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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楚王的愤怒

    楚国,陈郢

    陈郢旧称陈县,春秋时曾为陈国首都,战国初年楚惠王灭陈,改陈都为县。

    至楚倾襄王二十一年,秦将白起伐楚,楚国丢失鄢郢之地,楚襄王被迫东迁陈县,并改陈县为陈郢。郢在楚语中为都的意思,因此陈郢又被称作陈都。

    楚襄王迁都陈郢后,陈郢就逐渐发展为楚国第一大城,楚王完(既楚考烈王)继位后,继续以陈郢为都,并在陈郢附近屯田积草,时刻准备向秦国复仇。

    秦国的国力非常强大,丢失鄢郢的楚国一时不是对手,为了尽快让楚国壮大,楚王完便将目光对准了东方的鲁国,鲁地肥沃人口众多,而鲁国又十分弱小,楚王完本想取鲁地自肥,尽快恢复楚国的实力,谁知道徐州一战,田假彻底击碎了楚王的幻想。

    自从得知了景阳在徐州之战大败的消息,楚王完就变得十分消沉,几个月里他茶饭不思,终日望着王宫西面叹息。

    一日,楚王完又在对着王宫西面叹息,令尹黄歇来见,恰好见到了这一幕,别人不知楚王为何叹息,黄歇却是知道的。

    “大王,您是又思念楚国的旧都了把!”

    楚王对黄歇能猜透自己的心思,丝毫不感到惊讶,黄歇在他少年时陪着他到秦国做人质,在秦国做人质的岁月里,楚王完十分孤独,他没有一个朋友,只有黄歇对他不离不弃,因此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老楚王病危之际,黄歇更是舍生忘死的把他送回楚国,自己却留在咸阳不能脱困,后来多亏范睢出言,秦王才没有杀了他,并将黄歇放回了楚国。

    黄歇回到楚国后,已经继位为王的熊完立刻加封黄歇为春申君,并将淮河以北12县封给他,又将他任命为自己的令尹。

    对楚王完来说,放眼整个楚国,能真正让他感到信任的只有黄歇,能真正了解他的人还是只有黄歇,两人既是君臣,又是知己。

    “令尹,寡人不仅思念旧都,更加惦记着楚国列位先王的陵寝,您说寡人在有生之年,能夺回先王的陵寝吗?”

    黄歇没有丝毫犹豫:“一定能得!有朝一日臣和大王一定会回到郢都,到时间臣和您一起去祭奠祖宗陵寝!”

    楚王完苦笑一声,道:“寡人本想灭了鲁国以让楚国壮大,谁知道徐州一战,不仅没能灭掉鲁国,还让那么多将士被俘,寡人真是无能啊!”

    黄歇来到楚王身边,把楚王轻轻抱在怀里,安慰道:“大王别这样说,徐州之战只是个意外,以为只要我军厉兵秣马,迟早能灭掉鲁国洗刷今日楚国遭受的耻辱!”

    楚王把头靠在黄歇怀中,从前在秦国时,每每遇到秦人的欺辱,楚王都会像这样把头埋在黄歇怀里,只有这样楚王才能感到一丝安慰。

    “令尹,您说寡人是不是错了?”

    黄歇愣了下:“大王何意?”

    楚王疲惫的闭上眼,“寡人如果没有伐鲁而是攻秦,结果是不是会好很多?”

    “不!”黄歇低下头看着楚王完,轻声安慰道:“大王!秦国强大,我楚国鄢郢之战后早已元气大伤,如果您贸然对秦国开战,一定会遭到更加惨痛的失败,您进攻鲁国是正确的,只是没想到齐国那对孤儿寡母敢救鲁,这都是臣的失策,请您宽恕臣的过错!”

    楚王知道黄歇把责任都揽在身上是在安慰自己,他笑了一下,把头从黄歇怀中离开,望着西面恨声道:“令尹!您还记得秦国攻破郢都后做了什么吗?”

    黄歇闻言一愣,想起了当年白起攻破郢都后的惨状,当年白起为了攻破郢都不惜放水淹城,城中数十万的楚国百姓和士兵都死于滔天洪水之中。

    不仅于此,在攻破郢都后,白起由于没能抓住老楚王,一怒之下又放火烧毁了楚国的宗庙陵寝,在古代毁人宗庙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想着,黄歇咬牙切齿道:“秦军当年在郢都犯下的暴行,每一个楚人都不会忘记,这笔血债,楚国迟早要找秦国偿还!”

    楚王完看着西面秦国的方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当年在咸阳为质时受到的欺辱,以及郢都被攻破时城内楚人的惨状。

    虽说当年他和黄歇并没有亲眼目睹郢都被攻破时的惨状,但凭着对秦国的仇恨,楚王硬是脑补出了一副画面。

    郢都被大水冲毁,城中的百姓泡在水中唾骂着白起,老人哀嚎着把小孩放在木制的门板上,妻子看着被洪水冲走的丈夫无助痛哭,这一切就好像是熊完亲眼所见。

    一股滔天的屈辱和愤怒刺激着这位年轻的楚王,他攥紧拳头猛地回过身:

    “寡人欲兴兵攻秦,夺回我楚国故地,令尹以为如何!”

    黄歇完全没预料到楚王会想攻秦,忙道:“大王不可!秦国强大,我楚国又刚刚遭受了徐州之战的失败士气低迷,此消彼长之下,贸然攻秦,必然招致更惨重的失败,大王三思啊!”

    楚王的胸口不断起伏,他抑制着愤怒的情绪,尽量用一副平静的口吻:“令尹,寡人听说秦国60万大军正和45万赵军相持于长平,如今秦国国内空虚,寡人若趁虚而入,秦国用什么来抵挡呢?”

    “大王,您说的很对,此时的秦国确实非常虚弱,我们如果出兵也很有可能会收回鄢郢之地,但是然后呢?”

    楚王完一愣,一旦楚军趁虚收回鄢郢,秦国必定大怒,依照他对那位老秦王的了解,秦王大怒之下说不定会和赵国讲和全力攻楚,到时候楚国肯定抵挡不住。

    黄歇又在楚王的心口上补了一刀,“不光如此,大王,我们刚刚在徐州和齐国大打了一场,如果这时候就转头攻秦,难保齐国不会趁虚而入,一旦齐秦联手夹击楚国,我们可就糟糕了!”

    楚王愤怒的心情变得极度失落:

    “如此说来,寡人报仇无望了!先王所遭受的耻辱,寡人要何时才能洗雪啊!”

    “大王,也许楚国很快就能复仇!”黄歇说这话时,表情非常诡谲。

    楚王看着黄歇诡谲的表情,知晓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忙问:“令尹,楚国复仇的时机何在?”

    黄歇冲楚王拱起手,躬身一拜道:“大王!秦赵相持长平不下,两国斗到最后必定两败俱伤,即便有一方获胜,也必定是惨胜,待长平之战分出结果,我军联合齐,魏,韩,燕,赵,六国合力攻秦,必能大破秦国!”

    齐国刚刚在徐州和楚国大打了一场,这种情况下楚国主动找齐国合纵抗秦,对方有可能答应吗?

    黄歇嘴角微微上扬:“如果齐国答应了,我们便能依靠六国的力量找秦国复仇,若是齐国不答应,我国就组织三晋和燕国,再来一次五国伐齐,让齐国知道厉害,顺便报一报徐州之战的一箭之仇!”

    楚王闻言忍不住叫好:“彩!令尹果然妙计!”

    几个月来积压在楚王心头的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他拉起黄歇就要到郊外打猎。

    黄歇这时在怀中摸出一张黄纸,道:“不知大王可识得此物。”

    楚王接过黄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令尹,这是何物?”

    黄歇拱手道:“启禀大王,此物唤作黄纸,能书写可作画!”

    楚王完听罢,忍不住又把手中的黄纸看了几遍,大喜道:“令尹真乃奇才,竟能为我楚国造出如此天赐神物!”

    黄歇闻言尴尬的解释道:“此物并非臣所制,乃是齐国的琅琊君所制!”

    “琅琊君?”楚王想了会儿,几天前好像有个人跟他说过田假因徐州之战被封为琅琊君,感情这黄纸就是他造的!

    楚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得知了这黄纸的售价后,楚王更生气了!

第六十八章 黄歇送女

    陈郢郊外,几束鲜红的旗帜随风飘扬,红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楚”字,楚字旗下一群身披犀牛皮甲头戴青铜面具的武士将一个身穿王服的男子护在中央,这男子正是楚王完。

    楚王完骑在马上,手挽弓箭,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一只白兔,趁白兔低头吃草之际,楚王“嗖”的射出一箭,可惜这一箭只扎在兔子面前,兔子受惊两步窜到身后的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唉!寡人又没射中!”楚王失落的放下弓箭,对身侧马上到的黄歇说道:“令尹,你我难得出来围猎,您为何不射上几箭呢?”

    黄歇笑了笑,看了看身侧护卫背上的长弓,道:“臣不擅长射箭,就不在大王面前献丑了!”

    楚王也没为难黄歇,两人骑着马在郊外的围场转了几圈,楚王总算在亲卫的无意安排下,射获了几只肥硕的野鸡。

    郊外一片空地上,楚王和黄歇席地而坐,面前的篝火上正烤着一只香喷喷的野鸡,楚王一边转动剃了毛的野鸡,一边问道:“令尹,打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为何您今天一直闷闷不乐?”

    黄歇实在不愿破坏楚王的好兴致,他看着炉火上被烤得冒出油脂的肥鸡:“大王,还是等您用过了午食,臣再说吧!”

    楚王兴致勃勃的看着黄歇不依不饶道:“令尹,你我交情非比他人,您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寡人!您不说就是不把寡人当做朋友!”

    “臣是怕说出心里这件事,大王这几天都会吃不下饭啊!”

    火焰烤得野鸡腹部的油滋滋作响,楚王兴致勃勃的用小刀在野鸡的腹部划出一个口子,然后往里面倒入盐和其他调料。

    “真香啊!令尹,您说这么香的烤鸡,寡人怎么会没有胃口呢?您只管说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烤鸡的香味,黄歇舔舐了下嘴唇,道:“大王,您还记得我们在徐州之战中被俘的那七万多将士吗?”

    楚王正往烤鸡身上撒着调料,一听黄歇的话,他的手顿时停了一下,但马上楚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撒着调料,道:“这都快三个月了,齐国还不打算把那些将士们放回来吗?”

    黄歇把头靠在腿上,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道:“大王!齐国方面愿意释放我们被俘的将士,但他们要求每个士兵给半金赎金,军官的赎金还要另算。”

    “赎金!”楚王嘴角一抽,狠狠的往烤鸡上撒了一把盐,怒道:“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一个国家俘虏了其他国家的将士,然后找对方索要赎金的,齐王这种行为就连桀纣都做不出!齐王这个无耻之徒!”

    黄歇叹了口气,随手往火里添了根木柴,“可是臣听说,索要赎金这个主意并不是齐王出的,是田假!”

    “又是他!”楚王咬紧了牙根,心里已经把田假杀了几百次,而此时面前的烤鸡已经冒出一股焦糊味,楚王赶忙把它拿了出来,仓皇间险些烫到了手。

    “令尹,这烤鸡被寡人烤糊了!”

    黄歇笑了笑,不顾高温,从烤鸡上撕下一只烤糊的鸡腿,送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楚王见黄歇吃的很香,也忍不住撕下一只鸡翅吃了起来,但只吃了一口,楚王就吐了出来。

    “呸!这鸡肉又咸又苦,令尹,快不要吃了,扔掉它!”

    黄歇仍旧啃着嘴里的鸡腿,好似没有听到楚王的话,直到鸡腿上没有半点肉,黄歇才不顾形象的用衣袖抹了抹嘴,道:

    “大王,我们还可以坐在这里吃着烧糊的烤鸡,但是我们那些被俘虏的将士,他们此刻正在忍饥受饿,臣听说,徐州城中缺粮,被俘的将士们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许多人被饿得不得不吃草充饥,比起那些正在吃草的将士,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觉得这只烤鸡难吃?”

    楚王听出黄歇是想将那些将士赎回来,但被俘的将士足有七万多人,再加上那些将军,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赎金。

    看出楚王想法的黄歇坐直身子,拱手道:“大王!您如果赎回那些将士们,失去的不过是三万多金,但收获的却是一批能为您效死命的士卒!

    您如果对他们不管不顾,任由他们死在徐州,那么今后还有哪个将士敢为大王出生入死,相反您如果能出钱赎回这些将士,他们一定会对您感恩戴德,楚国各地的百姓闻讯,也会称赞您的仁义,这些难道不值三万金吗?”

    楚王点了点头,撕下一大块苦咸的鸡肉吃了一口,皱着眉头道:“您说的对!寡人不能让那群将士们在徐州受苦了,不就是每人半金嘛,寡人给了!”

