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〇一章 放下武器
张麟皱眉看向李昭德,心里说,这家伙的算盘打的山响,他这是换格辅元一个人吗?若是把格辅元放了,他的家人肯定也得放,没有光抓家人不抓正犯的道理!
再说,沉萍对张麟有何重要性?一点都没有!若是有一点,也是跟面子有关!跟他的生死荣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之所以要将沉萍换出来,纯粹是为了回应或者满足肖河的请求。
“李阁老,你想的太美了吧!一个鸡鸣狗盗之徒,能换地官尚书格辅元及其一家人?你这也太高看他了吧?”
张麟当即这样回应,一点没有含糊。
“那你想怎么办?”李昭德斜视着张麟,心里在想要不要把沉萍所供认的张麟的丑事拿出来威胁威胁他?
张麟想了想,下巴一抬,慢吞吞道:“用活沉萍,换格辅元的尸体!”
“什么?”李昭德听了,如同猜到尾巴的猫,当即跳了起来!
“换不换由你!”张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格辅元对于张麟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李昭德明天拂晓就会帅军离开神都,并且很快就会举兵起事,到了明早之后,任何的证据都没有用了!他之所以抓格辅元,完全是出于捣乱,为了扰乱李昭德的计划,让后者忙中出错。
李昭德手捻着胡须,缓缓踱步,他心里在想,若是换在明日,格辅元的生死对我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现在,到明日出征,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万一其中生变,那么对我的大事就可能产生不利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形下,死的格辅元就比活的格辅元更可靠了!
“行,就这样定了!”考虑良久,权衡利弊,最后李昭德硬着心肠决定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请马上将沉萍带到这儿,等我看到人之后,你才可以动手杀格辅元!”张麟的口气不容置疑,好像他对面的人不是朝庭阁老,而是一个普通的生意对手。
“什么,由我杀?”李昭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叫道。
“不由你杀,难道由我来杀?我们东厂从来不做私杀大臣的蠢事!”张麟一脸正气地说道。
李昭德又沉吟了半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实在的,他已经派了两拨人闯入格府意图杀格辅元灭口,但是要让他亲手杀后者,他还是下不了手,毕竟后者是他的首要亲信。
但是为了大业着想,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要活着将格辅元救走或者带走,看来都是不可能的,而将活的格辅元留着,也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百样的弊端。
要不要将拿沉萍的供词威胁张麟一番呢?李昭德用恶毒的目光看了张麟几眼,他觉得眼下还是不要太得罪后者为妙!要是后者破罐破摔,阻扰他领军出征,那就损失大了!
连夜把这份供词交给皇上如何?但是这份供词,李昭德冷静下来后,想过,对于张麟的杀伤力并不大,不足以让皇上杀他。倘若引起张麟的激励反抗,让他出不了神都,那就反而不美了。
还是过几个时辰再说,等自己安全离开神都之后,再将这份供词派人送过皇上,那时,皇上就算不杀张麟,也不会再信任重用他了!
思考已定,李昭德只能答应张麟,成交。
没有多久,沉萍被从李昭德府上带了过来。在见到张麟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红了,感激不尽,却又不停地自责:“大熊,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格辅元欣喜若狂,以为李昭德要换他出去!却没有想到,李昭德用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剑捅进了他的心窝,“格大人你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
现场所有的人,无论是张麟的手下,还是李昭德的手下,还是格辅元的家人,都看傻了眼。阁老当众亲手杀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击穿了所有人的视听的顶点。
“李阁老,你怎么杀了格大人?!他可是朝廷尚书,三品大员!”张麟故意夸张地叫道。
“此人辜负圣恩,罪不容诛,本阁出于义愤,忍无可忍,亲手将他正法,后果由我承担,我会向皇上请罪的!”李昭德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废话。
张麟之所以与李昭德做这样的交易,目的就是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的不良影响之中脱身出来,私杀尚书,不要说谏议大夫的口水会将他淹没,就算皇上那一关,他都不好过!皇上允许他抓格辅元,是要用来作为对付李昭德的人证的!抓一个死的有什么用?他也可以用一定的理由说服皇上,但是他自己都知道,他所有的理由不怎么充分。唯一一个充分的理由,他却不好在皇上面前说,那就是为了换取鸡鸣狗盗之徒沉萍。
为什么会救沉萍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很有可能是潜意识控制了他的思路。
在李昭德离开之后,张麟继续搜查格府,在书房桌案正对着的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阎立本所作的《职贡图》。
穿越过来已有时日,张麟明白,阎立本是太宗高宗时期的著名丹青,同时也当过工部尚书,即冬官尚书之前身。这幅画作,在阎立本的诸多画作之中,不算最出名的,但是价格依然不菲,要是用钱买,从格府所搜查出来的所有钱财加起来也买不到,拥有这么贵重的一副画的人,说他一清如水,张麟更是不会相信。
吸引张麟注意力的不仅是这幅画作,还有挂画作的墙钉。
左边墙钉的钉头呈鹿角形,右边钉头呈蟹爪形,质地是黄铜,本身也是装饰之物。
但张麟没有这么看,他觉得这钉头透着蹊跷。他走到画作前面,举起手,踮起脚,够到了鹿角墙钉,试着向左右旋转。
鹿角墙钉转不动。他又走到画作右边,手握蟹爪墙钉转动。
蟹爪被转动了。
嘎吱~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
张麟莫名兴奋,继续旋转蟹爪墙钉,九十度,一百八十度。
嘎吱嘎吱的响声更加明显,只见桌案自行移动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在桌案原来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裂口,裂口里面黑漆漆的,从下面吹出来一股阴冷的风。
张麟拿出七星神棒,打开强光,向裂口下面探照,只见裂口下面连着十几级木头作的级梯。级梯的尽头,是一个不小的空间。
这空间自然就是地下暗室!
许世德从一位厂卫手里拿过火把,率先踏着木制级梯步下暗室,在进到暗室的第一个瞬间,他的眼睛被里面的堆置物惊呆了!
地下暗室的面积比十个书房还要大,里面堆置着数不尽的金银和宝物,一箱又一箱,整整有条!
经过几十位东厂厂卫近一个时辰的清点,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数字:
黄金八万六千两,纹银一百五十四万两。珍珠二十斛,玛瑙十八斗,翡翠九斗,三尺多高的珊瑚树十二株,夜明珠八颗,名画二十幅---随便哪一副都比《职贡图》更加贵重,绸缎九百二十匹,食盐一千二百石,粮食八千余石。
说格府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说格辅元是大周第一嗿,恰如其分。
从府内搜出的金银宝物,全部换成钱粮,足够大周的百姓生活一年,比空虚得令老鼠都叹息的朝廷银库,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
与格府的巨量财产比起来,发往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连五十分之一都不到,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格辅元如此有钱,如此富足,怎么还会打那些微末之钱粮的主意?
第三百〇二章 阁老救我
“可以,你这些破铜烂铁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张麟表现得很慷慨大方,毕竟对方还没有正式举谋,目前还不能算敌我矛盾,无法当场将之击毙。
“谢谢罡烈侯!”
曹仁师苦笑一声,将腰间的剑丢在地上,然后回头非常严厉地喊道:
“左鹰扬卫的兄弟,全部将身上的武器,弓箭和盾牌放在地上,一件也不要留!违者军法处置!”
现场有上千禁卫,却被几百东厂厂卫缴了械,这让以战斗力闻名的左鹰扬卫禁卫情何以堪,他们都感到非常的羞耻和害臊,但是既然大将军下令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放下武器弓箭,头低垂至肚子上,眼睛望着地上,生怕被人认出他的脸。估计几个月都抬不起头!
“慢着!”从远处传来一声极其威严的断喝!伴随着断喝声,传来一阵压断大街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听到这声断喝以及这阵脚步声,曹仁师脸上露出轻松解脱的笑意。他知道,这是李昭德来了。
在几百卫队的簇拥之下,在四匹高头大马的拉拽之下,一乘豪华的马车冲开左鹰扬卫的禁卫,一直驰至格府门口才停下。
一直跟随在马车旁边的相府管家常莱,哈腰掀开轿帘,从马车车厢里下来了当朝首相李昭德。
见到堆在地上的如同一座小山的武器,李昭德满脸不悦地看了曹仁师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曹仁师摊摊手,满脸愧色,也没有说什么。
李昭德抬头看向格府门口,发现现场所有的弓箭都对向曹仁师,那种架势,让他触目惊心,慢慢地对于曹仁师缴械投降的做法有所了解,心里从不满变成了理解。
“罡烈侯!老夫都来了,你可以出来说话了!”李昭德抬手指向格府门口,声音响亮,带着一股子威严气势。
“李阁老,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既然是你主动来的,又是你要想谈,那就请你进府叙谈!”张麟还是没有出去,他很惜命!要是他被乱箭射死了,会有人为他鸣不平吗?也许皇上会,可是皇上的对手是李昭德,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也许会隐忍不发,等到秋后算帐,可他就白死了!现在他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何必出来冒着生死威胁?要是与对手隔着一箭之地,他肯定出来,但是对手就在门口三十几步远处,这太容易被放冷箭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
张麟并没有下令让弓箭对着李昭德,并非他不敢,而是他认为,李昭德所仰仗的还是曹仁师!只要掌控了曹仁师,那就掌控了一切,至少现在的情形是这样的!
若是李昭德带来了另外一支卫旅,张麟便会毫不客气命令弓箭对准李昭德。
“我进来就我进来!”李昭德沉吟半晌,抬起头看向格府大门,意气昂扬地说道。
并非他的胆子比曹仁师大很多,而是他的地位不一样!他的生死太重要了,要是他不明不白地死在格府,那么他手下那班将军肯定会举兵起事!这就是皇上对他忌惮的原因。若是皇上没有顾及,可以杀他一百八十回!他谅张麟,就算再猖狂,也是不敢动他一根毫毛的!
李昭德并非一人进入,在他身后跟着常莱和十几名护卫,以策安全,以壮声威。在李昭德看来,这十几名护卫,可以抵得上半支卫旅!
在李昭德进入府门之前,张麟示意手下将田蒙和拿斧头的黑衣人藏了起来。
“阁老救我!”
跪在院子当中的格辅元,见到李昭德进入府内,心情欣喜激动振奋,如同看到大救星似的,声音颤抖地叫喊了起来。
李昭德并没有说话,只是向格辅元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张麟,脸色严肃,正义凛然,语气之中带着责问,隐隐还带着训斥:
“罡烈侯,格大人乃是当朝尚书,三品大员,你们东厂无缘无故闯进三品大员的私宅,大肆抓人,恐怕不妥吧!”
“李阁老,你觉得东厂像是随便抓人的衙门吗?”张麟从容镇定,笑着反问。在府门之内,是他的天下,他的底气很足。
“不是吗?之前你们抓地官员外郎李磐,地官郎中洛成章,和地官侍郎洪少谦时,都没有圣旨,那时本阁事先并不知情,所以也就没有过问!可你越来越过分,竟然私自抓捕当朝尚书!本阁忍无可忍,才会来到这里进行干涉。”
开始说话时,李昭德慢条斯理,老气横秋,说着说着,越来越气愤,后来变得声色俱厉,盛气凌人,跋扈嚣张。
“侍郎以上的臣子,没有圣旨谁也不能抓捕,这是朝纲的规定!!你今日做的太过分了!虽然说不能再提后宫干正之议,但是凭你今日所作所为,你已经触犯了律法!在我大周,律法面前万人平等。就算你是皇上身边的亲臣,恐怕皇上也保不住你!你若是识相,就此将格大人一家放了,本阁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予追究!倘若不然,本阁定然要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在皇上面前弹劾于你!虽然你在皇上面前很得崇信,但是,你若是一意孤行,激起满朝文武的公愤,就算皇上也无法包庇于你!”
“李阁老,你说的太多了,是不是得喝口水润润嗓子?不过这里没有水。。。好吧,你瞧瞧这个!”
