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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干越箫声     我在大唐当秀男txt下载     我在大唐当秀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〇七章 窗外有人

    一抹弯月升起在天空,夜色朦胧。

    城门已然紧闭,从城下望向城楼,就着昏暗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每隔几个垛口,便有一个值岗的守城军士,戈矛在月光的照耀下,偶尔会闪着白色的光芒。

    两人沿着护城河,悄无声息向远离城门的方向走去。

    离开城门越远,城墙上的守城军士越少。到最后,隔了十几个垛口才有一个军士值守。

    在一段守城军士较少的城墙外面停下脚步,莽青松抬手指了指五六丈高的陡峻的城墙,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对小梅说道:

    “我可以把李旦交给你,但是,如果你入不了城,那我也没有办法!”

    莽青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轻功最高者,也只能跃起四丈高,这面城墙有五六丈高,陡直如镜,普通人难以靠轻功翻越进去。

    “这有何难?如果你进不了城,不妨将关押李旦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去取。”小梅嘴角一撇,反唇相讥。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城墙她可以进去,就怕莽青松进去不了。

    “你若是能进去,我自会带你去取人!”莽青松嘿嘿一笑。

    小梅没有再说什么,她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而后展开脚步,向前疾速奔跑了一程,到了护城河边上,脚尖倾斜地用力点踩地面,只见她的身形骤然拔高,如同踩到弹簧一般,斜斜地向上冲升,并且向着城墙靠近过去,到了四丈多高的地方,刚好接近墙面,忽然一道寒光于她手上闪现,这是短尖所发出的光芒。

    小梅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短剑在墙上劈刺了一下,借着从剑上传来的力气,她的身形陡然向上提升一丈,之后,她再次挥动短剑,劈刺墙面,借力攀升。如此重复了三次,她那优美的身形已经跃上了城墙。

    “厉害!”莽青松暗中挑起了大拇指,小梅的轻功之高,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心里庆幸之前没有与触怒小梅,若是她帮夜玉那边,那么他将功亏一篑!

    之后,莽青松也升上了城墙,他所借力的方式不同,靠的是软鞭。

    “谁?”有守城兵士听到动静,过来巡查,但是这里已经恢复了寂静,杳无人迹。

    神都,在一间相当阔大的宅院里,有一间极其隐秘的密室。

    这密室之中,四面都不见光,照明完全依赖于灯烛。

    在密室里,有一张榻,榻上平躺着一人,正在昏睡。

    在榻边,放着一张绣花墩子,墩子上坐着一个绝色女子,她身穿白色蓝花褥裙,头上慵懒地梳着马尾辫,使得她显得更加清纯靓丽。此女正是莽青松的妹妹琴羽。

    吱呀一声,密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身形彪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进入,一股热风也闯进了密室,使得烛光摇曳。

    “哥,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琴羽起身相迎,优美的眸子中浮现关切的神色。

    “很顺利,抓到了,没想到夜玉还是武家的公主!”莽青松哈哈一笑,“这冬昌公主在武媚娘心目中的地位,比李旦还重要,因此,李旦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莽青松说:“琴羽,抓到冬昌公主,这李旦恐怕要交出去了。”

    “交出去?”

    莽青松把事情的原委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番。

    听了莽青松的说辞,琴羽的脸上显出极不痛快的神色,噘嘴道:“你答应我在先的!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呢。”

    莽青松叹气,很无奈地说道:“琴羽,当时要是不答应小梅,她就会帮我们的对手。她很厉害的。哥哥也是没有办法啊!你总不希望哥哥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琴羽心里想,你一个堂堂帮主,武功天下无敌,还怕一个小梅,你哄三岁小孩吧?你不就是因为拿我没有办法,无法把李旦送到李败德的营中,所以才借由小梅的手,以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琴羽豁然抬起头,用倔强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我要跟武公子在一起。武公子到哪儿,我也到哪儿。”

    莽青松以手抚额,沉吟片刻,他心里想,小梅应不会对琴羽怎么样,便点头同意。

    ~~~

    寒苑。

    张麟在榻上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在他脑子里重新闪现。练功,张易之气势汹汹地欺负自己,侥幸将张易之镇住,武常来访,告知夜玉失踪以及她是冬昌公主的消息,随后,太平公主又给他送来了极其甜蜜的报答。。。

    所有这一切表明,他与武则天之间,已经越走越远了。

    他已经公开与控鹤监监正张易之决裂了,那么,后宫的争斗必将升级,现在他将得不到武则天的庇护,只能独自面对张易之以及所有的供奉的敌视。

    他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的突破,也使得他不能再与武则天保持关系了。

    眼下,他必须开辟另外一条活命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在哪里,他无从知晓。

    而夜玉也没有下落。不管怎么说,夜玉也是他的人,他不能丢下不管。

    真是头痛啊!

    “哧~”

    这时,从本来就有着无数破洞的窗户里,一支很小的飞镖飞了进来,射在榻旁的墙壁上,离张麟的头顶不过一尺多的距离。

    张麟遽然而惊,一跃而起,提起放在榻边的血灵剑,冲向窗户边,大声叱喝:“谁~”

    倏~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飞掠之声,如同一只夜鸟飞过一般轻捷。

    “什么事?”在另外一间寝房之中歇息的卢骏异闻声而醒,疾奔而来,进行查看,并且吃惊地问道。

    “刚才窗外有人~”张麟抬手一指窗外,心有余悸地说道。

    卢骏异二话不说,返身冲出殿门,纵身跃上殿顶,微眯着眼睛,用犀利的目光向四处察看,然而,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如水的夜空之下,什么异常都没有看到。

    张麟点燃一盏烛灯,用手拿着,回到榻边,看向之前发出哧响的地方。

    只见墙壁上插着一支非常纤巧的飞镖,镖柄上用细绳系着一个小纸卷。

    张麟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取镖,而是拿起一块枕巾,用枕巾包住镖柄,从墙上拔了出来。然后切断细绳,展开小纸卷。

    在小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欲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这字迹清秀娟丽,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第四百〇八章 我军大败

    两仪殿。

    一位将军袒露左肩,身上捆着绳索,背负着荆条,以极其奇怪和吓人的造型出现在庄严肃穆的大殿门口。

    站立于殿内的朝臣,回头一看,都认出来了,这位背负荆条的将军正是受圣命负责防御李败德叛军的临时行军大总管,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

    殷周不是带着十万大兵驻扎在秋意原上与李败德对峙吗,一个控兵十万的大总管,怎么会一个人孤孤落落肩负荆条出现在朝堂上呢,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瞬间,所有大臣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我军被李败德打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要不然行军大总管怎么会负荆请罪呢!

    在看到殷周的那一霎那,武则天的心都凉了,这种情形,一看就明白,可以说无声胜有声,甚至于无声处听到震天介响的惊雷。

    殷周并没有跨进大殿的门槛,而是门槛外面,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朗声请罪:“罪臣领军不力,导致我军大败,请皇上治罪!”

    听了殷周的请罪的话,大家再度震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叛军增加了江南道的三万兵马,但是殷周手下本来有七八万大军,加上派出去的两万左威卫援军,总兵力近十万,怎么这么容易就败了呢?

    殷周大军的失败,必然导致神都暴露在叛军的攻击之下,这比一般的败仗更加严重。在听了殷周的话的第一个时间,武则天想将他斩了的心思都有。如此严重的败仗,死一百回都不够,负荆请罪就可以避免死罪么?那也太轻巧了!

    武则天压抑着滔天的怒气,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拍的手掌通红,恨声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周额头上冒汗,垂下头,声音沉重地说:“禀皇上,我军增兵之后,与增兵之后的叛军重新回到了势均力敌的态势。然,今日叛军突然打起了皇嗣的旗帜,并且发出了’恢复大唐的’口号,我军将士都于阵前遥见皇嗣出现在叛军的阵中。皇嗣的骤然出现使得我军人心涣散,在李败德的攻击下,一战而大败亏输,死伤两万,逃散两万,余下的四万大军,无路可退,只能退守神都。”

    啊,皇嗣加入到叛军的阵营?这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这个坏消息如同一个焦雷在殿内炸响,殿内群臣无不骇异震惊,如同在脑海之中滚过一个惊涛骇浪,一个个瞠目结舌,呆立殿中。

    皇嗣李旦,在朝中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到了叛军手中,那就是一面反武复唐的鲜明的旗帜,因为他曾经是李唐的皇帝,在帝位上坐了六年之久的皇帝。

    叛军有了一位正宗的皇帝,还是叛军吗?怪不得,叛军节节胜利,而我军则被摧枯拉朽一般,被打得大败亏输,士卒逃散。

    听了这个消息,武则天一个趄趔,差一点跌倒,伸手扶住了龙椅背,才站稳了身形,她一边极其气愤地用手拍打着龙椅,一边声嘶力竭地骂道:“这个逆子!该死!该死!”

    一位斥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两仪殿,大声禀道:

    “起兵皇上,李败德的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请皇上去城楼答话!”

    ~~~

    半个时辰之后,在一班文武大臣的簇拥之下,武则天出现在神都南面的定鼎门的城楼上。

    定鼎门为一门三道带有双阙的城楼建筑,巍峨壮丽,恢弘大气,开在神都南边城墙的正中。

    整个城南的城墙长三千丈。

    城墙的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外面则是一马平川的绿草如茵的郊原。

    现在,从城楼上放眼望去,城外的郊原,看不到一片绿色,满眼是各种颜色的旗帜和盔甲,一眼望不到边,列阵的士兵人数超过十万。

    在阵营的前面正中,正对定鼎门的位置,树在一面高达六仞的青色旗帜,上面画着深青色的龙形图案,在微风之中猎猎飞扬。

    武则天以及她身边的文武大臣都认识,这是李唐的天子旗。武周代唐之后,青龙旗废置不用了,天子旗改成了黄龙旗。

    李败德搬出了青龙天子旗,本来是反武的叛军,如今一变却成了复唐的正规军,可谓师出有名。

    在天子旗的两侧,还竖着两杆大旗,一面旗帜上用隶书写着“反武”,另一面则写着“复唐”,颜色非常大鲜明。

    在天子旗之下,皇嗣李旦黄袍金冠,骑在一匹黄色的骏马之上,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在皇嗣李旦的左右两侧,分别为李败德和郭湘成,两人都骑着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振奋欣喜的表情。

    郭湘成年龄约六十,额头宽广,脸色红润,颌下垂着一绺五寸长的斑白的胡须,无风自动。

    在天子旗的两侧,排列着上百名战将,一律骑着各种颜色的高头大马,一个个意气昂扬。

    看了这种架势,武则天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境界,整个身体在瑟瑟颤抖。

    她双手扶着城墙上的垛口,命一位声音洪亮的禁卫高声传话:“让武旦这个逆子出来讲话!”

    “皇上有旨:让武旦这个逆子出来见驾!”那名禁卫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扯开嗓子大呼,他的声音果真洪亮辽远,可以传出去半里之遥。

    李败德的大军排列在离城墙半里之地,刚好能听到那名禁卫的喊声。

    李败德也派了一名擅长高音的军士回话:

    “这里没有武旦,更没有逆子!我主乃是正宗的大唐皇帝!现我皇于三军之前,恭请武后退位,保证让你安心当太后!”

    听了这话,武则天的怒气冲天,几乎要爆炸了!满朝文武无不惊骇动容。

    “逆子,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你的亲娘!”武则天咬牙切齿道。

    “武后,你秽乱宫廷,玷辱李家祖先,有何做娘的资格?你重用武家子弟,擅杀李唐宗室,何为不薄?要是你现在同意将社稷归还李唐,吾等可以既往不咎!”李败德命军士传话,说得毫无顾忌,完全是撕破脸的架势。

    “李败德,枉朕一直信赖倚重于你,没想到你却是如此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武则天气得心口起伏,浑身发抖,整个人要靠抓着城垛,才能不摔倒。

    “我李败德乃是李唐的臣子!以前之所以听命于你这个秽乱宫廷的武逆,是为了韬光养晦,聚敛势力,有朝一日能反政归唐!现在恰当其时!武后,你若是识时务,现在乖乖地将社稷归还我皇,我皇仁厚,定然会保你余生富贵安宁。”李败德手捻胡须,大义凛然,振振有词道。

    武则天的怒气已经冲到天顶,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最恶毒的声音吼道:“来人,将李逆之钦犯押上城楼待斩!”