    “大王英明!”

    毕竟是实实在在的花出去了三万多金,楚王还是觉得有些肉疼,黄歇见状,说道:“大王,被俘的士卒可以由您出钱赎回,但那些军官大部分都是贵族,他们的家族有的是钱,就让他们自己出钱赎人吧!这样也能为您和楚国节省一些钱财!”

    “善!”

    吃完了这顿不太愉快的午餐,黄歇为了缓解楚王心中的郁闷,特意为他安排了一场歌舞。

    望着面前一群身姿绰约的舞娘,楚王看的十分入迷,尤其是舞娘中一个长相妖娆的蓝衣女子,更是让楚王如痴如醉。

    黄歇顺着楚王的目光看向那个蓝衣女子,道:“大王,你喜欢哪个蓝色衣服的舞娘吗?”

    楚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蓝衣舞娘,色咪咪的笑道:“喜欢!当然喜欢!但不知令尹是从何处寻来如此绝色!竟比寡人宫中的舞娘还好!”

    “此女乃是臣的门客李园的妹妹,唤作李姬,她本是臣的侍妾,大王既然喜欢,就让她留在大王身边侍奉吧!”

    侍妾在战国时地位很低,只要主人愿意,可以将自己的侍妾赠予任何人,这在战国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楚王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着黄歇:“这毕竟是您的侍妾,寡人不好横刀夺爱吧!”

    黄歇冲楚王行了一个大礼:“臣的一切都是大王所赐,休说一个侍妾就是臣的命,大王喜欢,尽管拿去!”

    楚王急忙扶起黄歇,一脸感动的抓着他的手:“令尹,寡人发誓今生定不负卿,这个李姬寡人收下了!但您的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要的,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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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赵国战败

    时间来到四月末,天气日渐眼热,在长平相持两年的秦赵两国,终于在此时爆发了第一场大战。

    公元前260年,秦王稷四十七年,赵王丹六年,齐王建六年,楚考烈王三年,燕王宣十二年,魏王圉十七年,韩王然十三年;

    秦赵两军在长平相持近两年后,秦军率先按耐不住,为了扭转战场的局面,秦将王齕率军20万向廉颇设置的空仓岭防线发起猛攻,由于廉颇将主力集中在丹水,空仓岭防线极度虚弱,王齕从正面猛攻空仓岭门户高平关。

    双方大战两日一夜后,王齕破高平关,又攻下廉颇在周边构筑的几个壁垒,而后一举拿下空仓岭的屯粮之所光狼城,至此,空仓岭防线完全失守。

    此时后知后觉的廉颇派遣副将赵茄率领3000轻骑救援空仓岭,结果撞上王齕主力,3000赵军轻骑被20万秦军包围在一处洼地,双方激战一昼夜,赵军突围无望,又不见援军,最终全军覆没。

    赵军在前线战败的消息传回邯郸,赵王勃然大怒,年轻的赵王丹一剑砍翻一张烛台,暴怒道:“廉颇无能!寡人欲以都平君替代之,二三子以为如何?”

    此时站在赵王面前的共有三人,一个是上卿虞卿,一个是刚做上司寇的楼昌,还有一个是王宫都尉许历,三人皆是赵王心腹。

    听赵王要以田单替代廉颇,虞卿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楼昌许历都示意让虞卿去劝,虞卿点点头,拱手道:

    “大王请听臣一言,田单乃齐人也,万不可将如此重担交付于一个齐人手中,况且大王几次请田单出府议事,他都称病不出,他这是摆明了不想替我大赵卖命,因此田单万万不可用!”

    赵王猛喘了几口粗气,狠狠的瞪了一眼虞卿道:“那寡人以昌国君乐毅替代廉颇,如何?”

    虞卿丝毫不惧赵王的目光,正色道:“不可!昌国君早已隐居中山,大王怎么能去打搅他?况且臣听闻昌国君重病在床,已经数个月不能起身,您若让昌国君出征,只怕他未到长平,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赵王也是气昏了头,他看着手中的长剑,怒道:“寡人御驾亲征,亲自到长平和暴秦一决雌雄,这总可以吧!”

    虞卿平淡的点点头:“大王要去,自然是可以,但请您留下遗嘱,立好太子再去!”

    赵王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此去长平凶险,他刚才也不过是气昏了头,如今被虞卿一说,顿时清醒过来。

    “寡人身系赵国,还是不能轻易去冒险,御驾亲征还是罢了!”

    这时楼昌出列道:“大王,不知您可曾听说过一个传言?”

    虞卿和许历二人一听楼昌的话,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楼昌拱手道:“最近邯郸城里到处都在传言,说廉颇年老并不会让秦国感到惧怕,能让秦国惧怕的只有马服子而已,若大王以马服子为将,秦国何愁不破耶!”

    “马服子?”赵王丹愣了下,这才想起马服子赵括就是昔日马服君赵奢的儿子,本来赵奢有一个县的封邑,他死后封地都被收回,只给赵括留了一个乡的食邑,加上赵括没有立下战功,因此无法承袭父亲的爵位,才会被人称为马服子而非马服君。

    记起赵括之后,赵王一下子想起了这个年轻人,记忆中的赵括今年应该已经20岁了,他自幼熟读兵书在和他人辩论兵法时,从没输过,而且很巧,赵王丹年少时曾和赵括一起读过几天书,因此两人还是同窗。

    “赵括!”赵王已经有些心动,他搓着手在房间中来回踱步,道:“赵括的才能,寡人是见识过的,但他真的有能力击败秦军吗?寡人听闻秦军的主帅乃是武安君白起,此人征战天下,未尝一败,马服子真的能打败他吗?”

    赵王犹豫不决之时,虞卿谏言道:“大王,马服子虽说是少年英才,但毕竟年轻,长平之战事关重大,您要以他替代廉颇将军,当慎思之!”

    楼昌来到赵王面前,拱手而拜:“大王,臣楼昌愿以身家性命担保,以马服子为将,定能击破秦国!”

    “这……”赵王犹豫再三,对楼昌下了一道命令:“派人到前线去问责廉颇,令他尽快出战击败秦军!另召马服子赵括前来,寡人要见他!”

    一直到五月初,赵国在长平失利的消息才传到临淄。

    看完了赵国送来的情报,田假心里顿时有些没底,按照历史长平之战在明年才会结束,今年赵军应该还不会战败。

    但看目前的情势,赵军在前线已经很不利,万一赵王脑子一热,把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派上去,一切可就晚了。

    田假提起笔,沾了些墨水,亲自给赵王丹写了一封信,并告知他廉颇的做法是正确的,千万不要启用赵括,此人只会纸上谈兵。

    写完信,田假用口水把信封粘好,然后将光叫到了身边,命他亲自将这封信交给赵王。

    看着光离去的背影,田假长叹一声,但愿赵王能听从自己的劝告罢!

    说起来,赵军的情势已经越发不利,齐国必须最好援赵的准备了,否则等赵国在长平战败,那万事皆休。

    然而依照齐军目前那拉胯的样子,自保尚且不足,又哪来的余力救赵,不仅如此,齐国朝堂上包括齐王和君王后普遍对赵国没什么好脸色,自己想说服齐国救赵,困难重重啊!

    田假头疼之际,韩滕快步走到堂上,说道:“君上,大王和江夫人来了!”

    一听齐王和江姬来访,田假急忙出门迎接,待田假赶到门外,齐王已经带着江姬进了门。

    “臣弟拜见大王、王嫂,恕臣接驾来迟!”

    齐王建笑呵呵的扶起田假,道:“假弟,寡人是突然来看你的,你来不及迎接,寡人怎么能怪你呢?”

    田假把齐王建和江姬迎到堂上,待齐王坐好,才听他笑呵呵的说道:“假弟,你又给齐国立下了盖世功勋,你说说让寡人怎么赏你啊!”

    田假一怔,不知自己又立了什么功,貌似自己这阵子好像没做啥啊!

    “假弟,你还不知道吧!你先前让楚王花钱赎人,楚王已经答应交付赎金,寡人让人计算了下,这一次少说也能收回三万多金,你为齐国赚下这么多钱,难道不是一大功劳?”

    面对这么一大笔横财,齐王显得异常高兴:“假弟,你快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田假想了一会儿,钱自己已经不缺了,除了钱貌似也没什么需要的。

    齐王听罢非常坚决,硬要赏赐田假不可。

    田假正极力推辞时,齐王身后的江姬说道:“大王!我看假弟蛮喜欢吃我做的糕点嘛,干脆您多赏他几盒!”

    糕点又不值钱,齐王建连连点头:“就依美人说的!”

第七十章 宴间风云

    随着楚王将大笔赎金交付给齐国,收了钱的齐国也很爽快的将被俘的七万多楚军放回。

    待交接完最后一批俘虏,驻守在徐州的三万齐军正式撤回齐国,由于先前府库的拮据,齐王对这些将士的赏赐并没有兑现。

    这次收了三万多赎金加上田假卖纸所得的收益,齐国府库前所未有的充盈,财大气粗的齐王不仅一次补上了先前的赏赐,又另外重赏了这群辛苦了几个月的齐军将士。

    领了钱的士兵放下兵器,高高兴兴的回家和亲人团聚,而将领们则被齐王请进宫中举行庆功宴。

    这一次的庆功宴比几个月前田假封君时的规模要更大,齐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到齐。

    不知是不是为了有意彰显齐王的求贤若渴,君王后特意下令把稷下学宫的诸位大儒都请进宫中赴宴,甚至几个月没见的荀子师徒也出现在了宴席上。

    做为徐州之战的参与者,田假自然也出现在了这场酒宴上,并且他的座位仅次于做为丞相的庞煖,排在第二位。

    宴席之上,齐王和群臣推杯换盏,气氛甚是热闹,酒至半酣,齐王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宴席之上无以为乐,寡人欲叫些歌舞进来助兴,二三子以为如何?”

    看群臣没有意见,齐王命少府田绾去准备舞乐,谁知尴尬的事发生了,由于君王后先前下令驱逐了宫中的舞女和乐师,田绾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舞乐。

    听完田绾的汇报,场上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为了活跃气氛,右司马主父鸿主动站起身道:“既然没有舞乐,末将愿舞剑助兴,请大王允许!”

    齐王建自然不会拒绝。

    主父鸿拔出一把齐剑,舞的虎虎生风,宴席上的众人看了无不拍手叫好,就连齐王也是连连叫彩。

    待主父鸿一曲剑舞结束,齐王建还觉得意犹未尽:“诸位贤卿,不知你们哪位还擅长舞剑啊?何不出来让寡人一乐!”

    众臣一阵面面相觑,鲁仲连拱手道:“大王!只是舞剑甚是无趣,我齐国乃是礼仪之国,何不请群贤做几首词赋为大王助兴?”

    齐王建本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诗词歌赋,但当着齐国的群臣和稷下学宫的大贤们,他只能装出一副从谏如流的模样。

    得到齐王的准许,诸位大贤相继登场,一首首整齐工整的词赋做完,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场上的文臣武将都是一片叫好,只有田假在埋头吃喝。

    后胜本就对几日前田假整了他心怀怨恨,此刻看着埋头吃喝的田假,后胜故意提高了声调:“琅琊君,诸位群贤做的词赋如此美妙,您怎么能只顾着吃喝呢?难道您看不起大贤们所做的词赋,亦或者您能写出更好的?”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田假,而田假此刻正一脸无辜的啃着一只鸡腿,完全没预料到后胜会突然坑上自己一把。

    天地良心,他可没有轻慢这些大贤的意思,只是酒宴本来就应该吃喝,难道吃饭还吃出错了吗?

    一名大贤看着田假的样子,胡须都在发抖,他颤颤巍巍的拱起手,对齐王说道:“大王!琅琊君真是太无礼了!词赋都是圣贤留下的东西,就算我等做的不好,他也不该如此轻慢我等!”

    另一名儒生打扮的老儒也出来说道:“大王,琅琊君这个样子,分明是轻视我等,若是不处罚,只怕会坏了齐国求贤若渴之名!”

    “是啊是啊!琅琊君太无礼了!”

    “大王,请处罚他!”

    学宫的几名大贤群情激愤,在后胜的有意煽动下,先前那些没有从田假嘴里得到黄纸制法的大臣也跟着发难,要求齐王惩治田假的无礼。

    左司马田谦曾在徐州之战中和田假并肩作战,他本人非常欣赏田假的才华,此刻见田假有难,田谦当即出来解围。

    有了田谦出面,其余的武将也跟着出面求情,就连右司马主父鸿也跟着求情。

    李斯和韩非本想也出来求情,却被荀子拦了下来,师命难违,李斯韩非也只能站回荀子身后。

    再说宴席上的文臣武将针对是否处罚田假,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吵着吵着,有些武将看说不过就准备拔刀。

    眼看场面快要失控,齐王愤怒的掷出手中的酒杯,听着酒杯刺耳的破碎声,众臣这才各归其位,安静下来。

    齐王扫视了一眼众人,气的正要破口大骂,一直没说话的荀子终于站了出来。

    “大王!”