听完李昭德的话,张麟一点都没有慌张,他嘻嘻一笑,云淡风轻打了一个趣,然后抬手向高力士伸了伸,后者会意,立即神色一肃,恭敬地拿出明晃晃的圣旨,双手捧着展开在李昭德面前,并且凑得近了一点,好让他看清楚。
之所以一直没有将圣旨拿出,就是为了赚李昭德过来。太早拿出圣旨,张麟担心李昭德不会来格府,而是会加强暗中刺杀的力量,这对他来说是极其不利的。李昭德的亲自到府,等于把主动权让给了张麟,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李昭德微微躬身,目光微眯,快速览阅一遍,脸色马上变得一白一红。他所收到的密报说张麟并没有圣旨,一如之前一样,属于东厂的擅自行动,虽然后者肯定经过皇上授意,且有皇上口谕,但是在抓地官尚书这么重要的臣子的事情上,光有口谕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明确的圣旨,没有圣旨,那铁定是属于枉法的行动!看来密报有误!着了张麟的道儿了!
要是早知道张麟有圣旨,他绝对不会来这儿,也不会派曹仁师率兵围攻办案的东厂,而是会多派刺客,并在半途拦截囚车。
幸好张麟只是跟他斗气,要是追究他一个蔑视圣旨的罪名,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在出征之前,有任何悖逆的行动都是不妥的!在离开神都之前,皇上随时可以颁一道旨意,更改行军大总管的人选!
不为了那四支卫旅,就为了这行军大总管的名号,什么气也得忍到出了神都之后再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了行军大总管的名号,离开神都之后,他就可以不用遵从什么狗屁圣旨了,哪怕没有虎符,凭着行军大总管的军令,都可以调兵遣将,在特殊的情况之下!
虽然有了虎符,但是行军大总管的名号还是不能丢。双剑在手,才能更加保障成功的把握。
“既然如此,本阁就什么都不说了!”李昭德的脸色慢慢恢复常态,沉吟了片刻,忽然靠近张麟,压低声音道,“本阁想跟你做一笔交易,拿你的兄弟沉萍交换格辅元!”
第三百〇三章 换不换由你
张麟皱眉看向李昭德,心里说,这家伙的算盘打的山响,他这是换格辅元一个人吗?若是把格辅元放了,他的家人肯定也得放,没有光抓家人不抓正犯的道理!
再说,沉萍对张麟有何重要性?一点都没有!若是有一点,也是跟面子有关!跟他的生死荣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之所以要将沉萍换出来,纯粹是为了回应或者满足肖河的请求。
“李阁老,你想的太美了吧!一个鸡鸣狗盗之徒,能换地官尚书格辅元及其一家人?你这也太高看他了吧?”
张麟当即这样回应,一点没有含糊。
“那你想怎么办?”李昭德斜视着张麟,心里在想要不要把沉萍所供认的张麟的丑事拿出来威胁威胁他?
张麟想了想,下巴一抬,慢吞吞道:“用活沉萍,换格辅元的尸体!”
“什么?”李昭德听了,如同猜到尾巴的猫,当即跳了起来!
“换不换由你!”张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格辅元对于张麟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李昭德明天拂晓就会帅军离开神都,并且很快就会举兵起事,到了明早之后,任何的证据都没有用了!他之所以抓格辅元,完全是出于捣乱,为了扰乱李昭德的计划,让后者忙中出错。
李昭德手捻着胡须,缓缓踱步,他心里在想,若是换在明日,格辅元的生死对我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现在,到明日出征,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万一其中生变,那么对我的大事就可能产生不利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形下,死的格辅元就比活的格辅元更可靠了!
“行,就这样定了!”考虑良久,权衡利弊,最后李昭德硬着心肠决定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请马上将沉萍带到这儿,等我看到人之后,你才可以动手杀格辅元!”张麟的口气不容置疑,好像他对面的人不是朝庭阁老,而是一个普通的生意对手。
“什么,由我杀?”李昭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叫道。
“不由你杀,难道由我来杀?我们东厂从来不做私杀大臣的蠢事!”张麟一脸正气地说道。
李昭德又沉吟了半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实在的,他已经派了两拨人闯入格府意图杀格辅元灭口,但是要让他亲手杀后者,他还是下不了手,毕竟后者是他的首要亲信。
但是为了大业着想,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要活着将格辅元救走或者带走,看来都是不可能的,而将活的格辅元留着,也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百样的弊端。
要不要将拿沉萍的供词威胁张麟一番呢?李昭德用恶毒的目光看了张麟几眼,他觉得眼下还是不要太得罪后者为妙!要是后者破罐破摔,阻扰他领军出征,那就损失大了!
连夜把这份供词交给皇上如何?但是这份供词,李昭德冷静下来后,想过,对于张麟的杀伤力并不大,不足以让皇上杀他。倘若引起张麟的激励反抗,让他出不了神都,那就反而不美了。
还是过几个时辰再说,等自己安全离开神都之后,再将这份供词派人送过皇上,那时,皇上就算不杀张麟,也不会再信任重用他了!
思考已定,李昭德只能答应张麟,成交。
没有多久,沉萍被从李昭德府上带了过来。在见到张麟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红了,感激不尽,却又不停地自责:“大熊,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格辅元欣喜若狂,以为李昭德要换他出去!却没有想到,李昭德用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剑捅进了他的心窝,“格大人你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
现场所有的人,无论是张麟的手下,还是李昭德的手下,还是格辅元的家人,都看傻了眼。阁老当众亲手杀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击穿了所有人的视听的顶点。
“李阁老,你怎么杀了格大人?!他可是朝廷尚书,三品大员!”张麟故意夸张地叫道。
“此人辜负圣恩,罪不容诛,本阁出于义愤,忍无可忍,亲手将他正法,后果由我承担,我会向皇上请罪的!”李昭德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废话。
张麟之所以与李昭德做这样的交易,目的就是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的不良影响之中脱身出来,私杀尚书,不要说谏议大夫的口水会将他淹没,就算皇上那一关,他都不好过!皇上允许他抓格辅元,是要用来作为对付李昭德的人证的!抓一个死的有什么用?他也可以用一定的理由说服皇上,但是他自己都知道,他所有的理由不怎么充分。唯一一个充分的理由,他却不好在皇上面前说,那就是为了换取鸡鸣狗盗之徒沉萍。
为什么会救沉萍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很有可能是潜意识控制了他的思路。
在李昭德离开之后,张麟继续搜查格府,在书房桌案正对着的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阎立本所作的《职贡图》。
穿越过来已有时日,张麟明白,阎立本是太宗高宗时期的著名丹青,同时也当过工部尚书,即冬官尚书之前身。这幅画作,在阎立本的诸多画作之中,不算最出名的,但是价格依然不菲,要是用钱买,从格府所搜查出来的所有钱财加起来也买不到,拥有这么贵重的一副画的人,说他一清如水,张麟更是不会相信。
吸引张麟注意力的不仅是这幅画作,还有挂画作的墙钉。
左边墙钉的钉头呈鹿角形,右边钉头呈蟹爪形,质地是黄铜,本身也是装饰之物。
但张麟没有这么看,他觉得这钉头透着蹊跷。他走到画作前面,举起手,踮起脚,够到了鹿角墙钉,试着向左右旋转。
鹿角墙钉转不动。他又走到画作右边,手握蟹爪墙钉转动。
蟹爪被转动了。
嘎吱~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
张麟莫名兴奋,继续旋转蟹爪墙钉,九十度,一百八十度。
嘎吱嘎吱的响声更加明显,只见桌案自行移动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在桌案原来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裂口,裂口里面黑漆漆的,从下面吹出来一股阴冷的风。
张麟拿出七星神棒,打开强光,向裂口下面探照,只见裂口下面连着十几级木头作的级梯。级梯的尽头,是一个不小的空间。
这空间自然就是地下暗室!
许世德从一位厂卫手里拿过火把,率先踏着木制级梯步下暗室,在进到暗室的第一个瞬间,他的眼睛被里面的堆置物惊呆了!
地下暗室的面积比十个书房还要大,里面堆置着数不尽的金银和宝物,一箱又一箱,整整有条!
经过几十位东厂厂卫近一个时辰的清点,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数字:
黄金八万六千两,纹银一百五十四万两。珍珠二十斛,玛瑙十八斗,翡翠九斗,三尺多高的珊瑚树十二株,夜明珠八颗,名画二十幅---随便哪一副都比《职贡图》更加贵重,绸缎九百二十匹,食盐一千二百石,粮食八千余石。
说格府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说格辅元是大周第一,恰如其分。
从府内搜出的金银宝物,全部换成钱粮,足够大周的百姓生活一年,比空虚得令老鼠都叹息的朝廷银库,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
与格府的巨量财产比起来,发往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连五十分之一都不到,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格辅元如此有钱,如此富足,怎么还会打那些微末之钱粮的主意?
第三百〇四章 大周第一嗿
虽然,夜玉是他名义上的上司,皇上让他们于东厂合作共事,可是显然并不相信他俩,又派了狄光远以及别的眼线在旁边昼夜不停地进行监视。夜玉说周围都是她们的人,这并不能让张麟放心。
平常执行任务,张麟都尽可能与夜玉保持距离,今天,在她的寝房,没有旁的人,两人独自对饮,他心里能踏实得了吗。
夜玉抿了一口酒,朱唇更加润泽,泛着诱人的魅惑,幽幽地责备:“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畏首畏尾。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张麟喟然一叹道:“我不是怕你,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呀。”
“既然这样,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夜玉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转身从里间拿出来一件文档袋,递到张麟面前,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张麟满心疑惑地打开文档袋的绑绳,从里面抽出一叠材料。
材料的封页上赫然写着:张麟之秘密库档。
“这好像是我的库档?”
张麟皱眉,嘴里嘀咕道。他翻开库档,一页一页快速浏览一遍。
库档上记载:
张麟,年龄十九岁,籍贯幽州。
身世家底,不详。
两年前流落神都街头,结识鸡鸣狗盗之徒邯信,沉萍,肖河,成为吃软饭之人,仗着有些姿色,专门色侍良家女子。
一年前,被安定公主包养在府。
在安定公主府期间,与金木兰相识,并发生暗昧情事。
张麟入宫侍君的目的,是为金木兰探听朝廷机密,就便盗取隐蔽名单,在金木兰举旗起事时,最终刺杀女皇武则天。
看完库档之后,张麟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嗷地一声,霍然跳了起来。
库档里记录的履历,张麟一点都不清楚,很显然,不是他的,而是他原身的。
不管怎么样,原身的就是他的。
原身居然拥有如此不堪的过往,与金木兰有一腿,并且身负如此绝密的任务,让张麟大为震惊!
虽说,从原身残缺的记忆中,获悉原身有杀武则天的意图,但那是为仇恨所驱使,并非为她人驱策。
而现在,从库档上得知,原身进入皇宫,是金木兰安排的!让他窃取机密,刺杀皇帝。
就算没有窃取机密和刺杀皇帝的任务,光是为安定公主包养以及与金木兰的情事,便是为猜忌心异常强烈的武则天所不容的,怪不得沉萍毫不顾忌地威胁他,怪不得李昭德蓄意把沉萍等人抓在手,以便整死他。
这样的黑料,要是落在武则天手里,张麟必死无疑,连第二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现在,夜玉手上居然也有他的黑料,难道夜玉也要整我?
“夜玉,你在整我的黑料?”张麟脸上带着震惊,带着暴怒,目光灼灼地盯着夜玉。
在张麟看库档时,夜玉坐在桌案旁边,不动声色地喝着酒,等张麟看完,向她质疑时,她已经喝完了好几盏,脸色红艳艳,更加楚楚动人。
“张同知,我帮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整你的黑料呢?你看看库档上的日期。”
夜玉不满地申辩,并向库档努了努嘴。
张麟低头看了一眼库档的填制日期,是他清肃内卫的前一日。
“这库档是从卧房中的壁柜里找出来的。很显然,是肖清芳弄的,不过,她没有来得及整你,就被逼得叛逃撤离了。”夜玉说,脸上似笑非笑。
张麟不怎么相信夜玉所说的,这么重要的库档,肖清芳怎么会留在这里不带走?她这是有意留给她的继任者的?莫非她早就预料到,夜玉会是她之后的大阁领?这不大可能。
当时带队整饬内卫的是我张麟,肖清芳就不怕皇帝任命我当新的大阁领?把这么重要的库档,留给她要整的我,她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肖清芳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这库档一定是蛇灵撤逃之后,为了报复我而临时整理出来,并且暗中送给夜玉的。
一定是这样。
这么说来,夜玉必是蛇灵同伙无疑。
之前张麟就曾经怀疑过夜玉是蛇灵奸细,现在这种怀疑更加强烈。
张麟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眼睛瞪着夜玉,毫不隐讳地指出:“夜玉,莫非你跟肖清芳是一伙的!”
