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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武力之新世界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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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 克星

    696克星

    《洗髓经》实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宝典,只是修习的法门甚为不易,须得勘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习武功之念。但修习此上乘武学之僧侣,定是勇猛精进,以期有成,哪一个不想尽快从修习中得到好处?要“心无所住”,当真是千难万难。少林寺过去数百年来,修习《洗髓经》的高僧着实不少,但穷年累月的用功,往往一无所得,甚至连第一关的大门都迈不进。时间一久,寻常武僧也就对这套武功失去了信心,少林三大神功以它为首,但背地中也有不少人称呼为三大废功之首

    其实《洗髓经》甚至于少林三大镇寺神功难练到如此发指的地步,其中自然有它一套理所当然的道理。

    武林中但凡有点认识的人都知道,武功这种东西并非越古老越好,甚至相反过来,越接近现代的,其经受的打磨和修正越多,威力才会越大。但诸如《洗髓经》《易筋经》等无疑都是古董武学,所以很多人都曾对这些神功的大名带着怀疑的态度,其中自然也不乏本寺之人。

    这话当然没错,但现实更加不会错。纯以技而言,《洗髓经》《易筋经》就犹如三国时候华佗的“五禽戏”一般,说用来打架的话未免就太粗糙了。但反过来,这些古老的武学却是所有武功的源头,其中包含了更朴实的更本源的,超出“技”之外的“道”

    中国的一切都文化,无论是医术还是武术,都存了一种与天地契合的思想。并非不杀人,而是不为杀人而杀人,武功的创始之源虽然是自格斗中出发,却有更超出简单的“胜负”之外的思想蕴含其中。若能真正达到了这些思想所追求的境界,那便是站高一个台阶望人,自然是“天人之境”“天下无敌”。不过武功的发展土壤却终究是一个你死我活的超简单超现实的环境,无论是《金钟罩》还是《易筋经》千年来都被各种具体化和实用化。这些“武功”在武林中声名雀起,其实与其说是功法神奇,倒不如说是修改、具化之人武学造诣高深。这样到了千年之后,各种本末倒置之下,《洗髓经》这样修改难度最大的,没修改多少的,反而成了“武学”中的奇葩。

    根据少林史实记载,这《洗髓经》修炼的最高成就者乃是出自二百多年前。当时少林寺有个和尚,自幼出家,心鲁钝,疯疯颠颠。他师父苦习《洗髓经》不成,怒而坐化。这疯僧在师父遗体旁拾起经书,嘻嘻哈哈的练了起来,居然成为一代高手。只是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任谁也无法先将自己弄个记忆全失脑识不全,就为了赌一赌这微小的可能。

    其实除了那疯僧之外,千年以来少林大德高僧中练成《洗髓经》的虽然稀少但也并非没有。但那些都已经是超凡入圣之辈,便是修成天人之能也不会闲着没事到处显摆,是以反而不如那疯僧更为人所知。

    此时的寻参当然不是几近天人的高僧,脑中没多少东西的她更近于那疯僧的路子。只不过她比后者更糟糕一些,修炼未有所成已经被雷蛛所咬,虽然拜《洗髓经》部分功法所赐,某种程度上的五行之力与她身体的排斥不若常人那么强烈,庞大的雷力没有将她电成焦糊,但她不知运化不知驱逐,那电力便只好在她经脉中流淌,时间稍长仍旧就难逃一死。可这会瓢泼大雨正哗啦啦的下着,谁也不会这当口出门来碰巧救她一命,这样情况再过一两柱香的时间,那《洗髓经》也保不住它的小命了。

    而就在此时,求瑕宫正殿的门口,一身被雨水淋得湿透的东方未明在轻功腾越中踏上了台阶。

    “青少侠,你是如何弄的这般狼狈的?”

    殿门口两个持剑而立的剑女看着落汤鸡的来人都不由抿嘴而笑,左边一个嘴角边一颗红痣的女子开口这般问道。求瑕宫中无岁月,这里所有人都没什么事需要匆匆忙忙的,是以这样的狼狈景象,她可是只有孩童时候还在昆仑山下这才见过了。

    “让两位姑娘看笑话了。”东方未明自我解嘲的一笑:“其实是有一位师妹被大雨隔在了那边凉亭中,风雨太大亭子遮蔽有限,是以我这才急忙跑过来,想取一件雨具速去接她。”

    “原来如此,青少侠真是怜香惜玉呢。”

    嘴边红痣的少女笑容不变,眼中却多了几分尊敬和温柔。平日里在山上本来就少见男子,这个年纪的少女又岂有不怀春的道理。眼见这位昨天才上山的稀客神清俊朗,双目中隐约透着神光,显露一身不凡功力,就算没到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的那么花痴,但三分好感自然是不会少的。此刻更听得他对女子的细心与温柔,这三分霎时间又翻了一倍。

    “青少侠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取雨具去。”

    右手边稍微有点狐狸眼的另一个剑女对着同伴颇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快步的跑进殿旁的一间处放杂物的地方,很快就拿来了两把雨伞。回来的时候看到青晨曦此时全身蒸汽蒸腾,之前还是落汤鸡一般的人物身上衣服已经干了大半,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内力,也无怪他旁边那个小妮子,看的魂都快飞出来了。

    “多谢这位姑娘,我就……”

    东方未明停下运功,刚刚伸手要接过雨伞,狐狸眼的女子却突然手一缩,笑着说道。

    “你都湿成这样了,还是在这里安心的干着衣服陪我这姐妹说说话吧。”

    三分认真七分却是捉弄的说着,狐狸眼笑着瞟了一眼被自己说的脸泛红晕的红痣女子,自己已经脚步轻灵的朝着“青晨曦”口说所说的那个凉亭奔去了。

    本来想要找个借口与她一同前去,但转念又一想,让“发现尸体”这件事情完全由外人一手完成,这也并非没有好处。是以最后还是只做了一个伸手结舌的姿势,最终却是略带几分无奈的转回头来,与面上红晕未褪的红痣女子面对面尴尬一笑。

    本来只是寻常的好感,结果被同伴这么一取笑,红痣女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好将脸转朝了另一边。东方未明正好乐得清静,也假装尴尬状只是侧头看着雨。

    片刻功夫之后,就在红痣女决定说些什么打断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的时候,东方未明心中一直等待的一声尖叫终于在雨幕那头响起。

    “怎么了?”