    看荀子要说话,齐王建不得不压住火气,和颜悦色道:“荀子,您也要寡人处罚琅琊君吗?”

    荀子和善的看着田假,道:“这场酒宴原本就是为徐州之战有功的将士们准备的,琅琊君曾在徐州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他在这酒宴上吃上些东西,难道还有错嘛?”

    这话得亏是荀子说的,其他大贤碍于荀子的地位,也没人敢站出来反驳,但还是有一名儒家弟子不服气的说道:

    “琅琊君在酒宴上吃喝自然无错,可他不该在我等做词赋时吃喝,这分明是在蔑视我们的作品!我儒家尚礼,崇尚有道德之人,琅琊君如此无礼、失德,难道不该罚?”

    荀子捋了捋胡子,看着那名儒生:“你是哪家的弟子啊,老朽为何没有见过你?”

    儒家虽是一个学派,但并非一个整体,和墨家一样,儒家学派也被分成了几个,而且儒家分裂比墨家更严重,儒家内部共有八个流派,荀子只是其中一派。

    但是其他七派的大贤例如子夏,孟子都已经死了很久,荀子是儒家现存的唯一一位圣贤,地位超高。

    那名儒家弟子稍微低了低头,行了一个师礼:“弟子是孟子的徒孙,公都子的弟子郑邹!”

    荀子冷笑一声:“原来是腐儒的弟子啊,难怪!”

    儒家各个流派之间彼此攻诘,互相唾骂对方是贱儒,只有自己才是儒家正统,因此荀子才会骂郑邹为腐儒。

    若换了旁人骂郑邹为腐儒,只怕他当场就要暴起杀人,但这次骂他的是荀子啊,当世唯一一位圣贤,他说的话就是圣人之言就是道理,别人谁敢反驳?

    再说天下间除了名家的公孙龙,荀子在辩论方面未尝一败,真要和荀子辩起来,郑邹肯定输的体无完肤!

    尽量保持着一股平和的样子,郑邹冲荀子一拜,僵硬的笑道:“敢问荀子,您骂在下是腐儒,难道您认为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个腐儒!”荀子又骂了一句,这次郑邹是真忍不住了,当场对荀子破口大骂。

    结果就是全场无条件支持荀子,郑邹直接被侍卫扔出了大殿,更可悲的是,齐王还下令将他赶出了稷下学宫,永世不得录用。

第七十一章 荀子的赠礼

    郑邹被齐王赶出稷下学宫不光是因为他辱骂荀子,另一方面原因是郑邹一脉出自公都子,而公都子则是孟子的学生,孟子和齐国王室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恩怨。

    当年齐宣王时,孟子曾在齐国待过一段时间,齐宣王仰慕孟子的大名,就将他请到身边,向他请教治理齐国的办法,孟子劝齐王实行王道,以仁义治理国家,孟子说只要齐王实行王道,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建立一支纯粹为了民众的军队,齐国就一定能强大。

    齐宣王从心里并不赞成孟子的说法,但表面上也没说什么,过了几天后,燕王哙禅位给相国子之,燕国大乱,齐宣王想要趁机灭燕。

    于是齐宣王就把孟子叫到面前,问他燕国能不能灭,孟子说,燕国能灭,只要齐军能实行仁义,做到与民秋毫无犯,那么燕国的百姓一定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齐国就一定能消灭燕国。

    齐宣王听了后非常高兴,派遣匡章用100天时间灭掉了燕国,然而齐军军纪败坏,在燕地大肆劫掠,把原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燕国百姓生生逼反。

    事后,齐军灰溜溜的撤出燕国,齐宣王在事后非常生气,认为孟子欺骗了自己,然后派人去向孟子问责,结果孟子说,我说过燕国能灭,但齐国必须实行王道,用王师来征服燕国,齐国没有用王师征服燕国,失败是必然的。

    齐宣王听了之后哑口无言,但从心里对孟子已经有所不满,只是碍于孟子巨大的名气,齐宣王也不便发作。

    齐宣王死后,齐湣王继位,在学宫中有许多孟子的弟子,比起威王时学宫为万众一心的为齐王献上妙计,湣王时的学宫十分混乱,孟子的弟子和其他大贤时常吵得面红耳赤,齐湣王每次向他们问策,学宫甚至能一次做出十几种完全不同的方案。

    五国伐齐后,稷下学宫大量的贤人都转投了燕国,其中以孟子的弟子居多,齐襄王继位后,重新设立稷下学宫,召回了部分先前学宫的大贤。

    但这时的齐襄王对孟子的弟子已经相当不满,只是学宫新设,齐襄王也不便发难,直至齐王建继位,齐王建曾在学宫读书,面对那群天天给他灌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大儒,齐王建心中的不满更是升腾到极限。

    如果逮住这么一个机会,齐王建当然不会放过,驱逐郑邹,也是齐王建为了发泄多年来齐国王室心中的一口怨气。

    郑邹被逐出大殿后,众人都没了饮酒的兴致,气氛变得十分僵硬,荀子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老夫骂郑邹是腐儒,乃是因为此人不分主次不知变通,并非是故意侮辱他!”

    一名白胡子的大贤闻言当即出声问道:“荀子,您说郑邹不分主次不知变通,何解?”

    荀子道:“老夫已经说过,今日之宴席乃是为徐州之战有功的将士们举办,换言之他们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郑邹只知道儒家尚礼,却主次不分,不懂得适当变通,只会抓住他人一点点小错不放,用一套仁义道德的标杆来约束别人,这难道不是腐儒所为?”

    学宫的群贤听罢,齐声行礼:“荀子高见!我等受教矣!”

    宴席很快结束,在离开大殿时,田假追上了正在下台阶的荀子,向他行了一礼,道:“感谢荀子维护之恩!假感激不尽!”

    荀子扶起田假,笑道:“公子,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维护于你?”

    田假疑惑的摇摇头。

    “老夫之所以维护你,不仅因为你在徐州之战中立下大功,另一个原因是你造出了造福天下的黄纸,老夫敢问公子,您造黄纸的初衷是什么?”

    田假诚实的坦白:“为了钱!如果不是为钱所困,我会把造纸的方法免费告诉世人,但为了赚钱,我一直没有公布造纸的方法,在下惭愧!”

    荀子哈哈一笑,捋了捋他那飘逸的胡须:“公子倒是个坦白之人,不像别人那般虚伪,老夫佩服!”

    田假扶着荀子一直下了台阶,在最后分别之时,荀子忽然说道:“公子,今天日落前,老夫会送您一份礼物,请您安静的在府中等候,不要辜负老夫的一片苦心!”

    一听荀子有礼物给自己,田假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当天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田假左等右等,也不见荀子送的礼物。

    正在田假怀疑是不是荀子有意逗他玩时,韩滕快步走到田假面前报告:“君上,门外有人求见!”

    田假一听就知道一定是荀子的礼物来了,他当即吩咐请那人进来。

    待到那人来到田假面前,田假顿时愣住了,来的人竟然是韩非,不对,怎么来人只有韩非呢?荀子和李斯去哪了?

    面对田假的疑惑,韩非解释道:“老师和师兄已经连夜离开齐国了!”

    “什么!”田假当即站起身准备出门去追荀子,开玩笑这可是田假为齐国储备的人才,怎么能让他跑了呢?

    韩非拦在田假面前,道:“公子不必追了!老师行踪飘忽不定,他只要想走,您是追不到的!”

    田假知道韩非不会骗自己,他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韩非:“敢问先生,荀子为何要离开齐国,难道他认为我齐国的招待有所不周?”

    韩非摇摇头:“老……老师离开齐国,并不是因为齐国的招待不周,而是老师向来纵情于山水,喜欢,,喜欢周游天下,他从来不会在一个国家呆上很久,更不会在一个国家为官,所以老师才会离开!”

    “那先生为何不跟随您的老师一起离开?”

    韩非盯着田假,沉吟了许久,道:“老师说,公子是一位大贤,齐国有您一定能强大起来,可是您缺乏臂膀,所以老师命我留下,辅佐您成就大业!”

    这下田假终于明白了荀子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原来荀子的这份礼物就是韩非!

第七十二章 察举制

    实际上韩非是自己要求留下辅佐田假的,因为他本人非常崇拜田假,但是为了使田假日后不轻视自己,韩非故意装出了一副不太想留下的样子。

    冤种田假不明情况,还以为韩非真不想留下,急忙挽留道:“我得先生,如周公得吕望,假不才,请先生以齐国百姓计,能留下辅助假,假感激不尽!”

    说完田假冲韩非行了一个大礼。

    傲娇的韩非装模作样的闭上眼,平淡的问道:“非有一问,请公子解答!”

    “先生请问!”

    “敢问公子之志向如何?”

    田假自以为韩非是在考验自己,沉思片刻才谨慎得答道:

    “自平王东迁以来,天下大乱久矣,各国百姓饱受战火,假不才,愿使齐国能一统天下,终结乱世,救民于水火之中!”

    韩非早就听田假和荀子讨论过天下一统的观念,他其实并不吃惊,但表面上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公子竟有如此志向?”

    田假点头道:“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不得大贤辅佐,纵有鸿鹄之志,也无力实现!”

    韩非冲田假行了一个大礼,道:“若如此,非愿助君上成就大业!”

    田假与韩非两人当即上演了一抹君臣相知相遇的大戏,韩非觉得自己轻易的就得到了田假的重用,田假则是觉得自己轻松的得到了韩非的辅佐,两人都感觉自己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来到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桌上放着几盏烛台,借着烛光可以看到桌案上摆满了酒食,田假和韩非相对而坐,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吃烛光晚餐。

    田假端起酒壶,替韩非倒了一杯酒,又举起自己的酒杯示意道:“请先生满饮此杯!”

    韩非闻言,恭敬的端起酒杯应道:“君上请!”

    三杯酒过后。

    田假往韩非的碗里夹了一块肉,道:“韩非先生,本君虽有心使齐国一统天下,然如今齐国虚疲,外部强敌环饲,本君甚忧之,不知先生可有赐教?”

    韩非放下酒杯思索再三,拱手道:“君上,非有一言,请君上试听之!”

    田假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拱手道:“请先生赐教,吾洗耳恭听!”

    “君上!”韩非开口道:“五国伐齐后,齐国内部的各级官员,大都是依靠熟人互相举荐,而许多人为一己之私,将一些毫无才能者举荐为司马、大夫,这些无能之辈在其位而不谋其政,除了会盘剥百姓,对齐国毫无建树。”

    韩非越说越快,竟然也不口吃了:

    “正是因为有这群无能之辈当官,齐国才会越发虚疲,若想改变这种现象则必先改革齐国选官制度,禁止官员之间的互相举荐,并设置监察部门,对现有的官员进行一次考核,裁撤其中的无能者再选拔一批有识之士替代之,而后仿秦之法度,每年对官员进行考核,只有如此才能确保齐国不再出现贪官污吏,齐国才有可能富强。”

    田假又为韩非倒了一杯酒,才道:“您想改革齐国的选官制度,不知您想如何整改?”

    韩非想了想,道:“可以命各地官员,从自己治下的城邑中寻找有才干的贤士,而后将他们举荐给官府,由官府进行考核,酌情录用。”

    田假一听,这不就是汉代的察举制?

    要说什么是举察制,则必须先说一说夏商周时期的选官制度,夏商周时期的选官制度,被称为世卿世禄制,也就是由贵族把持朝政,即便是无能之辈,只要老子是贵族,儿子就可以继续做官,在这种制度下,就必然会出现一大群碌碌无能之辈。

    到了战国出现了“军功爵制度”,又兴起“养士”之风,招揽有才干、善言辞的人才,不论出身,为国君、诸侯服务。向齐国还搞出了稷下学宫,招揽各地的贤才进入齐国,为齐王服务。

    但是不管是稷下学宫还是军功爵制度,他们都存在各种缺陷,直到汉代,为了适应国家统治的需要,汉朝建立了一整套选拔官吏的制度,名为“察举制”。察举是自下而上推选人才的制度,也叫“选举”。汉高祖刘邦首下求贤诏,要求郡国推荐具有治国才能的贤士大夫,开“察举制”先河。

    到了汉文帝时,汉文帝下诏命各地举荐方正贤良者代察举制度者,并且定下了“对策”(考试)和等第。武帝时“察举制”达到完备,各种规定相继推出。其后,各种科目不断充实,特别是有了统一的选才标准和考试办法。

    考试是汉代察举制度的重要环节。被举者经考试后,由政府量才录用,这样既保证了选才标准能贯彻实行,选出真正的人才,还能保证竞争的相对公平,令下层人士有进入国家管理层的可能。随着考试制度不断发展和完善,到隋唐以后更发展成“科举制度”,这一制度实行了300年之久,成为中国重要的选官制度。

    韩非所说的另各地官员从自己治下的城邑寻找有才干的人,举荐给官府,由官府进行考核录用,这就和汉朝的察举制十分类似。

    尽管科举制比察举制更加完善,但就目前的齐国来说,显然察举制更符合齐国的国情。

    “我欲将先生之言上报大王,请大王拜先生为齐国变法大臣,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韩非沉吟了一阵,一口闷下了杯子里的酒,带着三分醉意道:“君上,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请讲!”