虽然这儿只有他和夜玉两人,但是这儿是东厂,卢俊义等人就在外面不远处,只要张麟喊一嗓子,他们就会闯进来。再说,他身上有可以连发的袖箭,他现在不怵夜玉。
“什么,你说我是蛇灵?”夜玉听了往后一仰,差一点晕倒,搞了这么久,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竟然怀疑我是蛇灵!她把琥珀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上,霍然站了起来,抬手扯了扯蛇灵纹身部位的衣料,眼眸之中含着湿润的泪光,颤声道,“要不要我把纹身的地方,亮给你看!”
张麟心里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就算夜玉敢亮身,他也不敢看,除非他不要命了。这种库档,说穿了,还只是物证,要是他让夜玉亮出纹身,那就是妥妥的人证。
“或许我误会你了!”张麟叹了一口气,放缓了情绪,指着库档分辨道,“但是,你在这件事上也误会了我。这库档上的履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一定是肖清芳为了报复我,瞎编乱造的。”
“我当然认同你的说法,可是皇上会怎样认为你?你能保证她跟我一样好说话吗。”夜玉说着,抬手不经意地拢了拢头上的发髻,那姿态很美很优雅。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给皇上看呢。”
“所以,你就知道,我不会害你。”
“既然你不害我,那你拿这库档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张麟抬手挠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的表情。
“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以便早做准备。”夜玉淡淡地说。
“我跟你说过,这上面记录的尽是胡编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这假造的东西留着做什么,不如撕了。”
“撕了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夜玉眸光眨动,郑重其事地说。
夜玉跟他之间,一直通力合作,并肩作战,从来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偶尔有些赌气,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他采取威胁?张麟心里很气愤,不过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有怨气和委屈,也只能忍着。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我才说。”
“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你这是答应了么?”
“是的。”
“抱我。”夜玉迟疑了片刻,大胆地说道,说完,脸色腾地一下,红透耳根。
抱。。。原来是这么个条件?
如果仅仅是抱一下,张麟未必不可爽快答应,但是夜玉所图应该不止是抱那么简单吧?
在古代是讲究授受不亲的,不亲的前提是不授受,一旦授受了,那结果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字……亲。
他知道,自从在洞穴独处一宵,夜玉好像对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更加亲近,感情这种东西,不用开口讲,凭着直觉就能感觉出来。
第三百〇五章 母皇逼婚
上阳宫,御茶房。
武则天亲自泡茶,所招待的对象是她的女儿太平公主。
这次武则天要与太平公主谈论的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没有放一个人在身边,连上官婉儿和武常也只是在茶房外面行走,守候。
“月儿,你老是这么单着,也不是什么事儿。跟为娘说说,你看上了谁,为娘为你主婚。”武则天伸出陶制茶壶,向太平公主的品茗杯里添了一些热气腾腾的茶汤,脸上带着慈和以及亲切之色。
“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呢?女儿是皇帝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么?”太平公主举起品茗杯,浅浅地泯了一口,娇声说道。
“不是这样说。”武则天坐直了身子,这表示她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太平公主连忙身体前倾,表示洗耳恭听。
武则天没有急于说,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眼神柔和地看向太平公主:“你的能力和忠心,为娘是看到的。经过仔细思考和衡量,为娘觉得,女子作为储君的候选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平公主听了心里大喜,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表示一丝一毫的惊喜,而是眨了眨美眸,撒娇撒痴地问:“娘是逗我开心么?”
武则天认真地说:“朕不是开玩笑,而是说实在的。朕可以把你列为储君候选人,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嫁到武家,这样朕才能放心地把社稷交给你手中。”
武则天之所以突然找太平公主说这样一番亲切而严肃的话题,都是因张麟而起。
张麟在端阳朝会上所倡导的女子为储君之论调,打动了武则天的心,使得她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收到一封关于张麟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密折。
密褶上说:太平公主身在宫外,怎么会知道身在宫内的张麟具有输血救人的能力?而且如此笃信,竟然将皇上的安危和太平府的存亡全部寄托在张麟从来没有展现过的能力之上?这事很蹊跷,值得琢磨。云云。
武则天设立了铜匦,接受天下臣民的秘密举报函。当时告密盛行。
看了密折之后,武则天回想当时的情景,心里豁然开朗。
当时她心里就纳闷儿,她被移驾至太平府,后宫的张麟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呢,只是她对女儿从来不怀疑,且当时太平府受损严重,而张麟又救了她的驾,她就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太平公主与张麟一定在那之前见过面,且交情深厚,知之甚深。
武则天心里很气,却不能如对付上官婉儿一般对付女儿,便想出来一个策略:早点把太平公主嫁出去,以避免可能发生的丑事。
知道女儿的脾气很倔,想让她嫁人,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情,但也知道她有抱负。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或许便可达到自己的期望。
“娘,女儿还不想嫁人!”听了武则天的话,太平公主噘着嘴,满心委屈。武家表兄弟,哪怕堂的,堂堂的,哪一个不是三四十岁的已婚大叔了?难道她一个皇皇公主,竟然要嫁一个已婚之人?或者嫁晚一辈的人?跟她年纪相仿且未婚的,恐怕只有她的表侄子辈的了。
“哎,哪里有一辈子呆在娘家不嫁人的!何况你是公主!选吧,武家子弟人才济济,随便你选,选到谁就是谁!为娘给你做主!”武则天呵呵笑道。对她来说,不在乎太平公主选的对象是已婚大叔或者未婚侄辈,只要是武家子弟就行了。
母皇逼婚,看来没有退路了。太平公主眸光流转,心里在思考对策,却是没有任何良策,除非她放弃这个被定为储君候选人的绝好机会。
看来,跟张麟是没有希望的了,那么,一定要嫁人,嫁谁不是嫁?
“娘,一定要女儿选的话,女儿就选千乘郡王。”做了一番思考之后,太平公主的心里变得平静,羞答答地说。
千乘郡王武攸暨与其妻子琴瑟和鸣,且畏妻如虎,这事在武家是公开的秘密。太平公主这样选择,等于把难题抛给了武则天:我可以听娘的话,选武家子弟嫁,可是他未必能娶得了我,那时你可不能怪我不听话。
“你确定吗?”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狐疑的光芒,沉吟着问道。
“确定。只要他娶得了我。”太平公主点头,旋即下巴一抬,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想必母皇不会允许女儿给人家做小妾的吧?”
“这有何难,这事交给为娘,包你满意!”说毕,武则天心情舒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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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
月字号牢房。
飞天彪很惬意地躺在草堆上。在草堆上面垫了一层厚而软的毯子,躺起来非常舒服。
自从张麟进来探视过之后,月字号牢房的待遇便提高了很多,睡觉有毯子,吃饭每餐都有酒肉,就差没有出入的自由。
不过,狱卒都看明白了,就算打开牢房的门,飞天彪也不会逃跑。但是他的手脚之上依然铐着铁链铁镣,这是为了防备飞天彪的朋友劫牢。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
飞天彪能走不走,对狱卒们来说,只是增加了一种对他的佩服;倘若他走了,那么,这些狱卒就逃不了掉脑袋。因为他是死囚!
所以谁也不敢大意。
这时,大理寺正卿来俊臣微微躬着身子,态度非常谦和,非常热情,跟当日引领罡烈侯张麟进天牢时的情景差不多。
不过,行走在来俊臣身后的不是张麟,而是一位身穿绛色袍服,头戴黑色幞头帽的公子哥,手摇折扇,昂然进入大理寺天牢。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武承嗣的养子兼保镖兼走狗……子虚。
子虚武功高强,人才出众,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小被武承嗣养大,并且请名师指导武功。他的武功在神都能排上前十。他也与大内第一高手武常交过手,稍微输后者那么一两招而已。
之所以进入天牢,是受武承嗣之命探视飞天彪邯信,从后者口中套取张麟的丑事,作为要胁后者的本钱。
武承嗣对于张麟的恨意,不亚于李昭德的。之前围攻太平府,他几乎快要成功了,却横空杀出张麟,败坏了他的大事。使得他被禁足在府,连端阳大朝会都不能参加。
他的身份与李昭德不一样,不能明着对付后宫供奉。但是来暗的,他丝毫不会逊色于李昭德。
虽说被李昭德占了先机,抓走了张麟的结拜兄弟肖河沉萍,但是在天牢之中还有邯信。天牢,说穿了,就是武家的菜园子;来俊臣,说白了,也是武承嗣的走狗之一。
所以子虚来到天牢,来俊臣亲自迎候陪伴引领,态度谦卑而热情,并且亲自用钥匙打开月字号牢房的门。
“你退下吧。”子虚向来俊臣挥了挥折扇,然后屏住呼吸,缓缓步入牢房之中。
月字号牢房虽然比其他牢房干净许多,但是空气之中还是飘荡着一股馊臭之气味。
“谁?”仰面躺着的飞天彪听到脚步声,迅速地转过脸来,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注视着侵入牢房之中的子虚。
“邯大哥,我是罡烈侯派来救你的。”子虚脸上摆出一副亲切激动的表情,摊开双手道。
听了子虚的话,飞天彪又仰面朝天,望着天牢顶棚,嘴里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你救,你出去吧!”
子虚皱眉:“邯大哥,你这样不配合,我在侯爷面前就无法交差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差,需要交什么差呢?”飞天彪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刷~”子虚手一翻,将折扇收拢,聚拢起来的扇尖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刺向飞天彪的心口位置。。。
第三百〇六章 虎符调兵
“夜玉,你知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能胡来啊。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张麟抬手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低声嗫嚅道。
“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可是一旦皇上看到这份库档,你就是一个死人。难道你宁愿做一个死人,也不想跟我好吗?”
夜玉脉脉含情地注视张麟,语气幽幽地说道。
“夜玉,如果你相信库档上所是真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下三滥的人?如果你也认为是假造的,你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我?”
张麟脸上赔笑,以近乎自贬的语气说道,希望夜玉能够放他一马。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而是需不需要的事。”夜玉一脸的严肃,语气激动地说,“至于相不相信,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看法。”
夜玉的话让张麟摸不着头脑,她需要我?需要我什么呢?
“这么说,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了?”张麟豁出去了,眼睛瞪着夜玉,如同斗鸡一样,一言不合就要翻脸的架势。
“我绝对没有跟你为难的意思,一切全凭你的决定。”夜玉柔声说道,好像压根儿没有与张麟吵架的意思。
“你到底需要我什么?”
“你答应了,我再跟你说。”
“你不怕做第二个上官婉儿吗?”
“我不怕。”
夜玉怎么会如此不顾后果地喜欢自己呢,张麟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要是和夜玉发生了亲密情事,这东厂就成了夫妻档,也不是什么坏事。
问题是,纸包不住火,一旦让皇上知道,就不止是打入冷宫那么轻巧,恐怕会被剁碎喂狼。
可是,不答应夜玉的要求,这种黑料一旦进入皇上的视线,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下三滥的原身呢!
这种库档,肖清芳既然弄出来了,且敢于放在东厂,她肯定还有备份,她随时都可以通过秘密途径,将这黑料送到皇上的案前。
就算肖清芳不弄这个黑料,金木兰肯定也有,而且后者就是第一人证。
张麟知道,金木兰就是翌阳郡主,自己没有按她的要求去做事,又曾经坏过她的大事,恐怕金木兰也不会饶了自己。
而李昭德曾经羁押过沉萍,目的就是弄自己的黑料,八成已经弄到了手。
这些人,谁会饶了自己?