    “是!”羽林卫的禁卫答应一声,迅速跑下了城楼,没有多久,把李败德的家眷,托上了城楼,人数五六十口,一律身穿白衣。

    看到李败德的家眷,武则天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刚才受的气,有一个口子可一出气了。

    “先将李败德的长子李培尔斩了,将人头挂上旗杆!”

第四百〇九章 射杀此贼

    得到皇上的旨意,登即有两名身穿红色背心的刽子手将李培尔拖上城楼最高的位置,保证能让排列在城下的所有军兵举起头就能望到,而后霍然举起明晃晃的屠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李培尔的人头斩落,而后由守城军兵将之挂上旗杆,悬得高高的。

    人头挂上旗杆,犹自洒落鲜血,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非常的鲜明,非常的人,也非常的恐怖。

    在一刹那间,整个城楼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斩杀一名李府家眷之后,武则天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开始与李败德讨价还价:“李败德,你要是现在偃旗息鼓,举兵投诚,与逆子武旦一起,绑赴城门,朕可以饶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城外的李败德看到他儿子的头血淋淋地悬在城楼旗杆上,脸色煞白,心痛如同刀绞,手捂着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伫马于李旦另一侧的郭湘成,抬手遥指着城楼上的武则天,大声疾呼:

    “武媚娘,你还认得我郭湘成吗,我等早已将全部身家献给大唐。你这样做非但吓不倒我们,反而会激起我们更加强烈的斗志!我主念在与你母子一场,所以才在兵临城下之时,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若是一意孤行,与大唐为敌,等我们攻下神都,那时就没有母子之说,包括你在内的所有武逆都会遭殃!到那时,你就算悔断肠子也晚了!”

    当然,郭湘成的话也是由高音军士传达的。

    “你这个千刀万剐的逆贼!”见了郭湘成,武则天暴跳如雷,但是却没有办法立即报复他,因为她手头没有掌握他的家眷,只能怒声下旨:“再将李败德的一名家眷斩首,悬于旗杆!”

    “慢!”郭湘成急忙抬手一摆,高声喝道,然后又回手指向身后,随着他的手的指点,排列在他身后的军士自动向两边分开,只见从对方阵中出现了一位骑白马者。

    “武媚娘,你瞧瞧这人是谁?!”郭湘成用极具讽刺意味的语气大声问道。

    武则天用力眯着眼睛,看向城楼之下,只见骑在白色马背的人,身穿红色的袈裟,顶着一颗光秃秃的头颅,那秃头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特别的显眼。

    几乎所有置身于城楼上的人都认出来,那位骑在白马上的秃头,不正是皇上向日相好,假和尚薛怀义吗?

    此刻,那位世上最雍容华贵的和尚,被绳索捆绑在马背上,成了李败德的一名俘虏,或者说是人质。

    “皇上救我!”薛怀义扯开嗓子,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大声喊叫。

    “武媚娘,这位龙僧薛怀义可是你旧日相好,我想你们之间应该存有着深厚的恩情,你要是还眷恋旧日之欢好,不妨用李府满门所有家眷,不,再加上程府曹府的家眷进交换。”郭湘成大声提议道。

    “休想!”武则天当即拒绝。李程曹三府的这些家眷是她最好的出气筒,她哪能同意交换出去?薛怀义在她的心中还有多少恩情,她自己心里相当有数,要不然,她也不会将他派在对头的军中。

    实际上,薛怀义在被派为李败德的监军使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

    说白了,这是一种叫做借刀杀人的策略。

    “咔嚓”一声,李府的又一名家眷被斩,人头挂上了旗杆。

    “哎哟~”李败德痛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下马来,当即昏厥过去。

    “薛怀义,你看到,武媚娘对你毫无恩情,你可以立即将武媚娘的丑事暴扬出来!否则,将你斩杀当场!”郭湘成凶相毕露,威胁薛怀义。

    本来以为担任十万大军的监军使,天高皇帝远,可以天天快活,哪知道只是快活了一天,便跌入了深渊,被关于军营之中的大牢,薛怀义觉得自己太悲催太惨酷了,他想死的心都有。

    本来,薛怀义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武则天会想办法救他,现在,眼见武则天对于他的性命一点都不顾惜,他心里的希望完全破灭,于是,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为了活命,当即将之前在牢中挨打后被逼着整理出来的辱骂武则天的说辞,当众大声念了一遍:

    “你是七十老牛,却喜欢扮嫩,吃嫩草,古今第一霪妪非你莫属!”

    “你外似金玉,内则一条干瘪粗陋的老破瓜!”

    “你日夜行采补之术,吸人之精髓,害死多少俊男,你乃披着人形的千年老狐妖!”

    ......

    面首薛怀义现身说法,肆无忌惮地讲述武则天的丑事,其中很多事涉秘辛和细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对很多军士来说,是第一次听说,且他说得活灵活现,让人有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

    现场的将士和大臣,无论是反武的,还是保武的,听了这龌龊之极的言辞,无不心领意会,哄堂大笑。

    簇拥在武则天身边的女官和宫女,听了这种话语,无不羞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要知道,这些宫女和女官都很年轻,有些还没有经历过人事,对于这类事,她们知是知道,但是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人如此宣讲,简直是骇人听闻。

    武则天羞怒无比,整个脸都黑了,幸好她是至尊无上的皇帝,城楼上的文臣武将兵卒,谁也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哪怕在眼光上表现出来,都不敢,只能暗中进行腹诽,不然的话,她会无地自容,找个地缝就会钻进去。

    “来人,将这逆贼就地射杀!”武则天当即如同一条出离了愤怒的暴龙一样,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地下令道。

    嗖嗖~

    守城的军士,本来手里就拿着弓箭,听了命令,当即对着城外放了一通箭。

    这一通箭,最起码有两千支,如同横着的雨幕一样,向着城外的阵地上倾泻,把薛怀义吓得从马上跌了下来。

    不过,那些箭飞到半途就落了地,扎在离薛怀义至少还有四百步的阵地中间。

    这一下,薛怀义骂得更欢了!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在骂,而是有很多军士,在他的带领之下,同声大骂。

    “改强弩!”武则天嘴角抽搐。

    强弩所射出的箭,离薛怀义还有两百多步。

    “用绞车弩!”

    绞车弩需要从弩台上发射,城楼上也筑有几座弩台。

    只见数名监门卫从城楼的藏兵楼里抬出一副绞车弩,架设在弩台上。

    所谓的绞车弩,撇开弩台,只是一个放大的弹弓而已,粗大的弩弦固定于弩台的凸起上,三名禁卫合力拉着弩弦,弩箭如同旗杆,长约一丈五尺,在射出时,如同投枪,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落地时,离薛怀义尚有百步之远,但是偏离的位置也有百步!

    这种绞车弩是没有什么准头的,属于漫无目的的打击武器,要是李败德大军的排布位置再靠城墙近两百步,那一定能射中某个人,但是要想射特定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请准许末将领兵出城,斩杀逆贼!”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以及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都听不下去了,纷纷请战。

    武则天摆了摆手,没有准许。她虽然怒火滔天,但是头脑之中还保持着一抹冷静。我军新败,叛军有皇嗣在手,形势对我方极其不利,倘若贸然出战,一战不利,那么,必然危及神都乃至皇宫的安全,那时局势将会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时,武则天想到张麟所打造的弩车。这弩车的威力,她曾听张麟讲说过,射程超过八百步。弩箭一出,必然能射死城下那些嚣张无礼的逆贼。

    “秋霜,罡烈侯制造的弩车在哪里?”武则天扭头问身边的秋霜。

第四百一十章 矛盾纠结痛苦

    见皇上呼张麟为罡烈侯,秋霜心里窃喜,连忙说:

    “那天试射后,拉回放在了东厂!”

    “传朕旨意,速去东厂将弩车调到城楼上。”

    武则天声音清冷地说道。

    过了半个时辰,弩车被两匹马拉上了城楼。

    这台弩车,颜色如同琥珀,谁也没有见到过,外形跟攻城撞门的战车类似,但是内中有弩槽,有弩箭,跟弓弩类似。所有的大臣,将军和禁卫,看到这台弩车,无不觉得惊异。

    这时,薛怀义等人还在城外破口大骂,有些人骂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便又换了一批人接着骂。

    “放箭!”

    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怒吼着下达了旨意。

    可是过了好半晌,弩车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射出去。

    那些个禁卫,围绕着弩车,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拧拧,就是无法把弩弦拉起来。

    弩弦都无法抬紧,如何射箭?

    “臣知道如何射箭。”秋霜主动请命,她急于证明弩车的威力,那样的话,皇上或许会记念着张麟的好,就会把他放出来。

    之前,在郊外,张麟教过秋霜如何上弦,如何调整角度和方向,如何放箭,这些她都还记得。

    她根据脑子中的记忆,在弩车上操作了一遍,可是,弩车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弩箭还是很安静的呆在弩槽里。

    这下秋霜有点了。刚才她把话说得很满,现在却跟那些禁卫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可是欺君之罪!

    看来张麟对她并没有完全信任,而是藏了私,秋霜心里有些不高兴。在不高兴的同时,她又暗想,莫非当日他就想到他日有倒霉的一天?所以提前在弩车上做了手脚,将自己复出的希望寄托在弩车之上。

    弩车射不出箭,武则天也傻了眼。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任城下那些逆贼对她进行肆无忌惮的谩骂,二是请张麟出来用弩箭将那些谩骂她的逆贼一一当场击毙。但是,一想到张麟与上官婉儿厮混的场面,武则天的心里就痛,但是当听到城外的毫无节制的污骂,她又头痛欲裂,更加难受。在这一刻,她的头疼压倒了心痛。

    踟蹰纠结了半晌,武则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向陪伴在身旁的秋霜下令道:

    “秋霜,速去寒宫,问明弩车射箭方法!”

    “是。”秋霜恭声答应,但是心里却颇为失望,甚至对皇上有些怨言。

    之前,夜玉被灵狼劫持,在武常的恳请之下,皇上允准武常去寒苑就疑难之事进行请问,那时秋霜并不认为皇上气量狭小,因为,当时,势态的确没有恶劣到非用张麟不可的时候;而现在,敌军已经包围神都,要使用弩车制敌,且非用张麟不可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让张麟出来的意思,而是采取问计的形式,这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亲眼见到武则天的反应和举措,秋霜之前因张麟藏私而生气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这时她觉得他藏私藏得好,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箭射出去,那么,恐怕他会一直被关在寒宫,连问计的待遇都不会有了。

    在去寒苑的路上,秋霜心里既雀跃,又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上官婉儿被打入地宫之后,尚宫以及后宫女官之首出缺,秋霜被提拔成后宫女官之首,兼任尚宫,顶替了上官婉儿的位置,这对她来说,属于意外。

    本来这个职位非春香莫属,但是春香缺少一只耳朵,算得上一个残废之人,天天出现于朝廷重臣面前,有损于皇上的威严,有伤于朝廷的气象,甚是不妥。

    春香不但没有得到后宫女官之首的职位,甚至连她的兼职也减少了一个,目前只负责尚食局,不再负责尚寝局。

    每天让一个独耳之人在自己面前晃荡,为自己梳洗化妆,武则天觉得膈应,趁着这次调整,便把春香调离了自己的身边。

    世事难料,春香一直想要得到的后宫女官之首的位置,临到快成功之时,却被她人纳入囊中。但是她却没有失望,能把上官婉儿搞倒,她心满意足!缺少了一只耳朵,她的争竞之心淡了许多。对于权势,没有如以前那么热衷。

    首次上朝时的记忆很混乱,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虽然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职位,成了众望所归的焦点,但是,秋霜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面对着满朝文武或羡慕或敬佩或爱慕的眼光,她有些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眼眸中闪烁着忧郁的光芒,好像这职位并非她所想得到的,而是武则天强加于她头上似的。

    下朝之后,秋霜向武则天告退,并没有回尚工局理事,也没有去尚宫局履新,而是于第一时间直奔掖庭局,进入秋曦的寝房。

    秋曦平躺在榻上,挺翘的鼻子,肉感的嘴唇,长长地睫毛遮掩着闭合的眼睛,这种造型使得她的美丽和魅力得到更加强烈的彰显。

    但是,此刻她的口鼻之中气若游丝,好像快要死了。

    见到此种情景,秋霜泪流满面,坐在秋曦的塌边,轻抚着后者的玉臂,声音哽咽,语气沉痛地问道:

    “秋曦,你现在后悔吗?”