    韩非又给自己倒了一口酒,方才说道:“君上,与其万事请大王做主,您何不取而代之?”

    田假想不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韩非会劝自己造反,忙问:“先生,您也想让我代我大哥而自立?”

    “嗯?”韩非的酒瞬间醒了一半,透过烛光,他直视着田假的眼睛:“君上,难道除了我?还有人劝您自立?”

    田假说出了秦王派吕不韦游说自己的事情,韩非听完,瞬间沉默了下来。

    良久,韩非开口道:“君上,您真的不想做齐王吗?”

    田假叹了口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何不能?”

    “先生我若要做齐王,齐国必然内乱,此时齐国上下团结一心还唯恐力有不足,又怎能经得起内乱?倘若内乱一起,齐国必亡也!”

    “公子您错了!您若不登基称王,依臣对齐王的观察,此人断不会用臣!臣的才华无处施展事小,断送齐国事大!君上三思啊!”

    “无妨,就算我王兄不用你,母后也一定会用您的!”

    “可若母后有朝一日不在了,大王能否容得下我?又能否容得下君上?”

    田假哑口无言。

第七十三章 韩非的三策

    如今的田假名震天下,从各方面都已经压过了身为齐王的田建一头,从表面上来看田假是齐国最大的封君,君王后最宠爱的儿子,似乎前途无量,但实则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田假的存在时刻威胁着齐王的王权,在君王后在时,这种矛盾尚可被调和,但若君王后崩殂,就算田假无心自立,齐王建也绝不会允许田假继续存在,为了巩固王权,齐王必然除掉田假。

    但若在此时选择谋反,齐国必然陷入动乱之中,一旦齐国内乱,正在与秦国进行长平之战的赵国将会像历史上那样孤立无援最终战败,若是等赵国战败,即是齐国内乱结束也会元气大伤,秦灭六国将成为定局。

    反是死不反也是死!前路何在呀!!

    韩非静静的看着田假,道:“君上真的不想自立?”

    “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选择自立,自立乃下下之策!”

    “既如此,非有上中下三策,单凭君上抉择!”

    “愿闻先生上策!”

    “如今的齐王并没有大的过错,朝中文武也大都支持他,公子虽然得到太后的宠爱,但您若想制造内乱夺取王位,必然为太后所不容,也将为齐国所不容,公子此时不夺王位,乃大智也!

    但非以为公子迟早要代齐王而自立,即便公子真的无自立之心,也当留上一个后手,以防万一,因此非以为公子当效昔日孟尝君之事,广收门客,一来可以网罗人才,二来可以替您营造声势,为您控制临淄乃至整个齐国的舆论,而后公子可以凭借舆论,逼迫齐王立您为王太弟,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上策。”

    听完韩非的上策,田假立即陷入了沉思,控制舆论然后逼迫齐王立自己为王太弟,这不还是准备掀起内乱?

    况且,如今有平原君,信陵君和春申君这三座大山在,自己广招门客能收到几个人来?又能煽起多少舆论?这上策其实并非是上策。

    “敢问中策如何?”

    “公子的封地在琅琊,您可向太后上书,请太后准许您前往封地,琅琊地居东海有渔盐之利,人口稠密,更兼公子造纸,可得到巨额收益,凭借这些金钱,公子可以在自己的封地内试行您构思的改革政策,慢慢摸索出一条适合齐国的变法之道,而后公子再花费重金,仿造昔日魏国的武卒,打造出一支精兵,如此进可入主临淄,荣登九五之位,退可据琅琊自保,不失为做一孟尝君,此为中策。”

    田假听了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问:“这下策又如何?”

    “公子曾言,秦王对您非常欣赏,甚至有意招赘您为夫婿,秦国如日中天,完全可以庇护公子,公子可以向太后进言,自请前往秦国作为人质,以求秦齐永结盟好,等到了秦国,您大可纵情山水,与秦国公主一道登峨眉之巅从仙人做逍遥游,若将来齐国有变,您还可以在秦国的支持下回国登位,即使公子不幸做不得齐王,也可以在秦公主的庇护下,安安静静的当一个富家翁,此乃下策。”

    听完韩非的上中下三策,田假沉思了良久,才终于做出了决定:“这上策太急,下策又不思进取,中策甚合我意!”

    韩非所说的以琅琊为试验地,探索变法革新的想法,田假非常赞同。

    齐国好比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只有进行外科手术,才有可能存活下去,变法就相当于是对齐国进行外科手术,但外科手术都是有风险的,稍不留心病人就会死在手术台上,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先以琅琊为试验基地推行变法政策,这是最稳妥,最保险的。

    田假已经计划好,将来以韩非为助,在封地内推行变法,寻找出一条适合齐国的道路,商鞅变法固然成功,但秦齐两国国情不同,齐国不可能照搬商鞅变法,不过商鞅变法中,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田假借鉴。

    比如吕不韦所提的仿商君之法完善齐国律令,如今齐国的律令极度不完善,齐人过度散漫官府根本无法管束,游士侠客盗匪遍地,田假计划第一步就先要完善琅琊的律令,约束散漫的齐人,以求改善琅琊的民风。

    而第二步就是用韩非说的,以察举制度替换掉琅琊现有的官吏,从琅琊基层或其他地方寻找一批才干替代他们,改善琅琊官场的风气。

    第三步则是出台福利政策,以优厚的福利政策鼓动百姓生产生育,齐国当然不能像商鞅那样用严酷的刑罚来约束齐人,因为齐人散漫,如果以严刑峻法约束,只会适得其反,想将散漫的齐人组织起来,只有用优厚的福利政策。

    例如田假可以在琅琊出台政策,每当自己出生第三个孩子,就可以得到一金赏金,孩子可以在六岁后进入官府设立的学堂读书,每年命官吏统计各城乡的粮食产粮,对生产粮食最多的农民给予赏赐,而后再从整个琅琊寻找一个粮食产粮最高的人,给予爵位,调动齐人的积极性。

    最后则是花费重金,仿照当年的魏武卒,打造一支强大的“齐武卒”。

    看到这里,有人也许会问,齐国不是有技击士吗?吕不韦也提醒过田假,只要重建技击士齐国就能重新强大,根本不需要建立新军。

    关于这个问题,田假也曾问过韩非,韩非说技击士虽说是齐国的精锐部队,但技击士大都是由勇士和军中的健者充任,他们每一个人的单兵素质都很强,可若联合在一起组成军阵,战斗力就远远不如魏国的武卒和秦国的锐士。

    吕不韦让田假重建技击士,实际上是给他挖了一个坑,若非是韩非点破,田假险些被吕不韦带到坑里。

    做好了决策,田假马上展开了行动。

    他先是找到了丞相庞煖和大司行鲁仲连,向他们两个诉说了自己计划在琅琊推行变法的事,待说服他们二人后,田假又带着庞煖和鲁仲连进宫面见君王后。

    初听田假的变法,君王后是反对的,毕竟上一个帮秦国完成变法的人,已经被裂成了五块,君王后很怕田假会步商鞅后尘,但在听到田假不会全盘效仿商鞅之法,而是取其中的可取之处再结合管子之法进行变法,君王后这才勉强同意田假在自己的封地内推行变法。

    因为琅琊地处东海,靠近楚国,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所以当田假希望能够在封地内训练一支武卒时,君王后也同意了。

    不过君王后严格限制了这支武卒的人数,君王后给出的名额是一万人,只允许田假的封地内有一万武卒,多一个名额都不给。

    在威王时,齐国的封君还非常自由,能够任意在封地内征召军队而不受限制,孟尝君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只用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将自己的封地经营成一座小型的诸侯国,甚至后来可以跟齐魏分庭抗礼。

    有了孟尝君的前车之鉴,齐国对封君封地内的军队进行了严格限制,除非有齐王的命令,否则严禁封君征召军队,田假能在封地内训练一万武卒,已是格外开恩。

    得到了君王后的允许,田假立即着手开始准备在琅琊推行变法,多说一句,田假的骠骑营也被他带到了琅琊,并允许进行扩建,不过君王后给出的名额依旧很紧,只允许他扩编到1000人。

    至此,田假在自己的封地内拥有了11000人的军队,这已然是他能在君王后手里拿到最大的权利了,想要更多,就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争取了。

    另一方面,田假用自己的黄纸生意成功笼络到了一批临淄城内的商贾,说服他们将商号开到琅琊,以求带动琅琊的商业。

    万事俱备,在准备了几天后,时间来到了夏日炎炎的六月,田假计划在六月六日那天出发前往琅琊,而今天已经是六月四日。

    在最后的两天里,田假一直为一件事发愁,变法的事情可以由他和韩非负责,可武卒该让谁来练?他和韩非可是都不会训练武卒的。

    田假正为这事发愁,庞煖却主动找上了门。

    “公子,听说您正愁找不到一个能为您训练武卒的人?”

    田假心中一喜:“莫非庞公知晓武卒编练之法?”

    庞煖摇了摇头:“老夫也不会训练武卒,不过老夫倒知道一个懂得如何训练武卒的人!”

    “谁?”

    庞煖把头凑近了田假,低声道:“魏公子,信陵君魏无忌!”

    田假一听,嘴角顿时一抽,魏无忌何须人也,他是魏王的亲弟弟,魏国最显赫的权贵,让他跑到自己的封地给齐国训练武卒,庞煖这老头子怕不是疯了吧?

    庞煖一脸严正:“公子以为老夫在说笑嘛?”

    田假无奈的摇摇头:“我的庞公,魏无忌何许人,他就是真的会训练魏无卒,人家会帮齐国练吗?难道等帮齐国练好武卒,好让我们去打他们,魏无忌有这么傻?”

    庞煖这糟老头子满脸坏笑:“他当然没那么傻,可公子有所不知,魏无忌如今在魏国处境可不太妙啊!”

    田假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庞公,此话怎讲?”

    “公子听我慢慢道来……”

第七十四章 魏公子无忌

    魏无忌是魏昭王的儿子,当今魏王圉的异母弟,两人小时候的感情极好,在魏王圉继位后,甚至将信陵周边百里封给自己的弟弟魏无忌,因此魏无忌又被称为信陵君。

    信陵君为人豪爽洒脱,做事从不拘泥于一格,他广招门客,礼贤下士,待人接物从来不会因对方的身份而产生不同,魏国有个隐士名叫侯赢,有六七十岁的高龄,他家中贫困为了生计被迫在大良做一个守城门的小卒,信陵君知道这个人后,不惜亲自屈尊前去拜访,他见到侯赢后,立即给予了对方丰厚的财物,可侯赢却推辞不受。

    后来信陵君在家里设了宴席,大家都来齐了之后,他亲自驾着车去迎接侯赢,侯赢对他非常无礼直接坐在了马车上,信陵君的门客们都非常恼怒,但信陵君却不以为意继续安静的为侯赢驾车,侯赢说他在屠宰场有个做屠夫的朋友,想要他驾车带自己过去,信陵君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到了屠宰场侯赢故意和那个名叫朱亥的屠夫说了很久的话,把信陵君晾在一旁。

    可信陵君还是不生气,仍旧十分心平气和的等待,最后他拉着侯赢去参加自己的宴席,到了宴席上,众人看到信陵君为一个守城门的小吏驾车,都非常惊讶,侯赢因为信陵君对他的礼遇,发誓誓死追随信陵君。

    正因为信陵君能真正做到礼贤下士,他的门客极多,而且不同于他姐夫平原君赵胜的来者不拒,信陵君只是不看重出身的高低,但却注重人品,他从不包庇罪犯,他的门客都是真正的豪杰义士,信陵君每天同他们一起畅谈饮酒,过得非常欢乐。

    只是花无百日红,信陵君很快因为一件小事遭到了魏王的猜忌,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一次魏王和信陵君下棋,有个护卫来报,说是赵王率领大军准备侵犯魏国边境,魏王大惊失色,急忙准备去调遣军队。

    可是信陵君非常平静的告诉魏王,赵王只是要打猎而已,不会入侵魏国,请他安心的和自己下棋,魏王听了之后十分忐忑,落子时都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护卫又来报,赵王果真只是打猎而已,魏王听了之后非常好奇,他询问信陵君为何能未卜先知,结果信陵君告诉他,自己的门客里有人知道赵王的行动,赵王每天的一举一动都会报告给自己,魏王听了之后立即冷汗直流,从那以后他开始疏远魏无忌,再也不肯见他。

    信陵君被迫从大梁回到了封地,每日浑浑噩噩的和门客们饮酒作乐,秦国几次侵犯魏国,魏无忌想要领兵抵御秦国,也都被多疑的魏王拒绝。

    当田假听到这里的时候,立即气的攥紧了拳头:

    “信陵君为人洒脱不羁,又怎么会图谋他的王位?因为一点猜忌,就将信陵君弃之不用,此獠着实可恨,若我哪日见了魏王,非得当面挖苦他一番!”