看来自己的未来是凶多吉少,难有好下场。
要想让自己不受原身的过去所影响,除非斩断与过去的联系。
如何斩断?说的轻巧,做起来困难。自己从进宫到现在,一直使用原身的身份,这种联系如同与生俱来,突然说自己不是原身,谁会相信?除非坦承自己是穿越过来,可是这事恐怕更没有人相信。弄不会被人当成疯子,甚至是妖孽对待。
既然自己的黑身份无法洗清,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可以避免受到原身身份的牵扯,那就是武则天突然驾崩。因为金木兰所有的计划都是针对武则天,武则天死,这事自然失效。
可是武则天驾崩后,自己又难逃另外一种死。
除了一种可能,继任者为另外一位女皇,且全盘接受后宫。
夜玉有可能当女皇吗?不可能。她权力和势力都不够,就算权力和势力够了,她不具有法理性。
要是谁权势大就可以继任皇位,那么这天下就会乱套。
有时候,法理比权势更重要。
要讲法理,在女子当中,太平公主的资格最大。
看来必须及早推动武则天立太平公主为储位继承人,这是张麟眼前唯一可行的出路。
可是,现在的武则天又年轻又精神,和一个三十几岁的少妇差不多,不大可能会突然驾崩。
唉,完了,张麟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前途极其渺茫。
勉强向夜玉交了差,张麟的魂都似乎丢了,他的心被恐惧、无助和茫然所占据。
“麟哥哥~”夜玉心情激动兴奋喜悦,马上改变了对张麟的称呼,并且信誓旦旦地承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东厂也是你的,如果你要整个天下,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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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内道总兵府。
按照大周的军制,十六个卫为机动军,可以从南调到北,从东打到西,而军府则是常驻军,负责驻地军事安全,一般不出境作战,除非敌军来犯,或者有皇帝的特别旨意。
州府一级的军府为折冲府,道一级的军府为总兵府,管辖道内所有折冲府的府军。
“圣旨到~”
一行十余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的钦使,进入关内道总兵府。此人年龄二十出头,身穿绯红色的内侍袍衫,腰围玉带,头戴黑色幞头帽,仪表堂堂。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皇宫藏兵楼盗取了虎符的李子唐。
此刻,他打扮成内侍的模样,手捧明晃晃的圣旨,在无崖等人所组成的钦使卫队的簇拥之下,昂然进入关内道总兵府。
“臣关内道总兵裴秀恭迎钦使!”
关内道总兵名叫裴秀,裴秀率领总兵府所有僚属,在正堂前面的院子里,跪地迎接天使。
裴秀年龄三十五岁上下,长得与他的名字相反,却是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年纪不大,权力却是非常之大,管辖着关内道二十四个折冲府,手下拥有五万大军。他的品秩为三品,与各卫大将军同品。
李子唐站在正位,双手展开圣旨,神色庄重声音尖尖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突厥大军犯境,扰我关河宁定。八卫出京,神都空虚,特调关内道两万府兵,由钦使李子唐统辖,开赴进京,拱卫神都,翊卫天子。接旨后克日出兵,不得延误。钦此!”
这道圣旨自然是李子唐模仿上官婉儿的手迹而伪造的。李昭德府里有的是圣旨,而李子唐又极擅模仿别人的字迹,又会篆刻,伪造一道圣旨轻而易举。
“臣裴秀接旨!”裴秀朗声说道,双手抬起,从李子唐手里接过圣旨,然后起身,面带东道主的热情微笑与李子唐寒暄了几句。
“裴将军,军情紧急,请速速调拨两万府兵,交由下官,回京向皇上复命。”李子唐开门见山说道。
“钦使大人,要调府兵出境,是需要虎符的。”裴秀的脸色从随和变得严肃,在兵事上,他丁是丁卯是卯,一点都不含糊。
“下官既然奉旨调兵,虎符自然是有的。”李子唐淡淡一笑,转身从无涯手里拿过他用双手捧着的金丝楠木盒子,恭谨地打开,从中露出黄灿灿的虎形雕刻,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这就是虎符。
“取本将的虎符来。”裴秀见了李子唐的虎符,并没有马上就同意派兵,而是扭头向总兵府长史轻声吩咐了一句。
长史进入书房,取出留守虎符,交予裴秀,这虎符与李子唐的虎符几乎一摸一样,只是在切面上有一凹孔。
裴秀从李子唐手里接过凸虎符,与凹虎符头尾相对,嵌在一起,旋转一百八十度,要是两者能完全重合,那么即算验证了虎符的真假。
可是凸虎符旋转了九十度就卡住了,再也转不下去了,很显然,与凹虎符不是一对。
这虎符是假的!裴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怎么可能是假的,明明是从藏兵楼偷来的虎符,怎么会对不上呢?李子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气。
“来人。。。”裴秀抬手一指李子唐,厉声喝道,意欲将李子唐拿下,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站在李子唐身旁的无崖,便抽出佩刀飞快地劈了过来,其快无比,在总兵府下面的僚属反应过来之前,将裴秀从左肩到右胁,斜斜地劈成了两半。
第三百〇七章 女皇下厨
在裴秀的尸身倒下去之前,李子唐伸手从他手上抢过虎符,使用最大的力气一拧,咔的一声,凸虎符的凸起被拧断,两只虎符被强行嵌合在了一起,不过却是非常凑和地合着,要是他的手松开,另外一半便会掉落下来,他当然不会松开,用手紧紧地攥着两只虎符的尾端,高高地举起,向众人面前晃了晃,口内威严而霸气地说道:
“裴秀抗旨不遵,已经被本使斩杀!谁要是不服,以裴秀为例!”
总兵府内,随同裴秀接旨的,有几十人,其中包括别驾,长史,都尉,校尉,有些人知道虎符,但是却没有见过,而有些人压根就不知道虎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总兵大人怎么就被斩杀了呢?
长史掌管虎符,刚才明明看到虎符在裴秀手里不合,也看到裴秀表示怀疑的神色,没想到却被李子唐的人占了先机,将总兵斩杀,他不由得倒退几步,喝令手下军兵:“这些人伪造虎符,擅杀总兵,还不给我抓起来!”
“咔~”无崖再次出手,运刀如飞,一刀把长史给劈了。
这下,剩下的人,谁都不敢再质疑一声,因为他们所看到的虎符是合在一起的,更何况,李子唐还带着圣旨呢,而且一言不合就杀人,这谁受得了。
对于总兵以下的大多数人来说,圣旨的威力大于一切。
“我等愿听钦使号令!”别驾,都尉,校尉等等,都纷纷抱拳向李子唐行礼,表示臣服。
李子唐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浮现极其威严的气势,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传我将令,即刻调集三万兵马,克日开赴神都!”
圣旨上说调兵两万,李子唐却说调三万,但是谁也没有提出质疑。
顷刻之间,便有人持着裴秀的将令,奔赴各折冲府调兵。
虽然李子唐以假虎符调得真兵,但是其中的过程极其凶险,差一点被裴秀识破。并且,虎符被废掉了,本来他还想到河东道河北道各调几万兵马呢,现在,没了虎符,后面就不用想了,所以他在圣旨之外,加多了一万兵马。他也可以说调四万,五万,但是太多了,要把整个关内道的府兵全部调走,那是不现实的,弄得不好,反而成拙,那就不美了。
他心里在暗中骂武则天,这老妪也实在太刁钻了,竟然摆好了圈套等我钻!幸亏我等反应机敏,出手果断而快捷,否则刚才就被裴秀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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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食局。御膳房。
在张麟漏夜抓捕格辅元时,御膳房,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春香架火,上官婉儿切菜。
武则天身穿一袭素静的厨娘服饰,头上扎着一根黄色的厨娘巾,白白净净的手上拿着一只金制的锅铲,在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来回忙活着。
她在烧她最拿手的菜。
其中一道菜是由驼峰肉,配以玫瑰芍药百合等各种花卉,以及杜仲,葫芦巴,冬虫夏草等中草药,通过蒸,煮,炒等多道工序而制成,烧这么一道菜,就需要忙活一个时辰,可是武则天不以为苦,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武则天十几岁当妃子,二十几岁当贵妃,三十几岁当皇后,一生之中没有下过几次厨!不是她不喜欢下厨,而是她压根儿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更没有心情。
最近一次下厨,还是为生病厌食的先帝炒了几个可口的菜,其中就有这一道菜,先帝吃了她烧的菜,胃口大开,恢复了龙马精神。
那可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手艺一点没有生疏,烧起来颇为熟练。这就是她与众不同之处,任何事情过目不忘,会的手艺,永远都不会丢掉。
看到这一幕情景,所有的侍卫内侍宫女的心里都很震撼,觉得难以置信!
皇上如同一个厨娘一样下厨烧菜,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
在震撼之后,有人在想,皇上定然是嫌御厨烧的菜不可口,所以自己动手,调剂口味。
有人则不然,他们认为,皇上下厨,其烧出的菜肯定不是给她自己吃,而是给别人吃!那会给谁吃呢!
当今世上,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皇上身穿厨娘的服饰给他烧菜?
有人判断,皇上一定是为新任葱山道监军使薛怀义烧菜,为他犒劳,为他饯行!要不然,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还有人觉得,皇上应该是给二张烧菜,在这后宫,谁最得到皇上的恩崇,除了恒国公和邺国公二人,没有别人!
也有人猜测为罡烈侯张麟,不过持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多,因为,张麟虽然暂时得崇,但是他的爵位还只是候,并没有封公。皇上都没有封他公,怎么可能为他烧菜。
从皇上的角度来说,封公容易,那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亲自下厨烧菜,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还有人很感动,在暗中激励自己,皇上都能下厨炒菜,那么他们还绷着面子干什么!以后,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做!
在向炉膛里添柴火时,春香心里想,当初,为了吸引张麟,皇上化了十几年前的牡丹妆!而现在,皇上为了拴住他的心,竟然不惜下厨,拿起她生疏了二十多年的锅铲!
上官婉儿在切菜的时候,眼中是含着泪水的。春香能想到的事情,上官能不想到?
有那么一阵子,她恨不得弄点砒霜放进锅里。不过,这一想法,一蹦出脑子就被她自己否定了!毒死张麟,那还是不要吧!
她又想过,手起刀落,将皇上给劈了!不过,要是放在一两年以前,她手上有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劈向皇上,但是,现在,她鼓不起这个勇气,下不了这个狠心。
她什么都不能做,却只能为他与皇上之间感情的加深而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好像她只能做些为别人做嫁衣的事情,这让她感到郁闷,甚至悲哀。
不过想到昨天张麟对她的握手,虽然只是碰了碰她的手指尖,一股清流立即流过她的心里,让她脑子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那一刻,她原谅了张麟,怎么现在却又变得蛮不讲理呢,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如果换一种想法,这菜是她切的,有她的功劳,让张麟享用,她不应该觉得是一种幸福吗?