    “我不后悔!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女人了!如果我没有死,以后我要堂堂正正地嫁给麟哥哥,如果我死了,那就下辈子嫁给他~”

    秋曦微睁凤目,声音弱弱地,但是却带着一股子豪气。

    在正阳宫与张麟亲近的上官婉儿就是秋曦所装扮的。她一个柔弱女子,被重重地责打了一百杖,虽然没有毙命,却是奄奄一息,离死也不远了。

    让秋曦扮成上官婉儿与张麟亲近,让秋霜心里很纠结,所以她迟迟没有下决心。因为这样做的下场,秋曦很有可能被武则天怒杀,所以她的心情很郁闷,很难做决策,要是她自己能做到,她宁愿自己去扮演这个角色!

    但是,秋霜自己的身材与上官婉儿相差甚多,哪怕带上人皮面具,能蒙骗人的眼睛一时,但是难以蒙骗长久,更难以近距离蒙骗。而秋曦的身材气质与上官婉儿非常接近,装扮起来不容易被识破。

    在秋曦被打得半死关入地宫之后,秋霜的心情非常沉痛,害怕她已经死了,迫不及待地将真正的上官婉儿送进地宫,把她换了出来。那时上官婉儿还在昏迷之中,任秋霜摆布,在浑然不觉之中成了替罪羊。

    执行鸽信之离武间张任务的人,竟然是一直以来对张麟帮助很大的秋霜。估计就是把张麟打死,他也不会想到。

    而执行陷害张麟之任务的是秋霜的妹妹,她是掖庭局的宫教博士秋曦。

    在与张麟产生了齿颊上的接触之后,秋曦有些食髓知味的感觉,于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了他。

    这是秋霜始料未及的。

    难道她要拱手把自己喜欢的男子让给秋曦吗,或者,难道她要与冒着生命危险执行她所交待的任务的秋曦竞逐同一个男子吗?

    纠结!矛盾!痛苦!

第四百一十一章 地宫

    地宫。

    地宫位于后宫的最西北方位,比兰苑寒苑还要更偏僻,还要更幽寂。

    那里实际上属于禁苑的范围。禁苑,圈养着皇宫所用的马,以及各种兽禽,相当于皇家兽园。

    地宫就在禁苑的边上。

    所谓地宫,从地面上看去,只是一座非常不显眼的建筑,与管理马的飞龙使苑,管理犬的犬苑等建筑几乎一模一样。

    地宫的地面建筑相当于出入口。

    门口没有禁卫值岗,里面则有一位老宫女和一位老内侍居住和负责看守。

    上官婉儿苏醒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昏黑之中,而她的头脑依然昏昏沉沉,好像大梦犹未醒一般。

    她揉了揉眼睛,就着昏暗的光线,察视周围的环境。

    光线从开在墙上靠近顶棚位置一个一尺高两尺宽的铁栅栏窗子里透射进来,从光线的斜度可以看出,现在是上午巳时或者下午申时,由于她分辨不出南北方向,所以无法判断是上午还是下午。

    窗户的外面是地面,说明她所在的房间处于地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高远的天和高峻的宫殿的一角,只是不知道那是哪座宫殿。

    再看身处的房间,宽约两长,长约三丈,正中间摆着一桌一椅,靠墙角的地上铺着草堆,她就是处在草堆上面的。

    她怎么会置身于地下房间的草堆里?

    “这是哪里?”她在问,在问自己,也在问周边的人。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

    她想起来了,她被人叫到尚工局,与烟儿一起。她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见到过秋霜。

    当时,上官婉儿下值,刚走到上阳宫门外,便碰到尚工秋霜手下的女官婵儿。

    婵儿似乎是特意来找上官婉儿的,见到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躬身施礼道:

    “上官大人,我们秋大人找你有要事磋商!”

    “秋霜找我什么事?”上官婉儿蹙眉道。她跟秋霜虽然同为后宫女官,却很少私下交往,今天秋霜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秋大人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只要跟你说几句话就能解决,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婵儿笑着说。

    “既然是你们秋大人有事找我们上官大人,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上官婉儿的一位侍儿叫娟儿的,娇叱道。她的贴身侍女烟儿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陪着上官婉儿出入,所以便由娟儿伴随。

    “我们秋大人本来要亲自来的,只是不知道上官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如果上官大人不愿屈尊降贵,想要端架子,那么我就回去跟秋大人如是禀报,让她亲自去尚宫局求见上官大人。”

    婵儿也长着一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看似退让,实则有些咄咄逼人。

    “去就去吧。”

    上官婉儿摆了摆手,便与娟儿一起随着婵儿来到尚工局。

    尚工局离尚宫局也不远,都在后宫的同一个区域。

    上官婉儿和娟儿被婵儿领进尚工局一间房间,却没有见到秋霜的影子。

    “你们秋大人好大的架子呀,我们上官大人都亲自下降到这里了,她还躲着不出来!”娟儿不高兴了,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婵儿没有理会娟儿,态度谦卑地给上官婉儿泡了一盏茶,说:“上官大人请稍坐喝茶!婢子这就去请秋大人来。”

    “这秋霜太没有礼貌了!也不看看谁才是后宫女官之首!”娟儿喝了一口茶,开始嘟嘟囔囔,责怪秋霜端架子。

    上官婉儿并没有喝婵儿所泡的茶,听了娟儿的抱怨,笑着摆了摆手,道:“娟儿,咱们来都来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约莫等了一刻钟,秋霜出现了,不过她的身影在上官婉儿的眼中变得极其模糊,有很多重影,而且不停地旋转。

    “这是怎么了?”上官婉儿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话还没有说完,便趴倒在桌子上。

    烟儿也是如此。

    “上官大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在这儿休息片刻。反正陪皇上与罡烈侯用膳的事情,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乐意的事,我这也算是帮你的忙。谁叫咱们是同僚呢。”

    秋霜走到上官婉儿身边,伸手在后者眼前晃了晃,语气怪怪地说道。

    随后,秋霜和婵儿一道,将晕倒的上官婉儿和烟儿抬进一间密室里面,并排放在卧塌上,并且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随手关上密室的门,婵儿用佩服的语气向秋霜说道:

    “秋大人,这么容易就将上官婉儿搞定了,照这样下去,这后宫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天下。”

    “哎,我要这后宫干啥?”秋霜叹气道。

    “婢子知道,你不要整个后宫,只要正阳宫的罡烈公。”婵儿嘻嘻笑道。

    “你这个小妮子,你瞎说什么呢!”秋霜听了,脸色通红,伸手要撕婵儿的嘴,婵儿尖叫一声,赶紧逃离。

    ~~~

    “烟儿~”

    “秋霜~”

    上官婉儿放声大叫,可是耳边传来嗡嗡的回响,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撞在四周墙壁上的回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秋霜在跟我开玩笑?

    可是她没有人可以问,无从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时,她还以为身在尚工局,这是秋霜在捉弄她,与她开玩笑。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直到有人送膳食过来,上官婉儿才弄明白,她所身处的地方是地宫。

    我怎么会在地宫?

    她知道地宫,那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是犯了极大的罪行的人才会呆的地方。

    “姑娘,你偷香的吃辣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后果吗?唉,年轻人做事,就是不过脑子。”给她送膳食的一位老宫女哂笑道。

    上官婉儿终于弄清了情况:她胆大包天,在侍候皇上用膳时,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与罡烈公张麟亲近厮混,被抓了现行。

    什么?上官婉儿听了震惊,身子摇摇晃晃,差一点倒在地上,她扶着墙壁,颓然跌坐在草堆上。

    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着了秋霜的道!

    她压根就没有去侍候皇上用膳!

    秋霜用迷魂香把她弄晕了,然后让其他人假扮她,去正阳宫,与张麟厮混,故意让皇上抓了现行,以皇上那种极易嫉妒的脾气,哪能忍受得了这种事情?所以,她就被打入了黑暗凄冷的地宫。

    一定是这样。

    秋霜,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秋霜的陷害,比当时春香对她的陷害恶劣一百倍。

    上一次,她只是被禁足于她自己的宫殿,而这次,她被打入了地宫,将是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满腹才华,将得不到施展,她的沉郁的感情,也没有宣泄的对象。

    在地宫,她没有机会再见到任何男人,她将成为一支自开自谢的花朵,她将永远地孤寂下去。

    “秋霜,我上官婉儿对天发誓,绝对不会饶了你!”

    上官婉儿咬牙切齿,指天发誓。

    在她的心里,武则天曾经是最大的仇人,后来,武则天用她的宽容感化了她的心,在她的心里,有一个仇恨的位置,却没有了仇人。从现在开始,她那仇恨的位置中又填上了人,那个人就是秋霜。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无语,泪流,心痛。

    痛定思痛之后,上官婉儿把内心的滔天仇恨暂时抛到一边,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在地牢中骂上三天三夜,把秋霜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一遍,她也改变不了她被关于地牢的事实。

    既然改变不了身在地牢的事实,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将这漫漫黑夜妥善打发,使自己不要疯掉,不要沉沦。

    她每天都按时起来,按时卧眠,她会把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之后,她就开始以指为笔,以水为墨,以地为纸,按照自己的记忆,把三坟五典以及各种典章律令全部书写一遍。这样,既是打发寂寞无聊的漫长时间,又是重新对于古代的经典进行研读。书写了几个时辰之后,她会伸展胳膊,练一段时间的功。

    可以说,她的时间安排得相当有规律。

    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使自己不要变成疯婆子。虽然被打入地宫,出去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是她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总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

    正当上官婉儿聚精会神地于地上书写文字时,从地牢入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扭头看向牢房门口。

    透过铁栅栏的空隙,她看到,在牢房的外面,出现了一位身穿绯红色圆领袍衫的俏丽女官,正是她切齿痛恨的秋霜。

    秋霜迈着轻稳的步子,走近牢房的铁门,隔着铁栅栏,用得意洋洋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儿,在看到上官婉儿如此淡定如此自如的时候,秋霜心里暗自吃惊。本来,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位疯婆子,她就是来看疯婆子的笑话的。

    见到心里最大的仇人,上官婉儿并没有表现得像泼妇骂街一样,对于秋霜大骂一通,而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见到上官婉儿竟然表现的如此平静,秋霜心里很是惊讶,不过她觉得前者这是故作镇定,是在她面前表演,因此哈哈一笑,毫不忌讳地说道:

    “上官婉儿,我之来这里看你,是要告诉你,你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都是我干的。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你做了你想做的,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上官婉儿语气波澜不惊,好像秋霜所说的是别人的事,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装吧,你就装吧。你就是出不了地宫,要是能出来,恐怕就将我生吞活剥的心都有。秋霜心里冷笑。

    “取代你在后宫的位置只是我所做的第一步。你不是喜欢张麟吗,我还要取代你在张麟心里的位置。他迟早是我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在被关于地牢的上官婉儿面前,秋霜毫无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其目的是激怒对方,让她不要这样淡定。被关在地宫,还这样淡定,让她讨厌,让她憎恨。

    听了秋霜的恬不知耻的话,上官婉儿心里的气愤越来越浓,不过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她被关在地宫,出不去,怎么发作都是没有用的,只是徒然加深自己的伤心,增加秋霜的轻视而已。

    她站了起来,慢慢走近牢房的铁门,声音因压抑着怒气而略微颤抖:“秋霜,我自问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这样恨我,这样残酷地对付我?”

