子唐撞了过去。。。
见张麟用盾牌撞来,李子唐连眉毛都没有皱,只是将他的爪形,稍微一改,变成了掌印,直接撞在盾牌上。
借着这股从盾牌上传来的冲击力,他在半空之中来了一个侧空翻,身体翻转了九十度,飘然落在张麟左侧的地上。
于落地的一瞬间,他抬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踢向张麟的左胁。这要是被踢到,张麟就算不被踢死,也会有一整排的肋骨被踢断,那就变成残废了。
幸好张麟这几天每天都在练功,身手和反应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在瞥见李子唐大力踢来时,他急忙沿着墙壁向右侧滑了几步,同时手忙脚乱地将盾牌移到左侧进行遮挡。
当~
李子唐的脚踢在盾牌,发出一声巨大的震响,好像两件金属物互相撞击一般,一股超过之前太多的冲击力作用在张麟的手上和身上,使得他虎口发麻,整个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差一点将墙壁压倒,他借着连弩的支持,才没有倒下。
张麟心里吃惊,真的看不出来,这刺客的力气如此之大,他身形看起来很清,看似并非孔武有力之人。
在如此近的距离,张麟觉得手上的连弩是多余的,反而占了他的手,使得他不能放袖箭。在生死搏斗之时,他连喘息都没有喘息,立即扬起连弩,用力向李子唐掷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李子唐悲催了
呼~
连弩带着强烈风声,从略微一歪头的李子唐的耳边擦身飞过,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落在他身后的青石板地上,幸好连弩乃说用多种金属一体铸成,非常结实,像这么摔一下不至于摔坏,不过处在眼前这种危急凶险的境地,张麟没有闲心去考虑连弩甩出去之后是不是还能保持完好。
整个过程说来很长,实际上,全部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内。这时,卢骏异的银链裹着利剑刚刚砸在地上不久,激起的浓郁的尘雾还没有完全散去。
瞥见李子唐脱离了链子的末端,骤然向张麟发起袭击,卢骏异只能干着急,无法施以援手,因为他手头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无法在砸到一半时收力。
在尘雾刚刚散去一半时,李子唐已经向张麟发起两次攻击,而张麟也作了一次反击。这时卢骏异开始行动了,他将链子一收一抖,缠在链子末端的李子唐的宝剑似乎成了链子的一部分,突然从地上升起在空中,并且向着后者的背后,迅猛无比地窜了过去。
李子唐见自己连续两次攻击都没有弄死张麟,还遭到他的反攻,现在,卢骏异又以他自己的剑,对他进行猛烈攻击,他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在剑射来时,他脚尖点地,腾身而起,躲过了剑的攻击,于半空中一扬手,向张麟打出了五枚梅花针。他知道,距离太近,梅花针的杀伤力有限,但是他时间紧迫,必须赶在卢骏异再次发出攻击之前把张麟解决掉。
这个时候,张麟的想法和李子唐几乎相同,他刚才抛掉连弩,就是为了发射袖箭。见李子唐向他接连打出梅花针,他急忙又将盾牌抛了出去,用以遮挡梅花针,同时啪啪啪地连续拍了几下袖弩,最起码有十支袖箭向着李子唐窜射了过去。
李子唐的五支箭,一支不少地,都射在向他面前飞来的盾牌上,叮叮当当全部落在地上。
而张麟的十支袖箭,则全部从盾牌的外围射向李子唐,包括他的额头和四肢,除了额头之外,都非要害之处。此时此刻,张麟只想以攻为守,并没有完全击毙对方的打算,能伤其一肢也是好的。
飞来的盾牌挡住了李子唐的视线,而梅花针射在盾牌上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则淹没了他的听觉,他感知到张麟在向他发射暗器,但是不知道发射了几颗,最关键的是,卢骏异控制的链子和剑,又改变了方向,再次垂直向上,朝着他的裆口发起凌厉无匹的攻击。
这下李子唐悲催了。
刚才李子唐纵身而起,几乎顶到廊檐的顶棚,无法再向上移动,他也具有徒手拆房子的本领,但那是建立在他站在地上可以借力进行爆发的基础上,眼下他身在半空,无法借力,缺乏爆发力,再勇猛也无法做到撞穿顶棚;他的左边是墙壁,也无法于半空中撞破,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右侧远离墙壁进行躲避。
本来,如果他不这么闪躲,张麟的袖箭只能射在他身体的边缘部位,这一移动,反而将他的要害部位暴露成了袖箭的射击目标,噗~噗~,他的右肩和右胳膊,同时被袖箭射中。幸好距离近,袖箭的杀伤力只是发挥了一小部分,只给他造成了皮肉之伤。
当然,此时此刻,李子唐只能这样移动,没有别的选择,要不然定然会被银链子尾端卷着的的利剑劈为两半。
咔嚓~
卢骏异的链子剑没有劈到李子唐,却把头顶上方的廊檐顶棚劈开了,木屑和瓦片向四面八方乱飞。
李子唐的右手中箭之后,无法使劲,他不能再向张麟打梅花针,战斗力也打折,只能遗憾地放弃刺杀行动,落地后,他没有试图抢回自己的剑,而是,脚尖用力点踩地面,身形如同白鹤凌空一般,豁然窜上了殿顶,然后踩着破败的琉璃瓦,在迷离的月光之下,摇摇晃晃地向远处飞奔而去。
卢骏异哪能让刺客逃走,他在第一时间,跟着窜上了屋顶,手里的链子呼呼地晃了几个小圈,然后呼地一声向着李子唐远去的方向甩了过去。
当然,他握着链子的手并没有松开,因为他并不打算把整个链子抛出去。
链子咔的一声绷紧,链子末端所卷着的剑,嗖地一声,从链子上松脱开来,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向着李子唐的背部极速飞射。
感受背后凛然剑气,李子唐大骇,急忙纵身向另一侧的屋檐下跳了下去。飞剑如同一道白色的长虹,从他的头顶上方,飞射而过。
就在这时,钱非带着二十几名羽林禁卫形色匆匆赶到,远远地就看到在寒苑屋顶上奔逃的黑衣刺客和如同白色长虹的飞剑,他们心中震惊,果然有此刻,便异口同声地大声疾呼起来:
“有刺客,抓刺客!”