念头转过之后,她的心情立即变了,变得明亮起来,脑子里浮现起张麟在享用她所切的菜的幸福场景,连切菜的手法都变得欢快起来。
第三百〇八章 武则天什么都知道
张麟一边用膳,一边向武则天禀报抓捕格辅元的惊险过程和巨大收获:
有两拨刺客闯入格府,其目的应该是杀格辅元灭口;曹仁师带上千左鹰扬卫禁兵围攻格府,和以前在街头劫持洪少谦的囚车的做法虽然有所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样的,企图从我们手中抢走格辅元;最后李昭德亲自出马,一言不合,当着我们的面,把格辅元给杀死了,可见李昭德心里对于皇上已经没有一点忌惮。你知道从格府地下搜出多少钱财吗,黄金八万六千两,纹银一百五十四万两,珍珠二十斛。。。真可谓财货如山,富可敌国。
武则天听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惊喜或者愤怒,听的时候不置一词,好像这些情况,她早都掌握了。听完之后,她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张麟,淡淡一笑:
“李昭德给你放出来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听了武则天的话,张麟差一点喷饭,敢情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晓得,自己与夜玉独处饮酒的事情她会不会知道?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武则天,干脆将能说的和盘托出,如实禀报:
“他呀,叫沉萍,跟肖河一样,是我微贱时候的朋友,不过我真的不喜欢他。李昭德把他抓了!这肖河应该跟你讲过,他之所以会从李昭德府偷听到绝密消息,就是因为他潜入进去救沉萍,无意中偷听到的。李昭德提出拿沉萍交换格辅元,我不同意,我跟他说,一个鸡鸣狗盗之人,哪能换到朝廷尚书,要换只能换他的尸体。李昭德一气之下,就把格辅元给杀了!好在,一名突入格府的刺客被我们抓住了,还有在峡谷伏击我们的左鹰扬卫郎将田蒙,也在格府落网了,没有让李昭德看到,现在都被关在东厂地牢。。。”
武则天没有追问沉萍的来历,也没有提格辅元的死活,更没有问刺客和田蒙的事,一边态度亲切地给张麟夹菜,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你好像不止肖河沉萍两个朋友吧。”
张麟愕然。看来自己去天牢探视的事情,皇上已然知晓,皇上真是无所不察呀,到处是她的耳目。自己与夜玉独处亲热之事,恐怕也是瞒不住的。不过这事太过敏感,太过重大,能瞒还是瞒下去,除非傻子,才会主动提及此事。
至于飞天彪邯信之事,张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虽然有这么一个朋友不怎么光彩,可那是过往事实,谁也无法更改,便呵呵一笑,坦然承认:“是的,微时有三个朋友,还有一个叫邯信。”
“你的朋友都好厉害啊!”武则天啧啧称奇。
“都是微贱之徒,有什么厉害的!”张麟谦虚道。
“邯信,肖河,沉萍,那可是大汉三杰!加上你这个张麟,岂不是四杰!四杰能说不厉害吗!汉高之能称帝,大汉之能绵延四百年,就是靠你们四位呐!”武则天的话意味深长。
从武则天的言辞和语气之中,张麟隐隐听出一丝酸味,这酸味之中带着猜忌之意。幸好他的身份是后宫供奉,是武则天的人,倘若他是个尚书将军或者状元什么的,恐怕这种猜忌就有可能会变成杀戮。他心里这样想。
张麟心里在埋怨,前身怎么会跟这么三个人交朋友?一个人的名字,怎么叫都无所谓,但是三四个人以这样的组合到了哪朝哪代都会遭到猜忌!
埋怨之后,他心里庆幸,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在夜玉寝房的经历,武则天持有对三杰四杰的猜忌总比对他的感情的方面的猜忌来得好。
张麟拿起酒杯看向武则天,显得有些激动:
“三杰四杰五杰十杰都没有用,如果没有汉高的话!皇上就是女中汉高。我们这些所谓的杰都是为皇上驰骋的!皇上,我敬你!愿我们大周的国祚绵延八百年!”
“说得好!”武则天听了开心的哈哈大笑,拿起酒杯与张麟热烈地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你那个叫邯信的朋友怎么会坐牢,难道他也是举谋图反?”武则天眸光流转,语气平静地问。
见武则天主动说起邯信坐牢的事,张麟心里反而轻松自在了,正好趁这个绝好的机会,肯请皇上把邯信放了。既然连自己既没有一点印象又不怎么喜欢的沉萍就救了,那么对于自己有印象而且佩服的邯信,更要毫不犹豫地进行营救。
要救被判斩刑的邯信,有三种选择,一是用免死金牌,二是劫牢,三是请求皇上开恩。
如果邯信是他自己的好朋友,张麟或许会用免死金牌救他,但是,毕竟隔着一层,他是原身的朋友,而且只留有断片式的记忆,张麟不可能为他浪费免死金牌。
至于为邯信劫牢更是犯不着。再说以邯信那种性格那种做派,未必会同意跟劫牢的人走。
还是求皇上开恩来得容易,来得光明正大,这恐怕也是邯信所能接受的,也是想方设法找到他的肖河所希望的。
“皇上开玩笑了。像他们这种微贱之徒,怎么会举谋图反呢?”张麟呵呵一笑,“他是偷了东西,才被判斩刑的。”
“偷了什么呢?”武则天微微问道。
张麟知道武则天是明知故问,便一五一十告知:“据说是偷了和氏璧。”
“偷了和氏璧?那是该杀!”武则天摆出一副吃惊和生气的样子。
张麟摇头,他知道皇上很财迷,邯信偷了她这么值钱的东西,她能不生气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皇上,和氏璧大概值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武则天歪了歪脑袋。
张麟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它的价值,以后敬而远之!”
武则天靠近张麟,认真地说:“你知道完璧归赵的故事吧,当时秦王想要用十五座城换和氏璧。这就说明,和氏璧值十五座城。那是千年之前,现在肯定远不止这个价。”
张麟不以为然道:“但据我所知,秦王是骗赵王的,他一座城都没有给赵国。”
武则天皱眉道:“君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和氏璧不值钱?”
“和氏璧当然值钱。”张麟红口白牙,灿烂一笑,“和氏璧是卞和从山里捡来的,无偿献给楚王。后来被楚国丢了,为赵国一个太监缪贤以五百金够得。虽然以后围绕着和氏璧发生了许多打打杀杀,抢来抢去,但是历史上唯一一次交易就是五百金。我觉得这才是和氏璧的真正价值。”
第三百〇九章 法外施恩
“五百金?你认为和氏璧才值五百金?呵呵,一本阎立本的《职贡图》都值五百金!一本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或者一把顾恺之的仕女纨扇图的扇子更是价值万金!而和氏璧之价值,抵得上你从格府搜出来的所有金银!”
武则天嗤之以鼻,心里认为张麟太不识货了,同时也猜到他极力贬低和氏璧价值之目的,无非想搭救他的那位狐朋狗友,对于一个死囚犯,她是拥有特赦权的,她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开口恳求她开恩。
“皇上,既然和氏璧有如此高的价值,那么当江州的水灾难民没有饭吃,而粮仓没有粮食发送的时候,是不是让那些灾民摸一下和氏璧就能活命?当银库空虚没有办法给朝臣发俸禄的时候,是不是让大臣摸一下和氏璧就不用发银两?当突厥大军入侵的时候,是不是拿出和氏璧就能令敌军自动从大周境内退出去?”
张麟语气缓慢地说,他跟皇上之间说话,不能像跟李昭德一样,搞唇枪舌剑那一套,虽然如此,其中的道理他还是得说穿说透,和氏璧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
武则天听了,笑吟吟道:“君宝,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朕放了那个偷和氏璧的邯信?可是他的斩刑是朕亲口所定,朕之决定乃是金口玉言,不好随随便便就可以更改的。”
张麟听了很泄气,不过,他还是婉言恳求:“皇上,我并不想让你白白地放了邯信,而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一个盗贼能立什么样的功劳呢?”武则天皱着眉毛看向张麟,旋即眉毛一扬,自问自答,“除非他能将和氏璧还回来!”
要是飞天彪能将和氏璧还回来,我还需要跟你磨嘴皮子吗?张麟心里嘀咕,同时暗自思量,什么样的功劳能让邯信免于斩刑。让邯信潜出神都,在李昭德举谋之际,让他进行刺杀?这是个好功劳,可问题是,武则天能放邯信出城吗?
闷声不响地吃了几口菜,张麟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有了主意,抬头看向武则天,憨厚一笑道:
“皇上,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是如何找到黑熊谷的藏银的吗,当时,我因为耻于与邯信之流认识,所以不好意思在皇上面前提他的名字!我现在可以郑重告诉你,藏银之洞穴是邯信告知我的。还有,在小秦岭的金矿,也是他告知我的。不过,小秦岭的金矿,他只给我讲过一个大致的方位,没有说出具体的所在,小秦岭那么大,找起来还是非常困难。要是能让他引路,那么,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张麟的意思很明显,把自己发现藏银和金矿的功劳归于飞天彪身上。这两项加起来,足以抵得上在格府搜出的脏款,离武则天所说的和氏璧的价值应该差不了多少。
对于张麟的话,武则天当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她要去核实,也是非常容易的,只要派人去天牢审问一下飞天彪,就会知道答案。不过她没有这么做。既然张麟把这么大的功劳安放在邯信头上,那就说明后者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她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
武则天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这样吧,朕法外施恩,把他的斩刑延期到秋后!要是那个时候还不将和氏璧还回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武则天能有这么个态度,已经超出了张麟的想望。
和氏璧在武则天心目中的价值超过整个朝廷一年的税入,而飞天彪明明知道和氏璧的下落却不说,这让谁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赦免他。必要的前提条件还是需要的。
现在到秋后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中间有无限的可能。
张麟觉得,自己出面,发动整个东厂,多方探寻,或许能找到和氏璧的下落!
“臣代邯信谢皇上天恩!”张麟的话语说得很平静,但是他的内心高兴得颤抖,他知道,这是潜意识使然,可见飞天彪对于前身来说,处于极其重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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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阳宫。
薛怀义穿着一身黄金打造的盔甲,头戴金盔,预先排演明日出征时所说的话,所行走的步子以及所呈现出来的气势和表情!
说话肯定要慷慨激昂,步子肯定要走四方步,气势肯定要雄赳赳。薛怀义演练得神气活现。
正在这时,他的几名弟兄沈南缪,汪之问和薛敖曹,联袂而来,向他进行祝贺:
“恭喜大兄执掌十万大军的监军之职!像这样的美差,不但二张没有得到,甚至连风头正盛的张麟也无缘,可见皇上最崇信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兄!”
“此次出征,大兄压在当朝首相李昭德的头上,这一份荣誉和地位,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回来之后,后宫之首非你莫属!二张只能靠一边站。张麟只能靠二边站了!”
“控鹤监那些鸟人算个球!还是咱们龙师监地位高!等大兄回来之后,咱们龙师监就将成为主流,那时该扩大扩大了!”
“说得好!哈哈。。。”薛怀义哈哈大笑,意气风发,扬眉吐气地说:“兄弟们,洒家能有今日,离不开几位兄弟的扶持!待洒家凯旋之日,定然会给大家带许多战利品,突厥的夜明珠,汗血宝马,还有波斯的女子......女子还是算了,皇宫之中没有地方放的,哈哈!至于三张,我会带一点突厥的颜色给他们瞧瞧,哈哈。给弟兄们出一口窝囊气!至于龙师监要不要扩大,那是肯定要扩的,不过也用不着招新小弟,将控鹤监那边小弟拉过来就是了!”
“先感谢大兄的慷慨!汗血宝马可以先预定一匹!”
“等大兄凯旋之日,估计控鹤监的那帮小弟会迫不及待地投靠咱们龙师监!”
“依我看,第一个投靠咱们龙师监,非永青侯李培毅莫属!他父亲都是大兄的部下,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哈哈。。。”
说说笑笑之后,龙医沈南缪躬身告退,口内笑称:
“大兄明日出征,皇上今晚定然会临寝赞阳宫的,小弟告退!”
薛怀义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志得意满地点点头:
“二兄慢走,不送!”
“小弟也告退!”
薛敖曹尖声细语说道,他的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无比,比那些正宗的内侍还要不堪,估计可能是因为狄仁杰的技术不好,割得不彻底,引起了什么后遗症。
“大兄,我。。。”汪之问欲言又止,脸上露出犹豫踌躇惶急之色。
第三百一十章 激起公愤
薛怀义似乎猜测到汪之问所担心的事情似的,呵呵一笑,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道:
“三兄放心,有我在,张麟那厮定然不敢到你的扶宫闹事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大兄说的是。小弟担心的是,在大兄出征之后。。。”汪之问弱弱地说。
“这个嘛。”薛怀义手抚光秃秃的头顶,略微想了想,抬眼看向汪之问,云淡风轻道,“等我出征之后,你就搬来我赞阳宫住,谅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闯进赞阳宫闹事。”
汪之问听了,眼中才恢复了一点神采,小心翼翼地告辞回去。
薛怀义久等武则天不至,等得颇不耐烦,差人出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告知:“禀公爷,皇上在御膳房,亲自下厨。”
薛怀疑听了,喜出望外,眉开眼笑,他认为,皇上下厨肯定是为他烧菜,他要出征,要远行,皇上舍不得,所以才会亲自下厨,拿美食和美色一起犒劳他!
左等右等,皇上还是没有来。他又差人出去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儿,回来禀告:“皇上在正阳宫,陪罡烈侯用膳!”