    假装被吓了一跳的模样,东方未明猛然回头望向尖叫声的方向,然后更无迟疑奔入了雨帘之中。红痣女听得姐妹的惨叫,也是猛然心头一跳,刚要起步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终究还是先回身跑入殿中去了。

    再说东方未明,区区数里地的距离那根本就是转瞬即至,到得凉亭一看,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寻参面如白纸的躺在地上,狐狸眼正抱着她的身体似乎正想输内力替她激起一口气,但又担心自己功力不够,恐怕反而坏事。

    “让我来”

    东方未明做戏要做全套,更不迟疑推开了狐狸眼,自己将寻参盘脚扶起来做好,自己也端坐于她身后,手掌劳宫紧贴背心命门,一股极为纯正的少林内力已经输了过去。

    中医认为人之所以生存于世,关键在于精、气、血三者,是以医者惯以大补气的诸如老山人参一类吊住死人的一口气,而武者亦可以用自己的内力激发他人的生命力,起到同样的效果。但无论是医者还是武者,这样的计量终究只是对病人才有效,断无让死者活过来的道理。东方未明拿稳了这一点,也不吝啬内力,当真做戏做到十足。

    只是似乎这个世界上当真有命中克星这种东西,这个叫青立雪的人注定克得他死去活来,任何算到十成十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就一定会出些变数。

    内力一灌入对方心脉东方未明已经知道不妙,手中先是一阵巨痛麻痹传来,自己的双手竟然被震离了对方的后心,这并非是被什么内功震开,那股霸道之极的力道分明就是雷蛛的天雷异能

    “她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

    狐狸眼看着寻参的“尸体”猛然一震几乎往前扑倒在地上,但同时一股血色好像染料一样迅速的染红了脸蛋。一声低低的呻吟中,刚才自己分明摸着已经气绝之人竟然又苏醒了过来。

    狐狸眼不知其中内幕,全只当“青晨曦”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竟然可以起死回生,不由更是对他刮目相看。然而当事人的东方未明却是有苦自知,刚刚那一下子不但剧烈电流在猝不及防之下已经伤了自己双手的经脉,而且自己大约一成的功力也在这突然变故间莫名其妙的失落在了对方体内。现下她更是竟然有了复苏之兆,自己简直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以内力互助疗伤这种事情对于已经将自己的功力修炼得掌控自如之人并不算为难,但为其他人传功,授自己毕生修为这种事情却极少发生。抛去各种人情因素不说,光讲硬性条件里,每个人的内力属性或多或少都会有着细微的差异,以“生命能排斥一切非我”的特性而言,除非灌顶者将授功者的所有内力化去,否则一个人的身体里本也是容不下两股不同的真气的。但眼前人却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体内半点内力皆无,宛若一个干净的刚刚才仔细洗刷过的罐子,灌什么样的内力进去问题都不大,如果是旁人的话难说还要考虑一个经脉是否能够承受突然剧增的力量的问题,但寻参的所有经脉却都好像是专门修炼过的,只怕将东方未明一身功力倒进去也不会有半点不适。这样的奇特体质简直好像一个陷阱一般,专门等着心怀叵测的猎物自掘其坟。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纵使深沉如东方未明此时也感到心头一股怒火压抑不住的往头顶心蹿来。一时杀机大起,拼着豁出暴露的危险日后再想补救之策,此刻也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毙于掌下

    心念之此,东方未明看了看正从前面扶着寻参,使徒将雨水浇倒她脸上让其恢复清醒的狐狸眼。以她的角度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动作,那么……东方未明缓缓的在衣袖中曲起了手指,一记玄阴指就要以弹指神通的手法打在对方后心要穴之上。

    突然,一股略带几分熟悉却令人深刻难忘的压力好似从天而降,东方未明只感觉心头一栗,袖中的手指立马收了回来。转头往雨幕中的那头望去,大雨淋沥之下便算是以他的功力运足目力也看不出十丈之外,论声音更是半点皆无,如狐狸眼之辈便依然坐在地上不知什么事情发生了,可东方未明却是可以一百二十分的肯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从感觉到出现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倘若彼此为敌的话恐怕只来得及稍作闪躲,甚至都未必闪得开要害,彼此武学修为差距如此之大,纵然在魏王武坟中早已知道,但此刻再一次由事实证实,东方未明还是不由感到微微丧气。

    积年累月不出地宫一步的上官丹凤因为“青晨曦”的邀请而出关了,结果所做第一件事就是破坏东方未明的好事,事实蹊跷如此,使得无论多不信命之人也难免感叹天意难料。

    同样是漫步于雨幕之中,上官丹凤却没有东方未明的狼狈,一身与她的肌肤几乎分不出彼此的如雪白衣上浑然没有半点潮湿的痕迹,天上的雨点滴落下来离她还有尺余的位置就已经四处飞溅宛若打在什么实质之上一般。赤着脚没有穿鞋袜,一双白玉般的双足就这么踏着湿漉漉的地面,分明见她并未则路的一脚踏上了一潭泥池,拔出脚来时却是晶莹如旧,浑然不见半点污迹。假若这一幕出现在山下平民眼中,只怕不知多少人会搬着香炉出来焚香祈祷,以为是看见了菩萨仙女下凡。

    数十丈外遥遥一眼似乎已经看见了这边的情形,手中那柄已经去了伪装的傲天神剑轻举,抖手间好像在半空画了一个三角的形状,数十粒雨滴顺着剑气化成雨剑激射过来,绕开了挡路的狐狸眼,分毫不差的打在了寻参周身经脉穴道之上。

    这是……剑十九?

    东方未明瞳孔微微一缩,知道见到了圣灵剑法中第二层的上乘剑式。据《万宗归流》记载,剑十九一式取“稳固”之意,剑式便是或大或小,或正或偏的三角形。这多少有与太极剑法的“取圆,而万物无触”之意异曲同工,明白的便是明白,不明白的这也是强练不来。

    一式剑十九临身,寻参脸上那越来越红仿佛快要滴出血来的异状也为止一顿。需知她虽然一路侥天之幸,但说一千倒一万,终究是极具破坏力的一团雷电就在体内,种种巧合幸运或可稍缓变电成一团蜷尸的命运,但只要这电力不消除,延缓就终究只是延缓。刚才东方未明的内力传功成了启动器重新点燃了她刚刚熄灭下去生命之火,但那一成的功力虽是大礼,她却不懂收纳之术,反而因为这个“外来者”而引发了与雷电之间的战争,二者争斗之下虽然只是片刻间,但却已经是到了危机关头,就算东方未明不再补上一指,再过几息功夫她也会因为心脉尽断而亡但剑十九的神奇剑意就在此刻正好插了进来,宛若一座牢笼一样将她全身的精气血统统凝固化作了一个活死人,她的手足思维固然动弹不得,那股纯阳内力与雷电之力也同样无法再有任何动作。

    “送到药庐去”

    上官丹凤吐声说话,狐狸眼这才发现远处模模糊糊站着一个人影,虽然看不分明,但那轮廓更重要的是那股寒似冰雪锐如利剑的感觉就那么直戳戳的顶在自己的心头,根本不必用眼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是……是……”

    虽然年纪比对方大,按求瑕宫的规矩自己是对方的师姐,但狐狸眼从来没认真的将她看成过自己的师妹,甚至于没有将她看成过是一个人。乍见之下心头的寒意竟然一瞬间超过了对这个寻参小师妹的担心,几乎是本能的抱起了地上的人,连雨具都忘了拿的冲着药庐的方向就跑去了。

    东方未明暗中咬牙,一拔足就要跟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他到底信不信命也必须先将这个傻女毙了再说。

    刚要起步之间,腿上足三里穴突然一凉,一股剑意似针灸般扎进了自己穴道。虽然转瞬间那股单单的剑气已经被自己运功逼出,但迈出的脚步却已经一个趔趄。这是谁干的不问可知,东方未明转头怒目而视,对方却似乎不以他的怒火为意。