同时,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从不同地方向,向着拼命奔逃的李子唐围合了过去,企图将他围困并捉拿。
在疾呼和围合的同时,那些禁卫还敲响了随身携带的铜锣。
卢骏异在后面追击,钱非和禁卫在前面拦阻,带伤的李子唐觉得大事不好,手里挥舞着宝剑,左冲右突,拼命地向外面杀去。
安全离开皇宫成了李子唐此刻的唯一的念想。
他还没有完全落败,身上的箭伤并不碍事,现场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只有卢骏异,还有武功不俗的钱非,其他那些禁卫只能稍稍滞缓他逃奔的脚步,他要安全逃出皇宫,还是有可能的。
李子唐虽然失去了随身之剑,但他并非徒手,而是在左冲右突之时从一位禁卫手中夺了一把弯刀,一边挥舞着弯刀对试图靠近他的禁卫展开屠杀,一边躲避卢骏异和钱非对他的攻击。
虽然李子唐已经负伤,而且只有一个人,但是要捉拿他,还真不容易。
已有数名禁卫倒在他的刀下。
惊魂甫定的张麟抄起了连弩,走到了适合射箭的地方,抬起连弩,向被围攻之中的李子唐同时射出了三支弩箭。
按照武道规矩,高手对决时,不宜放冷箭。但是在群斗时,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了。都以多打少了,还讲什么规矩呢。
此刻唯一要讲的规矩是,不要误射着自己人。
嗖~
嗖嗖~
这三支弩箭锁定了李子唐的三处要害。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公子,快走!
耳边听到尖锐的呼啸声,眼角余光瞥见箭影如几把飞梭同时疾速飞来,置身于重重包围之中的李子唐,曾经把皇宫视同自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李子唐,第一次感到自己置身于极大的危险之境地,第一次对于能否安全地离开皇宫,产生了重大的困惑。
当然,他不会放弃希望。
在弩箭射来之时,他突然舞动弯刀,对着弩箭如同拍球一般,迅速拍了三下,当当三声脆响,三支弩箭先后被拍转,射向了处于不同位置的包围他的三名禁卫。
噗~,噗~
一名禁卫被射中胳膊,手中的弯刀掉落地上,一名禁卫被射伤大腿,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还有一名则直接被射中咽喉,眼睛大睁着,倒地身亡。
那名禁卫太悲催了,没有死在李子唐的刀下,却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那受伤的两名禁卫也是一脸的郁闷和悲伤,他们心里抱怨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面对这种结果,张麟觉得非常。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对于绝顶高手,绝对不能随便放箭。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证明了他的结论,他的箭被高手拍转,屡屡射中他自己的人!
趁着大家慌乱愣神的机会,李子唐再次纵身而起,跃上另外一幢大殿的屋顶,踏着黄色的琉璃瓦,向皇宫外面的方向如同闪电一般迅速逃去。
在李子唐奔跑时,他身边没有别的人,张麟没有了顾忌,再次放箭,不愁会伤到自己人。
尽管如此,张麟还是非常的谨慎,上下左右扫了一眼,以确保没有失误。而后,他抬起连弩,闭着一只眼睛,通过望山瞄着李子唐的背影。
轰隆隆~
一个惊雷突然炸响,使得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震颤,布满乌云的昏暗的天空仿佛被炸开了一个口子,从裂口之中射出一束特别明亮的光芒,可以确定这不是闪电。
张麟被这一声意外的震响吓得手一抖,一直扣着连弩机括的手指不期然地跳了一下,使得拉得紧紧的弩弦被撞脱,带着一支弩箭,从弩槽里冲射了出去。
“嗖~”
这弩箭发出极其凌厉的破空之尖啸声,不过这尖啸之声被响亮的雷声所掩盖,变得不那么明显,不那么尖锐,但是速度似乎没有受影响,向着李子唐的背后,疾射而去。
在射出第一支箭时,张麟一不做二不休,手指连扣几下,干脆将连弩之中剩下的六支箭又一块射了出去,以毕其功于一役,将梅花针刺客一举拿下,以绝后患。
此刻,李子唐快要奔至屋脊的边缘,当焦雷震响时,他的脚步也是一滞,他没有听到箭啸之声,不过,这骤然而起的惊雷,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赶紧扭头向后一瞥,看到一支弩箭,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正在向着他的背后直飞而来。
目光向着飞箭的后面再次望去,这一望,让他魂飞魄散。
因为向他飞来的远不止这一支箭。
在李子唐的视线当中,有七支箭接踵而来,其所形成的立面呈斗勺形,在看到这种造型时,他的刚毅的剑眉皱成了扭曲的毛毛虫,作为一个善射者,他敏锐地感到,这七支箭,对他来说,无解,也就是说,要同时躲避或者将七箭全部打落,没有可能,总有一箭是躲不掉的!
李子唐第一次觉得自己碰到了巨大麻烦了,难以将这些集中射向他的箭全部躲开。
弩箭的杀伤力比袖箭的大无数倍,被射中任何部位,都有可能使中箭者立即失去战斗力,至少难以保持正常的速度逃跑。
为了不被射中,李子唐豁然转身,面对着来箭,以便更加认真地对待,清楚地格挡。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七支箭最近的已经到了离他不足三尺远处,最远的则不足一丈。
到了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能想,只能见一个打一个,以保护自己最重要的要害不受伤害。
李子唐举起手中的剑,向着飞在最前面的几支箭飞快地打了过去,同时挪转身体,进行闪躲。
叮叮当当~
三支箭被打落了,两支被躲开,但是还有另外两支,则是他打不掉也躲不开的,因为他只有两只手,而他惯用的右手却不能使劲。这两支箭,分别射向他的左腿和右胫,而他充其量只能躲过一支箭,无论哪条腿中箭,他都没有可能安全逃离出去。
要是他的身上没有中箭,他或许可以从这七支箭下安然逃出,但是,现在,他身上传来一阵无力感,他尽力了。
张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冷笑,觉得这七支箭一定可以将李子唐射倒拿下。
就在李子唐觉得自己完了的时候,以及张麟觉得成功在握地时候,一条黑影突然从屋脊的另外一侧猛然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李子唐的身前,如同球队之中的后卫对即将射入球门之球进行扑救一般。
那黑影也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比李子唐更为壮实,身上带着一股如同猛犬一般的凶恶气势。
他就是与李子唐一同进入神都的无崖。
噗噗~
两支弩箭同时射在无崖的身上,中箭之后,他就沿着屋脊咕噜噜滚到了屋檐旁边,被几根突出的椽子挡住了,要不然会坠落地面,跌得粉身碎骨。
李子唐知道为他挡箭者是谁,当即有几颗热泪从他的俊朗的眼中滚了出来。
他有心杀回去,把这位为他挡箭而受伤的同伴安全带走,但是他今天有一种无力感,他觉得他做不到。非但做不到把同伴带走,甚至于连自己能否安全离开,此时他心里都一点底数都没有。
就在李子唐犹豫踟蹰之时,卢骏异飞身上了屋顶,手中的链子剑,向他疾速射来。
嗖~
中箭躺在屋檐上的无崖,突然扬手将自己的剑掷向卢骏异,一边向李子唐嘶吼一声:“公子,快走!”