    “是的,你没有对我怎么样,但是你处处挡在我前头。在掖庭局你表现得才华横溢,把我压得暗淡无光。到了皇上面前,你又是如此,处处出风头,处处压制我。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不如你,我聪敏好学,刻苦努力,却始终被你压在头上。而你呢,多次行刺皇上,都被皇上原谅了,照样当你的后宫内史,照样获得皇上的信重!老天凭什么如此眷顾你!我不服气!因此,我发誓取代你的位置,拥有你拥有过的一切。”

    秋霜终于敞开了自己的心声,在上官婉儿面前畅所欲言,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最后有些歇斯底里,用手拍打铁门,好像被铁门关着的人是她自己。

    秋霜与上官婉儿年龄相仿,都是在掖庭局长大的,因嫉妒而生怨恨,而这怨恨积累了十几年,变成了强烈的仇恨。

    上官婉儿听了,总算全明白了。

    她很冤枉,可是,事到如今,在被嫉妒和怨恨扭曲了心的秋霜面前,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无语,泪流,心痛。

    ~~~

    在张麟被打入寒宫的日子里,秋霜曾经很想去寒苑探望他一下,就如当时去兰苑一样,但是她的心里却始终躇踌犹豫,害怕见到他时暴露了自己心里的秘密,所以一直想去却不敢去。

    这次奉了皇上的旨意去寒苑,她心里既雀跃又踟蹰,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皇宫后,她拐道去了尚工局,带了一点吃食补品,然后走走停停,到了寒苑门口,又犹豫徘徊半晌,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了苑内。

    寒苑。

    休息了一个晚上后,张麟的身体恢复了一点,不过腿脚上有酸痛,但他还是咬牙坚持。

    又负重奔跑了数十圈之后,他的体能似乎得到某种增长。

    带着厚重的铁甲,他助跑几步后,能够跳上三尺多高的台阶,去掉铁甲,则能够跳上六尺高的台子。

    这种进步的确让卢骏异刮目相看。

    但是张麟并不满足于此。他需要的是原地拔高一丈,而不是通过奔跑起跃的助力。

    “这需要练气!”卢骏异说,“气运于顶,脚下如绵!能做到这一点,可草上飞,水上漂。”

    “那就快教我练气!”张麟憧憬那样的境界,有些迫不及待了!

    卢骏异有些无语,觉得张麟太性急了,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练功需要过程,不可一蹴而就。一般要负重奔跑三个月,真正地做到头重脚轻,然后再进入到练气的阶段,到那个时候,你整个身体的经脉就比较适宜练气,气也容易被提举到头顶。现在练气,就算练死你,也无法把气提到头顶。”

    听了这话,张麟也就没再叫嚷着练气,而是坚持练习负重奔跑,绕着卢骏异所规划的路线,跑了一圈又一圈。

    就在这时,秋霜带着几名侍女迎面走来,一眼看到张麟身穿厚重的铁甲在玩命的奔跑。

    “你这是干做什么?”秋霜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闹着玩。”张麟面无表情地说。

    “有这么玩的吗,你看看你累成什么样子了,人都似乎老了一点。我看你这是在折磨自己吧。”秋霜痛惜地说道。

    “你来这儿干什么?”张麟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道。他心里忽然之间对于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讨厌和疏远之感,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闻悉后者取代了上官婉儿的后宫女官之首位置或许是原因之一吧,后者所说的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的判断得到验证或许是原因之二。

    “我带了一些吃食给你,补补身子。”

    秋霜亲切温柔地笑道,抬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宫女,将提着的几个食篮放下,里面装了各色糕点和精美的食物。

    “多谢了!”张麟语气平静无波,对这些东西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步态沉重地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将身上的铁甲取下,放在桌面上,以掩饰他对秋霜的冷淡。

    见张麟的态度僵硬,多了一种陌生感,秋霜的心里一突,猛然生起一种愧疚感。她觉得张麟现在的处境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本来她还想说几句诸如“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是鸽信的收信者,你怎么没有留意呢”之类的话,见了张麟的冷淡表情,便把这种话咽了下去。

第四百一十三章 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过来告诉你,造弩车的物料已经备好。”

    秋霜展颜一笑。

    “哦。”一提到弩车,张麟的兴致一下子提高了,因为这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之一。李败德已经起兵,突厥也已来犯,弩车是制胜的关键,也是他重新崛起的重要底牌。

    弩车的物料已经备好,他却被关在这儿,不能着手打造,让他有些着急。真要等敌人兵临城下,那时就有些来不及了。因为一台弩车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四十几台弩车,那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当然,他知道,秋霜所说的备好的物料,是二十几台弩车所用的物料,那是用从李程曹三府抄出来的金银所采买的,至于从灵狼总舵搜出来的金银,还没有来得及拨付,张麟便被打入寒宫,与世隔绝,无法顾及弩车之事务。

    “目前你被皇上禁锢在此,暂时无法离开寒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秋霜善解人意道。

    “怎么帮?”张麟语气平淡地问。

    “我可以帮你开模浇铸,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弩车造好之后,皇上记念你的功劳,或许会解除对你的处罚。”

    秋霜柔声说,说话时,一双美眸之中浮现兴致勃勃的期待的光芒。

    “多谢了,不过这事也没有这么急!”张麟一口拒绝,要是让秋霜帮忙,必要要把图纸交给她,还要将造弩车的关键技术教给她,那肯定不行。当然,他的话说的还是比较委婉,因为在善金局的事务上,还得仰赖秋霜帮忙。

    经过比较透彻的分析,张麟觉得,他的价值已经展现得差不多了,东厂已经被他整饬得整整有条,可以独力运转,武则天的反对者被抓了不少,最大的对头李败德已经逼反,灵狼也被打得七零八落,银库相当的充盈,在武则天面前他的剩余价值已经不多了,至少他猜测武则天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时,武则天没有杀他的头,让张麟觉得非常的意外,意外之后,他又分析,能让他得以保全性命的或许是他曾经提起过且未进行挖掘的小秦岭的金矿,以及尚未打造完成的射程八百步的四十几台弩车。

    真要将四十几台弩车造好,金矿挖出,他要是再犯什么罪的话,估计十块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他!

    而难以饶恕的罪行已经犯下,只是武则天暂时不知道而已。一旦他和夜玉以及太平公主亲近的秘密泄漏出去,那么,哪怕有一百块免死金牌,都没有用!

    因此,弩车能晚点造,还是尽量晚点造。

    再说,在造弩车这样重大而绝密的事务上,张麟也不可能全权委托秋霜办理。他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疏离之情,他还发现秋霜与沙尔汗之间的关系超乎寻常的友好,要是把图纸给了秋霜,那很有可能到了沙尔汗手里。

    而,沙尔汗是潜在敌人,他怎么可能将技术流传到潜在敌人手里?

    近在咫尺的秋霜,只是感觉到张麟对她的态度没有以前亲近,却没有想到他心里在一瞬间想了那么多,那么远。

    “那也行,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只需跟我说一下就行,我无不照办。”秋霜露齿一笑,以掩饰心里的失望。

    “除了这事,你还有别的事吗?”张麟冷冷地问道,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的确还有事情。”秋霜脸上浮现庄重之意,“我奉皇上的口谕,来此向你询问弩车射箭之法。”

    “弩车射箭?现在到了用到弩车的时候吗?”张麟手摸着下巴,若无其事地问道,不过他的心里却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状况。

    秋霜叹了一口气,神情颓丧地说道:“目前,我军大败,李败德的大兵已经推及到城下,当着两军之前,对皇上肆无忌惮地辱骂,皇上大怒,想要以弩箭击毙他们!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弩车如何放箭,所以。。。”

    张麟听明白了,保武军被打败,神都危险了,武则天又想到自己了,但是还没有把自己放出去的想法,只想问明弩车的使用方法。

    “我不是把射箭方法告诉你了?”他语气平静地说。

    秋霜美眸略微一瞬,斜睨了张麟一眼,她心里说,你藏私了好不好,你所教给我的只是皮毛,不是真正的射箭之法。不过这话她不能当着张麟的面明说,这样的话说出口来,那多有伤感情。

    “我忘了。”她抬手摸了摸漂亮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忘了。”张麟揉了揉太阳穴,在旁边缓缓地踱步,慢条斯理道,“这几天我经历了太多的事,先是被汪之问辱骂欺凌,后来又被李败德的儿子青阳侯李培毅落井下石,然后又遭到恒国公张易之的杖责威胁,吓得魂飞魄散,直到现在我的魂魄还没有回来,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秋霜知道张麟想以弩车作为与皇上对抗的筹码,不愿意把操控方法告知她,她也不勉强他,只是蹙眉问道:“你就让我这样向皇上复命吗?”

    “去吧,皇上要责怪也是责怪我,不会责怪你的!”张麟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定鼎门外面,李败德的军士还在不停地大肆叫骂,城楼之上,武则天脸色极其难看,倘若她不是威严赫赫的皇上,那么,她真的是无地可容,早就钻到地缝里去了。饶是这样的,她脸上的威严已经几乎泄尽,变成了一个被人欺凌的却无法还手的柔弱寡妇。

    她不是任人欺凌的柔弱寡妇,她是至尊无上的皇帝,掌控着百万雄兵,尽管城里只有十万大兵,拥有生杀大权。

    她在强忍着滔天的怒火,这怒火在随时爆发。

    她心里滚过一种强烈的冲动,派大兵出去冲击叛军的阵营,将那些当众叫骂的叛军斩杀。

    但是她的脑子里还保持着一丝冷静,她知道,城里只有十万大兵,我所掌控的生杀大权,无法覆盖于叛军之上,再说,她的军队战败了,要不然,怎么会让李败德的叛军推进到神都城门之下呢?

    眼下若是负气派兵出战,恐怕一点优势都占不到,相反,很有可能使得形势变得更糟。

    她在等待,等秋霜问得弩车的发射秘诀,然后将乱贼一一射杀。

    这时,秋霜回来了,脸上带着失落的表情,让人一看便知道她办事不顺。

    “秋霜,速速放箭!”武则天迫不及待地说,她心情非常的糟糕,没有注意到秋霜脸上的细微表情。

    “禀皇上。”秋霜小心翼翼地回禀,“臣去到寒苑的时候,罡烈侯正身心憔悴,卧床不起,无法将弩车的秘诀告知于臣。”

    武则天蹙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霜把张麟所讲述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想好的应对办法。倘若把办事失利的实话告诉武则天,她和张麟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不过,张易之兴师动众对张麟的杖责威胁,被她主动略去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武则天八成不会对张易之施加责罚,相反,因为张易之也被牵连在内,反而会使武则天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好。

    听了这话,以武则天那么精明睿智的心思,她立即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委。张麟被打入寒宫之后,受到汪之问李培毅等人的欺负,他心里有怨气,无从宣泄,正好趁此机会,意图让她为其做主,对那两人施加惩罚。

    说白了,张麟在要挟她。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麟的要挟,让武则天心里很不痛快。但是这仅仅是不痛快而已,与城外那种谩骂对她所造成的巨大尊严损失和心灵伤害比起来,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她也没有顺从张麟的要挟的意思。一个至尊无上的皇帝,被人要挟,这算什么事呢?

    她用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在心里迅速作了一个决定,先出城打一仗试试。难道没有弩车,就没法打仗么?

    想到这里,武则天心里恢复了一点豪气,眼睛看向左侧,高声说道:

    “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听令!”

    “末将在!”身穿红色甲胄的秦不雄朗声回答,离开他所站立的垛口位置,在武则天的面前躬身施礼。

    “朕命你带三万军兵,出城破敌,将那些冒犯天子威严的乱臣贼子就地斩杀!朕亲自为你擂鼓助威!”武则天抬手用力一挥,表现出一种果决雄豪的气势。

    “末将领令!”秦不雄雄壮地答应一声,然后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转身离开城楼,点了三万精锐的军兵。

    嘎吱~

    城门被打开了,吊桥放了下来。

    秦不雄手提青龙大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三万军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肆虐地跟着奔涌了出去。

    这次秦不雄出城,压根没有列阵,而是直接向敌阵冲杀了过去。

    看到大军出城的强大气势,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振奋的光芒,她将宽大的袖子撸了起来,拿着两根鼓槌,迈步走上了鼓面直径超过六尺的红色大鼓前面的级梯,使出了她最大的力气,捶打起来。

    “咚~”一身沉闷的鼓声猛然响起,如同一声惊雷,在城楼上空嗡嗡地回荡,并且很快传送到战场的上空。

    武则天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她所敲出来的鼓声丝毫不小,这鼓本来就很强大,声音能够传出去十里远。

    出城杀敌的三万军兵,回头看到皇上亲自为他们擂鼓助威,一瞬间,士气猛震,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勇争先,挥舞着各种兵器,向着敌方冲杀了过去。

    正在对方阵营之中带头谩骂武则天的薛怀义吓得几乎从马上滚了下来。

    “变阵~”

    郭湘城就等这一刻,见到武则天终于受不了辱骂,派兵出城交战,他心里大喜,连忙拿出一面小旗,上下挥舞了几下,一名站在大阵中间位置一座高可五丈的云梯上的旗兵,看到旗令之后,立即在云梯上以同样的手势舞动大旗。

    随着大旗的舞动,十万大军同时以某种规则进行不同方位的移动,之前的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字大阵,在一个呼吸之中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口袋阵,口袋的方向开向秦不雄的大军。