    “你不是要娶我为妻吗?现在就去跟我爹娘提亲,今晚我们就成婚,明天就下山一会剑圣”。.。

697 下山

    697下山

    药庐草堂之中,张鹿姬讶异的看着直接闯门而入的人,但她此刻也没工夫去管其他,来人怀中横抱着的正是她早上才刚刚送出门去的寻参

    此时的寻参面红如血好像随时都会滴出来,四肢末端不停的颤抖,瞳孔已经放大,嘴唇全成紫色,此是受了强力内伤催逼经脉之兆。且脖颈间天突穴上又不停抽搐,头侧太阳穴则隐约有黑气冒出,这又是中了剧毒之兆。如果换成常人的话,此二兆有其一已经十有**是立毙当场,但她此刻竟然还能一息尚存,当真是奇事一桩。

    伤情不明,特别是似有真气膨胀之状,张鹿姬也不敢直接喂她以护心丹掉气,直接指挥着狐狸眼将寻参放在床上,手中金针飞出刺入病人的寸关尺之间,以悬丝诊脉之法断其病势。

    以张鹿姬的阅历,二十年前已经看遍天下疑难杂症,特别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功造成的伤势毒患更是早已经看得惯了,但如今寻参这情况却依旧让她暗暗惊心。

    以医理诊断而言,她应该是在风雨中遭遇了雷击之劫,是以身体内经脉会有收缩抽搐之状。但倘若当真是天雷轰杀,也当是以接引天气的头顶之阳之处方会与阴雷呼应,却如何会一击会劈在手背之上?假若说是手握铁剑之物高举或可造成类似之状,但雷击之处也该在掌心而非手背此疑点一也。

    太阳穴、天突穴的异状分明就是中了极为厉害的毒物才会有的征兆,可纵然是以自己的医术也看不出来她的体内哪里有中毒的症状,没有爆发也没有潜伏,如果勉强说来的话,这些症状似乎与那奇怪的雷电之力有关。此疑点二也。

    再有就是寻参体内还有一股少林派内力,修为纯正。应该是为了救护她一口元气而注入其中,但依常理的话这股内力该在刺激经脉完成气息循环之后便消散,如今却恒而不化更隐约成与那莫名雷电之力对峙之状。此态为何如此奇怪,此疑点三也。

    最后还有任督二脉那十几处的穴道中剑气封穴,几乎将她封成了一个活死人。这当时圣灵剑法的剑十九无疑,而看此招数如此举重若轻者,虽然剑十九在求瑕宫中也有数人能够施展,但到这种程度的应该只有丹凤那个孩子一人。

    如此一来,整个过程就大概理出来了。张鹿姬收回金针,仔细思索推敲着这整个过程。

    寻参当是风雨之中不知何等情况下被奇异的轰雷击中濒死,然后现在烟霞顶上唯一能有此纯阳内力的青晨曦以内力相助,却在瞬间被寻参体内的奇异电力击退,同时他的内力也因此而截断在寻参体内。再然后这内力便与那雷电相互争持,造成心脉不堪负担随时将碎的状态,而上官丹凤则及时的以剑十九封印住了她的全身,这才保得一息尚存。这丫头这身经历,不说绝后却也当真空前了

    事情理出头绪,张鹿姬反而没之前的焦急了。稳稳的坐定在了座位之上,伸手取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受到她动作与情绪的感染,旁边的狐狸眼只道这位神医已经胸有成竹,心头这口气这才松了下来。这心神一松,突然只觉得周身一阵酸痛,被雨淋得湿透还在其次,完全是因为太过紧张而让全身肌肉紧绷的结果。

    “你刚才是走进了上官丫头的剑域,被她吓到了吧?”

    张鹿姬此时方有闲情转头一看,见小丫头浑身颤抖,稍微一想已知其端。说话间取过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蓝色黄豆大小的丹药何着一杯新茶递了过去。狐狸眼道谢之后接过,服用之后便觉头晕脑沉,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这惊恐紧张伤身之症,最忌火上浇油,导致造成永久性的创伤。治法其实无需多加其他药物针石,只要能好好睡上一觉,自然放松,便是最好的治疗了。

    将狐狸眼放到另一处的床铺之上,张鹿姬借机整理思路已经想出了头绪。

    这丫头本身并无半点内力,这分少林功力与这分雷电怪力虽然霸道争乱,却已经隐隐约约与她的周身气息有了相融的极限。此时就算是有再强的内力高手愿意为之疏导,将这些“外物”一举逐出的话,她本身的气脉也会大受损伤,就算不因此变成彻底的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势必也疾病缠身,病恹恹一辈子,与自己所预算的“奇迹之人”那就相差万里之去了。

    那么,既然不能驱逐出来,是否又可以融合进去呢?

    张鹿姬给狐狸眼脱去了一身湿衣,又给她擦净了身子,盖上一床辈子。手中在这里动作,脑子却是转着另外一边的人。

    既然这分少林内力与那雷电之力能与寻参的气息部分融合,那么就意味着从基础上而言,这三者便有真正融合的基础。假若真的成功的话,那么寻参便可凭添数年内力,更加身具雷电奇功,这便反而是变害为益了。

    诊断方针已定,张鹿姬做回椅中又开始细思具体的步骤,不多时已经有了主意。

    打开壁中秘柜,张鹿姬取出深藏其中的的一个包裹,打开来仔细捡取出了数十枚长短不一的金针与大小的刀匕,又取出几个瓶盒打开来,挑出几味不同色味的膏药调配在了一起。

    女神医走到里间,同样将寻参衣服褪去——就这片刻的功夫,她的湿删竟然已经被那股诡异的电力全数蒸干,仅仅是余威波及已经如此彪悍,倘若功成,此女的体质之奇最起码可抵二十年苦修之功。

    用针尖挑起了盒中配好的药膏,又在盒边平匀,毫无颤抖一针落下,正入病人额头印堂三寸之深。同时剑十九的封印之力也被解去,内力与雷电再度争斗,寻参面色顿时愈发通红,整个人都好像被放入了蒸笼一般。

    丝毫不为眼前所见而动,张鹿姬双手运针入飞,或近扎,或远飞,或细细针灸,或一针到底。正是她结合前人十数种针法秘技融合进医学针灸之中,自创出来敢夸独步武林的“九天玄女针”。事到如此进退都是死路,不若赌上一铺,且看这丫头那底蕴雄厚异常的血液能否承受着九天悍雷之力,且看自己的医术针法是否到家,能够无常手中要人,逆写判官生死簿

    药庐草堂之中生死一线之间,而求瑕宫后殿家室之内,求瑕宫主上官霓此时更是被惊得三魂离体七魄不附,几疑自己是在梦中。

    “凤儿,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被惊讶吓倒的不止是奶奶一人,妈妈上官萍更是如同见鬼一样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看上这个人了,我要嫁给他。今晚就成亲”

    上官丹凤就那么持着脚披着发的站在一众长辈之前。若是换成其他女子的话,这般妆容恐怕难脱邋遢之嫌,但这位上官丹凤却偏偏是散而不乱,往那一站便似超凡出尘的冰山仙子,令人几乎不敢直视,只生得出自惭之心。