为了躲避无崖飞来的剑,卢骏异只好滞缓自己的脚步,手腕一抖,射出去的链子剑被撤了回来,划着优美的弧线,斩向无崖。
咔嚓~
这一剑又精又准又有力,一下子就把无崖刚刚扬起的手,从手肘处斩断了,鲜红的血液向四处飞洒,那截断臂沿着飞剑离去的方向,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被斩断手臂之后,无崖翻滚了两圈,而后离开了屋檐边,带着许多琉璃瓦以及碎片,向着地面轰然坠落了下去,在坠落的过程中,他还在痛苦地嘶声大叫:“公子,快走!”
目睹无崖因救他而被斩断手臂,坠落屋下,将要遭擒,李子唐心痛无比,眼泪汪汪,虽然心痛,但是也知道再踟蹰不行,他自己就走不了,辜负了无崖的一番忠心,也辜负了后者用自己的生命给他换来的逃命的机会。他咬一咬牙,洒一把泪,转身撒腿狂奔而去。
卢骏异和钱非分头追赶,但最终还是让李子唐逃出了皇宫,消失在神都的星罗棋布的街坊之中。
不过,受伤的无崖逃不了,遭擒了,在被擒时,他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第四百四十六章 闪电来了
虽然没有抓住梅花针刺客,但是抓住了他的同伙,让张麟感到同样的兴奋,他预感到,以前的许多悬案,比如梅花针刺客案,戮杀武姓子弟案,等等,将有可能得到勘破,另外,对于李败德如今的军情机密,或许也可以得到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这个收获不可谓不大。
“钱非拜见公爷!”钱非热情而恭敬地向张麟大礼参见。他也算是张麟的老熟人了,当时,在追查无头尸身案时,钱非和卢骏异都曾被张麟视为嫌疑人,一起在水桶之中,潜过水。
说起往事,特别是比赛吃豆子,和潜水,三人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峥嵘岁月,都开心地哈哈大笑。
哗~
忽然,一道极其耀眼的粗大的闪电从天空之中被惊雷炸开的裂口里探了出来,而后分成无数小叉,划过整片天空,如同凶悍的九头蛇在天地之间耀武扬威。
闪电来了,张麟大喜,第一时间想到可以给七星神棒充电来。
七星神棒里面除了能用以照明的电之外,已经没有高压电了,休克和麻痹功能都无法使用。他一直想充高压电,但是自从上次在兰苑时打过闪电,至今都没有再出现过闪电。今天终于盼来闪电,他岂能错过这绝好机会?
“钱非,麻烦你把名刺客押送至东厂地牢,请御医诊治,绝对不要让他死了!”张麟伸手亲切地拍拍钱非的肩膀,温声交待。
“罡烈公吩咐的,我一定会尽力做到。”钱非连忙回答。一般情况下,没有大将军的命令,羽林卫不能擅自出宫。但是,有把刺客送进东厂的任务,大将军一定会允准,再说,就算今日情况危急,羽林卫不宜出宫,他也可以向东厂传信,由东厂派人来接收刺客。
说话间已经有一个闪电的分叉从天空上垂了下来,接触到高高地支在墙头上的缠着无数圈铜丝的铁戈上,从中发出圆圈形地白色地光芒,宛如一顶神冠。这样的场景非常壮观,也非常可怕,特别是对于比较迷信地古人来说,以为那是神在惩罚什么。
见到这样的场景,钱非的心里几乎在颤栗,急忙押送着无崖离开寒苑。
张麟迫不及待地冲进一间摆放着铜丝的独立房间,此时此刻,两根铜丝上都在呲呲呲地冒着火星和白光,显得异常人可怖。
卢骏异站在旁边,离发光的铜丝远远的,睁大眼睛看着,看到闪电被用铁戈搭建的引雷装置引到了室内,他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在不可思议的同时,却又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哪怕他武功再高,在闪电面前,他都有一种无力感和畏惧感。
说实在的,张麟虽然知道一些电的原理,但是亲手去触摸带着闪电的铜丝,还是第一次,在行动之前,他的心里也不免犹豫踟蹰起来,不知道用手触碰到闪电后,会发生什么意外状况。
这不是一般的电,而是极其强大极其可怕的闪电。一旦发生意外,那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当日潜入兰苑企图刺杀自己的蛇灵刺客闪灵,其武功之高,可以说卓绝,可是在强大的闪电面前,他的生命跟一只弱小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一展眼就灰飞烟灭。
当然,张麟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要是他徒手去触碰带着闪电的铜丝,下场将会如闪灵一般惨烈。
他早就用一块绝缘性很好的布,折叠了数层,缝制成一双手套,时刻准备着,今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他双手穿上厚实的布制手套,俯身伸向地面,要拾起那带着电弧的铜丝。
“公爷,这样能行吗?”卢骏异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带着深深关切和莫名的焦虑。
“应该行吧。”张麟点头,脸上浮现视死如归的神情。
卢骏异听出张麟的语气不是很肯定,不免更加担心了,耐心劝说:“公爷,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我看你还是不要这样做了。”
“绝对把握肯定没有,不过,我觉得情况还是可以掌控的。”张麟眼中浮现一抹坚定的神色,为了给七星神棒充高压电,他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闪电,他怎么可以放弃?
除了用厚布做的绝缘手套,他还在铁戈上面,绑了几块长条形的磁石,用长长的铜丝缠绕了无数圈,这样,电压超绝的闪电,经过磁石的过滤,电压将会大大降低,低到可以利用的水平。
另外,外面的铜丝伸到窗口为止,室内的铜丝是另外连接上去的,这样,在室内是和室外的铜丝之间,就存在一个断开连接处,且,这种连接并不紧固,很容易被断开着,这样电流就可以被切断。
张麟抬手一指伸在窗外的铜丝,对卢骏异说:“一旦发生不测,你就用木棒,将这铜丝的断接处敲开。”
“好的!”卢骏异点头答应,并且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木棒,走到窗口,眼睛盯着断接处,紧张地戒备着。
做了一切事先准备好,张麟觉得万无一失,便俯身下去,伸手用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躺在地上发出白色火星的铜丝,那些白色的电弧,立即有一部分窜上了他的手套,好在,这手套的绝缘功能不弱,将绝大部分电流阻隔在外,他的手上只是感到略微有些发麻,却没有那种强烈的不良冲击。
这下,张麟放心了,用带着手套的双手,拿起两根铜丝,分别快速地插入了七星神棒尾端的两个充电插口。
强烈的电流,像潮水一样涌进了七星神棒之中。也就一秒钟后,本来就开着的光束,一下子变得分外的明亮和耀眼。
张麟觉得电充满了,立即将铜丝从充电插口中拔了出来,放在地上。
他关掉了强光,开启了休克按钮,看看高压电有没有真正充上。
噼啪~
电弧闪烁。
听到这声音,看到这绚丽夺目的电弧,张麟满意地点头,看来,充电成功了。
他之所以如此信心满满地确认,是因为,在强电耗光之后,不论他怎么揿压休克按钮,不会有电弧产生,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当然,休克功能能不能用,他还不能确定,因为他无法进行试验。他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当试验品,虽然他知道,休克功能只会让人休克,却不会致命,但是他不敢轻易去试。万一产生了意外呢?那岂不是完了?毕竟,如今七星神棒里所蕴含的是电,不是普通的交流电,而是从闪电之中汲取的超高超强的电。
第四百四十七章 悔过书
河东道总兵府。
“圣旨到!”