    秦不雄也是懂阵法的,一看情势不对,想要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顷刻之间,三万大军有两万被十万大军所形成的口袋阵包了圆,当时就有许多军兵被乱刀乱枪所击杀。

    在城楼上目睹此情景的武则天大惊失色,后悔莫及,不该为了一点意气而令大军鲁莽出战。

    “鸣锣!”权衡了利弊之后,武则天立即下令。

    “当啷啷~”登时城头上锣声大作。

    不过这收兵的锣声已经太晚了。

    秦不雄以及两万军兵已经陷入口袋阵的包围,出不来,他只能挥舞着大刀,在阵内奋勇砍杀,一边喝命没有进入口袋阵的军兵速速撤回去。

    那些没有被包围的军士,闻锣而撤,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撤了。

    口袋阵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从这里突出一块,从那里伸出一条,没多久便把这意图撤退的一万军兵给合围了起来。

    “死!”一位穿着银盔银甲的小将策马而至,冲到了秦不雄的马侧,手挥方天画戟,非常凌厉地刺了过来。

    此人正是李子唐。

    秦不雄急忙横刀相迎。

    “当~”

    画戟和大刀相击,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

    不到十个回合,秦不雄被李子唐挑于马下。

    主将一死,副将更不是李子唐的对手,武军的失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再也无法逆转,那些陷入包围之中的军兵被尽歼,也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气死朕了!”亲眼目睹我军大败,一名大将军当场折损和半数军兵被围剿,武则天脸色惨白,心痛不已,摇摇欲坠。

    御前侍卫凤凰连忙用双手扶着武则天,温声安慰:“皇上勿悲,胜败乃兵家常事~”

    武则天痛苦地把脸埋在手心里,她心里在责怪自己遇事不够冷静,最终还是着了李贼和郭贼的道。

    之后,她又想起弩车的威力,要是能让弩车放箭,她何至于在一怒之下让秦不雄孤军出战?

    静默了半刻钟,她蓦然抬起头,眼眸之中浮现一抹决意,用没有感情的语气宣布:

    “秋霜,你去宣旨,着罡烈公张麟起复原爵,速来城楼退敌!”

    虽然她心里对于张麟的怒意尚未消除,但是当此危难之际,也只能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隐忍起来。

    是!”秋霜立即答应。她心里想,皇上啊皇上,要是你早一点作这样的决定,秦不雄就不会白白牺牲,那一万军兵也不会落入敌军的陷阱。

    武则天抬眼望着城外风云失色的悲惨战场,沉默了一会儿,又语气清冷地补充道:

    “对汪之问杖责一百,将青阳侯李培毅,褫夺爵位,打入冷宫!”

    秋霜心里说,看来不管地位如何高,权势如何大,哪怕是皇上,在碰到危难之时,都是一样的软弱,容易被人要挟,容易让步退缩。

    领了旨意之后,秋霜面带喜色,快步如飞赶赴寒苑。

    “你怎么又来了?”张麟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问道。

    “张麟听旨!”秋霜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草民听旨!”张麟跪在地上,恭声说道,他预感到有好事降临。

    “皇上口谕:着罡烈公张麟起复原爵,速来城楼退敌!”秋霜语气庄重地说道。

    这道旨意对于张麟来说,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他又是罡烈公了,拥有很高的地位,但是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喜色,而是相当的平静,甚至有些淡漠。

    要是皇上第一次让秋霜宣旨时,就让他起复原爵,他肯定会高兴。但是,直到第二次,在他的要挟之下,皇上才下这样的旨意,这说明,皇上并不乐意用他,只是因为碰到克服不了的重大危机才勉强让他出来做事。一旦危机过去,他的遭遇,恐怕会变得更加危险。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张麟登楼

    “公爷,快点领旨谢恩!”卢骏异见张麟听了旨意之后没有反应,而是在发呆,不禁小声催促道。

    “草民领旨谢恩!”张麟机械地说道。

    “你现在是公爷了,再称草民就有些不恰当了!”秋霜亲切地温声纠正道。

    “哦,臣失言了。”张麟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秋霜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皇上已经下旨对汪之问杖责一百,将李培毅打入了冷宫。”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张麟眼睛一亮,又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张易之呢?”

    秋霜心里暗笑,这样你还不满意,还想把张易之打入冷宫不成?真是得陇望蜀啊!

    她摇了摇头,喟然一叹,语重心长道:“张易之的根基很深,皇上一般不会动他的,所以我没在皇上面前提他的事情,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张麟豁然而起,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热情之色:“这么说,我能复出,要感谢你了!”

    感受到张麟的热情,秋霜心里很甜,连忙摆手谦逊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帮你是再应该不过的事!”

    从现在开始,张麟又是罡烈公了。

    复位之后,张麟对秋霜的态度好了一点。

    之前,他对秋霜并非刻意冷淡,而是有些莫名其妙,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现在一切风吹云散,他觉得秋霜也没有做错什么事,相反,正是她的到来,促使了自己的复出。

    想法变了,行为举止也会相应变化。

    现在他能够欣然并坦然接受秋霜的温柔侍候。

    在秋霜的帮衬下,张麟脱下了厚重的铁甲,穿上了向日所穿过的公爷服。

    他现在的服色是中等紫色,比张易之的深紫色略微浅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他的头上戴着黄金打造的束发圆冠,额头上镶着蓝宝石抹额,两条辫子上各勒着三道金饰。

    他的气度又回来了,仪表堂堂,卓尔不凡。

    只是他的面容上依然浮现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衰老之态,在与太平公主发生了实质性突破之后,他从对方年轻的嫩质的体貌上得到一定的滋补,但是要完全恢复年轻体态,非一日之功所能达到的。

    这一点他也不着急。

    恢复了公爷之位后,他可以享用灵芝宝草的滋补,想必,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可以重回青春。

    在秋霜的陪伴之下,在卢骏异的跟随之下,张麟来到定鼎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昂然登上了巍峨高耸的城楼。

    现场的文臣武将,有很多在端阳大会上见过张麟,对他有所认识。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事迹,驱蛇灵,斗逆贼,抓灵狼,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可圈可点。但是,对于他能否御敌,却都抱着怀疑。

    “臣张麟参见皇上。”张麟来到武则天近前,躬身下拜。

    “罡烈公,李败德叛军形势正烈,我军刚刚遭遇大败,你可有退敌之良策?”武则天温声问道。在见到张麟登上城楼的那一瞬间,抵御李贼叛军的希望都被寄托在他身上。

    “皇上,臣初来乍到,对于敌情尚不清楚。容臣观察一下敌阵,然后根据敌方的形势,相应筹划妥善的退敌之策,臣定然不负皇上所望!”张麟恭声说道,到了现在,他和武则天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了,她复他公爷之爵,他为她平定叛乱,这只能算是一种变了形的交易。

    张麟来到城墙靠战场的一边,手扶垛口,抬眼向城外方向眺望。

    在看到战场的情景之时,他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太惨烈了!

    城外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

    我方还剩下数位将军和不到五千军兵,在敌方的分割包围之下,各自为战,拼死抵抗,垂死挣扎!

    叛军占据极大的主动,有几位叛军大将在阵中来回穿梭,兵器挥舞之间,立即死伤一大片,他们似乎以杀人为乐,孜孜不倦地向城楼方向展示他们的血腥杀戮,目的自然是为了震慑武则天,瓦解在城楼上观战的武周军的军心士气。

    此时此刻,成了万种瞩目的人物,张麟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表现,给武则天和群臣看看,把他放出来的这一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他回头看了看弩车,那台大气沉稳的弩车被摆在一处垛口旁边,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长长的的弩箭,对着战场上方的天空。

    张麟觉得,以这种仰射的角度,只能无的放矢,不能进行定点的射击,无法产生震慑效果,无法让敌我双方看到弩车的巨大威力。如果只是射到几个普通军兵或者战马,那就会让人小看了弩箭的威力,这是不可取的。

    张麟抬手点了几个站在他左右的守城军士,命他们将弩车推上放绞车弩的平台。

    几个守城军士答应着,同时使劲,将弩车推上了比垛口还要高三尺的平台,这平台位于城墙的中间位置,站在这儿可以看到城外的战场。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张麟迈步走上平台,站到了弩车的旁边,伸手在弩车上随便抚弄了一遍,于暗中迅速拉起了弩车的插销。

    在设计弩车之时,张麟留了一个心眼,在弩车的横杆下面设计了一个插销。这插销相当于弩车的总控消息,被拉下之后,弩车就成了一堆废铁。他这一灵感不是来自现代,而是来自古代,诸葛亮制造的木牛流马,设有总控消息,所以,哪怕木牛流马落在司马懿手里,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有诸葛亮的经验在前,张麟怎么可能制造那种谁都能操控的弩车呢,特别是经历过一次被打入冷宫的不好经验,他更是事事处处留有心眼。

    在操控弩车失败之后,秋霜并没有认为弩车坏了,而是怀疑存在着这样的总控消息,她在弩车的上上下下寻找过好几遍,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插销被张麟设计在极其隐蔽的位置,她怎么能找得到呢。

    当张麟登上弩车平台时,秋霜的一双美目始终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想要看清那总控消息究竟藏在何处。不过,她是徒然的,因为,张麟将弩车上所有的操控杆都摸了一个遍,他摸的极快,且他摸的次序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哪怕目光再犀利,也无法从中发现端倪。

第四百一十六章 罡烈公威武

    张麟做得如此小心审慎,并非仅仅为了防备秋霜,而是为了防备武则天及其手下所有人。

    要是弩车的操控方法被他人看了去,他的价值就会在一瞬间大减。他知道,皇上这次将他放出来,是被逼的,而且还非常不情愿地做了极大的让步。要是他没有价值,那么,之后他只要犯一个小错,就会被打入寒宫,甚至被处死。

    为了自己的生存,张麟只能如此。

    “咔~”

    接下来的所有步骤,秋霜也会,他将弩弦拉到最后的凹槽里扣上,然后调整弩车的方向,降低弩箭的角度,以俯视的角度,对着城外波澜壮阔的战场,如同高枝上的老鹰,在俯瞰着地上的猎物。

    然后,张麟微眯着眼睛,在战场上迅速扫视了一番,寻找比较显眼而又相当关键的人和物,作为射击的标靶。

    他着意找寻逆魁李败德和令皇上极度愤恨的薛驴,要是能当场将薛驴射杀,一方面解了皇上的恨,另一方面,出了自己的气,也算是公报私仇了。

    然而此时,战场上已经看不到李败德,郭湘成,或者薛怀义的踪影,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撤退到安全的大后方去了,不在张麟的视线当中,更不在弩车的射程之内。

    张麟发现,战场上最显眼的属敌方的大纛旗和云梯。

    这大纛旗绣着青龙,在风中猎猎飞扬,是叛军的天子旗,要是能将大纛旗射倒,那么敌方的军心必然在第一时间涣散。那时,我军就可以杀出城去,给叛军于严酷的打击。

    不过,大纛旗的旗杆太细了,隔着五六百步的距离,张麟相信,自己是没有这种手段将之射准的。

    其次便是云梯。

    云梯上面,一名负责司旗的身强力壮的军士,拿着一面极其耀眼的大旗在不断的挥舞着,下面的军兵都是看着大旗的舞动而行动的。那云梯实际上担当望楼和指挥台的作用。

    经过一番权衡和判断之后,张麟锁定了敌方的云梯,云梯的位置距离城楼约五百五十步,正处于弩箭的射击范围之内。

    张麟眯着一只眼睛,用另外一只眼睛,通过弩车上的望山,瞄视着远处的云梯,一边用操控杆微调着弩箭的角度和方向。

    屏住呼***神高度集中,高度专注,因为这是他复出后的首次行动,而且当着皇上和数千将士的面,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在张麟瞄视之时,城楼上的所有人都暂停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司操控杆的手上。

    “铮~”

    张麟扳下了射击杆,金属曲杆将搭在凹槽里的弩弦拨了出来,巨大的张力,使得弩弦迅速复位,带动一支长长的弩箭,从弩槽里暴射而出,呼啸着,越过城墙边缘,划过护城河的上空,如同一道灰色长虹一样,向着广阔的战场疾射而去。

    巨大的反推力,将弩车几乎从平台上震了下来,不过,幸好弩车的轮子上配有有刹车,所以才没有翻下来。

    城楼上,包括武则天在内的所有人,在弩箭飞出城墙之外的时候,都来到垛口边,眼睛紧紧盯着破空飞行的弩箭,想要看看它的威力究竟如何。

    “这箭虽然长大,但它只是一支箭而已,也只能射一个目标,能有多大的威力?”