    庞煖或许是年纪大了,他不像田假那样义愤填膺,庞煖十分平静的告诉田假:“如果您是魏王,您发现自己的弟弟比您更出色,更得人心,时刻掌握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您又会不会感到害怕呢?”

    田假本想反驳,又忽然感觉庞煖似乎是在暗示自己,他抬起头看着庞煖,刚要说话,庞煖却打断了他:

    “公子,信陵君目前在魏国遭到魏王的猜忌,日子过的并不舒坦,据老夫所知,他一直想要离开魏国到其他国家避祸,若是公子能派人请他到齐国来,相信以公子的贤名,信陵君是愿意来的,只要信陵君到了齐国,您还愁他不会为你训练武卒吗?”

    请信陵君到齐国,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问题是信陵君的姐夫就是平原君,不同于他和魏王是同父异母,平原君的妻子可是魏无忌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因此平原君和魏无忌的关系斐然,人家放着现成的赵国不去,咋可能来人生地不熟的齐国?

    想着,田假摇头反驳道:“我听闻赵胜是信陵君的姐夫,两人的关系极好,信陵君怎么可能舍弃亲近的姐夫,而来到齐国投奔我呢?”

    庞煖捋者胡须,宛若一副狗头军师的模样:“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平原君虽说是魏无忌的姐夫,可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您想的那么亲密,甚至闹出了些嫌隙。”

    “哦?此话又怎讲?”

    万事通庞煖再度讲出一段信陵君和平原君之间的往事,而这件事情要从秦国的丞相范睢讲起,话说当年范睢还在魏国,他想为魏国建立功业但由于家贫而无法见到魏王,被迫投身在中大夫须贾的手下做门客,后来他跟随主君出使齐国。

    齐国的朝堂上,须贾被田假的便宜老爹齐襄王数落的唯唯诺诺不敢吱声,范睢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替主人须贾解围,并维护了魏国的尊严,齐襄王赏识范睢的才华,送给他黄金和酒肉,想让他留在齐国做客卿,都被范睢严词拒绝。

    等范睢跟随须贾回到魏国后,须贾不仅不赞赏他的高风亮节,反而向丞相魏齐告发,诬陷范睢私通齐国,魏齐不由分说,立即派人把范睢带到府邸一顿暴打,范睢为了保命,只好装死,魏齐又命人把他扔进茅厕,带着人往他身上撒尿,见他一动不动才将他扔出自己的府邸。

    重伤的范睢被好友郑安平救下并改名张禄,不久后秦使王稽出使魏国,范睢设法和他见面,并成功说服他带自己进入秦国,在历经磨难后,终于见到秦王,得到赏识。

    得到秦王的赏识后,范睢立即准备对当年羞辱过他的须贾和魏齐报复,范睢率领秦国进攻魏国,魏国打不赢想求和,范睢点名要须贾来咸阳议和。

    待须贾到了咸阳,范睢就脱去相服,装做寒酸落魄之状,潜出府门,来到馆驿,徐步而入,谒见须贾。须贾一见范睢顿时大惊,在得知范睢靠装死逃过一劫后,须贾也有些愧疚,他命人取来一缕锦袍赠送给范睢,并问他在秦国这么久有没有办法带自己去见到秦国的丞相张禄,范睢撒谎说自己的主人和张禄很熟,愿意为须贾驾车,带他去拜见自己的主人,须贾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街市上,范睢亲自驾着车载着须贾往自己的府邸而去,行人见到是丞相的马车,纷纷避让,须贾见此很是吃惊,等到了相府,范睢借口说要进去禀报主人,让须贾等在门外,须贾等了许久也不见范睢出来,就询问相府门口的护卫,范睢怎么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

    这时护卫告诉须贾,相府没有什么范睢,刚刚进去的人乃是丞相张禄,须贾闻言如晴天霹雳,吓得汗出如浆,于是他脱去衣袍,伏在相府门外向范睢请罪,范睢把他带到府邸,对他说:“若不是我看在你赠了我一领锦袍的份上,今日必定不会放过你,我姑且留你一条狗命,你先去吧!”须贾叩头相谢,匍匐而出。

    几日后范睢在相府大摆宴席,唯独须贾被安排在堂下,左右有两个罪犯手捧料豆喂他,好似喂马一样,别人不解,询问范睢,范睢对左右说明旧事,并厉声告诉须贾:“秦王虽然许和,但我的仇不能不报,你回去告诉魏王,若想求和,就必须送丞相魏齐的首级来,否则我一定带兵攻破大梁,生擒魏齐。”须贾早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头称是。

    须贾回到魏国,将此事告知魏王。魏相魏齐闻知十分恐惧,弃了相印,星夜逃往赵国,私藏于平原君赵胜家中

    秦王听说魏齐在平原君赵胜的家里,想为范雎报仇,设计诱骗平原君入秦,并扣为人质。并派人告诉赵孝成王,如果不送魏齐人头至秦,将不准平原君归赵。

    魏齐只好逃出赵胜的家里,投奔赵国丞相虞卿。虞卿立即辞职,跟魏齐逃到魏国,打算请信陵君魏无忌帮助,再逃向楚国。魏无忌考虑到国家利益,不敢马上见面。魏齐一气之下,不得不自杀。赵孝成王命人砍下他的人头,送给秦王稷,秦王这才肯把平原君赵胜送回赵国。

    赵胜回到赵国后埋怨魏无忌不肯收留魏齐,坏掉了自己的名声,两人因此结怨。

    听完了魏无忌和赵胜之间的恩怨,田假沉默了许久,在这件事情中,他们两人明明不是主角,可只因为魏无忌没能庇护魏齐,就使得两人翻脸。

    这到底是平原君过于小心眼,还是信陵君不近人情呢?

    田假沉思之际,庞煖幽幽开口:“公子,信陵君目前在魏国被魏王猜忌,平原君又和他结怨,您如果能派人到魏国,虔诚的请他来到齐国,信陵君最是注重情义,他必定肯来!”

    “庞公所言有理,但不知庞公以为可派谁前往魏国游说信陵君?”

    庞煖看着田假,笑道:“只有公子亲自前往魏国,方才能请得动信陵君,只是不知公子愿不愿意走这一遭?”

    田假毫不犹豫:“只要能让信陵君来齐国,我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庞煖闻言又坏笑起来:“我听说在魏国有位美人叫龙阳君,公子等到了大梁,可一定要去见识一下哟!”

    “龙……龙阳君?”田假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奇怪且不可描述的画面。

第七十五章 种植麦米

    决定了亲自前往魏国请信陵君,在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月明星稀,田假将韩非秘密带到了城外的墨家村。

    一路上韩非都十分好奇田假为什么会深夜把自己带到墨家村,直到田假令人取来了一袋磨好的面粉,韩非仍旧不解他的用意。

    “先生可识得这袋子里的东西是何物?”

    韩非用手指沾了些面粉,放到嘴里尝了尝,皱眉道:“这莫非是用麦米舂成的面粉?”

    田假一听韩非竟认识面粉,顿时吃了一惊:“先生怎么会识得这面粉?莫非早就已经有人将麦米做成面粉了?”

    若是早就有人掌握了把麦米制成面粉的技术,那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石磨岂非毫无意义?

    韩非看着袋子里的面粉迟疑了片刻,道:“我在韩国时,就见有贵胄将麦米舂成面粉食用,不过制作工艺极为繁琐,所以并没有大面积推广。”

    田假看着韩非,忐忑不安的问道:“那先生可知,通常人们都怎么制作面粉嘛?”

    韩非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公子,通常获取面粉,要先令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把麦米倒进小臼,而后令人反复舂米,耗时良久,方能获取少许面粉。”

    “小臼?”田假想起了后世家庭都有的蒜臼,这东西虽然一次只能碾碎一点麦米,但确实可行,不过比起石磨,效率显然差的不是一点点。

    看起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石磨,田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田假指着袋子里的面粉问道:“先生既然识得此物,您认为此物的口感如何?”

    韩非见状,有些迟疑的说道:“面粉的口感自然是比麦米要好,可这东西的制作方法极其困难,只怕只有少数贵人才吃得起!”

    田假顿时严肃的看着韩非:“那若是本公子知晓一个能轻易把麦米制作成面粉的方法,先生以为百姓能接受吗?”

    韩非点了点头:“面粉的口感远比麦米要好,如果能轻易获取,百姓自然可以接受,只是公子真的有这种方法吗?”

    “你这是不相信本公子喽?”

    韩非弯下腰:“臣不敢!”

    “没关系!本公子今晚就让你大开眼界!”

    田假把韩非带到了一台石磨前,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一袋麦米倒进了石磨,随着田假推动石磨,磨好的面粉顺着磨眼流进了底下的口袋中,不过片刻功夫一袋麦米就被磨成了面粉。

    韩非见此大惊:“公子,这台机器究竟是何物?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磨好一袋面粉?”

    推了会儿磨,田假累的满头大汗,他接过一个墨家弟子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道:“此物名叫石磨,乃是本公子与墨家群贤呕心沥血所创造出的!”

    “石磨?”韩非看着面前的石磨如获至宝。

    “先生,您应该知道,麦米不仅能在冬季种植,而且产量远高于粟米,而麦米之所以被百姓拒绝,无非是它的口感不好,如今我们做出了石磨,便能使百姓接受麦米,想我齐国之地富饶,若是让百姓在每年粟米成熟后补种小麦,不出数年,我齐国粮食必将堆积如山,届时我们再也不用为缺粮而困扰!”

    对于面粉是否能被百姓所接受,田假毫不怀疑,因为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韩非并不愚蠢,光是听着田假的介绍,他就已经看出面粉的出现,必将会对天下造成重大影响。

    想着,韩非开口道:“公子是准备把石磨在齐国推广吗?”

    田假摇摇头:“不!本公子是想先把石磨带到琅琊,令琅琊的百姓在粟米成熟后补种麦米,然后由本公子高价收购,再通过这些石磨制作成面粉!”

    韩非皱起眉头,疑惑道:“公子,您为何不直接把石磨拿出来给齐国的百姓使用,这样不是更方便,更容易让百姓相信麦米的价值吗?”

    田假也想过直接把石磨推广到齐国给百姓使用,可这样一来齐国的粮食产量是提高了,但其他国家又不是傻子,他们马上会照抄齐国也做出石磨,这样齐国先做出石磨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等同于白白替其他国家打工,田假可不想做个苦逼的打工人。

    所以田假的计划是,先在琅琊鼓动当地的百姓在秋收后种植麦米,等麦米成熟由他高价收购,再派人到各国,趁各国都不知道齐国已经造出石磨,将他们手上的麦米都收集过来,囤积到手中。

    如今秦赵两国正在长平交战,天下的粮食价格一直在暴涨,唯有麦米无人问津,若是田假能提前在手中储备一批麦米,待秦赵粮尽,田假把手中的麦米制成面粉高价卖出,必能大赚一笔。

    而且面粉这种新奇的物件,田假将它攥在手中,说不定关键时刻能作为一张奇牌使用。

    韩非听完田假的计划,迟疑道:“公子,石磨的制作方法并不困难,一旦我们做出面粉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各国都会跟着造出石磨来!”

    对于韩非的担心,田假并不在意,石磨的制作工艺本就不复杂,各国迟早会掌握它,再说自己早晚要把它拿出来大范围推广,根本没必要担心其他国家也会造出石磨。

    再说就算真的有这种天纵奇才,等他把石磨造出来的时候,田假手里已经囤积了足够的麦米,完全影响不到他的计划。

    田假笑道:“反正我们迟早要把这东西拿出来推广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推广前狠狠的赚上各国一笔呢?”

    韩非眉毛一挑,道:“公子,只让琅琊的百姓种植麦米,损失太大了,若今年我们让齐国的百姓都种植麦米,岂不是赚的更多?”