一阵悠长的吆喝之声从很远的地方传入到总兵府之内。
一瞬间,宏大宽阔的总兵府的红色中门大开。
在数十名禁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身穿红色盔甲的河东郡王武懿宗和身穿宦官服的殿上太监高力士一先一后进入总兵府。
“臣河东道总兵关山越率领府内长史,司马,以及辖下数十名折冲校尉,恭迎钦差和圣旨。”
一名年龄四十左右的将军,身穿青色盔甲,在许多属僚的簇拥之下,来到中庭,跪在地上,面带庄重之色,口内恭恭敬敬地说道。那些僚属齐刷刷地跪在他身后,一个个态度谦卑而庄严。
刷~
武懿宗趾高气扬地走到正中位置,展开明晃晃的圣旨,用神气活现的语气高声宣读:“圣神皇帝诏曰:突厥鹰师窜攻幽州,致吾关河不宁。河东近在咫尺,幽州亡,则河东殆,神都亦危。朕特命河东郡王武懿宗提调河东道两万府兵,赴援幽州,抵御突厥。接旨后河东道总兵关山越须全力配合,调齐兵马,克日出援,不得延误。钦此!”
“臣关山越遵旨!”
随后,按照正式的程式,关山越与高力士验证了虎符。这枚虎符是真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验好虎符之后,高力士算是完成了使命,与武懿宗告辞,带人回神都去了,而武懿宗则率领两万河东道府兵,浩浩荡荡杀奔幽州。
在遭到突厥鹰师围困等待援兵到来的期间,狄仁杰和李元芳殚精竭虑,率领幽州不多的兵马,对城池进行了极其严密和紧张的防守,有好几次,差一点失守,危险至极。
坚守了几天,总算把援兵盼到。两万河东生力兵马的到来,使得突厥大军向后撤退了几十里,幽州之险,暂时得到缓解。
在幽州刺史府,狄仁杰率府内上下,非常隆重地迎接了武懿宗一行。
“多谢郡王率兵及时赶到,幽州才避免了覆亡的危险。”狄仁杰非常诚恳地向武懿宗道谢。
“狄大人不必如此,武某乃是皇家子弟,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乃是理所应当之事。”武懿宗摆摆手,装腔作势地谦虚了一番,而他的谦虚,则让人听了不怎么舒服。
“郡王所言甚是,狄某钦服!”狄仁杰笑了笑,只能如此回答。
席间,武懿宗神色一肃,煞有介事地说道:“狄大人,据闻,假使团案的渠首乃是翌阳郡主李青霞,而突厥鹰师也是由她招引过来的,她与幽州军情密切相关,武某想对李青霞其人其事有更多了解,不知能否让我瞧瞧她的尸身,以及她的犯罪供词?”
听了武懿宗的话,狄仁杰心里有些不悦,因为武懿宗是援救幽州的领军大将,不是查案人员,他有什么资格查看案情所关的证人证词?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必然会将武懿宗得罪。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说这种没有脑子的话。
“本来郡王想看,狄某无不应允,然李青霞的尸身,已于数日前被焚化了!”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遗憾地说。
“什么,焚化了?”武懿宗大吃一惊。
“是的。”狄仁杰坚定地点了点头,旋即脸上浮现思索之色,从容地补充道,“因李青霞属于服毒自尽,尸身不能久存,且其案情确凿,没有任何疑点,故而于前日焚化了。”
武懿宗用三角老鼠眼瞪着狄仁杰,心里很想叱骂一句:你好大的胆,如此重案的渠首,怎么可以擅自将她的尸身焚化呢?不过,他也相当狡猾,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他无法阻止,也无权对当事人进行惩罚或斥责,他在脸上浮现一个阴郁的微笑,又问:“那么供词呢?”
“供词当然是有的。”狄仁杰呵呵一笑,命狄春从书房取来供词,交给武懿宗观阅。
武懿宗展开供词,快速览阅一遍:
“罪女李青霞,一时糊涂,走上歧路,为自己一人之浮名,而妄肆与朝廷对抗,罪女深知,自己之行为极恶不赦,罪不容诛,而今噬脐莫及,悔之晚矣,只能自行了断,以死谢罪。罪女愧对祖宗,辜负圣恩。先祖之愧,只能到地下请罪。圣上隆恩,祈望于来世报答。”
这哪儿是什么供词,简直就是一份悔过书!
武懿宗非常失望,他本想拿李青霞做文章,将李唐宗室一网打尽,而这份悔过书,将所有的罪责由李青霞一人担当了,把李唐宗室完全撇的干干净净,一个人都牵连不到,让他无法达到自己的预期。
武懿宗离开之后,李元芳带着满脸疑惑之色,问狄仁杰:
“大人,假使团案尚有许多疑点,你为何如此匆匆结案?”
狄仁杰脸上浮现赞许之色,手捻着胡须,循循善诱道:
“元芳,你说说看,还有哪些疑点?”
李元芳皱眉想了想,用有些激动的语气说道:“在作案之前,李青霞只是一名年轻的县主,足迹没有离开过神都,如何与突厥的莫度可汗进行勾结的?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建立如此庞大的势力的?这些都是疑点。不把这些疑点解开,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听了李元芳的分析,狄仁杰神色变得肃然起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背着手缓缓踱步,脸上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道:“元芳,你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可是,这些疑点不能解开,哪怕它非常明显。特别是在眼下,李败德杀将举逆,起兵围困神都,皇上对于李唐宗室更是忌恨有加,在这种情势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皇上的无情杀戮。如果继续追查下去,那么,很有可能在神都再次掀起腥风血雨。目前,李唐凋零,宗亲所剩不多,再也经不起任何杀戮了。”
“大人所言甚是。”李元芳点了点头,面现忧郁和思索之色,“他日皇上怪罪起来,不知大人如何回答?”