什么?!薛怀义当即跳了起来,指着正阳宫的方向,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村妇,老霪妪,如此低贱,如此霪烫,老藤吃嫩牛还不够,竟然为了那个黄口小儿下厨做菜!没有洒家,你能坐稳皇帝位么?你不知洒家手上掌控着十万大军吗,你要是惹毛了洒家,教你这老霪妪做不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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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鹤监。
除张麟之外的供奉济济一堂,环坐在大殿的两侧。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皇上已经连续多日临寝张麟,好像我们这些兄弟完全不存在似的。”
“在端阳朝会上皇上还明令禁止朝臣非议后宫干正,这显然是要让张麟掌握实权。”
“更为气人的是,皇上居然亲自下厨,为张麟烧菜,要知道皇上为五郎六郎都没有烧过菜,这是不是意味着张麟要上天了?”
“张麟到底何德何能,竟然使得皇上给他实权,而且为他亲自下厨?”
“五郎六郎,你们得尽快想办法呀,要不然,张麟就爬到你们的头上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酸气四溢,都在为自己鸣不平,对张麟进行口头的挞伐,同时想尽量把二张拖下水。
在大家讨论之时,五郎张易之慵懒地斜躺在正殿主位上,眼睛微微地闭着,仿佛睡着了。六郎张昌宗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面带平和的神色,对于大家的讨论不置一词。
当大家提到他的名字时,张易之睁开了眼睛,向张昌宗伸了伸手,懒洋洋地问道:
“六郎,你怎么看?”
张昌宗淡然一笑:“我还是这个意思,皇上被他迷惑了一时,不会迷惑一世。张麟上不了天。无需担忧,无需焦虑。“
“张麟上得了上不了天,我们不去管他,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被皇上晾在这里,这算是什么事啊!再这样下去,或许当皇上想起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老态龙钟,没有力气侍奉皇上了。”李培毅唯恐天下不乱,危言耸听地说道。
“十三郎有什么好办法?”张昌宗斜视着李培毅,慢吞吞地问道。
李培毅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想了想,笑呵呵道:“我觉得两位老大应该想法子提醒皇上,控鹤监还有很多美男,谁都不会比张麟差,她应该雨露均施。”
李培毅的提议,立即得到其他供奉的附和赞成,因为现在大家同病相怜,同仇敌忾。
“怎么提醒呢?”张昌宗不动声色地问李培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一筹莫展了。”李培毅摇了摇头,然后抬手一扫在场之人,笑嘻嘻道,“这事关系到大家的前途和荣华,大家一起想办法吧。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兄弟,就不能想出好办法!”
大家纷纷点头:“对!这是大家的事,应该大家一起想法。”
“要不我们一起到正阳宫去向皇上问安,皇上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总是会不好意思的,说不定就会给我一个侍奉的机会。”
“我觉得可行。今天是端阳节,给皇上请安问候是应该的。”
“我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大用,皇上或许会给我们一点赏赐,但未必会离开正阳宫。”
“我有一个主意,大家都装病,然后派人去向皇上报信。皇上哪怕再舍不得张麟,也不会置我们大家的死活而不顾吧。”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皇上或许会因为牵挂我们的病情,而离开正阳宫。”
“大家同时生病,皇上会不会认为太蹊跷了而不予理会?我觉得五郎六郎两个人称病就足以,因为皇上最喜欢你们二位。”
众说纷纭,经过讨论,大家倾向于赞同由五郎六郎两人生病,这样效果最佳。
张易之不置可否,稍微坐了起来一点,脸色平静地问张昌宗:“六郎,你觉得呢?”
“这样也行!”张昌宗点头赞同,又加以补充,“不过,既然要称病,那就得弄成真病。若是被皇上晓得我们以假病欺诳她,以后她对我们的信任就会大大削减了。”
被皇上冷落了这么多天,二张心里也不舒服,在大家的一致呼吁之下,同意以生病的方式吸引皇上之注意。
张易之想了想,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道:“以本公看,还是大家一起病比较好。今日是端阳节,兄弟们在一起用膳,因为吃了某种食物而同时中毒生病。但是生病的事不用一一到皇上跟前禀报,只拿六郎、十三郎和本公的病情向皇上禀报就行。”
张易之考虑的比较周到,假装生病,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谁到皇上跟前告密,他两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而大家一起病,那就没有人去告密了,告了也没有用,大家都病了。至于要弄成真的生病的样子,这容易做到,宫中有各种毒药。
“我看我就不必了吧!我生不生病皇上也不会在意。”李培毅退缩道。
“十三郎,刚才就属你叫的最凶!现在你想退到背后去,门都没有!你要是想把本公当枪使,本公断然饶不了你!!”张易之冷笑道。
见张易之生气,且被说穿鬼心思,李培毅吐了吐舌头,连忙点头,夸夸其谈道:“五郎何必生气,我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不就是中毒生病么,这算不了什么!为了所有兄弟的荣华前途,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张麟失眠了
正阳宫。
“启禀皇上,永青侯因为饮食不慎,中毒生病,如今昏迷不醒,卧床不起。”
青阳宫的内侍踉踉跄跄跑到正阳宫向武则天禀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中毒了?去找御医啊。跟朕说有什么用,朕又不会看病。”武则天听了,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随口说道,隐隐有不耐烦之意。
今天武则天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张麟,现在才使了一半,哪里会管李培毅中毒不中毒。再说,李培毅明显是一个弃子,到了明天,等其父李昭德正式举谋,李培毅就没有用了。
看到皇上放下身段,对张麟亲热服侍,而对他的主子的病情,虽然是假的,却不问不闻,毫不关心,青阳宫的内侍心里酸的不得了。
在青阳宫的内侍带着酸苦失落情绪离开之后,少阳宫的内侍来到正阳宫,心急火燎地向武则天禀报道:“皇上,不好了!邺国公饮食中毒,如今虚弱无力,憔悴消瘦,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六郎也中毒了?”这下武则天不能淡定了,急忙说道,“速速请徐御医去少阳宫进行医治。”
“六郎担心药石罔效,熬不过今夜,因此想要见皇上最后一面。”少阳宫的内侍说的很凄惋,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搞得跟真的似的。
“有这么严重么?”武则天有些不相信,食物中毒哪有这么严重,当初她中了血毒,不是也没有死么?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六郎想见她一面,那就去看看他吧。她扭头看向张麟,春风满面道:“君宝,你洗好等我,我去去就来。。。起驾!”
在武则天匆匆离去的时候,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张麟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复杂难言的况味。
自从他正式侍寝以来,已过去十来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武则天天天到正阳宫报到,以前他曾经担心的公用事业没有发生,他与武则天之间建立了一种夫唱妇随的紧密关系,女皇帝似乎成了他私人的妻子,这让他喜出望外,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曲尽其妙地侍奉她!
当夜玉在东厂拿出他的黑料,逼他与之亲热时,张麟进行了极力的抗拒,他那样做,并非他讨厌夜玉其人,而是在尽力维护他与武则天之间关系的纯洁性。既然,女皇帝都能为他而冷落其他比他早进宫的供奉,他又怎么能做出背叛女皇帝的事呢。
但是,随着武则天的离去,去看望另外一个供奉,张麟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酸酸的味道。几乎被他当成了私家女人的武则天,而今当着他的面,要去探望另一个供奉,这样的事情,放在谁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像张麟这样的,对于供奉身份接受的非常勉强的人。
张麟心里很清楚,武则天是皇帝,是天子,拥有三宫六院是合乎朝纲的。武则天不可能为了他而将后宫那么多的供奉进行遣散,既然不遣散,放在那里不可能只做摆设。
现在,他们之间不过处于蜜月期,一旦蜜月期过了,该发生或者不该发生的状况还是会发生的。女皇帝不可能属于他一个人。
之前,对于这一点张麟有所心里准备,只是想尽力延长蜜月期的时间,但是很多事情,不由他个控制。
当晚,张麟第一次独自寝宿,转辗反侧,他失眠了。
武则天去少阳宫探望了张昌宗,安排了徐御医进行诊治,徐御医告知,六郎的症状确实是中毒。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武则天心里很爽诧异。这时,她又收到恒国公病重的消息,她不能厚此薄彼,因此又移驾去控鹤监探望张易之。
二张都中毒生病,而且是重病,身体虚弱,自然无法侍寝。
皇宫如此之大,在三大宫殿之间走了一趟,说了几句的时间,天就亮了,武则天要去上早朝,因此就没有回正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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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
李昭德率部出征了。
四个卫的大将军离开了神都,驰援敦煌。
左右鹰扬卫的两位大将军告了假。
随同大军出征的还有凤阁侍郎,夏官侍郎,冬官侍郎以及新上任的地官侍郎。
地官尚书刚死,还没有认命新的继任者。
所以,今天上朝的人比平常少了十几个。但是大家互相之间议论的热情程度似乎不减往日。
武则天靠着龙椅的背而坐,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一个晚上没入合眼,哪怕二十岁的姑娘,恐怕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她的年龄远不止二十岁。
虽然如此,武则天还是保持着极其端庄严肃的神态,从表面看不到她在想什么。
“臣郭更有事启奏。”
只见从文官行列之中,缓步走出一人,站立在殿内的红色地毯上,双手握着朝芴,向龙椅上的武则天躬身一礼。
此人身材肥胖,皮肤白皙,但是面目臃肿,耷拉着三个下巴,眼睛被赘肉所包围,只剩下两道细缝,看起来就属于朱门酒肉臭的制造者,他是正谏大夫,名叫郭更,属于李昭德的死党。
武则天没有听到郭更的说话,因为她脑子里纷纷纭纭,乱乱糟糟,一方面在回想昨晚的乱象,另一方面在想,李昭德带兵已到何处,他什么时候会举事,三位大将军能否按计施行,一举将他制服,等等。
上官婉儿瞟了皇上一眼,她没有开口提醒皇上,她朝郭更伸了伸手,请他开说:“大人请讲~”
郭更从眯缝里睁开眼睛,向龙椅上的武则天看了一眼,然后照着朝芴,抑扬顿挫,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念了起来:
“臣要弹劾一人,此人有三大罪状:行为不检,交接匪类,擅杀大臣。据臣查明,此人于入宫之前,乃是一位地痞无赖,以吃软饭为业,仗着色相,先后或同时与多名女子发生实质之情事,证据如下,前年二月他睡了水性杨花的陈家十八姨太,四月困了风流成性的成衣铺老板娘,六月撩了李家安分守己的小寡妇……去年五月被安定公主接入府中包养,期间与公主有染,且同时与公主府的丫鬟发生丑事……。”
在听到郭更的弹劾的不堪言词时,武则天脸上浮现浓浓的怒意,而且越来越浓,最后怒意攀升到极致,抬手一拍龙椅扶手,如同狮子一般咆哮了一声:
“够了!”
虽然郭更没有点名,或者还没有来得及点名,但是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所弹劾的对象是谁,这从皇上的怒气就能判断出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拉出去斩了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张麟的丑事。对他们来说,当面首,已经够不堪的了,没相当张麟竟然还有这么多丑事,简直不是人类。
上官婉儿的脸色煞白,对于张麟的前事,她略有耳闻,但是第一次听大臣在朝堂上言讲,她也有些受不了。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吗?他就是这样的德性?可是,回想自己所见到过的张麟及其所作所为,好像跟这些丑事的主人完全沾不上边。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郭更被武则天的一声断喝吓得心惊肉跳,当即跪倒在地,虽然惶恐,他还是没有住口,而是战战兢兢地继续把话说完,因为他受到李昭德的委托,务必当庭将张麟的丑事暴扬于皇上和众臣之前。
“此等人渣,不堪为侯,更不堪立于陛下近侧。臣恳请陛下将此人渣斩首示众,以正朝纲,以恢复陛下之威灵!”
“来人,将此逆臣拉出去斩了!”武则天被气得浑身颤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正如张麟所猜测的,在他进宫之前,武则天对他的背景做过大致的调查,虽然有劣迹,但是并没有这么不堪。后宫面首哪个不是劣迹斑斑?哪个圣人弟子会做面首?