    “胡闹”上官霓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看上‘这个人’了?‘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真是问住上官丹凤了,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那个男人,直接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霓、上官萍一听孙女(女儿)这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想要嫁人,这一气当真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咳,在下青晨曦。”

    东方未明也觉得有些尴尬,这位大小姐武功高则高矣,却几乎是不通人情世故,走路只会走直线。自己固然是要借她的剑为己所用,但如此太过简单直接的个性某种程度上反令自己也困扰啊。

    “东方未明”上官萍怒喝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戟指几乎到了那男人的鼻子上:“你这个奸贼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骗了我的女儿,你骗得过她,须骗我不过”

    “哼,还能是什么手段?左右不过是用什么的神奇剑法一类诱这傻丫头上钩而已。”

    一时震惊过了,转念间上官霓已经猜出了其中关窍,冷哼一声,双目如同冷剑般盯住了那个奸猾小子,杀念大露毫无隐藏之意。

    “哦,青晨曦。”上官丹凤点了点头,回头直目自己的祖母,上官霓只觉自己周身剑气一滞,竟然浑不成形杀意溃散。这时才知这孙女的剑艺已达自己远不能望其项背的地步,仅仅是对视之间,自己的一身剑气已经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倘若不是孙女而是敌人的话,就算是一百个自己围观,也伤不到她一根头发

    “这,这莫非就是剑二十二?”

    三分震惊七分疑惑,随即一瞬转醒,剑二十一以下的诸式自己都曾见过,而这堂皇其上而又与自己所练继承一脉的感觉,当是那传说中圣灵剑法的最高境界,以六边而接连天地足以令万剑低首的剑二十二

    “正是剑二十二”事情到了这步多少有些脱出预算之外,东方未明此时并不想与这位求瑕宫主彻底闹翻,是以上前一步调控着局面。

    “魏王武坟中在下与丹凤小姐以武相交一见倾心,我也知道此事太过突然,本打算缓缓告知众位前辈,但丹凤小姐纯洁无虑却没我这等俗人那么瞻前顾后,这才惊吓了诸位前辈。婚姻之事并非儿戏,东方未明也不敢空口求亲。曾闻恩师言道剑圣与求瑕宫乃是不解死结,此人与我那恩师之死也有莫大关系,在下愿取来剑圣人头,以为求亲之物”

    剑圣

    这个名字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寂静,两代上官女人相互望了望,尴尬无奈尽皆有之。这剑圣在还不是“剑圣”的时候就已经搞得求瑕宫上下不宁,骗走了当时宫中的第一美女,偷学了圣灵剑法,而后又拒绝依规矩将他的女儿送上求瑕宫,更重创了求瑕宫排除的杀手。然后这几十年间,他的剑法越来越高,一式简单的剑十二已经演化为霸王剑法,求瑕宫上下竟然无一人能是其敌。甚至于求瑕宫与风云会那种下三滥的东西结怨而无法铲除也是因为这人从中作梗的关系,若要将现在江湖人与求瑕宫的关系列一个表,排在仇恨版第一位的绝对就是这位剑圣

    “你如果真能取来剑圣人头,我们便认可了这门亲事又如何?”

    上官萍冷冷一笑,剑圣何等武功,这东方未明又有多少斤两,这其间轻重她又怎么会看不明白。是以听得对方大言不惭便脱口说出了这句话来,上官霓想要阻拦已经晚了一步。

    “我与他同去”

    理所当然的,上官丹凤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屋中两位上官长辈都是张口结舌,上官霓待要再细问间,上官丹凤已经对这毫无营养的对话感到厌倦了。

    “今晚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下山,不来辞行了”

    更无二话,上官大小姐拉起准夫婿的的手就往外走,后面两人伸出手来想说什么,却终于是自知言语无力,只能彼此望了一眼,再图他计了。

    这一夜无事——虽然上官丹凤是摆出了一副“你今晚想和我洞房也没关系“的态度,但这反而让东方未明觉得诡异,又担心那个寻参的事情,这一晚除了去那草堂外探了两回只得到一个“手术中”的估测之外,倒也真的无事。甚至连上官霓等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另有诡计都未发难,一切太过太平反而越发令东方未明觉得有山雨欲来之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小心应对。

    第二天清早,简单收拾了两个包袱的上官丹凤与东方未明都已经来到山门之处,正要下山间突然身后一阵轻轻步履之声。虽是轻盈却是快捷,眨眼间已经赶到了两人身后。

    “凤丫头要下山啊,姑姑拜托你一件事”来者自然是张鹿姬,身旁牵着的是昨天还几死几生,此刻却看上去红光满面的寻参。

    “姑姑请说。”纵使是对奶奶和妈妈都没有一个“请”字,这上官家姐妹似乎对张鹿姬别样不同。

    “我这病人有些毛病,不适宜在山上静养,你下山的话就带她到出走走,沿途需要的调理和药物我都放在包袱中了。”

    张鹿姬说着递过来一个白布包袱,也将寻参的手放在了上官丹凤手中。东方未明再见寻参,此女现在气色大佳浑然不见半点死态不说,甚至连眼中阴霾都又少了几分,呼吸平静眼光透亮,已经几乎与常人无异。惊叹之余不由更是咬牙启齿,雷蛛都轰她不死,当真是命大。但这次张鹿姬千虑一失的将她送到自己手中,这趟行程来返千里迢迢,自己有的是机会再尽未了之事。想到此处,当上官丹凤点头答应时他也并未阻拦。

    一切交代妥当,张鹿姬转头回了药庐,东方未明想了想对二人言道。

    “剑圣藏身之地极为隐秘,我有一个朋友知道信息,他住在西宁城外点幽小筑之中,我们就先去拜访他把。”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西宁城外鸟语声声香飘阵阵,正是踏青观花的好时节。城南三十里有一处点幽小筑格调优雅,筑主人浮云生风趣好客做得一手好鱼脍弹得一手好琵琶,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

    这一日,点幽小筑外行来了一队车驾,鸣锣开道,旌旗招展,前呼后拥好不威风。乍一看好似哪家大官出行,仔细一瞧却是不伦不类。

    十三声鸣锣开道,大小文武官吏并军民人等齐回避,原该是京城一品大员,皇亲王爷的声威,却又见左右并立的不是对应的旌旗仪仗,持旗的不是满脸横肉腰悬刀剑的壮汉,便是阴森森目露凶光的恶人,全没有一丝王家府邸的贵气,尽是黑道气焰嚣张。车队前更有貌似戏台上黑白无常的两人,脚踏高跷手甩长袖,两条鲜红的舌头吐得老长,越发让这队伍阴森诡异,好似地狱走来的鬼王车驾一般。

    三辆一模一样的豪阔大车,每车皆是八匹纯黑骏马所驾,车身宽敞的足以将拉车队的马全都塞进去,远看去宛若会动的房屋一般。漆金饰银镶珠嵌宝的豪华本应让观者心生羡慕或是惊叹,但在那些凶恶仆从的簇拥之下此时只显得恐怖难言,躲避唯恐不及。

    行人可以避,点幽小筑却是避不了,浮云生早就得到消息,情知这是一位容不得拒绝的恶客,也只能早早站在门外恭迎大驾了。

    车至筑前,骏马停步,一个孩童高矮面绘猴戏脸谱的报马猴不知从何处跃出,高声宣喝。

    “闻杭州人士浮云生善鱼脍,能奏乐。王爷亲躬,令浮云生献脍献乐——”