    很多人持这种怀疑态度。

    当弩箭越飞越远,逐渐变小时,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如同一支普通羽箭一般平凡时,持这种怀疑态度的人更多,怀疑的程度也更加强烈。

    有些人甚至觉得,为了这么一个没甚威力的弩车,而将祸国殃民的张麟释放出来,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此时,在战场上,李败德的叛军正在对所剩不多的武周军士进行残酷围歼,当看到一支弩箭从城楼上破空而来,他们脸上都露出轻蔑嘲讽之色:城楼距战场如此之远,从那儿放箭有啥用处?还有,放一支箭能起什么作用?

    在战场,不是千箭齐发,都算不了什么事!

    “落~落~”

    叛军一边残忍地围剿武周的残兵败将,一边得意忘形地大叫。在他们看来,这箭最多飞到一半路程时,就会掉落地上。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弩箭居然没有掉落,越飞越近,最后呼啸着,从人们的头顶越过,继续向前飞行。

    这箭如此彪悍的,射程如此之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让地上的叛军心神震颤,感觉不可思议。

    人们发现,这箭飞行的目标是高度与城楼相当的云梯。

    站在望楼上的军士,早就看到弩箭划过如此长的距离,破空飞来,之前,他没有把这箭放在心上,依旧在上下左右地挥舞着旗子。

    但是,转眼之间,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支巨大的弩箭,带着一股真实的死亡气息,向着他所在的云梯,奋飞而来,越飞越近。

    啊~

    云梯上的军士,吓得魂飞九霄云外,眼睛盯着弩箭,整个人呆若木鸡。

    “砰~”

    弩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云梯中间的大柱上,并且从中贯穿,使得大柱咔嚓一声裂开了,在一瞬间,云梯失去了平衡,剧烈摇晃了几下,然后向一边栽倒,而后轰然撞向地面。

    云梯上的军士,如同垃圾一样,被抛了出来,惊恐地大叫着,从高空向地面急速坠落。

    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射中?!目睹此情此景,叛军的脑海中如同滚过惊涛骇浪,一个个心神震颤,目瞪口呆。

    “射中了!”

    “罡烈公威武!”

    城楼上,无论是皇上,还是大臣,还是禁卫,亲眼目睹张麟用弩车射倒敌方的云梯,无不振奋喜悦,雀跃欢呼,所有人的欢呼声,汇合起来,比十个惊雷还要更加猛烈!

    现在,没有人认为把张麟放出来是不妥的,有些人则在暗中非议,要是早一点把他放出来,或许秦不雄就用不着送死。

    秋霜的美眸之中浮现晶莹的泪光,她在为张麟高兴,为他复出后立下如此功劳而喜悦。

    战场上,被团图围困的剩余的武周军士,正在生死搏命,看到敌方的云梯被射倒,刚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在稍微愣了一下神之后,他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士气大振,高喊着“杀啊!”更加奋勇地冲杀围困他们的敌人。

    云梯上的舞旗军士,相当于敌方的眼目,眼目倒了,那么敌方就失聪了,无法形成统一的指挥,很快他们的战斗队形就乱了。

    射倒了云梯之后,张麟嘴角一勾,浮现一个睥睨天下的笑意,目光望着已经有些混乱的敌方战场,寻思着,再加上一记重锤,必然让他们胆寒。

    他觉得第二箭,必须见血,才能真正震慑到敌军,让他们不战自乱!

    在射第二箭的时候,张麟的心很淡定,因为,有了第一箭的成功,这一箭,无论射中什么目标,都无所谓!

    在人员如此密集的战场上,闭着眼睛都能射到人,要是射在空地上,那才是神射呢。

    不过,张麟还是很慎重,眯着眼睛,通过望山,锁定要射的目标。

    他发现,敌方有几员大将,在战场上往来驰骋,杀人如麻。要是能射倒一名大将,那么敌方的士气必然涣散。

    张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锁定了几名将军。

    一名骑白马者,身穿银色盔甲,此人极其勇猛,手里拿着方天画戟,专挑将军进行击杀。

    还有一位骑乌骓马者,手里挥着铁槊,逢人就砸,死在他的槊下的武军不计其数,极其彪悍凶猛。

    还有一位骑黄骠马者,手提丈八蛇矛,勇猛无敌。。。

    这几位敌方的将军,成了张麟第二箭的重点射击目标。

第四百一十七章 箭神再世!

    张麟专注地盯着三个目标,在脑子里快速计算每个目标的移动速度和方位,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形成一条线,他希望一箭能贯穿三匹马。

    他微调好了角度,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果断地拉下了射击杆。

    “哧~”

    这支弩箭以更低的角度,发出更加尖锐的呼啸声,向着战场上疾射而去。

    这一次,当弩箭射出时,敌方的将士无不惊骇倒退,胡乱地进行躲避,哪怕弩箭只是从他们的头顶上空呼啸而过,哪怕弩箭离他们的头顶尚有数丈的高度。可见第一箭已经给敌方造成了很大的震慑。

    弩箭最先射向骑黄骠马的将军。

    此人正是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他驰骋于战场的最前面,在那里专注地不停地砍杀武周军士,自然成了弩箭的首当其冲者。

    “砰~”

    一丈多长多弩箭,携带雷霆之势,轰然射在程舞阳的左肩上,将他的甲胄贯穿,从右侧透出,并且继续向前飞驰,血液从两边透亮的血口喷射而出,漫天飞洒。

    弩箭继续向前飞行,速度丝毫未减,掀起惨烈的破空之声,射向骑白马者。此人正是梅花针刺客李子唐,当然,张麟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因为对方的勇武,才将他设定成了射击目标,而他又

    在看到带血的弩箭向他大力冲来时,李子唐大惊失色,急忙抬手一拍马头,身形借力从马背上腾跃而起,离开马背五尺有余。

    呜~

    弩箭带着厉啸之声,擦着马鞍,从李子唐的脚下穿了过去。惊得他的白马发出咴溜溜地一声嘶鸣,向前猛然蹿了出去。

    弩箭继续向前疾速飞行,厉啸着,射向与李子唐隔着四五十步的骑黑马者,此人正是李子唐的手下,无崖。

    在看到弩箭迅猛而至时,无崖大骇,急忙纵身跳下马背。

    噗~

    长长的弩箭不偏不倚射中马肚子,从另外一侧贯穿而出,血液在空中飙飞,那匹武骓马长嘶一声,在弩箭所给予的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之下,向前摔倒,并且翻滚了好几圈,最后死了。

    带血的弩箭,继续往前疾飞,卷起漫天飞舞的血花,轰然射中了在地面上步战的两名敌方军士,将他们死死地钉在地上,如同串烧一样。

    直到这时,最初被射中的程舞阳才从受惊乱窜的马背上轰然倒地身亡。

    这一箭,射中一位大将军,射倒了一位将军的坐马,同时又射死了两名军士,营造出一种所向披靡的感觉,给敌方所造成的震慑,无可想象。

    敌军登即大乱,形成了踩踏之势,被马踏人踩而伤亡之人不计其数。

    一支箭射死一名大将,射穿一匹马,还是串射了两名军士,这简直是一箭四雕啊!

    这样的射击结果,是普通羽箭或者弩箭所无法达到的,彰显了弩车之箭的超强威力。

    那些亲眼目睹弩箭射击过程的敌我双方的军兵,他们的头脑之中似乎有无数个惊雷炸响,他们的脑袋嗡嗡的,心神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震颤。

    眼前的一切对人们来说,根本无法想象。

    “罡烈公威武!”

    “罡烈公真是神射!”

    “箭神再世!”

    城楼上再次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声。

    在远离战场的后方,在数天前被张麟射倒的大树所在的土岗上,刚刚复苏的李败德和郭湘成,遥见司旗的云梯被一箭射倒,他们的心神震骇至极,简直不可名状。

    云梯所用的木头都是异常粗大的,普通的箭矢根本奈何不了它。要将云梯移动,至少需要数十名军士同时使劲。然而,云梯居然被一箭射倒了,而且,这箭还是来自五六百步之外的城楼,这更是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有一种极其不详的念头,莫非武媚娘有天相助?

    “李相,要不暂时将大军撤退二十里,来日再来攻城?”郭湘成向李败德询问道。

    “这个。。。”李败德手捻胡须,沉吟了半晌,最后点头:“退吧。”

    司旗云梯倒了之后,李败德和郭湘成的命令无法迅速传达给在前方厮战的将军和军士,只能通过传令官,持令飞马前去告知:

    “李相有令,大军撤退三十里!”

    传令官刚刚持令跑开,又被从城上射出的一箭,将他们极为倚重的大将军程舞阳给灭杀了,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这一下,李败德和郭湘成不仅是心神震骇,而是心神震怖了,他们惊慌失措互相对视一眼,更加相信武媚娘如有神助,今天出师不利,必须得马上立即撤退。

    “速去传令,大军速速退后三十里!”李败德声音颤抖地大声说道。

    立即有一名传令官,驰马而去,声嘶力竭地大叫:“李相有令,大军速速退后三十里!”

    这命令通过传令官的口头传达,到达十万大军的跟前有先有后,最早收到撤退令的几支队伍已经开始撤离战场,而还有很多队伍并没有听到命令,还在对武周军士进行围杀,因此,整个战场更加乱糟糟了。

    这种乱糟糟的景象,处于同一战场的人,并不能明显地瞅见,而处于居高临下的城楼上的武周大将,则清晰地洞见到。

    “皇上,敌军已然大乱,现在可以派一支精兵出城进行掩杀,必然大获全胜~”有几位大将摩拳擦掌,向武则天踊跃请命。

    武则天也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答应,因为她的心还沉浸在之前鲁莽出战而造成的伤亡的沉痛之中,她抬眼看向弩车边的张麟,和颜悦色询问道:“罡烈公,你怎么看?”

    张麟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将军和军士的战力如何。若是战力不行,哪怕人家败得一塌糊涂,你都不能追杀,追杀出去,反而把自己的命送了,这种败绩在战争史上可不少见。

    不过这种担忧,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必然引起现场众多将士的公愤。

    但是,他又看到,之前出城的三万军士,虽然被包围分割,败绩明显,但是直到现在还有数千军士在战场上做困兽之斗,其他卫旅应该不会太滥。

    想到这里,张麟点头:“我看行!”

    获得张麟的认同之后,武则天似乎更有信心,她的脸上露出正色庄容,在现场所有文臣武将的脸上扫视一圈,然后大声喊道:“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左领军卫大将军雄羽,左威卫大将樊仁!”

    “在!”

    三位大将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武则天面前,高声答应。

    武则天心里的激动难以掩饰,她抬手用力一挥,以略微颤抖的声音慷慨激昂地下令:

    “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出城杀敌!不管谁,如能斩杀逆魁李败德和郭湘成,封开国侯!”

    侯爵对于皇族和后宫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军来说,则是梦寐以求的,谁不想生封万里侯?

    “臣等领旨!”三位大将军语气雄壮地领旨,然后带着豪迈的气势,迈着稳重的脚步走下城楼,点兵出战。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准备好了吗

    这三支卫旅,总数超过六万,可谓声势赫赫,浩浩荡荡,要是同时经由一座城门出城,不知到何时才能出尽,或许等敌人已经撤光了,他们还没有完全从城里走出。

    此刻,他们分别从厚载门,定鼎门和长夏门三座城门冲出,到了城外,他们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广袤的战场冲刷过去。

    当这六万大军冲出城的时候,叛军一半已经后撤,还有一半准备后撤,这还没有来得及后撤的,见到六万大军从城里翻江倒海一般杀出,他们吓得心惊胆战,登即就从后撤变成了后逃。

    之前被包围在口袋阵中的金吾卫,尚剩四千多,这些人早已杀红了眼,见到敌军大乱后逃,他们立即变被杀为砍杀,在后面猛追猛砍。

    敌军大乱。

    整个战场的形势,如同涨潮的大海,后浪汹涌迅猛地推动前浪,而前浪则扑倒在沙滩上。

    李败德的叛军大败,一直撤逃到星夜镇,才收住阵脚。

    武周军大获全胜,杀敌两万多,缴获盔甲枪矛和马匹等战利品无数。

    这是自李败德叛举以来,武周大军所获得的唯一一次胜仗,也是一次超乎想象的胜仗!