    田假拍着韩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如果要让齐国的百姓都种植麦米,就必须上书大王,大王在没有看到石磨前,是不会同意我们的计划的,若我们让大王知道了石磨,这个东西就再也不存在保密性了。”

    此刻,韩非不得不赞叹田假的思虑周全,他冲田假俯身一拜:“公子果然思虑周全,臣不及也!”

    田假笑了笑:“先生,我去魏国后,在琅琊推行百姓种植麦米一事,就全交托给您了,您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韩非冲田假行了一礼,道:“公子放心,您此去魏国,琅琊的事情就全部交给臣,臣一定会替您办好,必不会令您失望!”

第七十六章 魏国之行上

    到了六月初六,田假的府邸中分出两支队伍,其中一支跟随韩非按原计划前往琅琊,而另一支则跟随田假前往魏国。

    此去魏国,田假的目的有二,第一是设法将信陵君魏无忌请到齐国,第二则是向魏王购买五十万石麦米。

    魏国和齐国一样都是十分富饶的国家,天下论起粮食产量,魏国是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原历史上如果魏国全力支援在长平和秦国相持的赵国,赵国未必会战败。

    可惜魏国坐拥堆积如山的粮草,魏王却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粮食,既然魏王不会利用,那就让我田假代为利用吧!谁让我是个好人呢?

    田假一行的队伍十分浩大,此行不仅有田假,就连庞煖和鲁仲连这俩老家伙也在队伍中,原本庞煖要留在临淄练兵,可君王后却背着田假,交代了他一个秘密任务,这个秘密任务是什么庞煖没有说,但从鲁仲连也跟随前往这一点来看,君王后交代的这个任务绝非是件小事。

    尽管田假也尝试从庞煖嘴里探些口风,可这老家伙的嘴巴极严,田假问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就在田假一行浩浩荡荡的向着魏国的方向进发时,身在大梁的魏王也得知了齐国将有使团不日抵达大梁的消息。

    “齐国要派使团出使我魏国?二三子以为,寡人该不该接待齐国的使团?”

    魏王扫视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三个人,他们依次是丞相段干子、龙阳君和依然在坐冷板凳的芒卯。

    本来晋鄙今天应该也在,可是不巧,楚国最近不太冷静,一直在魏国的边境练兵,魏王怕楚王这老六想不开打自己的主意,只好派晋鄙到南方去秀一秀魏国的肌肉,以防楚国对自己做出不理智行为。

    晋鄙不在,魏王身边没了能打仗的将军,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他只好把芒卯又拉了出来,魏王总觉得,这个坐了多年冷板凳的男人,或许在某一天又能派上用场。

    段干子并不知道魏王的心思,他抬起头看了眼魏王,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大王!臣觉得应该接待齐国的使团,不仅要接待,还要大张旗鼓的接待!”

    魏王看了眼段干子:“说说你的想法!”

    段干子沉声道:“徐州之战,齐国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强大,既然齐国不可图,我们就只能亲近之,最近楚国一直在边境练兵,看来不太安分,我们先前驱逐了秦国的使者,秦王一定怨恨我们,因此和齐国结好,是对魏国有利的事情!”

    魏王听了点点头,又看向段干子身后的龙阳君,“龙阳君,您怎么看?”

    龙阳君黛眉微蹙,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大王,臣觉得丞相说的有道理,秦楚目前对我们都有威胁,韩国又过于弱小不足依靠,只有齐国可做我国盟友,我们应该隆重的接待齐国的使团!”

    “嗯!”魏王又点了点头,终于把目光看向了芒卯:“你呢,你怎么看!”

    芒卯原以为自己今天就是被魏王叫来充数,没想到魏王会问自己,一时竟有些难以相信:“大王?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魏王皱起眉头,已经有些不悦:“寡人除了叫你,还能叫谁?芒卯,说一说你的想法!”

    “这……”芒卯是武将,如果国家一直和平,那他就永远只能坐冷板凳,而秦国过于强大,楚国他又不熟悉,韩国过于弱小,和这几个国家交战,魏王是不会启用他的。

    只有齐国,自己当年就是以伐齐扶摇直上,若是魏齐开战,魏王少不得要重用自己。

    想着,芒卯开口道:“大王,臣以为我们不应该接待齐国的使团,不但不应该接待,反应该把他们赶出大梁!”

    魏王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芒卯,你此言是何意呀?”

    芒卯也是豁出去了,他拱起手道:“大王数年前臣曾领兵和秦国一战,臣深知秦国之强大,秦军之锐利,武安君之凶残,我们前段时间驱逐了秦国的使者,不管我们怎么诬赖齐国,秦王肯定已经对我们生怨。”

    “臣敢肯定,等秦国从长平腾出手来,就必然会举兵伐魏,单靠魏国的国力,根本无法抵御秦国,就算齐国帮助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战胜秦国,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倒向秦国?”

    魏王听的有些生气,魏国前阵子已经驱逐了秦国的使者,等同于已经得罪了秦国,这会儿还怎么倒向秦国?这芒卯不会是冷板凳坐的久了,脑袋坐傻了吧?

    芒卯解释道:“大王!我们是得罪了秦国,可秦国打完长平之战,无论胜负都必然元气大伤,我们若是主动和秦国冰释前嫌,秦王能不接受吗?能不对我们感恩戴德吗?有了秦国的支持我们就可以威逼楚国全力伐齐,齐地富饶,臣愿意带兵为您打下齐地,有了齐地,我魏国还能惧怕谁呢?”

    面对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建议,魏王居然有些心动,他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幸亏龙阳君还算清醒,及时叫醒了魏王。

    “大王!芒卯之言误国误君!秦国虎狼也,不可做为依靠!韩国就曾经投靠过秦国,可结局如何呢?前车之鉴,您难道忘了?”

    韩国曾在多年前和秦国结盟,结果赵魏联手进攻韩国的重镇华阳,韩国不敌,就派人向秦国求救,秦王听了二话不说立马派遣白起率领十数万大军救韩,秦军把赵魏联军揍得屁滚尿流。

    可能是白起杀的过于兴起,在击退了赵魏联军后,把盟友韩国顺便揍了一顿,秦趁势取华阳,秦韩联盟破裂。

    有了华阳之战的例子在前,魏王一下清醒了过来。

    “您说得对!龙阳君今天要不是您,寡人险些又犯了错!”

    魏王瞪了芒卯一眼,:“芒卯啊!下次不要乱出主意,不然寡人真的忍不住会让人把你拖出去暴打一顿!”

    挨打芒卯是不怕的,他只怕坐上一半热板凳的屁股,又坐回冷板凳,急忙伏地叩头:“臣遵旨!”

第七十七章 魏国之行下

    丹水以东,赵军的营寨连绵数百里,冥冥落日孤悬于天际,一缕霞光映照在赵军的营寨,发出一抹悲凉的光芒。

    六月如火,大粮山巅的晚风却能吹的人瑟瑟发抖,一队赵军生起篝火,默默的注视着面前一名身披铠甲的老将。

    老将骑在马上,腰间挎着一把宝剑,正俯瞰着丹水以西秦军的营寨,他眼窝深陷面庞消瘦,眼神中却流露着一种坚毅,此人正是赵军的指挥官,廉颇。

    “大将军!晚食的时间到了!”

    随着身后一名将军的提醒,廉颇从马上下来,缓缓走到那人身前,看着他端着的一碗粟米饭,道:“乐乘,我军的军粮是不是不多了?”

    乐乘抿了抿嘴,笑得十分苦涩:“大将军,我们已经和秦军对峙了一年多,国内已经支撑不住了,我听说大王已经在征集全国的粮食供应我们了。”

    廉颇自然能听出乐乘话中的意思,乐乘言外之意,赵国快要山穷水尽,再不和秦军决战,赵国就要支撑不住了。

    “乐乘,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和秦军决战,对吗?”

    乐乘面色有些黯然,他把粟米饭交给身后一名军士,道:“大将军,末将也知道,冒然和秦军决战胜率很小,可这才第二年,我们就已经要坚持不住了,再不打,只怕这40万大军就要被拖垮。”

    “而且!”乐乘顿了一顿,担忧的看着廉颇:“我听说,最近已经有人在游说王上,将大将军替换掉,以马服子代替之,大王似乎对这个建议颇为心动,若我军在和秦军相持下去,只怕大王迟早会用马服子替换您!”

    “马服子?”廉颇皱了皱眉头,对赵奢这个儿子,他心中还是有数的:“马服子只会纸上谈兵,大王怎么能相信他?”

    乐乘无奈的叹了口气:“大将军,可现在邯郸都在流传着马服子是唯一能让秦国感到惧怕的人物,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三人成虎?”

    廉颇是个武将,他只会打仗,并不懂得这场仗背后的政治斗争,他摇了摇头,道:“大王愿意用谁替换我是他的事,我只管打好我的仗!”

    “可是……”乐乘还想说什么,却被廉颇伸手打断。

    廉颇看着身后空空如也的粮仓,对乐乘吩咐道:

    “你去派人,趁着天黑将麻袋里填满土,然后第二天运到我们大粮山的粮仓中,记住,一定要让对面的秦军看到。”

    乐乘知道廉颇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稳固军心,二来是故意在向对岸的秦军展示赵军粮草的充足,以此动摇对方的军心,他点了点头,拱手领命。

    待到乐乘下去,廉颇又唤来副将庆舍,对他吩咐道:“庆舍将军,烦劳你亲自去一趟邯郸,向大王催粮,请告诉大王,粮食若再不来,最多两个月,我们就要断粮了!”

    庆舍和乐乘一样,满脸苦涩:“大将军,只怕末将去了也是白去,邯郸已经发不出粮食了!”

    “那就请大王想想办法!向韩魏买粮也好,找其他国家借粮也罢,总归不能让我们断粮,否则这场仗,我们就输了!”

    庆舍无奈领命:“末将遵命!”

    待庆舍离去,廉颇转过身,望着西面秦军的营寨,深深的一叹。

    其实廉颇也知道,赵国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但他更清楚,对面的秦军也是一样,虽然这几日王齕不断命人往空仓岭运输粮食,可王齕和廉颇一样,他们的麻包中也没有粮食,秦军同样在通过这种手段动摇赵军的军心。

    现在的秦赵两国比拼的就是一口气,谁能撑住这口气不咽下,谁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只是廉颇此刻非常担忧,赵国真的能撑到最后吗?

    六月二十日,这天是魏王的生晨,这本该成为月度大事件,但随着齐国使团的到来,人们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了齐国使团的身上。

    齐国使团以鲁仲连为首,在20日的上午进入大梁,齐国使团刚入大梁,就受到了魏国隆重的接待,魏王命丞相段干子在城门迎接齐国使团,陪同的还有大梁的各级官员,礼节不可谓不隆重。

    段干子穿着一身华丽的相服,满面春光的站在百官之首,当看到远处齐国使团到来,他正了正头上并不歪的礼帽,迈着大步来到了齐国使团的马前。

    “本相段干子,奉魏王令,迎接各位从齐国远来的客人,诸位贵客你们一路辛苦!”

    庞煖从马上下来,笑盈盈的向段干子拱手施礼:“原来您就是段干子啊,老夫早就听说过您是一位不逊色于贤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段干子得到了庞煖的夸赞,嘴角咧的像朵荷花,可却仍旧摆出一副名士的样子:“唉!您真是谬赞了,我哪有我的祖先那么厉害,还没有请教您是?”

    庞煖弯腰行礼:“在下齐国丞相,庞煖!”

    一听对方是庞煖,段干子头上的帽子都险些被吓得掉了下来,“您是庞煖?”

    “老夫正是庞煖!”

    “哎呀!原来您就是庞公,我还以为齐国使团的代表是鲁仲连呢!原来是您呐!晚辈失礼了,请前辈宽恕!”

    说着,段干子拱起手,微微弯了弯腰。

    庞煖早年跟随赵武灵王变法,后来曾游历各国,他和段干子的父亲曾有过数面之交,算起来段干子还是庞煖的晚辈,这让他不得不对庞煖表示尊重。

    抬起头段干子将目光看向庞煖身后的齐国使团,鲁仲连他是认识的,但年轻的田假,段干子就没见过了。

    段干子指着马上的田假,道:“庞公,这位俊后生是何人?”

    庞煖呵呵一笑,指着田假介绍道:“那人乃是齐王的弟弟,琅琊君田假!”

    “哦!琅琊君田……”段干子提高了声调:“他就是田假?徐州之战百骑劫营的那个田假?”

    田假百骑劫营的事迹早已流传天下,听的马上之人是田假,一时间所有魏国官员的目光都看向田假。

    迎着众人的目光,田假翻身下马,冲着众人施了一礼,宛如一副翩翩君子:“在下田假,见过魏国诸公!

    魏国群臣一起拱手,齐声还礼:“外臣等见过公子!”