    来了来了,鬼王爷终于来了。浮云生心中暗叹,知道自己那点虚名迟早会招惹上这场大劫难。心念叹息,脸上还只能维持着惶恐恭敬之色。

    “王爷亲临寒舍,浮云生不胜惶恐。微末小技难得入您法眼,听闻旨意,浮云生敢不从命。”。.。

698 鬼王爷

    698鬼王爷

    西宁城外点幽小筑,一队似鬼样又似官样,最后只好称为四不象的队伍浩浩荡荡来至筑外。这般奇异的打扮若是哪个朝中官员自己抹黑,只怕早被治个有失官体,亵渎朝廷,拖出去一刀砍头指不定还得连累全家。所以也唯有武林中人胆大妄为,这才干得出这样不要命的勾当。

    江湖中怪癖异好者颇多,而就算在这其中这位鬼王爷也算是翘楚之辈了。没人知道他的基地,也没人见过他的模样,来无影去无踪,前一日还在辽东出现,下一刻却已经又至江南。其手下收罗了大批亡命高手,倘若能调集谷月轩、虚真、天剑绝刀等人,当会发现这个行伍之中不乏眼熟之人。

    自己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闲人,如何违逆得这般凶徒。垂头低首敛眉如奴才状,浮云生转身就要回去洗手做鱼汤,排首队伍中突然蹿出一个胖大和尚,肚大如寺庙里的弥勒佛身形却是飘忽如燕,一跃间已经挡在了点幽筑主之前,扫帚眉轻蔑一扫,示意眼前人回头再看。

    浮云生不明所以回头一看,却见三辆马车上跑下来三个少女,年纪十二三,衣着相貌皆是一模一样,乍一眼还让人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睛。三胞胎的少女手中各持家生,动作统一的好像经过无数次的排练,片刻间已经搭起了三套锅灶,随即各退两步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再无动作,其间更无一句言语。

    鱼在砧板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浮云生硬头皮来到呈品字形的三处灶台之中,眼见刀案锅铲无不是自己平日里惯用的尺寸,稍一掂量竟是连分量都丝毫不差,若非色泽俱新,真要让他怀疑这是从自个后厨刚刚搬出来的。

    只是些许微末小事,鬼王爷的手下连这些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备得整整齐齐,可见其不但财力人力雄厚惊人,做事更是细致入微断然不留丝毫破绽。

    胖大和尚伸出三个指头在浮云生面前划了划唤回他的心神,后者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让他一齐做三份的意思。

    久闻鬼王爷行事谨慎,每每出行皆备多名影子替身,这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中想必其二都是做惑人耳目只用。但做到这个地步,连仆从都找来三胞胎从小训练,吃个鱼也是一式三份,看来这个鬼王爷虽然威风八面,实际每日提心吊胆,想来是与“闲”字这辈子都无缘了。

    心中暗讽,浮云生已经站定台前,车队后又有人送上银盆所盛活鱼十数尾,全是千金难求一条的金丝红鲫鱼,另外所有配料亦无一不是极品中的极品。

    若是之前见到此等上品材质,性好庖厨的浮云生定然是且喜且惊,但有了之前的所遇,再见之下只觉得理所当然。当下再无杂念,挑出三条大小适中者宰杀烹任,不多时鱼香四溢,三碗浮生鲫鱼羹已经做成盛在银碗之中。

    旁边垂手多时的三个少女每人端走一碗送进车间,又有一个童子送上梧桐琵琶一面,显然鬼王爷是要一边喝羹一边赏乐了。

    “这个……不是在下不识抬举推辞王爷神物,只是浮云生之乐只求休闲人世不求传唱千古,所以必得自己惯用琵琶才好。还请王爷稍待片刻,在下去去便回。”

    浮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硬起头皮照实直说。

    “你先试试再说”那胖大和尚一把抢过那琵琶塞进了浮云生的怀里,眼神语气好像看到了刚刚进城不知南北的乡下土包子。

    形式逼人强,浮云生也只得坐在自家门口的大石上勉强一试琴弦,抚指一弄却惊觉趁手之至,就好象家中那具自己用了三十年的旧物一般无二。又想起之前厨具无一不是专门定制,鬼王爷对自己可谓是了如指掌定然专门下过很深的功夫,那不就意味着……

    “大家快跑,陷阱被识破了”

    浮云生猛然跳了起来,口中大叫出声手中琵琶直朝其中一辆华车掷去。但他不谱武功,一个琴师一个庖厨能有多大手力?琵琶只砸在车前马匹身上,骏马体健,琵琶摔得粉碎,那马只是轻挪了一下脚步。

    “杭州人人士浮云生,阴谋不轨谋逆犯上,判——裂骨碎心之刑”

    刚才不知道躲在哪的报马猴这时候又蹿了出来,手捧黄榜高声宣读。这哪是王爷出巡,根本就是天子亲临,行为如此,灭他十族都轻的。

    “领旨啊”

    刚才那胖和尚狞声怪笑,一步迈前蒲扇大手重重击落,大力金刚掌拍在浮云生的后心。一声骨折闷哼一声低垂惨叫,浮云生口喷鲜血背心凹陷的摔倒尘埃,怒目圆睁死不瞑目,果然是裂骨碎心

    “浮居士”

    “**,识破就识破,大伙跟这奸贼拼了”

    见被识破机关,点幽小筑中数声悲呼怒吼,十几条黑影急射而出兵刃反射阳光化为点点杀气。当先一名刺客双手挥舞,手中暗器如暴雨梨花急射最先一辆车驾。华丽的车帘被射得千穿百孔,里面传出几声男女惨叫,胖和尚等人却是神色不变,显然这不是真正鬼王爷的座驾。

    “杭州人士沈磨石,率匪行刺,渎王爷之威,判——一刀斩首之刑”

    报马猴一个后滚翻跃上车顶,手中黄榜再开犹如阎王下帖。

    “哈哈哈哈,老夫大好人头在此,哪个不想要命的尽管来取”

    沈磨石手中暗器不断,虽是贴身而战竟然威力不减分毫,挥手间三个持刀凶徒满脸金针的滚倒在地。

    “领旨啊”

    第二声领旨声响起,这次却是两人齐喝。一个金面人持棍当头一棒,全然不顾胸口空门大露。沈磨石见得破绽三枚钢标分打他身前三大要穴,钢标及体却发出金铁之声,对方竟然练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

    生死之斗,一招错失已经太多,金面人化劈为缠长棍一横已经压住了沈磨石双臂,身后又是一个金面人跃身而出,沉臂挥刀一斩。可怜沈磨石双手被缠动弹不得,竟然眼睁睁看一刀斩来,灰白的头颅伴着一腔热血飞上了半空。

    “沈老爷子”

    刺客中一个黑铁汉子悲呼一声,手中黑铁长枪横扫千军荡开身边数敌,合身猛跃浑铁枪长指第二辆马车

    “襄阳人士华雄,持武犯上,罪无可赦,判——刀剑穿体,粉身碎骨之刑”