    站在城楼上的的武则天,文臣武将,以及所有将士,无不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弥漫在神都上空的阴霾,一扫而光。

    亲眼目睹弩车所发挥的超强威力,这还是一台,要是有几十台,同时射出排空之箭,那是何等的威武,何等的彪悍,何等的霸道!

    想象到这样场景,武则天心中有无限憧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向张麟说:“罡烈公,朕准你即刻打造更多的弩车!”

    “臣领旨谢恩。”张麟恭敬地答应。

    从李程曹三府,加上从灵狼的总舵所查抄出来的金银,足够打造四十辆弩车。四十辆弩车,足以形成一定的战力。

    接下来,张麟将聚精会神打造弩车。

    离开城楼之后,张麟直接赶往善金局。

    现在他奉旨打造弩车,善金局得无条件配合,因此无须秋霜的介入,再说,秋霜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须臾离开不得的。

    虽然被恢复罡烈公的爵位,但是并没有被指派更多的侍卫和内侍,张麟身边只有卢骏异一人伴随,显得有些低调。

    到了善金局,只见沙尔汗已经带着局里的一班僚属在门口等候。

    “欣闻公爷两箭打败叛军,力挽狂澜,沙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沙尔汗抄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眉开眼笑地向张麟表达钦佩之意。

    “哪里哪里!那只是运气好而已。”张麟笑道,他说的谦虚话,但同时说的也是实情。

    因为这是弩车首次在战场上发威,出乎敌方的意料之外,所以才会被他射倒云梯,射死将军。今后,敌人对于弩车的射程有了显明的了解,加了刻意的防备,那时他将难以达到这样的效果。甚至可以说,等到第二次两军对垒时,他想仅靠一台弩车制敌,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当务之急时,尽快将四十台弩车打造完毕,这样一来,才能在下一次对战时,掌控必胜的局面。

    在沙尔汗的热情的陪同之下,张麟迈步进入善金局的库房。

    这里堆着各种物料,有铜块,铁块,胶泥,犀牛筋,等等等等,都是打造弩车所要用到的。

    这些物料仅够打造二十五台弩车。

    二十五台弩车,在面对十万叛军时,是产生不了多大的威力的。一百台才能勉强够。可是皇上太财迷,不舍得花钱,眼下只能凑和凑和。

    张麟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物料,没有发现什么纰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物料放在蔽局,公爷大可放心。”沙尔汗眉开眼笑。

    “沙大监费心了!”张麟颔首微笑,然后脸色一肃,郑重其事地问:“不知贵局的炉灶什么时候能够腾空出来,让本公专门打造弩车?”

    沙尔汗两撇老鼠胡一翘一翘的,表情生动地说道:“公爷,蔽局正在为皇家赶造一批精美的金器,你知道,还有一个月便到了皇上的寿诞。这些金器是必不可少的。按照原来的方略,这批金器要十天后才能完工。为了配合公爷打造弩车,我们将尽快赶工。”

    “十天?太迟了!能不能快一点!”张麟立即说道。十天之内,李败德难免会再次对神都发起攻击,那时,光靠一台弩车,恐怕无法产生震慑作用。若是完全靠血战,我军的胜算并不大,因为叛军有皇嗣作为旗帜。

    沙尔汗手抚额头,仔细想了想,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这些炉灶,最快的可以在三天后腾空出来,以后逐日腾空,到十天之后,所有的炉灶都可以尽公爷遣用。不知公爷是否满意?”

    三天之后开始打造第二台弩车,这也可以接受。张麟觉得,经过今天对于李败德叛军的震慑和追杀,他们不会这么快对神都展开攻击,应该需要几天的时间去重整旗鼓,振作士气。

    想到这里,张麟便点头同意了。

    将打造弩车的事宜安排妥当,张麟向沙尔汗告辞,离开了善金局,直奔东厂。

    张麟被起复原爵的消息,以及在城楼二箭退敌的功绩,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神都。

    东厂自然早已知晓。

    在张麟到来之时,黄胜彦心情激动地带着东厂一班千户,百户和厂卫,排成整齐的队伍,在大门口恭候。

    当张麟和卢骏异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前方时,黄胜彦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所有人,激动地开口:“公爷来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跟我一起行礼。”黄胜彦说着,转回头看向张麟的方向,抱拳在前,口内带着崇敬之意,高声喊道:“属下恭贺公爷复出,公爷一出,便力挽狂澜,建立不世功勋!请受我等一拜!”

    说完,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恭贺公爷复出,公爷一出,便力挽狂澜,建立不世功勋!!”所有的东厂人员同时单膝跪地,齐唰唰地高声喊道。

    看到这一幕情景时,张麟心里百感交集,眼睛湿润了。

    东厂,才是自己的地盘。

    没有东厂,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供奉,而有了东厂,他就不再是普通供奉,而是跟朝臣一样,属于堂堂正正的重臣,所以,他必须把东厂搞好,搞成自己的真正的营盘,在未来,能够捍卫自己的安全。

第四百一十九章 回到东厂

    回到东厂,张麟才真正有一种着陆的感觉,心里觉得异常的踏实。

    从现在开始,张麟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想法,要经营好自己的人脉、关系、势力和地盘。在碰到危难之时,才能一呼百诺,不至于被一纸什么旨意夺去生命。

    张麟面向所有厂卫,发表了一通充满感情的的讲话,大意是,他将会和东厂同呼吸共命运,他将会把自己的全部光和热燃烧在东厂,他将全心全意建立和维护东厂的荣誉,他将会竭尽所能营救东厂提督夜玉。

    这是一通套话,获得了大部分的掌声。

    此后,他又与每个人单独聊天谈心,了解他们所思所想。

    通过谈心,有很多人对张麟表了忠心,他觉得,这些人都可以引为自己的心腹,譬如许世德花步丸等千户,还有一些副千户和百户。

    对于黄胜彦,张麟也觉得可用,但是,毕竟黄胜彦是内卫的老臣,与武则天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在使用过程之中,他还是非常审慎。

    由于东厂在与灵狼交战的时候,折损了千户孙殿臣和马骏;高力士被升为殿上太监,离开了东厂;单庭高回归到御前侍卫的队伍之中,也离开了东厂,所以东厂一下子少了四名千户。

    在张麟被打入寒宫的几天之中,夜玉对于厂员的职位没有做任何调整,东厂仍然处于缺胳膊少腿的状态之中。

    张麟一复任,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提拔了四名千户。

    肖河被转正为千户,虽然他不在现场。目前肖河正陪着武常,在邙山峡谷之中搜寻夜玉的下落。

    同时被升为千户的还有:杨琢,吕子乐,雷猛。杨琢本来是副千户,这次转了正。而吕子乐和雷猛则是由百户直接提升为千户的。

    这几人,张麟觉得可以引为心腹。

    把人员调整妥当之后,张麟心里很是爽快。这一次的调整,与前几次都不同,以前,他在提拔千户时,所秉持的用人理念是唯才是举,不搞任人唯亲一套;而这一次,他考虑更多的是忠心,当然是对他的忠心。

    一名年轻的宦官,受武常所派遣,行色匆匆地来到寒苑,向张麟之复出道了贺后,一脸颓丧地把使用滑条追寻公主的结果告知张麟。

    那宦官向张麟告知,武常等人带来一头滑条到邙山峡谷小道之中,在夜玉失踪的位置把滑条放下,让它追寻公主的气味,可是滑条到了临水的悬崖边,却没有继续追踪。也就是说,线索在悬崖边断了,所有人无功而返。

    张麟皱眉沉吟,然后抬头问道:“在悬崖边断了线索,有没有去悬崖下面察看过??”

    那宦官点头:“公公带着滑条越过了悬崖下面的深谷,到对面把滑条放下,让它继续追查,但是,到了对面之后,滑条就没有任何主意了。”

    这么说,连滑条都无法追寻的夜玉的踪迹。夜玉的下落完全成了一个谜?

    “今天,公公又带着人,跟着滑条在神都追寻公主的气味。”那宦官告知。

    “公公真是热心可嘉!有公公这样的人,真是皇上之福。”张麟赞了一句。

    不过,他心里却认为,在神都,滑条恐怕难以找到夜玉的真正下落。因为,这几天,夜玉主持了许多行动,在神都的街坊来来往往,在许多地方留下了痕迹气味。而滑条能分辨出来七天之内的气味。这样的话,滑条岂不是满神都乱窜?

    “谢罡烈公嘉许。为皇上办事,本是咱家等人的本份!”那宦官庄重地说道,然后告辞离去。

    望着那宦官离去的背影,张麟手抚着额头沉思,忽然,他想到昨夕,有一神秘人向他飞镖传书。

    他从袖兜里拿出镖书,展开,再次研读:“要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镖书上所说的失踪人,他觉得应该是指夜玉,要不然就是皇嗣。目前与他相关的失踪之人,除了皇嗣就是夜玉。而这两人都落在灵狼手中,找到一个就能同时找到另外一个。

    对于镖书所示,张麟半信半疑。他不可能为了半信半疑的一纸镖书,而兴师动众,赶往洛北,搜查西牛庄。

    他觉得,有必要派人去踩踩点,探查一番。而后再根据查探到的情况,相机决定行止。倘若事实如镖书所示,那么他将会采取雷霆手段,去搜查西牛庄。

    主意一定,他让人把新任千户杨琢叫进议事堂,请他坐下。

    杨琢年龄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具有一种刚毅果敢地气势。

    但是,在单独晤见上司时,他显得相当拘谨,只是坐了半个屁股,双手僵硬地放在膝头上,如同见到老师的胆小的小学生一般。

    “杨琢,你家里几个兄弟姐妹?父母身体可好?”张麟平易近人地与杨琢闲聊了两句。

    杨琢受宠若惊,一一作了回答。

    寒暄过一番之后,张麟身体倾向杨琢,低声问道:“我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你可愿意去执行?”

    杨琢听了,眼中闪现激动的光芒。他甫升千户,还没有上任,便被张麟委以重任,这是一种多大的信任和荣耀?他急忙抱拳施礼,恭声说道:“唯公爷所命,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麟和煦一笑,冲杨琢摆摆手:“不需要你赴汤蹈火。你速去洛北西牛庄打探一下,这里是何所在,有何异常。记住,务必做得隐秘,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行踪,不要打草惊蛇。一有异常情况,立即回厂向我禀报。”

    “是!”杨琢语气坚决地答应,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杨琢出去后不久,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上东厂拜访张麟,就皇嗣失踪案交换线索,互相之间进行通气。

    实际上,这两天,双方之间,都没有获得任何新的线索。但是,因为双方之间属于联合查案,这种互相通气的安排是不能少的。

    ~~~

    洛北西牛庄。

    也就是灵狼在邙山之中的分舵。

    在第二进院子的西厢房,陈设雅致,里面关着两名女子,一个是东厂提督,冬昌公主夜玉,另外一个则是她的侍卫,绿殊。两人的手脚都被捆住,嘴里还都塞着一团丝巾,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只能偶尔用眼光进行交流,而这样的交流,除了互相安慰之外,其实没有一点作用。

    正在这时,从门里传来一阵轻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大束阳光包着一大团阴影从门外射了进来,落在地上,落在夜玉和绿殊的身上。

    两人抬眼看向门口,起先,因为光线的反差比较强烈,她们都看不太分明,她们都眨了眨眼睛,才逐渐看清楚,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中年妇人,一看就是经常做粗活的那种。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那粗黑妇人开口说话,嗓门很大,但是说的话却是文绉绉的。

第四百二十章 速速赶往西牛庄

    夜玉没有理会她,她心里嘀咕,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值得恭贺的事情?这老妞一定是在嘲讽她。

    粗黑妇人叫黑姑,是负责看守夜玉的,她迈着粗重的步子,走了进来,认真地看了夜玉一眼,然后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说:“姑娘真是美若天仙,你的福气也好,被俺们帮主看中了。你知道,俺们帮主那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跺一跺脚,神都都会发生地动。要说,帮主从来不缺女子,喜欢他的女子可以组成一个卫旅,可他的眼界可高了,到现在还没有看上过那个人,却偏偏看上你,你说,你的福气是不是顶好?!”