就算张麟的过去真有这么不堪,倘若郭更向她递一份褶子,暗中告知,她或许不会如此动怒,就算动怒,也不是针对递褶子的人,而是会针对褶子所弹劾的对象,甚至会作进一步的调查。
但是郭更没有那样做,而是当着众臣之面,大声宣扬张麟的劣迹,这不啻于暴扬她的丑事,等于打她的脸面,作为一个至尊无上的皇上,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耻辱?
再说,张麟在她心里的分量很大,昨天她刚亲自下厨为他烧茶,今天就有人毁谤他,她哪能忍受?
“是!”当即从殿门之外冲进来两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从地上架起郭更,往外拖去。
“皇上,风闻奏事弹劾不臣乃是正谏大夫的职责。请皇上收回成命,饶了郭大人!”有几个大臣出班为郭更求情,他们都是李昭德的同党。
“郭更妄言造谣,毁谤朕躬,罪在不赦!谁要是再为郭更求情,与他同罪!”武则天龙目之蕴含着滔滔的怒意,俯视着殿堂里的臣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叫道。
对于郭更这样不听话的正谏大夫,武则天早就看不耐烦了,以前碍于李昭德在朝,有些投鼠忌器,现在李昭德已经出京,而且很有可能一起不回,那么她就不再有任何顾忌了,正好趁此机会将其清除。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武则天的震怒,那些为郭更求情的人隐隐觉得脖子上直冒寒气,当即缩手缩脚,退回本班,缄口而不言。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有凭有据!你就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张麟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你日日亲近人渣,受人渣之蒙蔽,离作昏君也不远了!大周社稷危矣!”郭更知道命已不保,在被拖出去的时候,拼出所有的气力,大声叫嚣和诅咒。
郭更的下场自然是人头落地,不过在死前能逞一下口舌之快,他觉得非常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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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自从昨天向张麟表白之后,夜玉的心情变得非常的舒畅,见到谁都笑,见到谁都打招呼,非常的热情,非常的开朗,这变化如此之明显,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认为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狄光远觉得很奇怪,心里在猜测,昨天夜玉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以至于她如此快乐,如此高兴,甚至可以说,如此甜蜜?
莫非与张麟有关?
难道昨晚我离开东厂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狄光远这么猜测。
到了东厂,张麟见到夜玉绕着走,怕经过她近旁时,她会如同乳燕投林一半扑入他的怀抱,也不敢与她目光对视,担心他看她或者她看他的目光会暴露他们之间不受保护的关系。
然而张麟的担心纯属多余,在见到他的时候,夜玉收起了所有的笑,收起了所有的快乐,变得面无表情,好像与他之间隔着一座大山一般,互相之间视而不见似的。
进入到东厂议事厅,夜玉虽然与张麟并肩而坐,她没有与张麟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特别的拿目光注意他,这才让他放了心。
夜玉是聪明人,不可能轻易将不可告人的事情暴露给他人知晓。她与张麟之间的关系,只能她俩知道,若是传人第三人的耳目,那么她们的下场将会相当悲惨。
她的心很甜蜜,那是在张麟不在场的时候,不在张麟身边时,表现一下自己的开心和快乐,谁能管得了她?
而在张麟的面前,她则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甜蜜的流露,表现得平静,一本正经,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这一表现,却很容易过头,本来非常熟悉非常自然的关系变得好像不认识一样,这就难免令人进行琢磨。
一般人不会去琢磨她的行为举止,可是有一个人会,他就是狄光远。他坐在夜玉的下手位置,眼角余光在张麟和夜玉身上瞟来瞟去,发现他们之间刻意地保持距离,有一些怪怪的感觉。
发现了狄光远的伺察的目光,张麟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说,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狄光远就是皇上安插在我和夜玉身边的眼线。
为了防备狄光远的猜疑,张麟又刻意地远离了夜玉一寸的距离,身体差不多紧靠在右边的扶手上。他知道这样也不好,但总是好过在狄光远的面前贴近夜玉。
“胜彦,昨天关押于地牢的田蒙和另外一位刺客,有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情况来?”张麟开口问坐在他右侧下手的黄胜彦。
“禀侯爷。田蒙于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无法进行审讯。不过,负责缉事的弟兄了解到,田蒙跟汪之问之间是姑表兄弟关系,同时他是格辅元夫人的堂兄弟。”黄胜彦语气轻松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愿意为格辅元卖命!”张麟点头。
“那位拿斧头的刺客,倔强的很,几经用刑,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用了大刑,他估计自己熬不牢,便咬舌自尽了。所以也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情况。狱卒兄弟对他进行了搜身,除了那对斧头,也没有发现什么随身携带之物,最后在他身上发现纹有狼头形状的刺青。。。这是江湖上灵狼帮的标志。。”黄胜彦不无遗憾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灵狼帮
“灵狼帮?”
听到灵狼帮这个新名词,张麟夜玉和狄光远都同时看向黄胜彦,眼中都带着讶异之色。
浮现于眼中的讶异之神色大致相似,但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张麟心里思忖,在神狄剧中看到过铁手团,黑衣社,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灵狼帮,莫非这是我穿越后所带起来的新的帮派?
夜玉心里嘀咕,还有这样的帮派?以前怎么没听黄胜彦提起过?
狄光远心里则在嗤笑,有蛇形纹身的就说是蛇灵帮,有狼头纹身的就说是灵狼帮,以后看到有虎头龙头纹身的是不是意味着又有龙灵帮或者灵虎帮派产生?
“是的。”黄胜彦面带神秘而得意的微笑。他是一位老内卫,如今又是东厂的震抚使,因此他的肚子里掌握着许多秘闻轶事。
接着黄胜彦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把灵狼帮的情况进行一番讲述:
“灵狼帮从垄断屠宰市场发家,经过数年的发展,目前已经主宰了神都乃至河南河北几个道的各种市场,大致有猪市,牛市,马市,禽市,鱼市,菜市等等,成了一个势力非常强大的帮派。由于他们豢养了很多武功高强的高手,因此经常有人出重金委托他们杀人。委托的人多,他们便把赏金杀手当成一项特别事业来发展,据说形成了铁手堂这样的分舵。”
“灵狼帮的分舵叫铁手堂还是铁手团?”张麟听了眼睛一亮,连忙打断了黄胜彦的话。
“铁手堂。”
“哦,你继续。”
黄胜彦继续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介绍:“不管谁出钱,不管要杀的人是谁,只要出到了他们所期望的数目,灵狼帮都会接下委托,然后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对目标进行毫不留情的刺杀,事后,却是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当然,这都是风闻,哪怕我们东厂,也没有取得他们杀人的任何证据。加上他们没有牵涉到朝廷权争之中,所以我们东厂至今没有对灵狼帮进行重点的关注。因此,以前也就没有专门向几位大人禀报过灵狼帮的事迹。”
“怪不得李昭德手下有那么多高手,原来他与黑帮建立了关系!堂堂朝廷的阁老,居然暗中与黑帮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真是骇人听闻!”夜玉感叹道,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鄙夷和不屑,随后拿眼看着狄光远,用嘲讽的语气说,“光远,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你心目之中的大忠臣的所作所为!”
狄光远听了,心里也是惊讶无比,不过在口头上他还是相当的嘴硬:“好像没有证据表明这位灵狼帮杀手是李阁老派的。”
在狄光远心里,李昭德的形象是非常光辉灿烂的,现在这个形象却变得如此不堪,让他难以接受,他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消化调整和治愈。
对于这一点,张麟能够理解。他心里说,过不了多久,李昭德起兵的塘报就会传到神都,到那时,一切真相都会大白,由不得狄光远愿不愿意,他都得接受。
“据说,”黄胜彦继续讲述,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种钦佩之意:“灵狼帮帮主的武功非常高强,却是非常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露过脸,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俊是丑,比蛇灵的肖清芳还要神秘得多。”
张麟明白,大抵强大的帮派,帮主都不会亲自出面办事,所以从外界看起来,显得高深莫测,这是合情合理的。
本来对于灵狼这样的黑帮,身在后宫的张麟也许一辈子没有机会触及,但是,现在灵狼卷入到李昭德的谋逆行动中,成了后者的势力的一部分,那么要对付李昭德,就势必会与灵狼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
他又问道:“灵狼与蛇灵相比,如何?”
黄胜彦想了想,呵呵一笑道:“按照我们迄今为止所捕获的情报,蛇灵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天下,改朝换代,其志向极其远大,似乎大有徐敬业琅琊王等叛臣之风格。而灵狼则没有这种志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打家劫舍,赚钱发财,在明里是不反对朝廷的治理的!。。。。。而从双方的实力来看,我个人觉得灵狼不会输于蛇灵。”
张麟点头。灵狼帮的实力若是不够强大,也不会被李昭德选择作为暗中结盟的对象。虽然他们明里不反对朝廷,但是暗中却与谋逆的李昭德相互勾结,这样看起来,灵狼还是具有叵测的野心的。
介绍完灵狼帮的情况之后,黄胜彦话语一转:“侯爷,我派去寻找花步丸等人的弟兄回来了,他们在山里找到一名受伤的弟兄,从而得知,花步丸沿着黄河而上,终于找到失踪粮食的踪迹,他们沿着车辙,一直来到一处营地,你知道是什么营地吗,竟然是右鹰扬卫驻河口的营地!”
听了这话,张麟和夜玉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因为他们已经调查清楚,朝廷十六卫中有六卫都由李昭德的铁杆亲信担任大将军或者中郎将,而与李昭德走的最近的即为左右鹰扬卫。右鹰扬卫参与李昭德的叛举,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右鹰扬卫营地?!你没搞错吧?”倒是狄光远很吃惊,表现出一种很不相信的神色,皱眉看着黄胜彦,语带浓浓的质疑。在他眼里,程舞阳、曹仁师、李昭德等人都是忠臣,而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更是累世功臣之后,怎么可能与这种悖逆之事扯上关系。在之前的几次会议上,黄胜彦已经就李昭德的党羽进行过比较详细的介绍,当时狄光远也在场,只是他并没有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却采取了不相信的态度。
“没错,就是右鹰扬卫驻河口的营地。当时,花步丸等弟兄也和你一样吃惊。”黄胜彦语气坚决,随后继续讲述,声音逐渐变得沉重,“就在他们吃惊的时候,一支队伍突然从右鹰扬卫河口营中冲出来,对我们的弟兄展开了疯狂的围攻和残酷的杀戮。几十名弟兄,大部分在战斗之中壮烈牺牲,还有一部分当场被擒,生死不明。那名兄弟身负重伤,侥幸逃出,晕倒在路上,万幸被我们派出去寻找的人碰到,将他救起,并且给带了回来。”
“这么说,失踪粮银,被运到了右鹰扬卫的大营?”张麟曾经猜测失踪的粮银被运到左鹰扬卫的营地,因为参与对他们伏击的是左鹰扬卫的田蒙。现在一切都显明了,之间的差别只是左与右。
李昭德当日劫夺粮银,目的就是为了他日举兵围困神都做准备!二十万石粮食,足够几万大军吃几个月,怪不得他敢于在粮草没有准备妥当之前提前出征。
由此判断,李昭德今日离开神都之后,必反无疑!
幸好自己已经做了预先的准备,不怕他反。
“朝廷耗费巨量的粮饷,却豢养了这样悖君叛逆的东西,还不如拿去直接喂狗!”夜玉气愤地叫道,虽然知道右鹰扬卫不可靠,但是这种结果还是让她愤慨。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弩车问世
“胜彦,李昭德出征前后,他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麟正色问道。
从李昭德主动请缨之后,他便安排了人对李府进行严密的监视,以防备李昭德暗中把家人接走。按照大周的律令,凡是领军之人,其家人是必须留在都城之内的。李昭德要是举谋,他的家人必然会被诛灭。这一点他肯定会想到,在断然举谋之前,他定然会做相应安排的。
“没有!”黄胜彦摇头。
“他的家人呢?”张麟又问。
“都还在府里,真是奇怪了,难道李昭德不要家人了?”黄胜彦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听到这话,狄光远一直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谁会不要家人?李阁老没有接走家人,说明他堂堂正正,没有异心。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冤枉了好人?”