    报马猴翻身腾越,从车顶远远跳到旁边假山之上,宣榜之际犹不忘抓耳挠腮,入形入格,尽显猴态。

    刀剑穿体华雄早有觉悟,尽卖破绽于背,身后两人一刀一剑毫不费力贯穿了他的心肺。豁出一死,华雄运起霸王心法,尽化生命只做一击,只求与车中人同归于尽

    霸王枪法彪悍绝伦,枪风所至沙尘飞扬,拉车的八匹骏马为这股霸气所震慑,竟然不由自主全都跪倒在地。华雄飞身刺进车内,雄浑一枪犹如火龙炮一般竟将诺大马车炸得四分五裂。

    众刺客惊见这一幕,既盼华雄一击命中诛灭罪首,又惊这一枪之威竟然如此惊天动地,华雄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想不到霸王枪竟然凶猛如此。

    一叹未歇,却见漫天残肢飞舞,华雄的尸骸竟然随着爆炸开的车厢飞得到处都是周围人只觉热浪扑面,脚下震荡。霸王枪威力再猛再玉石俱焚也没道理将施枪者炸到这种程度,刺客中脑筋转得快的人已经反应过来,那是第二辆华车中藏了大量的炸药,一旦引爆登车刺客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脱不得

    此刻郑王爷车驾中那数十高手已经纷纷拔刀在手与众人战成一团。对方人数虽多,但此行正道诸刺客皆是一方高手,其势正在伯仲之间。然而一而再再而三,探马猴黄榜所宣死法无不应验,虽然明知不是那么回事,可众刺客心中还是生出一股寒意,这胆气一丧,败势顿显。两名丐帮青年高手当先被对方乱刀砍死,其余人等武功高的尚可勉强支撑,稍逊一些的不免岌岌可危。

    养得起这许多的高手,当然不能是成天喂白菜就行。光看这车驾排场,这万金难求一匹的骏马,这几乎是用金玉堆砌而成的马车,便可知道这位鬼王爷到底多有钱。而能这般有钱的人,也断然不会是等闲富翁之辈。

    郑九五,人称鬼王爷。他不是真的王爷,却摆王爷车驾,逾制如此没人告得动他,只因为他靠上了权势熏天的严嵩父子,因为他有钱。郑九五,他点滴武功没有,却调得动无数武林高手听他使唤,还是因为他有钱。郑九五到底有多少钱,没人知道,江湖中人只知道他钱多得用不完,蜡烛拿来当柴烧,绸缎扯作擦桌布不过等闲事而已。有传闻他得了明初沈万三的聚宝盆,有点石成金之能,所以送了个外号叫扶掌金银郑王爷。但有识之士却知道,眼前人之所以腾达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沈万三的聚宝盆,如果非要说有,他的聚宝盆就是倭寇外勾倭寇内结贪官就是他扶掌金银的奥秘。

    倭寇为祸之烈,沿海诸省莫不深受其害,郑九五通倭卖国,武林无论侠义道还是绿林道无不杀之而后快。他自己也知道所作所为犯了众怒,是以收买了大批见钱眼开的武林败类充作护卫,无论白天黑夜都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更为了防备种种不知何时而来的刺杀,其行为举止也变得愈发诡异难测,出行家居无不用尽心思,织罗出无数假象替身。而他收罗的少林弃徒无戒,黑风寨黑白无常,刀剑门叛徒聂无双等江湖败类,恶则恶矣,个个都委实有一身惊人艺业——若是寻常市井无赖原也不足以买来做保命之用。正道众人便是因为自讨硬攻不下这才说服浮云生以鱼乐为饵布下陷阱伏击,现在被逼现身,处于劣势原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狗屁侠义道高手?你们都是吃素的吗,拿出一点力气来啊”胖和尚无戒胖大身形在人群中进退犹如鬼魅,一百零八颗铁念珠挥动起来时若重斧大锤时若点穴锥短鞭,刚柔并济了得非常。更兼这厮奸诈无比,虽然一身顶好武功却惯好欺软怕硬,每每绕开高手正面交战,专门挑着他人被缠斗时从身后猛下杀手,不多时已经连杀数人,更口吐狂言嘲弄不已。

    眼看身边人越来越少,生离此地已经成了奢望,如今只能期盼击杀郑九五这奸贼,拼个同归于尽吧

    众刺客中又有一人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金钩银鞭丹山张大侠猛一狠心,牙齿用力猛的咬断了半截舌头,剧痛之下全身内力回流丹田复又爆发冲向全身经脉,功力顿时提升一倍不止。这天魔解体**虽然带了一个“魔”字,但其本身倒是伤的自己,拼死一击的勇烈便有,却未见什么阴损歹毒之处,是以江湖中人学有所成的实在不属少数,也无分正邪。如今张烈风豁出一死不存半点生还之心,无计这运起此功之后便算得生也将自损二十年阳寿的后果,银鞭狠挥劲风四扬。挡他的两个五虎断刀的高手难挡其锐,不由连让数步让出一道缝隙来。张烈风更不迟疑,穿身而出,却非趁机逃遁,而是挥钩朝着那最后第三辆华车扑了过去。

    “咯咯咯……”

    “咕咕咕……”

    两阵晦涩干枯的怪笑声响起,一直站着好像两个木偶一般的黑白无常终于动了起来,从另个侧面也证明,这第三辆华车果然是郑九五真身所在。

    “何等妖物挡道?给我死来”

    魔功之下张烈风双眼通红,左手银鞭右手金钩一式平沙落雁同时分袭两人。以他此时的功力,这一钩之下便是合抱之木也该分为两段,一鞭之下便是卧虎顽石也会被打得四分五裂,区区凡身**决难抵挡。按理该是如此,可鞭钩落定之处,金钩却好像斩在了钢铁之上分毫不动,银鞭却似抽在了败絮之上毫不受力,这一刚一柔竟是压根没挠到对方痒处。

    不死神功?

    纵然魔功在体,张烈风仍为眼前所遇醒了三分。这二人形貌诡异也还罢了,这身武功却是非同小可。

    不死神功乃是道门神功,上下共分九层,外练肌肉内养元气,纳气炼丹培就一口不死真气。神功有成者浑身坚若金刚韧若棉絮,浑成金刚不坏之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是可以媲美佛门金钟罩的上乘护体神功。只是此功修炼不易,自从百年前不死道人寿尽圆寂之后,江湖上仅剩他的再传弟子黑白双煞善于此功。数年前听闻那黑风寨的黑白双煞已经被月华神龙谷大侠捉拿正法,如今看来竟是不知被使了怎样的神通,不但活了下来竟然还转到了郑九五的麾下。

    “咯咯咯……”

    “咕咕咕……”

    两个黑白无常诡笑声不断,忽的身影交错重叠,一时白无常在左手位,一时又黑无常在左手位,黑白变幻不定之间四条长袖已经如夺命长索半卷了过来。一条卷住了金钩一条卷住了银鞭,张烈风猛然较力欲使一招旋风式破开敌人纠缠,却突然脚下一绑,已是失了平衡使不出力来。