    听了黑姑的一番毫无顾忌的话语,夜玉的一张俏脸变得又黑又红,要是她的手脚没有被捆住,她说不定会一脚把这妇人踹出去八十里远。

    黑姑走到夜玉面前,用不加掩饰的威胁态度说道:“姑娘,你要是答应,就点个,免得俺们对你动粗。”

    夜玉向黑姑转了转头,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她有话要说。

    黑姑伸手将堵在夜玉嘴里的丝巾扯掉:“有什么快说吧!俺还要去帮你们布置新房呢。”

    被扯掉丝巾后,夜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眼睛瞪着黑姑,声音因为被堵的时候长了,而变得沙哑,声色俱厉道:“呸!你回去告诉莽轻松,让他死了这条死,速速把我们放出去!我可以保他不死,倘若他冥顽不灵,肆意与天子对抗,一旦天兵降临,那将会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啪~”黑姑一个巴掌拍了过来,打在夜玉的脸上,登即她脸上就出现了一个青紫色的五指印。

    见黑姑动手打夜玉,绿殊瞪着对方,眼光之中带着强烈的杀气,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

    黑姑一手叉腰,一手挥舞,脸带轻蔑和蛮横,唾沫横飞,肆无忌惮地训斥道:“姑娘,你这大话说给谁听?你要搞清楚你的处境!你现在落在俺们手里,要杀要剐都是俺们的权力!告诉你,帮主虽然看上你了,但他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主,特别是对于你这种武周的孽女。你要是惹恼了他,他可是不管三七二十四就会把你推倒的。现在他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夜玉伸长脖子说道。自从落入灵狼之手,她就抱着必死之心。

    “杀了你,那不是便宜了你?告诉你,像你这种武周孽女,落在俺们灵狼手里,那都是先推到,然后再杀的!”黑姑肆无忌惮地说道。

    听了这话,夜玉的脸色完全黑了,因为她知道,落在这群不讲道理没有人性的人手上,命运完全离开了自己的掌控。

    在神都发生戮杀武姓子弟案的同时,曾发生多起武姓女子失踪并离奇死亡案,因为这事比武姓子弟被戮杀更加敏感更加难以启齿,所以皇上压着没让传扬出去,只是令武姓女子尽量不要出门,在家内也要加强防备和小心。

    夜玉痛心地觉得,这丑辱之事现在落在她头上,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要在她头上施加暴力的人将是灵狼的帮主,而这帮主还有更大的图谋,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

    ~~~

    东厂。

    武常带着一班人,满脸尘土之色,来到东厂。

    张麟起身来到议事堂门口迎接。

    “罡烈公,恭喜你复出啊!”武常抱拳向张麟道喜,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因为他跟着滑条在神都大街小巷跑了大半天,随时随地会进行一些呼喝,难免口干舌燥,难免声嘶神疲。

    “这都是托武公公的福!”张麟抱拳还礼,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然后抬手一指议事堂,热情地说,“武公公,请!”

    “请!”武常昂然而入。

    跟随武常而来的人,都随后进入,包括狄光远,夏彦,冬函,肖河等等。

    到了议事堂,分宾主坐定,献茶。

    武常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把他带着滑条追踪的过程大略地讲述了一遍,最后颇为急躁地抚了抚额头,唉声叹气道:“唉,公主的下落至今都没有一点头绪,咱家真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向皇上交待!”

    “公公不必焦虑,公主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张麟嘴角带着一丝淡定的笑,温声安慰武常,也是安慰自己。

    “罡烈公如此淡定,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武常看了一眼张麟,微笑问道。

    “也谈不上什么线索,不过,或许可以作为参考。”张麟摊摊手,呵呵一笑,旋即从袖兜里拿出那张神秘人射给他的纸条,递给武常。

    武常身体向前侧略倾,伸手接过纸条,拿在眼前快速一览:“要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之后,武常眼睛望着门外,脸上浮现一抹思索之色,自言自语道:“洛北在邙山峡谷的同一方向,只是隔了几座大山而已,莫非公主被藏在洛北的西牛庄,只是,这西牛庄是什么地方?”

    张麟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目前尚不能断定这纸条上的情报是否属实,我已经派人前去查察了。”

    “罡烈公可否告知,这纸条从何而来?”武常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

    “昨夜一神秘人以飞镖射入我的寝房。”张麟如实相告。

    “又有人潜入宫中?”武常很是诧异和不满。他作为御前太监,又兼任着皇上的首席护卫的角色,宫中的安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什么人都可以自如地出入皇宫,这无异于打他的脸。当然,他也深知,皇宫地防卫有许多漏洞,无法阻止那些绝顶高手潜入进来。

    张麟语气温和地说:“此人并未行凶,相反还给予提示,说明此人不是刺客。”

    “但愿如此。”事到如今,武常也只能如是想。潜入皇宫的人,带着各种目的,并非都是向皇上行刺,还有刺探机密情报的,以及偷盗珍希宝物的。不知道昨夜这神秘人,目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行动,要等杨琢打探回来才能展开。在等候之时,张麟与武常又对弈了一局。

    在此期间,狄光远获悉东厂增加了四名新千户,他略有不满,提督不在,你一个同知就把千户确定了,连与我这个佥事商量一下都没有!是不是有些独断专裁?!

    获悉自己被提升为千户,肖河兴高采烈,觉得自己忍气吞声被当狗一样同样对待了一天的糟糕心情,总算有了恰当的回报!

    在第二局对弈到半中之时,杨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向张麟禀报:“公爷,属下扮作樵夫,来到洛北西牛庄附近,暗中进行打探,发现其中有一庄园之中,进出之人都身着青衣,装束与灵狼无异,可以确定是灵狼在城外的窝点。”

    “看到夜提督吗?”张麟问道。

    杨琢摇头:“这倒没有。属下在远处观察,并没有进入庄园之内,怕打草惊蛇,暴露身份。”

    武常迫不及待地说:“既然那里是灵狼窝点,那么夜玉很有可能被藏在那里。事不宜迟,咱们速速赶往西牛庄。”

第四百二十一章 拿下!

    一支人数约三百的队伍从安喜门出城,经由一段宽阔的两边载有梧桐树的官道,然后转入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最后来一处茂密的树林之中隐藏了起来。

    密林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村庄,矗立着数十庄农宅,那就是西牛庄。而灵狼的窝点,则位于西牛庄的中间位置,是当地最大的一处庄园。

    西牛庄与邙山大峡谷同样处于神都北面,但是中间有数座大山阻隔,而且还相隔着几条河流,所以哪怕滑条的嗅觉再灵敏,也无法根据气味找到这里。因为,在涌动的水面上和空旷的山林上,气味会很快消散,不比在室内或街道上。

    队伍抵达西牛庄时,已是申初时刻。

    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横跨多个衙署,由东厂、宦官、侍卫、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等组成,因为营救冬昌公主的行动由武常负责,且本来就由多个衙署合成。当然,张麟现在也学乖了,能使用其它衙门的人时,就尽量使用其它衙门的人,因为时至今日,东厂在执行任务时,损失实在是有点大。多名千户丧生,黄胜彦,许世德,花步丸等人都受重伤,没有参加此次行动。

    这次联合行动,名义上由武常负责,实际上,还是由张麟进行指挥。

    若是没有武常参加,参加行动的人数,恐怕人数要增加一倍。因为对手莽青松实在太强大了。而武常足以对付莽青松,剩下的灵狼分子,哪怕再强悍,都好对付。

    “罡烈公,灵狼窝点就在前面,咱们是进行强攻,还是怎么的?”

    隐身在密林之中,武常抬手一指前面的大农庄,扭头看向张麟,语气平静地询问。

    张麟的眼睛望着西牛庄的方向,略微想了想,语气沉着地说:“强攻也是一种选择,只是担心灵狼会对夜玉不利,甚至会挟持她,从而要胁我们。如果有人先行潜入其中,把夜玉先保护起来,那时再强攻,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有理!”武常点头,抬眼顾视周围的人,“不知道谁愿意潜入到灵狼窝点去,摸清夜玉所在的位置,把她保护起来?”

    “我去。”狄光远排众而出,主动请缨道。他因为夜玉的被劫持,而自责不已,常常想要将功补过。眼下有这么个机会,他岂能错过?

    “光远和灵狼交过手,恐怕难以潜入进去。负担此次任务的最好是与灵狼没有打过交道的人。”张麟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他这一句话,等于把东厂的人全部排除在外。因为他知道,潜入到灵狼聚集的庄园,是一件相当凶险的活计,如果被识破,很容易被灵狼灭杀,要是莽青松在里面的话,那就等于送死,就算武功再高,也都存在大风险。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注意保存东厂的实力。

    “我愿往。”金吾卫的中郎将冬涵主动请缨。

    “冬将军精神可嘉,你要多加小心,发现公主之所在,立即向我们传信。”武常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温和地说道。

    “发现公主的所在,我就会释放烟弹。”冬涵说道。

    “去吧。”武常微笑着挥了挥手。

    冬涵向武常抱拳一礼,然后下去换了一身猎户的服饰,肩上背了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兔子和野鸡,当作所获的猎物,从密林穿了出去,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向农庄,来到灵狼庄园的大门口。

    灵狼庄园的大门是由几根原木钉在一起而做成的,虽然关闭着,但是并没有严丝合缝。

    冬涵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面瞄了几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伸手拉住门环,叩响了起来。

    一个青衣老者从院子里迈着轻便的步伐,走到门口,将木门打开了,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找谁?”

    猎户打扮的冬涵,脸上堆起浓厚的笑意,把猎物放在地上,道:“在下进山打猎,精神疲累,口干舌燥,想在贵庄讨口水喝,歇息一下,恳请老哥准允。”

    “讨水喝?”

    “多有叨扰,深表歉意。这是我刚打的野味,可以任选其一,作为饮水之资。”

    那青衣老者看到兔子和野鸡,眼睛亮了,态度马上变好了,把门完全打开,请冬涵进去。

    冬涵一进入农庄大院,院门就关闭了。他发觉形势极其不妙,之前他透过门缝,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发现靠院门两边的墙根,站着许多人,都是一袭青衣,不会少于十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兵器,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拿下!”青衣老者扫了四周一眼,抬手一指冬涵,冷声道。

    站在墙根的青衣人,立即晃着手中的兵器,向冬涵围了过来。

    冬涵连忙在脸上挤出无辜的笑容:“各位,我是来贵庄讨水喝的猎户。你们这是何意?”

    “装吧,继续装!”青衣老者嘿嘿一笑,“告诉我,你们一共来了多少猎户?”

    两三百号人兴师动众进入山里,灵狼岂能不知道?那样的话,灵狼该当完蛋!在大军进山之初,灵狼的探子就看到了,并于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庄园里面,庄里的灵狼成员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了这一出瓮中捉鳖之策略,很轻易地将上门打探消息的冬涵给困住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冬涵镇定自若,一面把手靠近剑柄,一面笑呵呵说,“但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误会我了。”

    青衣老者双手抱臂,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冬涵,冷笑出声,道:“误会?有什么误会,你不妨说来听听!”

    “东厂张麟通过一只鼻子很灵的狗找到这里,说这里藏有什么公主。于是,他带了一批乌合之众,悄悄赶来,意图将你们一网打尽。虽然知道他们成不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把消息告知你们,好让你们能逃就早一点逃路,不能逃,也要提前有所准备,免得到时候仓促迎战,产生很大的损失。”冬涵一边半真半假地说,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听了冬涵的满口胡言,灵狼分子纷纷七嘴八舌地进行嘲笑和口头讨伐。

    “你是来向我们通风报信的?你骗三岁小孩呢?”

    “你要是来通风报信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你装作讨水喝,明明是进来打探消息的。败露之后,才这样蒙骗我们。”

    冬涵摇头晃脑,竭力解释:“我之所以装作讨水喝,不是要骗你们,而是要骗过张麟他们的眼睛。我要是一到门口就说真话,他们岂不会用箭射死我?”

    “你为什么给我们通风报信?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青衣老者上前一步,眼睛瞪着冬涵,冷笑着喝问道。

    “实话告诉你,我与武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恨。我家人都死在武皇手里,我恨死了武家人,想要武家人死,所以我才主动向张麟讨了这么个差使,想赶在他营救之前,把那个什么武家公主给杀了,以给哪些冤死的家人报仇血恨!”冬涵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语气激烈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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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唐当秀男介绍:
崛起于后宫,弄权于朝廷。
驱蛇灵,斗权臣,辅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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