狄仁杰转过身来,看着李元芳,淡淡一笑:“今日河东郡王武懿宗之提问,并非无因,或是秉承了皇上的意思。我对武懿宗的回答,就是对皇上的回答。”
“武懿宗可以糊弄过去。但是,皇上不是武懿宗,这种浅白的回答,恐怕难以让皇上满意。”李元芳愁眉深锁道。
狄仁杰伸出肥嘟嘟的手拍拍李元芳的胳膊,神色自若道:“我知道这样的回答难以让皇上满意。但是,为了保护李唐宗室不受杀戮,我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李元芳脸上浮现满满的佩服和敬意:“为了保存李唐宗室,大人算是尽心尽力了。可是,大人恐怕要遭到皇上的猜忌和惩罚了。”
狄仁杰挺了挺腰板,抬了抬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怡然一笑道:“皇上对我的猜忌从来都有,至于惩罚,我也不是没有遭受过。大不了回到彭泽去继续当我的县令。如果这还不能释解皇上的怒意,那么,我将罢官归隐,有时间登登山,游游水,钓钓鱼,这对我来说,岂不是一件令人痛快的好事么。”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皇上不追究或者追究了而不杀他的前提下,李元芳觉得狄仁杰这是一种对皇上态度的猜赌,不过,既然他有如此想法,多说无益,他便爽朗一笑,道:“是的,倘若能这样,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恢复
次日凌晨。
张麟起了一个大早,打了几趟功,并且负重奔跑了几趟,目的是使自己身上的血液处于最活跃的境界,这样,便好以最佳地状态服用大还金丹。
大还金丹虽然形同药丸,但是比服用药丸费事得多。
药丸以温水送服即可,而大还金丹需要先服用蛇药酒开胃,然后再以人参乌鸡汤送服,才能将大还金丹丹的药力发挥出来。
张麟复出之后,人参乌鸡汤和蛇药酒不难搞到,这些辅助药汤在获得大还金丹后,便已经提前备置好了。
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差不多达到了最佳境界,张麟便施施然来到前殿,卢骏异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在桌上放着一壶蛇药酒,一碗人参乌鸡汤,还有那个极其显眼的白瓷瓶子。
卢骏异拿起装蛇药酒的铜壶,倒在一个金盏里,送到张麟面前,立即一股难闻的气味,沁入了他的鼻子中。
这气味混杂了烈酒和馊水的味道,非常刺鼻,非常难闻,让他不忍卒闻,要是换在平时,张麟肯定会直接将这药酒倒掉。但是,他想到自己趋于衰老的容颜必须得到改善,想到大还金丹能使人焕发青春的强大效果,心里便无形地升了一股强烈的抵制力量,这抵制力量便是,用手捏住鼻子,将那难闻的气味过滤了不少,使得他不至于闻到气味而呕吐。
捏住鼻子,闭上眼睛,皱着额头,好像在服用世界上最下服的苦药似的,张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蛇药酒倒在嘴里。
他觉得口腔火辣辣的痛,他很想把药酒吐掉,但是想到自己必须恢复青春,所以强行忍住了,把药酒吞进了喉咙,滚下了肚子。
他感觉有一股炽热的火线,沿着他的喉咙,食道,一直烧到肠胃。他担心他的喉咙食道和肠胃被那股热量给烧烂。
他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幸好都没有事。
在放开捏鼻子的手后,又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气味,从他的喉咙倒着冲进他的鼻子,让他差点呕吐出来。
他连忙打开瓷瓶的盖子,把瓶子凑近鼻子,拼命地闻吸金丹的异香,才将内心之中的那股强烈的恶习感觉祛除了一大半。
卢骏异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碗人参乌鸡汤,他喝下了一口参汤,才将剩下的一半恶心给完全压制住了。
最后他从瓷瓶里倒出了大还金丹,这金丹有杏子那么大小,张麟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望而却步,他不认为自己能一口将杏子大小的药丸给吞下。
好在,大还金丹的气味很好闻,含在嘴里也没有事。
让张麟很惊异的是,这大还金丹入口即化,外呈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香甜可口的汁液,他喜上眉梢,连忙大口地将汁液吞咽下肚,脸上浮现一种舒爽享受的神情,但是,剩下的内层却没有那么容易融化,并且散发出一种比苦瓜还苦的味道,让他觉得难以下咽,额头皱得比之前喝蛇药时还要更难看。
他急忙又喝了一口人参乌鸡汤,才呲牙咧嘴地将剩下的内层药丸给送着吞了下去。
当内层药丸下肚时,张麟感觉腹内热哄哄的,而且热度在不断地攀升,热气从腹部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快速扩散。他的额头上,脸上,脖子上,背上,以及整个身体都在冒汗。
张麟觉得大还金丹的药性在起作用,他赶紧找了一个地方,盘腿坐下,双手呈心字形按在丹田之处,将气沉于丹田,并且徐徐地以逆时针地方式转动手型。
卢骏异静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张麟的一举一动,同时也算是为他护法。虽然他也会运功,但是这种运功方式,他是第一次看到。他知道,这样做是为了运转金丹的药力,使它快速而均匀地输送到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
这一运功动作,是汪之问讲的,既然要服用他的大还金丹,那么张麟只能对他说的服用和运功方法选择相信。如果吃出了问题,他肯定要找汪之问算帐的。
张麟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差不多成了汗人。
之后,他身上不断地散发热量,比出汗的速度更快,更猛,把汗水给蒸发了,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向空中袅袅的上升,留下来的则是土黄色的泥垢。
这土黄色的泥垢,是经汗液带出来的体垢,其中还有一部分似乎是大还金丹的残渣。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不断地运功,这种从他身上蒸发出来的雾气越来越浓,而留在他身上的黄色泥垢也越来越厚。
最后,当雾气不再蒸腾时,张麟几乎变成了一个泥人。
到浴房把身上的泥垢冲洗了,从他身上洗下来的黄色泥垢,重新汇拢起来,可以做一个足球。
洗掉泥垢之后,张麟整个人的体质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他的发丝变得更加晶莹闪亮,以前偶尔出现的几根白头发都不见了;额头更加明亮,以前密密麻麻的抬头纹,现在只剩下一两道,这一两道抬头纹是必须的,哪怕婴儿都有,不然的话,整张脸平板一块,没有变化,他就成了妖怪了;眼睛更加水灵,眼角的鱼尾纹和眼袋消失不见了;脸上的皮肤更加光洁健康,好像电灯泡似的;他身上的肌肉更加结实紧致匀称,好像健美先生一般。
与服用金丹之前相比,张麟看上去年轻了两岁。此刻,用风流倜傥,神采奕奕,一表人才形容他,再恰当不过。
这些相貌和身体上的变化,有一部分是他坚持练功的功劳,这是不可否认的;而大部分,则是大还金丹的效果,这是毋庸置疑的。
之前,卢骏异对于大还金丹的药效并不怎么相信,觉得汪之问有夸大其词之嫌,现在,他终于相信了,这大还金丹,的确有奇效。
看到卢骏异惊异的表情,张麟心里按耐不住,急于看到自己容貌的变化。他在身上穿了一件衣服,而后七步并作两步,冲向放铜镜的桌子前面,俯身对着铜镜照了起来。
看到铜镜之中全新的自己,张麟觉得有一种陌生感,铜镜里面的影子,年轻,俊朗,眼中带着迷人的光彩,既不是衰老之后的自己,也不全然是以前的自己,他觉得,可能这是前身的样子。