    得知了田假的身份,段干子也极为郑重的向他行礼,这一礼竟比对庞煖还要深。

    田假微笑着还礼:“见过相国!”

    段干子细细打量了一遍田假,微微颌首道:“果真是一表人才!难得!难得啊!”

    田假被段干子的目光看的有些发冷,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莫不是和魏王一样,都有龙阳之好,我怕不是遇上了个变态!

    感受到田假的不适,庞煖主动解围道:“相国,今日怎么没有见到贵国的龙阳君,老夫可是对他久闻大名,怎么她今天没有来吗?”

    段干子把目光从田假身上移开,道:“龙阳君在宫中陪上君手谈,实在分不开身,请庞公见谅,明日,明日龙阳君一定会和诸君见面!”

    庞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当晚田假等人被安排进了馆驿,依照礼节,他们要在第二天早晨递交国书,而后才能同魏王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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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齐魏联姻

    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大梁许多的百姓还在睡梦中,田假一行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到宫中去面见魏王。

    按照礼节,鲁仲连先将国书递交到了魏相段干子手中,段干子又将国书呈递魏王,得到魏王的首肯,田假等人这才能入宫同魏王见面。

    魏王宫的门口,一位娜娜多姿的美人已经站在晨风中等候多时,见齐国使团到来,那美人立即迎了上来。

    “各位从齐国远来的客人,在下龙阳君,奉上君之令,特意在这里迎接各位贵客进宫!”

    鲁仲连看了眼龙阳君,见对方打扮的花枝招展,顿时心生厌恶,他强忍着厌恶拱起手,象征性的行了一礼:“多谢魏王盛情,我等感激不尽,烦请龙阳君在前面引路!”

    龙阳君黛眉微蹙,有些不高兴:“鲁公,您为什么看到我就板起脸呢?您是不愿意与我相处吗?”

    鲁仲连依旧板着脸:“老夫此行身怀使命,所以想尽快见到魏王,龙阳君,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带各位去见上君,不过在这之前,总得让我和老朋友说句话吧!”

    龙阳君笑呵呵的来到庞煖面前,弯腰行礼:“庞公无恙呼?”

    庞煖看样子就是龙阳君说的老朋友,他笑呵呵的冲龙阳君拱手还礼:“龙阳君,一年多不见,你比以前更美了呢!“

    龙阳君嘟起嘴,俏皮的看着庞煖:“庞公,您一看到我就夸我,到底是有求于我?亦或者畏惧我?还是爱我呢?”

    庞煖捋者胡子笑道:“我当然是爱你啊!”

    龙阳君咳嗽了一声,直接被庞煖这老头呛住了,她急忙把目光撇向庞煖身侧的田假,道:“这位想必就是贵国大名鼎鼎的琅琊君吧!”

    田假打量了下龙阳君,对方鼻梁高挺,皮肤白皙,身材窈窕,确实比寻常的女子还要美丽,不过田假毕竟不是g,他很快把目光从龙阳君身上移开,“假拜见龙阳君!”

    龙阳君捂着嘴一笑,玩味的看着田假:“公子是琅琊君,我是龙阳君,咱们两个的封号还真相似呢!公子,今后我们可要多多来往呀!”

    “好了!我的龙阳君,你就别和琅琊君开玩笑了,他年纪还小,你的水太深,他把握不住!”

    庞煖这糟老头笑呵呵的走上前挽住龙阳君的胳膊,“龙阳君,老夫年纪大了,你扶着我,咱们这就进宫去见魏王!”

    比起扶着庞煖这糟老头,龙阳君当然更想扶一下田假这种美少年,奈何田假不是g,一路上都离得他远远的,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

    进了王宫,魏王早已为齐国使团准备好了欢迎宴席,鲁仲连走在最前列,带头向魏王行礼,庞煖和田假则分列在他的左右两侧冲魏王行礼。

    礼毕,魏王命鲁仲连等人入席,自从进了大殿,田假就发现,魏国的君臣,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特别奇怪。

    “这群家伙不会全是g吧?”田假暗暗想着,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这时魏王端起酒杯,冲着鲁仲连三人道:“齐国的客人们,你们远来辛苦了,为了魏齐两国兄弟般的友谊,让我们满饮此杯!”

    三杯酒饮完,魏王放下酒爵,看着鲁仲连和庞煖道:

    “鲁公,庞公,您二位递交的国书,寡人都看过了,关于齐国在国书上所说的希望和我魏国联姻一事,方才寡人和我国的群贤讨论了一下,非常遗憾目前我魏国适龄的公主只有一位,怕是不能同时配给齐王和琅琊君两人,请齐国见谅!”

    鲁仲连笑呵呵的拱起手:

    “魏王,齐魏联姻,是对我们两国都有利的事,哪怕只是让我们大王和贵国联姻,相信这份情谊也是无比深厚的,但不知魏王准备把哪位公主许配给我王?”

    “啊这!”魏王面露难色的看向右座前列的段干子,段干子心领神会的站起身,冲鲁仲连行了一礼:“鲁公!非常抱歉,由于我魏国目前只有一位公主能和贵国联姻,所以我们大王是这样想的。”

    “我们大王有一女魏葭,生性温厚贤良,但她只有八岁还不能出嫁,不过魏王愿意待公主成年后在许配给齐王,以秦晋之好。”

    鲁仲连听罢,心中已经升起一股不好的念头,他看了看身侧正在埋头吃喝的田假,道:“外臣敢问魏王,您准备把这位适龄的公主许配给琅琊君吗?”

    不等魏王说话,段干子就笑盈盈的解释道:“是这样的,魏王有一妹,唤作魏赢,年方16,刚好与琅琊君的年龄相配,魏王的意思是先让赢公主和琅琊君晚婚,待葭公主成年,在和齐王结亲,魏齐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一件美事?”

    鲁仲连和庞煖对视一眼,庞煖微微摇头,鲁仲连会意的点点头,拱起手道:“大王!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替齐王求情,您却先将妹妹许配给琅琊君,这恐怕不妥吧!”

    “哎,话不能这么讲!”段干子捋者自己那几寸长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鲁公,在下请问您,魏王的妹妹与女儿,哪个与魏王更加亲近?”

    “当然是女儿!”

    段干子点了点头:“这就对了!魏王把亲近的女儿嫁给齐王,将妹妹许配给琅琊君,这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吗?”

    鲁仲连善于辩论,他刚想反驳,就见魏王大手一挥:“好了!此事就这样定了吧!鲁公,庞公,你们放心吧!齐魏结亲本是好事,至于谁先成婚,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论的地方,稍后寡人会亲自写信给贵国的君太后,向她陈说此事,相信她会理解。”

    魏王下了决定,鲁仲连也无法再劝说,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身侧埋头吃喝的田假,道:“公子!老夫恭喜您,马上就要娶亲了!”

    田假喝到嘴里的酒“噗”的一下喷了出来,怎么自己吃个饭,还吃出个媳妇来?

    鲁仲连看着田假激动的样子,惊讶的问道:“琅琊君莫非是太高兴了?”

    田假想要开口,却被没吐尽的酒灌进了肺里,呛的他连连咳嗽。

    大殿外,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正悄悄的看着田假,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花痴之色。

    田假并不知道暗处有人偷窥自己,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拱起手大喊:“魏王!结亲一事,外臣以为有待讨论!”

第七十九章 庞煖的教导

    有待讨论四字一出,场上的众人顿时骚乱起来,就连门外偷窥的白衣女子也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田假,想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魏王,诸君,结亲一事,我临来前,我阿母并未告知我,此事是完全瞒着在下的,因此请恕我不能同意这桩婚事!”

    对此,魏王冷哼一声,却并未开口,段干子则有些恼怒的看着田假,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你母后都把国书交到我魏国了,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嘛?莫非你以为我魏国可欺不成?”

    芒卯一把摔碎手中的酒杯,杀气腾腾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指着田假骂道:“我劝你小子别不知好歹,魏王把妹妹嫁给你,是看得起你,绝非是我魏国的公主嫁不出去!”

    段干子和芒卯这几句话说下来,成功将舆论煽动了起来,场上的魏国众臣都用一种怨怒的眼神看着田假,魏王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眼看田假要把魏国君臣惹怒,鲁仲连急忙起身,道:“各位,琅琊君喝醉了!还请诸位不要介意!结亲一事,乃是太后亲口所提,我齐国绝不会出尔反尔!”

    “我没有喝醉,我就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王座上的魏王摇晃着手中的酒爵,心中的那座火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寡人倒想听听你为何不同意这门婚事,莫非娶了寡人的妹妹,还委屈你了不成?”

    田假来到大殿中央,拱起手直视着魏王:

    “外臣不同意这门亲事,并非是觉得委屈,而是我反对这种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这个词汇非常新颖,在场的众人都没听过,魏王也由愤怒变成了好奇,“何为包办婚姻?”

    田假解释道:“我初来魏国,连您的妹妹长成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您只凭我母后在国书上的几句话,就要将妹妹许配给我,又不征得我们两个人的同意,这就是包办婚姻!”

    魏王“哦”了一声,以为田假想见一见自己的妹妹,笑道:“琅琊君莫非怕寡人的妹妹相貌丑陋配不上你?这你放心,寡人的妹妹虽然不算国色天香,可也是个美人,与你绝对般配!”

    眼见魏王压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田假急了:

    “大王,这不是长相的问题!而是!”

    田假还要说话,庞煖摇摇晃晃的从座位上站起身,道:“诸君,这魏国的酒就是烈,老夫喝,,,喝多了!我看今日就,就到此为止吧!明日我们继续喝!”

    鲁仲连极为上道的扶住庞煖,笑道:“魏王!诸君!庞公喝多了,请允许我扶他回去休息!”

    龙阳君也站起身说道:“大王,臣不胜酒力,也有些头痛,今日的欢迎宴就到此为止吧!”

    魏王对龙阳君的话极其听从,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送齐国的使团回馆驿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出魏国王宫时,庞煖走路摇摇晃晃,鲁仲连和田假一左一右,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搀上马车。

    目送着马车的离去,那位偷窥的白衣女子,终于从角落走了出来,而这时的魏王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如何?这田假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美艳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愁容:“王兄,人家倒是愿意,可人家看,他似乎不愿娶我。”

    原来这偷窥的白衣女子就是魏王的妹妹魏赢,魏赢的生母是秦国的宗室,由于她自幼丧母,魏王对这个妹妹非常宠爱。

    得知了齐国要和魏国联姻后,魏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魏赢嫁给齐王,齐王没有立后,魏赢嫁到齐国就必然是王后。

    可当魏王把自己的想法告知魏赢时,魏赢却满脸抗拒,她和田假一样,都不喜欢包办婚姻,崇尚自由恋爱,面对一个从未谋面的齐王,她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

    而魏王非常宠爱魏赢,他又提出把她嫁给田假,田假的名声在魏国十分响亮,魏赢这次没有拒绝,但条件就是要先见上田假一面,这才有了方才偷窥的一幕。

    既然魏赢看上了田假,魏王自然非常高兴:

    “赢妹!你就放心吧!只要你喜欢这个夫君,寡人一定让他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齐国,他要实在不愿娶你,寡人就把你许给齐王,你要嫁了齐王就是王后了,比嫁给他更好!”

    魏赢摇了摇头,坚定的看着田假离去的方向:“我非田假不嫁!除非王兄杀了我,否则我宁死也不嫁给那个齐王!”

    宠妹狂魔魏王对这个妹妹毫无办法:“好好好,王兄都听你的,王兄一定让他老老实实的娶你,行了吧?”

    待到魏赢离去,魏王那张宠溺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阴沉,龙阳君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大王,我们利用赢公主去得到田假制造黄纸的方法,这是不是太卑鄙了?”

    魏王负手而立,此刻的他真正的有了一些王者气魄:“魏国的得失高于一切!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为了魏国,寡人可以舍弃一切!”

    龙阳君的脸色已经极度不好,魏王注意到了龙阳君的变化,急忙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哄道:“寡人可以舍弃一切,但一定不会舍弃你的,龙阳君,你就是寡人的一生挚爱,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

    说完,魏王拉着龙阳君,望自己后宫的方向走去。

    颠簸的马车上,喝醉的庞煖猛的睁开眼,语气不善的向田假问道:“公子,你为何拒绝这桩婚事?给我一个理由!”

    田假早知道庞煖是装醉给自己解围,他淡然的答道:“我只是不喜欢包办婚姻,我崇尚自由恋爱,仅此而已!”

    “自由恋爱?”尽管这个词也很新颖,但并不难以理解。

    但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马车上的庞煖和鲁仲连都接受不了田假所说的自由恋爱。

    “公子,你所说的自由恋爱,老夫并不反对”

    “但是!”庞煖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说道:“但是你是齐国王族!你不是那些升斗小民,你的所作所为都影响着齐国,你知道如果刚才你硬将这桩婚事搅黄,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一向温和的庞煖像换了一个人,他那严厉的模样,就连鲁仲连都被吓了一跳,“我告诉你,如果你刚才硬拒绝这门婚事,魏国一怒之下,有可能会和秦楚联合起来攻打齐国,这个代价齐国能不能承受?”