    原来黑白双煞固然练得一身几近不死之身,兄弟二人同吃同睡四五十年更已经心意相通,练成了一套二人合一的幻影阵法。黑白两条人影刚才那么晃过来晃过去决非晃着好玩,其中自有一套惑人心志的伎俩暗含藏其中,张烈风之前便是不知不觉间被夺了心志,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四条长袖和两条红舌、两顶高帽之上,连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被两条据魂索套住了脚脖子都不自知。待到他惊觉之时已经晚了

    “咯咯咯……”

    “咕咕咕……”

    第三次诡异笑声再起,黑白无常拘魂索左右一扯,一声惨叫声中血花崩现,一条汉子竟然就那么被从腿跨处生生撕成了两半。其惨状直慑人心肺。

    众刺客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再被此一吓顿时势态更颓,当时就有两人腿脚一软瘫在了地上,本来以为自己也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胆大无畏之辈,此时才知道杀人和被人杀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兵刃落地尿湿裤裆呜咽求饶之状当真可怜可笑,谁说武林中人就个个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汉来着?人有千万种,武林中人当然也有千万种,有沈老爷子、张烈风这等勇不畏死的义士,自然也会有胆怯怕死之徒,平时顺风顺水看不出来,一到生死关头方见高下。

    就在这个当口间,三匹马蹄声响急响突起地从远至近而来,战团中两边人等有余力的都不由往声响方向望去,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什么人?找死吗?”

    之前那个持棍的金漆罗汉猛的跳出身来正要一棍将来人打杀,却突见这马上端坐着的是一个白衣如雪青丝如墨的貌美女子,那双赤luo的双足莹白如玉晃得人眼都花了,心神一荡之间手中长棍改打人而为打马……。.。

699 军道杀拳(上)

    699军道杀拳(上)

    佛说“四大皆空。”,金罗汉说“放屁”

    八岁起因家贫入寺当了和尚,从低等等小沙弥做起,一步步的熬到了罗汉堂金身罗汉的地位,说来可谓不易。但人性这种东西实在不能一言以概之,金罗汉吃斋念佛清规戒律了二十年,却在入选十八罗汉的当天叛出少林,从此奸yin掳掠烧杀偷抢无所不为,只好像那二十年清修的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没人说得清这到底是为什么,但这一切就是那样的发生了。之后仗着一身铁布衫的硬功与一手精纯的伏魔棍法,金罗汉弃了自己的本名与法名,只称着这个“诨名”行走江湖。打家劫舍也还罢了,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昔日的和尚竟然好色如命,且吃鸡蛋不分黄白,曾有一段时间搅得大江南北鸡飞狗跳很是做出了几件大案。少林寺戒律院、达摩院几乎是倾巢而出追杀这个师门败类,最近几年已经听不到他的音讯,江湖中人多只道他已经恶贯满盈被少林清理了门户,没想到他竟然投了鬼王爷的门下以求托庇。

    “姑娘小心”

    眼看那色中饿鬼朝着一个美若冰仙的女子扑了过去,刺客中竟然还有怜香惜玉者这当口还不忘示警一句,只可惜他自己此时正在无戒与另一个拳法高手恶斗,只是说了这句话的缝隙精神微分已经被两个对手连连进手剑势微乱,自顾不暇也没能力去英雄救美了。

    金罗汉更无任何阻挠,低身棍扫一式乌龙搅海便往马腿打去,正是射人先射马之策。余光所及处却见那个马上女子右手伸出春葱般的食指轻轻一划,那动作像是捻针又像是拈花,不由心头好笑,这女人果然就是女人

    嘴角之笑还未收敛,却奇怪那马匹怎么突然开始倒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对,不是马在倒行,而是自己在倒行马蹄之下那没头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几乎只是莫名其妙间金罗汉的的头颅已经高高飞了起来,交战双方都是大吃一惊,不由一齐收刀回返,战火顿时一熄。

    金罗汉单以武艺而论,只能勉强排进一流,与谷月轩、无戒等相比尚逊了一筹,称不得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但他天生神力,一条镔铁棍重达八十二斤,使将开来当真如疯佛降世,群魔辟易。更兼一身铁布衫的外门功夫已经登峰造极,刀剑难伤。金罗汉曾经与人赌斗,将头枕于刀木桩之上任人以大刀铁斧乱劈狠砍其颈间,一柱香的时分,砍的人都已经砍得手软了,他却拍拍脖子站起来讥笑对方。正是经此赌斗,金身不坏铁罗汉之名这才一时名动江湖,铁布衫的名头甚至也超过了那不知所谓的金钟罩。可想而知无论敌我对此人的横练功夫都是有着相当的评价,如今竟然被人莫名其妙的下了脑袋,两边人心头的震撼可想而知。

    “是霸王剑法你,你怎会我师门的绝技?”

    刚才那个曾出言警示的剑客此刻先惊后喜续又再惊,虽然无戒等人已经退在了一旁,但他心中的异样情绪却是十倍于前。

    说出这样的话来,此人自然便是剑圣霸王剑法的唯一传人,傲剑山庄的少庄主傅剑寒了。两年前他曾被青奋的赤地刀剑重创几乎死去,虽然是误会一场但逍遥子总觉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是以不但与神医、玄冥子等人悉心调理好了他的伤势,更对他的武学方面多加提点,今日的傅剑寒的武功更胜于前自不在话下。

    但毕竟这一耽搁就是两三年,这数年间其他同龄人都没闲着,论江湖上的声望与阅历已经比自己大大迈出去了一步。昔日齐名的四侠少,谷月轩借着天龙教之事扶摇直上不必多说,近年来丐帮的萧遥为灾民南北奔走,功在天下,其声望不但仅止于武林更遍及民间,更不是自己可以望其项背。虚真出家人不重虚名,可自己却背负着振兴傲剑山庄的重担,容不得自己半点懈怠。傲剑山庄地近西北,这次刺杀奸贼郑九五乃是打响傲剑山庄重出江湖第一声的绝好机会,谁曾想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刺杀不成反而自限死局。

    但生死那是一回事,眼前所见却又是另一回事。剑圣师尊曾明言自己是他唯一的弟子,可眼前那冰仙女子以指代剑斩断金罗汉首级的一招分明就是霸王剑法的路数

    听得傅剑寒这一声惊叫,无戒、黑白双煞等人也都是一惊,剑圣老不死的岂是好惹的?但转念又一想,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连傅剑寒都杠上了,便再多杀他一个两个的弟子也没什么更大不了的了。既然知道了来人的底细,虽然靠山够硬但鬼众们也没什么好怕的,纷纷各抄刀兵分前后朝敌人杀了过去。

    “你是剑圣的徒弟?剑圣何在?”