大还金丹,将自己完完全全还原成了前身的模样。
在盯着铜镜中的影子凝视时,张麟的眼前又浮现了许多陌生的人物,那是以前浮现过的,都是与前身相关的人,有飞天彪得影子,其中有一个多次出现过的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的形象。
以前,所有的印象都如同混沌一般,含糊不清,而现在,所有的印象都明朗清晰了起来,尤其是这老爷爷,他的面孔变得非常的明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脸上轮廓分明,眼中带着坚韧不凡的气概。
在出现时,老爷爷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族人的命运。。。灭亡。。。恢复。。。”
这句话比以前听时要清楚响亮得多,但是还是不完整,依旧是那几个字。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个忘不了你的人
大理寺,天牢。
天牢的防护极其严格,比东厂的地牢之防护严密许多倍。
因为,关押在东厂的人犯都是秘密的,一般不为人知晓;而关押在大理寺天牢的,那都是著名的,公开的,需要明正典刑的犯人,为众人所周知的,比如李败德程舞阳和曹仁师等反叛首领的家眷,要是不加强防卫的话,劫牢事件将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天牢的看管队伍,分属于好几个衙署,外围属于金吾卫,中间则是大理寺的捕快和衙役,最里面则是属于天牢的狱卒。
这样的防卫,把整个天牢防护得如同铁桶相似,使得越狱或者劫牢都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
天牢周围的防卫队伍,同时担当着对于大理寺的防护。
可以说,在整个神都,防卫最严密的地方,除了皇宫之外,就是大理寺。
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一名身穿黑衣的刺客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天牢,对牢房之中的飞天彪展开了一通刺杀。
这是迄今为止发生的第四起不成功的刺杀。
刺客无一例外不是受武承嗣所指派,在刺杀的过程之中,刺客无一例外不把受张麟所指使杀人灭口的事实气愤地说了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激起飞天彪对张麟的仇恨。
虽然刺杀失败,但是刺客却满意地离开了牢房,留下了一脸困惑和气愤的飞天彪。
“大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飞天彪本来就丑陋的脸,因为极度的生气,而变得扭曲了,更加狰狞可怖。
发生了第一次第二次刺杀事件时,那些刺客也指认张麟为背后主使人,飞天彪其实并不相信,但是针对他的刺杀事件连续发生了四起,这就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相信归相信,飞天彪心里却在想前因后果,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在结义的四兄弟之中,属他和大熊的关系最好最亲近。
难道当了公侯之后,大熊会变得如此狠辣恶毒?
我究竟哪里得碍着他了?
按照刺客说的,大熊怕自己道出他不堪的过往秘密。可是,在他看来,大熊的过往并没有怎么不堪。再说,知道他秘密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肖河沉萍。要是身在防卫森严的天牢且处于必死境地的自己都逃不过大熊的明目张胆的刺杀,那么身在外面的肖河和沉萍,岂不是更会遭到他的毒手?
好久没有见到肖河,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莫非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想到这里,飞天彪不寒而栗。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牢房外面的走廊里迅速闪动了一下,出现在飞天彪所在的月字牢房的门口。
由于经历多次刺杀事件,飞天彪的感知力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他迅速地抬起了眼睛,目光之中浮现一抹冷咧的杀气,隔着铁栅栏牢门,望着站在牢门外面的黑衣蒙面人,用非常生硬的语气说道:“你又是他派来杀我的?”
“你说什么?谁要杀你?”蒙面黑衣人诧异地问道,她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很明显,是女声。
“跟我就别装了,你的主子不就是罡烈公张麟吗?”飞天彪气愤地说,手脚晃动之间,铁链铿锵作响。
“罡烈公张麟?这么说罡烈公张麟要杀你?”黑衣蒙面女刺客吃惊地说,两眼之中浮现一种茫然的神色。
“你难道不是他派来的?”飞天彪用犀利的目光望着黑衣蒙面女刺客,声音冰冷地说道。
“不是!”黑衣蒙面女刺客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飞天彪用困惑的眼光看着黑衣蒙面女刺客,“你为什么要救我?”
“受一个朋友所托。”
“是谁?”
“一个忘不了你的人。”说这番话时,黑衣蒙面女刺客的美丽的双眸之中,隐隐地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但是飞天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化,因为他在听到“一个忘不了你的人”这句话时,他的眼中浮现起来一抹动情的追忆之色,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他想起了很多往日情事,可谓思绪万千,心潮起伏。
过了半晌,飞天彪抬起绑着铁链的手,擦了擦眼睛,心情沉重地问道:
“她可好?”
“甚好!”黑衣蒙面女刺客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你代我告诉她,我也很好!无须牵挂。”
“你何不跟我出去,自己亲口告诉她。天牢的门,现在为你敞开着。谁也不能拦阻你!”黑衣蒙面女刺客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插进锁孔,叮叮当当地拧锁。
“不要!”飞天彪连忙抬手制止,激起一阵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并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我是一个罪人,受斩刑是我的命运,哪怕你打开了牢门,我也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黑衣蒙面女刺客心里一突,停止了拧钥匙的动作,用不解地语气问:“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有脸见她!”飞天彪用低低的声音说,并且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已经原谅你了!”
“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黑衣蒙面女刺客的眸子中有莹莹的泪珠滑落,她转过脸去,用手背迅速揩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以颤抖的声音说:“你不怕她伤心吗?”