    “你满脑子都想着自由恋爱,你自己是自由了,可你有没有想过齐国?你给我记住,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齐王的弟弟!你每次在做一件事说一句话前,都记住先为你身后的齐国考虑一下,今天若不是我和鲁仲连,你险些闯出大祸来,我告诉你,你如果今后都这么吊儿郎当的由着性子胡闹,你也别想着振兴齐国了,你随便找个女人去谈你的自由恋爱吧!滚的越远越好,不要来祸害齐国!”

    骂到这里,庞煖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混蛋!”

第八十章 会玩的魏公主

    田假一行回到了居住的馆驿,魏国为他们安排的馆驿是一间三层小楼,小楼的对过就是魏王宫,由于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十分尊贵(一个丞相,一个大司行,一个齐国最大封君),所以这座三层小楼的安保,堪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馆驿的前后门皆有魏国的武士把守,各条走廊之间都有流动的岗哨巡逻,就连馆驿中的仆佣也是魏王宫中的侍女,做到了真正的万无一失。

    田假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而田青和韩滕这群门客,则被安排在二楼,年纪较长的庞煖和鲁仲连则被安排在一楼。

    对于这种安排,田假也并没有多少异议,回到自己的房间,田假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庞煖所说的话,尽管今天庞煖骂了他,但田假知道,这是庞煖在教导自己,他是为了自己好。

    庞煖说的很对,今天自己确实过于任性,齐魏两国联姻是大事,用现代一句话来说,这叫政治联姻,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拒绝的,回想今日自己在宴席上的表现,确实有些荒诞可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外面响起一个侍女的声音:“公子,我们来为您送饭了!”

    “进来吧!”田假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半坐在床上。

    几名魏国侍女迈着小碎步端着几个木制托盘进来,他们小心的把托盘上的酒菜放到桌上,田假看了看,这些菜并不是今日在酒宴上吃到的那些魏国菜,而是齐国菜,在众多菜品中,甚至有一道齐国独有的鱼子酱,菜式做得十分精致,想来是花了大心思的。

    田假没有注意到,在几名侍女往桌上端菜时,其中一名侍女不停的用余光撇他,就连动作也比他人笨拙许多。

    待到送饭的侍女出去后,田假坐到圆桌前刚要动筷子,门外突然响起韩滕的声音:“你是何人?为何要站在公子的门外偷窥?”

    听到外面的动静,田假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到门外,在外面的走廊上,一名婢女被韩滕推倒在地,眼神中尽是惶恐。

    “怎么回事?”田假皱起眉头看着一旁凶神恶煞的韩滕。

    韩滕看了眼地上的婢女,对田假解释道:“公子,刚才这些侍女送完菜下楼,我就发现少了一个人,我怕公子有危险,就上楼查看,没想到就看见这侍女正透过门缝偷看您!”

    田假听着韩滕的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他看着地上的侍女,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我房间外偷看我?”

    “我……我是”侍女被吓得说不上话。

    韩滕抽出腰间的佩刀,怒道:“公子,我看这女子不怀好意,说不定是刺客,干脆一刀宰了算了!”

    眼看韩滕手里明晃晃的佩刀,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哭道:“田假,你不能杀我,我是……”

    楼上的动静终于引来了二楼的田青等人,方才为田假送饭的那群侍女也折返了回来,其中一名侍女快步来到倒地的那名侍女面前,小心的将她扶起,而后大声道:“这是我们赢公主!你们这些齐人也太无理了吧!尔等怎敢欺负我们的公主?”

    “她是你们的赢公主?”韩滕闻言已经惊呆了。

    田假最先反应过来,他冲着韩滕训斥道:“还不把刀收起来!你吓到公主了!”

    见韩滕还有些犯愣,田假上去踢了他一脚,冲他使了一个眼神,小声道:“还不向公主道歉!”

    韩滕急忙收起刀,单膝跪地:“末将不知公主身份,方才险些伤到公主,请公主恕罪!”

    魏赢已经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但脸色仍有些发白:“好了,你也是护主心切,我不怪你!起来吧!”

    “谢公主!”

    韩滕起身时,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魏赢是魏国的公主,说不准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自己的主母,若刚才自己失手伤了他,后果真的不可想象。

    田假喝退了韩滕等人,这才来到魏赢面前,弯下腰向他行了一礼:“公主,刚才是我的护卫无礼,我在这儿向您赔罪!”

    “无妨!也怪我不该深夜在公子房外偷窥才引来这些误会,请公子见谅!”

    田假笑了笑,直起腰看着魏赢:“公主,说起来您要见我,只需派身边的侍女来吩咐一声即可,何必躲在我的房外偷窥呢?”

    魏赢有些腼腆,她冲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假公子说!”

    侍女们看着田假,又想起刚才他手下那些护卫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时举棋不定,不知该不该下去。

    “你们还不下去?”魏赢黛眉微蹙,有些发怒的说道。

    “是!”几名侍女快步退到楼下,整个走廊上只剩下魏赢和田假两人。

    空旷的走廊上,田假和魏赢对视着,魏赢露出一股少女怀春般的娇羞,轻轻的把头撇到一边,“田假,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疑问,田假显然没有准备,今天是自己和魏赢第一次见面,两人从未见过,彼此之间根本不了解对方,这谈何喜欢?

    但是田假看着魏赢那张诱人的脸蛋,便鬼使神差的说道:“喜欢!我当然喜欢公主!”

    “那我王兄今日要把我许给你,你为何要拒绝?”

    “我……”吱唔了半天,一向能言善辩的田假此刻却是说不上话来。

    魏赢见此愤怒的转过身,刚要离去,田假下意识的扯住了她的袖子,想将她拉回来,这知这一拉过于用力,魏赢直接被扯进了他怀里。

    “放开我!”魏赢象征性的挣扎着。

    闻着魏赢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田假抱紧了魏赢:“公主,我要知道你如此妩媚动人,今日就答应你王兄了!”

    “快放开我!田假,你知不知道你的手下就在楼下?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被韩滕和田青他们看见,田假倒是不在乎,他们都是自己的门客,肯定不会出去乱讲,可万一被魏赢的那几个侍女瞧见自己紧抱着魏赢,那说不准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想到此,田假不由得松开了魏赢,谁知田假的手刚放开,魏赢又主动贴了上来:“笨蛋!走廊上会被人看到,你不会带我进你的房间吗?”

    “啊这?公主,还是你会玩啊!”

    魏赢朝楼梯的方向撇了一眼,好像生怕有人上来,“快点!你不会真想被人看到吧?”

    田假贱兮兮的一笑:“公主,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你可别说我欺负你”

    “我们真的要除掉田假吗?”当田假忙着“欺负”魏赢时,他的房间对过,一个男人冷冷的问出了这句话。

第八十一章 田假的死期

    “我们到底要不要除掉田假,你们说话呀?”

    此时已是亥时,房间里并没有掌灯,一片漆黑,只有几个火折在闪烁着鬼火般的亮点,随着火折的一闪一灭,使得房间里笼罩着一种诡异而阴森的气氛。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是黑冰台隐伏在魏国的刺客,早在田假住进馆驿前,他们就已经潜伏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时机刺杀齐国的使者,以此破坏齐魏两国的关系,一连在这里蛰伏几天,他们终于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不能再等了,刚才你们都看到了,楼上稍微有点动静,他的那些手下就会冲上来,如果我们再不抓紧时机除掉田假,恐怕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那我们今晚就下手?”另一个男人犹豫的问道。

    “田假不能杀!”第三个人的语气非常坚定,“他是齐国的公子,地位非比寻常,杀了他后果太过严重,反正我们的人已经潜伏到了他身边,想什么时候杀掉他都可以,没必要现在杀!”

    “不!正因为他是齐国的公子,杀掉他,远比杀死庞煖和鲁仲连更有意义,只要田假死在魏国,魏齐两国就会不死不休,这对大秦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第四个人语气阴鸷的说道。

    “可是,杀了他,会不会破坏大王的布局?万一大王责备下来,谁能担待?”

    “大王的布局本来就是要掌握齐国,防止齐国和其他国家合纵,田假的存在就是个变数,只要除掉他,这个变数就不存在了,杀掉他我们就是替秦王立下大功,秦王奖赏我们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我们?”

    “一定要杀田假吗?”第五个人又问道。

    “到了这一步,我们除了杀死田假,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的门客都集中在二楼,一楼更是护卫重重,我们就是想杀别人,也没机会了!”

    “我觉得还是太冒险了!”第三个人问道:“万一我们没杀掉田假,反而让魏齐两国识破了我们的身份,这样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胆小鬼!”第六个人冷嘲道:“做大事哪有不冒风险的?你要是怕死,可以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等事后你自己返回秦国就是,我黑冰台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你当我是怕死吗?”第三人提高了声调,恼怒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第六人又冷嘲道。

    “你!”第三人抽出剑指向第六人,第六人不甘示弱,也拔剑相迎,房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都给我把剑放下!”第一人压低了声音,冲着两人喝道:“我大秦的剑只对准敌人!秦之法,自相残杀者灭族!你们难道想被大王灭族吗?”

    等第三人和第六人放下了武器,第四人缓缓开口道:“田假死在魏国,魏国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就算他们查到是我们做的,齐国也不会相信,齐魏反目将成定局,这对我大秦百利而无一害,因此田假必须死!”

    第六人紧接着说道:“也怪田假该死!他若是老老实实的缩在齐国,我们也没有下手的时机,如今他自己跑到了魏国,这就是他自己找死了,怨不得我们!”

    “说得对!他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们!”

    房间里的人很快达成一致,决定在今夜除掉田假。

    夜空中,一轮明月被乌云遮住,走廊上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亮光,六名黑冰台的刺客手执长剑,静悄悄的伏在田假的房门外,等待田假睡着。

    之所以要等田假睡着,就是怕他叫喊引来护卫,使刺杀功亏一篑。

    六人在房间外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耐心地等着田假睡着,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这六人开始沉不住气了,甚至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田假却还没睡觉。

    “这个该死的纨绔子弟,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有心情干那事,真是不知死活!”一名杀手在心中暗暗骂着:“这犬入的田假,都搞了这么久了,还不休息?我看都不用我们动手,这小子就会死在那个淫荡的魏国公主肚皮上了。”

    能进入黑冰台的人,每一个都是身怀各种绝技的高手,他们的毅力和耐心绝非常人可比,但今天晚上田假真的要把他们的耐心耗完了,他们已经在房门外等了半宿,可目标就是不睡觉,更可气的是不睡觉的原因居然是在做那种事情!

    漆黑的夜里,房间里传出的喘气声格外清晰,不用多说,正常人都能想到......正因为此他才一直没有睡觉,他不睡觉不要紧,可害苦了等在他房门外的六名杀手。

    六名刺客趴在墙角,忍受着房间内的靡靡之音,苦苦的等待着田假睡着,这让六名刺客都忍不住在心中骂起了娘。

    忍无可忍的等待中,一名杀手已经按耐不住,想要提刀冲进去结果了田假,首领尚有耐心,硬是制住了那人,继续耐着性子等待。

    “犬入的!”杀手们的首领终于忍不住也骂起了娘:“我们爷们儿在这里听了他一个时辰的墙角,等一会儿他睡着了,我非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才能雪我心头之恨!”

    房间里的油灯终于熄灭,此刻已经过了丑时,心满意足的魏赢依偎在田假怀中,沉沉的睡去。

    而田假此刻则进入了圣贤模式,他开始思索,明日该如何向魏王交代此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自己与魏赢的婚事将成定局,可两人未婚就先滚了床单,若是传扬出去,对两人的名声极度不好,该如何将此事圆过去呢?

    走廊外,杀手们此时听到房里没了动静,知道目标已经睡死,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首领做了一个出发的准备,他们蒙上事先准备好的遮脸布,为刺杀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在行动前,有一人突然问道:“首领,那个魏国公主要杀掉吗?”

    首领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杀了那个魏公主,这等于帮助魏国洗脱罪名,只有魏公主活着,这件事情才更像是魏国干的!所以魏公主不能杀!”

    吩咐好了几名手下注意的细节,首领命手下提前打开窗户,以便割下田假的首级后迅速撤退,做好了万全准备,杀手们准备展开行动。

    田假!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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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之齐皇介绍:
穿越战国末期,开局长平之战,为了自保,主角依靠齐国强大的国力,卖血救赵,本以为自己能改变历史,却不料赵孝成王还是启用了赵括那个神坑……战国之齐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之齐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之齐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