夜玉立即呛声怼了过去:“他接的了吗?要是能接,他会不接?在出征之前接走家人,他还能当这个行军大总管吗?在野心勃勃的李昭德眼里,大总管的名号或许比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狄光远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心里暗自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就李昭德的事发表任何意见。
“不管家人的性命如何不重要,李昭德只要是个人,能接还是会接的。”张麟分别看了狄光远和夜玉一眼,呵呵一笑,然后看向黄胜彦,正色交待,“继续密切监视李府,哦,对了,还有曹仁师府,程舞阳府。如有任何异常,立即回来向我禀报!如果他们要出城,那就断然加以阻止,不必事先禀报,绝对不能让三府中一人一犬离开神都。”
“是!”
“梅花针刺客或者戮武刺客有没有再作案?”张麟又问。
“暂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案情禀报。”
安排好了东厂的事务之后,张麟带着高力士卢俊义等人直接去了善金局,看看材料备得如何。
东厂与善金局都处在皇宫之外面,一个位于皇宫西面,一个位于东面,中间隔着皇宫的御花园,遥遥相对。
要不要请秋霜一道去善金局呢?在出发之前,张麟心里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他已经从秋霜的神态表情之中,看到后者对他有一种奇异的感情。如今皇上耳目众多,猜疑之心又极其强大,能与别的女子保持距离,还是尽量保持距离的好。
况且,他又想起,沙尔汗已经说过,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了,他可以随时去善金局找他。
当张麟一行人来到善金局时,没想到秋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这让张麟又惊又喜,不管怎么说,有秋霜在,事情就更好办一些。
打造弩车的所有材料都已备好,全都堆放在善金局的库房。现在张麟是皇上面前最得崇信的供奉,又是侯爷,还是东厂的同知,名义上是二把手,实则是一把手,权力顶到天,办这么一点事情还是相当容易的。
“沙大人,你就帮帮忙,腾出一台锅炉给我们用嘛!”在秋霜的撒娇催促之下,沙尔汗没有办法,只得想方设法空出一台锅炉,供给张麟使用。
“谢沙大人!”秋霜眉开眼笑,看起来比张麟还高兴。
张麟当然也高兴,这样他就可以立即开始打造弩车,用不着再空等了。现在李昭德领军在外,情况紧急,一触即发,容不得他再等下去。若是兵事一起,弩车将立即可以派上用场。
弩车无非是放大了的连弩,制造的工序几乎一摸一样:开模,煮液,浇铸,冷却,打磨,组合,装饰。
因为打造过连弩,所以一切工序都驾轻就熟,做起来毫无凝涩,可以说非常的顺当。
忙活了大半天,第一台弩车横空出世!
这台弩车高五尺,长七尺,重达一千斤,里面为铜铁合金,外面则镀了纯铜,看起来黄灿灿,大气沉稳,如同一台气势磅礴的战车,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流金溢彩,熠熠生辉。
在制作弩车的过程之中,张麟想方设法用非常巧妙委婉的理由将很想留在现场观看看弩车是如何制作而成的沙尔汗支开了,制作完成后,他将所有的模子都打碎了。像沙尔汗那样聪明机巧之人,稍微看一下就能掌握弩车的制作原理。在不久的未来,沙尔汗说不定会成为敌人,所以不能不提前有所防备。
对于秋霜,张麟倒没有进行怎么严密的防备,只是在制作弩车的关键机括时,稍微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虽然他对于秋霜比较信任,但是也没有到完全信任的程度。属于他的绝活的部分,他肯定不能泄露于任何人的面前。
沙尔汗回来时,弩车已经成型了,在看到大气磅礴的弩车时,他赞不绝口,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欣赏、钦佩和叹服:“侯爷的机巧,真是鬼斧神工,叹为观止,沙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要试射一下?”秋霜眉飞色舞道,仿佛把张麟的才能和成绩当成了她自己的,好像这台弩车是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眼眸之中带着满满的自豪和激动。
“这弩车的射程应该在五百步左右,恐怕在这儿无法试射!”张麟呵呵一笑,对于弩车的强大射程来说,他觉得善金局太过逼仄,弩箭会射到围墙外面,到时候伤了人那就不好办了。
“真能射这么远?那简直太厉害了。既然这儿无法施展,不如拉到城外去试射,沙某很想看看侯爷所造弩车的威力。”沙尔汗听了大为称奇,强烈要求去把弩车拉到神都之外进行试射。
“行!”张麟点头同意,他也需要知道弩车的确切射程和准头,免得到时候遇到敌军时没有底数。在试射之后,如果发现哪个部位存在问题和欠缺,也好及时加以修正和改善。
弩车虽然庞大笨重,但是因为在底部安装了四个厚实的轮子,一两个军兵就可以推着移动,而用马拉,移动起来的速度就很快。
在一行骑人的簇拥之中,两匹高头大马拉拽着装了四个轮子的金光闪闪的弩车,出了神都西门,向一处开阔之地粼粼而去。
地上是纵横交错杂沓纷纭的车辙印,脚印和马蹄印,这是李昭德大军离开神都时所留下的痕迹。
张麟眯着眼睛,向远处遥望。
此时,时间大概是申末,太阳从西边天空的云层上洒下金辉。在太阳的西面,则是厚重的灰色云层。
“不知道,李昭德反了没有?”张麟暗自思量。
“侯爷,就在这里。”沙尔汗勒住马缰绳,扭头看向张麟,脸上带着浓郁的笑意。
“行!”张麟点头,然后翻身下了马。
“噶~”赶车的将弩车停住,然后把两匹马从弩车上卸了下来,把枪杆通过弩车的轮子插在地上,以固定弩车,免得在射击时发生滑动,影响射击的方向和准度。
“真的能射五百步远吗?”秋霜脸上带着怡人的笑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马上就知道了。”张麟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把早已准备好的弩箭一一安放于弩车的弩槽之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巨大的威力
这弩箭长达一丈,几乎相当于三支普通羽箭的长度,也是他用磨具浇铸出来的,与弩车使用了相同的金属液,一次成型,箭簇比拳头还大,澄黄透亮,锋利无比,可以击穿岩石。
首次打造出来的弩箭,也是极其贵重的,张麟也打算留着射王。在以后普通战事之中使用的弩箭,回头他将会使用普通的铁液进行大量的浇铸。
在弩车后座的横杆上,分别安装了发射杆和调节杆。发射杆控制弩弦的松紧,当发射杆处于空档位时,粗大的由犀牛筋缠绕铜丝而合成的弩弦也处于松弛的状态,将发射杆拉到卡弦位上,弩弦被拉至最绷紧的状态,蓄势代发,将发射杆从卡位上放开,弩弦将会强力弹射回去;而调节杆则可以调整弩箭俯仰的角度和方位。
随行众人东张西望,在旷野中寻找可以作为弩车射击的靶子的物件。
秋霜手搭凉棚,望向远处,在西北方位,目测五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座小矮丘,矮丘上矗立着一棵大树,树冠如同灯塔一样,极其显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去,这棵树还是那么高大,如果在近前观察,一定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能射到远处那棵树吗?”秋霜抬手指着矮丘上的书,娇声对张麟说。
“那就以那棵树为标靶!”张麟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觉得这距离应在弩车的射程之内。
立即有几个人飞马驰至那矮丘边,以便在近距离观察弩箭的射击准度。
张麟走到弩车边,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瞄视孔,寻找远处的大树,而后通过调节杆将箭簇对着那颗树的树冠,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要对准树干是相当困难的。张麟觉得有必要在瞄视孔上加上望远镜。不就是两块玻璃吗?张麟觉得不难打造。看来接下来得打造玻璃。
“能射到吗?”秋霜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要是用普通的弓箭,最少要以接力的方式,连续射击四次,才能触及到那棵大树所在的位置。
“也许吧。”张麟语气平静地说,随后用手攥住发射杆,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拉到发射档。
吱吱~
三根手指那么粗的弩弦被拉紧,发出轻微的响声,最后绷紧到极致,被扣在最后端的金属卡位上。这么粗的弩弦,要是用人力来拽,至少需要三个大汉,同时发力,才能拉紧到这样的程度。
张麟轻轻地推下发射杆。
啪~
发射杆离位,将弩弦从卡位上推送出去,绷紧到极致的弩弦划过光滑的弩槽,巨大的弹性所带来的后坐力冲击着弩车,使得整个弩车发出金属般的震颤之音,并且被震得向后移动了几尺的距离。
嗖~
一支巨大无比的长箭从弩车的弩槽里怒射而出,划破长空,如同彗星贯日一般,呼啸着向着那颗在阳光之下矗立在小矮丘上的大树飞了过来。
“砰~”
粗长的弩箭射在粗大厚密的树冠上,并且从中贯穿而过,最后扎在矮丘上。
“射中了!”伺侯在矮丘旁边的人兴奋地大声告知。
今天天气非常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其实不用告知,弩车旁边的人也能看得出。
“哗啦啦~”
只见大树的树冠大幅度地摇晃了几下,而后向两边分开,一半倒塌了下来,载倒在矮丘的一边,另一半则歪歪斜斜地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太精准了!”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赞叹、欢呼和惊叫之声。
弩箭射中五百步之外的大树,射程,准度,力度,大大地都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麟也非常满意。实际上,刚才他使用了平射,平射的精确度高,但是射程相对比较远。
看到这样的结果,沙尔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罡烈侯太厉害了!
目睹此情此景,秋霜心里更是产生了对张麟的无比的欣赏、钦佩和爱慕。
“让我射一箭试试。”秋霜撒娇着向张麟恳请。
“行!”张麟点头。
“怎么瞄对?怎么上弦?怎么调节角度,怎么调整方位?”秋霜让张麟对她进行手把手的指导。张麟稍微犹豫了一番,便大大方方地这样做了,因为他觉得现场应该没有皇上的眼线。再说,这是在教她射击,不是在做别的事情。
两人弯腰靠着弩车,耳鬓厮磨,手与手之间产生了亲密无间地接触和摩擦,虽然没有产生火花,但是在秋霜地心里却有奇妙的电流产生,冲击着她的心田。她的一颗芳心,突突乱跳,如同兔子在旋转的笼子里上下滚动翻转。
对于这样的场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都是自己人。
沙尔汗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然后转头望向远处的大树。原来那硕大无比的树冠,现在只剩下半边,看起来如同悬崖边的松树一般。
教秋霜调整好了射击的角度,张麟便退后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或者是安全的距离。
“放!”张麟说。
“好的!”秋霜用白皙修长的手扳下了发射杆,从此之后,她看向张麟的目光就更为不一样了,因为她与他之间有了肢体的接触,互相之间更加亲密了。
长长的弩箭轰然射出,跟先前那支箭的飞行轨迹差不多,从长空之中呼啸着划过,不过没有射中树冠,而是从树冠旁边擦过,轰然射在矮丘的一块巨石上,没入进去一大半,最后将之贯裂,激起几丈高的泥土碎石,腾起了一团硕大无比的尘雾。
这种强悍无比的穿透力,让现场所有人的心神震撼无比!
秋霜虽然没有射中树冠,却也非常兴奋,非常激动,因为这箭是她射的!
接着,张麟以四十五度的角度进行仰射,没有目标地放了一箭,以测试弩箭的最远射程。
嗖~
弩箭如同硕大的梭子,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着黄色的光芒,沿着抛物线的轨迹,在空中接连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最后落在大树之后很远的地方。
有人骑马过去,测量了距离,大声而激动地高呼:“八百三十步!”
这样的射程,比当时最强的绞车弩的射程远一百三十多步。绞车弩与弩车类似,但是体型极其庞大,弩弦固定于弩台上,没有机括和弩槽,射击时由多名军士合力拉拽弩弦,将箭射出。射程虽然也远,但是,缺少准度,反应很慢,无法移动。对于机动之敌没有太多的威胁,主要用于攻城。
“侯爷,你太厉害了!有了这台弩车,就算是项羽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沙尔汗对于张麟的佩服,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沙尔汗的比喻有些不伦不类,但也说了大实话,武功再厉害,力气再大,在射程超过八百步的弩车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这时,一匹白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激起一路烟尘,滚滚而来,骑在马背上的军士,身穿橘色的盔甲,手持红色小旗帜,一看就是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斥候。
这名斥候满脸风尘,精神萎顿,让张麟觉得前方的形势可能不怎么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