“我怕,但是我更怕她见了我会更加伤心。”飞天彪沙哑着嗓子说。
黑衣蒙面女刺客用泪眼模糊的眼睛,隔着铁栅栏凝视着牢房里的飞天彪,这里面的汉子非常的丑陋,从长相来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但是,他善良的性格,他果决的语气,与她记忆之中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她心里有一种把面纱揭下来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飞天彪低着头,没有看她,不过,他知道她在看他。他抬手一挥,用极其冷酷的语气说道:“你走吧。”
黑衣蒙面女刺客不想走,但是,这时,从天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有人来的了,不走不行了,于是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用力地凝视了飞天彪最后一眼,然后,倏然转身,展开迅捷无比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在走廊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在黑衣蒙面女刺客转身的那一个瞬间,飞天彪的眼睛抬了起来,目视着她的飘然远去的背影,有大颗的英雄泪,从他的模糊的眼眶之中滚落。
他是一个聪明人,在一见到黑衣蒙面女刺客的时候,从她那清澈灵动的美眸之中,他早就识别出她的真实身份。他之所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破,是因为,正如他所说的,他没有脸见她。
第四百五十章 朕去地宫看看
上阳宫。
“什么,地宫出现了刺客?”
听到这个消息,武则天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中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武则天的反应,让秋霜觉得不可思议,哪怕刺客出现在上阳宫,她也没有从皇上脸上看到过这样强烈的反应。
她知道,地宫之中关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有如此重要?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侍立在龙案另一侧的御前太监武常似乎猜测到皇上的心思,眼睛抬了抬,用温和的语气安慰道:
“皇上勿忧,地宫牢房的钥匙都在奴婢手里,关在地牢之中的人犯,不会出任何事的。”
听了武常的话,武则天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微微地点了点头,略微沉吟片刻后,她向武常抬了抬手,用略显沧桑的声音说道:“随朕去地宫看看。”
“是。”武常恭声答应。
武则天向秋霜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秋霜知意,连忙上前,用双手搀扶着她的手肘以下的部位,扶着她站了起来,款款走下御阶。
在搀扶武则天的时候,秋霜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地宫出事,让她心里异常的紧张和不安,她曾经肆无忌惮地在上官婉儿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迹,那时,她以为,上官婉儿将一辈子见不到皇上。而现在,皇上要去地宫巡视,难保与上官婉儿见面,要是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鸣冤,并把事实揭露,那么她就完了。
幸好武则天的一颗心全部牵挂在地宫之上,没有注意到秋霜的神色变化和手上的颤抖。
上阳宫位于后宫的东南,而地宫则位于后宫的西北,从上阳宫到地宫,要横跨整个后宫,有四五里的路程。
这么长的距离,武则天当然无需步行,她自有龙辇代步。
在上百名由宦官,宫女和御前侍卫组成的队伍的簇拥和护卫之下,武则天乘坐龙辇,穿过繁花锦簇的御花园,绕过清冷静寂的兰苑和寒苑,经过萧瑟的扶阳宫的附近,最后来到了禁苑之中。
各种鸟兽的鸣叫之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武则天无心观鸟赏兽,命人将龙辇直接抬到地宫之前,然后稳稳地放在地上。
此时,地宫之门大开,负责看守地宫的内侍富喜和宫女葵画,早就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的地上,战战兢兢地迎接圣驾。
“富喜,将昨天发生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朕!!”武则天端坐在龙辇上,用可怕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富喜,用极其威严的声音开口。
富喜低着头,以极其恭顺的语气,说道:“禀皇上,昨夜,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武功极其了得,几招就将奴婢打败了,他用绳索把奴婢捆了起来,然后从奴婢身上拿走了钥匙,他干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后来羽林卫赶来,才把奴婢放开了。”
在禀报之时,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比如,他想与刺客比试的强烈心情,等等。
富喜的武功也不低,怎么会几招就被人制服?武则天听了不相信,沉声喝道:“刺客突进地宫时,你们为什么不鸣锣示警?”
“这。。。”
汗水从额头上顺着的鼻子往下滴,富喜的身体因恐惧而不住地轻微颤抖,他知道,皇上英明睿智,什么都瞒不了。首先他的武功在皇宫能够排上前二十,几招制服他的人有几个?另外他们有两个人,在刺客进来时,一个抵挡刺客,另外一个完全可以去鸣锣示警,向外求援。
他俩没有向外示警求援,因为他当时信心满满,且强烈地想与刺客比试一番,不想被外人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瞒不了皇上的锐利的眼目的。再说,地牢之中的人犯并没有丢失,过失也不大。还是承认自己的过失比较好。想到这里,富喜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痛心疾首地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说,你是如何该死的?”
富喜结结巴巴,战战兢兢说道:“奴婢因为久处在禁苑,一向感到寂寞,终于碰到来了一个高手,奴婢技痒,忍不住与刺客比试了起来,没承想刺客武功比奴婢略高,又兼心狠手辣,不讲规矩,用暗器梅花针把奴婢击伤,使得奴婢落败,地宫失守。”
听到这里,武常严厉地瞪了富喜一眼。而武则天的脸色反而变得和缓了一点,用好奇的语气说:“刚才你说,这刺客使用梅花针?”
“对的。”富喜连忙回答,他预感到一阵风暴从头顶上滑了过去。
武则天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富喜,突然问道:“在刺客之前,还有谁来过地宫?”
富喜知道祸事还是没有离开,他的脑门子上又冒汗了,他不敢隐瞒,因为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目,只能如实说道:“还有罡烈公来过。”
“罡烈公来此做什么?”武则天明知故问。
“探视婉儿姑娘。”富喜磕磕巴巴道。
现场有不少人怀疑,那刺客是由张麟安排去营救上官婉儿的,不过,武则天没有这么想,因为她已经知道,张麟在寒苑也遭到刺客的刺杀,而且他还抓住了一名刺客的同伙。她只是觉得张麟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如此挑衅她的威严。
“他有朕的旨意吗?”武则天提高了嗓音,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
富喜浑身汗透,“没有。”
“你好大的胆子!朕怎么下旨的,被关于地宫之人犯,无朕旨意,谁也不得接近!”武则天抬手一拍龙辇扶手,怒声叱道。
富喜吓得匐伏在地,叩头不止:“皇上,是奴婢不察,认为他是保护神都的功臣,所以就对他没有阻拦。奴婢错了,请皇上责罚。”
对于收受金子一事,富喜竭力进行了隐瞒。这一点若是说出来,他的罪责必然翻倍。
对于富喜,武则天一直很放心,但是近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的忍受范围,她冲富喜和葵画甩了甩袖子,冷声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去犬苑当差。”
“谢皇上隆恩!”富喜心里又是一阵轻松。犬苑的待遇虽然比地宫要差一点,环境也脏一点,但是,责任也更小一点,这倒是颇为符合他现在的疏懒的心态。他有时间找人比试一番,哪怕找不到比试对手,逗弄一下猎犬也是好的。据说有些凶猛的猎犬,堪比武林高手。
第四百五十一章 神秘犯人
“在罡烈公之前,还有谁来过地宫?”
武则天冷不丁地又问,脸上浮现严厉之色。
富喜听了,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抬眼飞快地瞟了秋霜一眼,喉咙蠕动,欲言又止。。。
秋霜赶紧向前迈了两步,走到龙辇前面,向皇上躬身一礼,用温柔恭顺的声音说道:
“皇上,臣曾经来地宫,安排上官婉儿的膳食事宜。”
武则天皱了皱眉,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秋霜,语气既不严厉也不温和,略微含着一些质问的意味:“婉儿的膳食事宜自有内侍省安排,你操什么心?”
秋霜在一路上早已想好了对词,以动情的声音说道:“臣自幼与婉儿一起长大,又一起同事,而今皇上让臣代替了婉儿的位置,臣于心不安,故而为了她做一些事,以平复我的不安之情。”
对于秋霜的话,武则天半信半疑,不过,她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向秋霜伸出了她白皙柔嫩的手。
秋霜连忙上前几步,接住了她的手腕。在秋霜的搀扶之下,武则天步态优雅地从龙辇上下来,迈着沉着稳重的步子,走入了地宫之中。
在陪着武则天进入地宫的时候,秋霜的一颗心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上下不停地跳动,几乎就要从喉咙里窜了出来。
有时她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皇上对于上官婉儿又妒忌又怨恨,特别是发生了张麟擅自探视地牢的事情之后,皇上对于上官婉儿的憎厌之心,又比以前强烈了许多。上官婉儿的话,皇上不一定会相信。
有时,她又惶恐的觉得,真相很快就会大白,被关在地牢之中的人将会变成她。
要是上官婉儿见到皇上,立即把她被陷害的事实告知皇上,那么她该怎么应对?
她觉得自己必须矢口否认,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皇上的信任对自己的信任从此大打折扣,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进入地宫的入口之前,武则天让所有人等候在地宫地外面,只带武常一人走进了地牢。
在走下昏暗的楼梯,出现在潮湿曲折的地下走廊上时,武则天只是向关上官婉儿的牢房方向投去一瞥,并没有去那里,而是向右转弯,沿着弯曲的走廊,走到了尽头。
在走廊的尽头,竖着两扇厚实的铁门。铁门紧紧关闭,密不透风。
武则天扭头向武常看了一眼。
武常点头,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个钥匙,插进铁门的锁孔,拧动了起来。只听咔的一声,锁中的弹簧被捅开。
铁门被推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武则天让武常守在铁门外面,自己则迈步进入了铁门之内。铁门的后面,还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还有一扇铁门,铁门上贴着两张门神的画像,一个拿钢鞭,一个握铁锏,威风凛凛,透着一股杀气。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第二层铁门。
在第二层铁门打开之时,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冲了出来,使得武则天的身体莫名地颤栗了一下。
她回头向后望了一眼,然后迈步进入了二层铁门之内,返身将铁门带上了。
前行十数步,到了一条通往更下层的石级楼梯。
楼梯下面是禁忌之地,连负责看守地宫的富喜和葵画都很少来过这里。
踏下十五级楼梯,下面又出现了一个地下空间。这个空间和地面上的地宫面积几乎等大,四周点着长明的烛灯。
在地下空间的中间位置,放着一个长宽各两丈的铁制大笼子。
笼子里放着一张矮桌,矮桌的后面坐着一位老者,他的脚上烤着拇指粗的漆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连在笼子的粗大铁杆上。他穿的衣服几乎变成了布条,难以遮掩他的身体,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头慵懒的狮子的头似的,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手指干枯,整个人瘦得跟火柴似的。
这枯瘦老者正趴在矮桌上,非常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张画图。那是他用碳笔画出来的,有各种图形,数字,计算公式和一些极其潦草的字。
......
半个时辰后,武则天从二层地牢之中上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神态有些委顿,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二层地牢关的神秘老者是谁,武则天为什么亲自要去见他,谈了什么事,除了武常等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不得而知,包括秋霜在内。
本来武则天打算去了二层地牢后,顺便去瞧瞧上官婉儿,但是到二层地牢之中走了一趟之后,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没有顾得看上官婉儿一眼,便匆匆忙忙地上了地面。
这让秋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个难过的坎,让她顺利地跨了过去。不过,她还是觉得,应有的准备,还是得赶紧去做。
在回上阳宫的路上,武则天命人去东厂传旨,命张麟和夜玉从速对所抓的刺客同伙进行勘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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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服用过大还金丹后,张麟神采奕奕地来到东厂。
见张麟整个换了一副模样,俊朗丰姿,气宇轩昂,夜玉心里非常欢喜,一颗芳心砰砰地跳。
其他人也注意到张麟的变化,都在心里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罡烈公被打入寒宫时,精神和身体都那么憔悴,一复出,就立即变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还有人则在暗中猜想,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奇遇?
见了大家脸上的奇异表情,张麟心里有些得意,他当然不会把他服用了从汪之问那儿勒索到的一颗大还金丹而恢复青春的事情说出来,这事对他来说,属于高度秘密。
“张同知,听说昨夜有刺客意图向你行刺,我们听了,都担心死了!”夜玉扭头看向张麟,随口问道,但是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感谢大家关心,我没事!”张麟对夜玉点头,随后眼睛看向黄胜彦,关切地问道:
“昨天抓的刺客同伙,审讯结果如何?”
无崖被抓到之后,便由羽林卫押送,移交到东厂,关于地牢。
黄胜彦一本正经地回答:“狱卒对犯人进行了几番审讯,得知他的名字叫无崖,他们进入皇宫的目的,就是刺杀公爷,别无其它目的。问他为什么要进入地宫,他说没有目的,纯粹是因为走错了地方。”
实际上无崖的确不知道李子唐去过地宫,也不知道他去那儿的目的,当然无法给予正确的回答。
“在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纹身?”张麟提醒道。
“有!”黄胜彦连忙摸着后脑勺回答,“我一激动,差一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身上有狼头纹身,是灵狼成员无疑。”
听了这话,张麟的兴趣更浓。这位叫无崖的刺客是灵狼成员,那么那位梅花针刺客是不是灵狼成员呢?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向黄胜彦伸了伸手,满面春风道:“带我去地牢看看。”
“好。”黄胜彦答应。
张麟起身,与黄胜彦一同走向地牢,他要亲自审问无崖,查清梅花针刺客的身份,最好还能从无崖嘴里得到李败德目前的重要军情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