    上官丹凤此行的目的便在剑圣一人身上,听得对面人自报家门,眼睛一亮驱马便要过去。

    “咯咯咯……”

    “咕咕咕……”

    诡笑声中,黑白无常形若鬼魂,连轻功都似鬼非人,飘忽忽已经来到上官丹凤马前,围着那匹白马犹如转轮一般的急转不停,正是之前击杀张烈风的故伎重施。

    “找死”

    轻轻的话语伴随着冷冷的怒气吐出上官丹凤之口。之前为了骑马而刻意收束的剑气,此刻目的地已到更有不识进退之人拦路,周身剑意宛如塌坝的激流一般倾泻而出。那白马惊叫了一声双足失蹄跪落在地,马上人如仙子般轻飘飘落地,两道无形剑气却似长戟重矛一般刺向了两个找死鬼。

    就算不论长官丹凤剑修至此早已经不会为区区幻术所迷惑,仅仅以求瑕宫的明玉诀心法也极有清目定神之功,黑白双煞的这套功法对她使来却是自撞铁板了。

    黑白无常哪里料得到自己等几十年不曾失手的绝技竟然毫无作用,大惊之下各自胸口已经中剑。无形剑气催山裂石势不可挡,不及伤敌连忙运起不死神功护身,周身顿时变成了一团柔韧至极的棉体。本只道能尽卸剑气,孰料剑气凝固无比卸无可卸,两个无常鬼脚下高跷一齐震断,口中两口鲜血喷出倒是将那两条假红舌头染得更真实了。

    “哦,有趣”

    一剑未能毙敌,上官丹凤反倒是对两人的这身护体神功起了兴趣。自己的剑十二及身竟然还能及时化去五成以上的劲道。数年前曾与少林寺金钟罩一战,同为护体神功却与眼前者一刚一柔,饶有趣味。

    “再接这剑试试。”

    女子言辞间竟然好像将两个一流的高手当成了练剑的草人木靶,黑白双煞却没功夫去气愤,一招便即重伤,事至如此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这个女人的剑术简直凌厉得匪夷所思,现在已经不是杀敌之时,能求保命已经是万幸了

    二鬼四袖一抖,两股黑烟两股白烟一起喷了出来,内藏霹雳子相互摩擦之下更是炸得数丈之内尽是硝烟。这非是寻常毒烟,内中藏了至伤、至死、昏睡,碍视等多种药物作用,便算是事先服过避毒之物甚至于传说中的百毒不侵之体,也难免被其中蕴藏的石灰、辣椒末等物坑了眼鼻,虽然有些下三滥的嫌疑,但正是脱身的至宝。

    法宝一放黑白无常转身就跑,孰料一口气还未运到足上经脉,后心至阳穴处又已是剑锋袭来。这一剑又不同于之前,没有了那雄浑霸道的“重势”,却将一个“锐”字发挥到了极致,自己的不死神功好像是牛皮遇上了钻头,眨眼间已经被“钻”开了护体真气,背心经脉顿时剧痛如裂。

    号称不败不死的不死神功被破得如此干脆,黑白双煞已经连惊的余地都没有了,不约而同运起最后保命之招。只见半空一阵宛如蝴蝶翻飞的黑白碎衣乱舞中,两个侏儒般的男子跳了出来,不约而同一齐袭向了来者第二骑的马上女子。

    黑白无常以断脉之法自废十年功力卸走了已经“钻”入奇经八脉的剑气,但同时也是即伤且残,对方只要寻常再发一剑兄弟俩便定无幸理。是以都料算对方三骑同来定是同伙,只要能擒住一人以作人质,或还有周旋的希望。至于人选不必多思,剩下两人中第三骑上那男子光看双眼之神光便知道就算兄弟俩神完气足与他顶多也只是伯仲之间,但第二骑这女子虽然气血健旺精神十足,但眼内乏光乃是一个根本没有内功之人。

    “破军冲阵”

    虽然身无分毫内力,但那丫头胆气倒也不弱,人在马上双拳并出地朝自己哥俩打来。只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此人使得并非是任何一家的名拳神掌,反而是那明军行伍中军卒操练必学的军阵之拳这等低劣的拳术再配上那毫无内力的根基,就是让她打在身上怕反折了她的骨头。二鬼便是这等情形下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打向自己胸口的拳头不理不睬,四只侏儒手臂一齐抓向了寻参肩膀与肋下要害之处。。.。

700 军道杀拳(下)

    700军道杀拳(下)

    武林中的格斗之术与军阵中的格斗之术有着共同的起源,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着同样的目标。区别之处在于,军卒人多势众必然资质高低不齐,又今日这个入伍,明日那个退伍,三五年的兵已经可以自称一句老兵。可想而知,在这行伍之间训练的格斗之技,势必是简单易学,而又实用凌厉。几个月之间便要可以上阵杀人,这军道拳术,军道器术历经国家机器为后盾进行改良,绝对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但这个差还是好却是要分与什么比,武林中武功传承,往往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又苦练一二十载方才得出师门。这一高一低比较之间,挑选军阵中的高手与武林中的高手单打独斗,其胜负不问可知。是以军道拳用于万军相斗那是极好,用于武林争强却是一件惹人发笑的事情。

    但万事都有一个基础。军道拳简单直接,拳招总数不过十二,每招变化不过一式,甚至有的连一式都没有,可谓是简单到了极点,就算是下智之人也能在数天之间学会。是以军道拳彼此高下之间只讲究一个谁都胆更壮,谁都力更大,谁的速更快,其余统统都是废话。而武林中人惯练内力,无论力气、速度、眼力等等都远在寻常健卒之上,军道拳的简单直接便成了粗陋笨拙了。但……如果有一人,力道比武林中人更大,出手比武林中人更快,那么她手中的军道拳施展出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黑白双煞四只侏儒短臂朝着寻参身上要穴拿来,浑然不管对方那毫无内力的小拳头打在自己身上。本按理而言这样的拳脚打来只有自己折断的份,结果却是再一次出乎意料之外,打在胸口上的那好像不是人的拳头,而是攻城的木桩

    一个武林高手被上百军卒抬着的万斤攻城杵撞那么一下会有什么后果?两个侏儒高手以现身说法做了演示,伤了气门回气不及的不死神功只是勉强应了应景,两串爆豆一样的脆响之中,两个身体全身筋骨尽碎,死成了两团烂泥

    原来寻参体质特殊,血液中包含的力量百倍于常人,但这股力量沉沉绵绵一直在沉睡,是以她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之前屡遭奇劫奇遇,那雷蛛与一成的少林功力在她体内相斗相争,张鹿姬苦思驱逐无效,索性反其道而行之,用九天玄女针法配合药物刺激,让那血液中的庞大能量与电力、内功融合。说实话,这融合的效果最后到底会怎样张鹿姬自己心中也没底,只大概能猜得出虽然可以唤醒那沉睡的血脉之力,但寻参这辈子大概也是练不了内功了——毕竟雷电之力与青晨曦的少林内功终属于外力,如果要练的话也只好练同时与这二者同属的功法——不过那时也只有以保住她性命为先,其余内力不内力的也只好日后再说了。

    但血脉融合之事并非一时三刻可以了结,烟霞顶上有魏王武坟兵气干扰,暂时无法修炼内功而又因《洗髓经》敏锐异常的寻参不宜再滞留此地,是以张鹿姬将她交托给了下山在即的上官丹凤,有她的剑十九相助,这血脉融合之法当可进行的无惊无险。

    下山这半月以来,寻参遵照医嘱服药运动已将体内异劲融尽,果然如张鹿姬所料,虽然一日十二时辰之中的雷电之刻仍然会有全身酸麻胀痛的痛苦,但其余时候都已经与常人无二,更兼血脉觉醒之后竟成一股天生神力,牛刀小试已经可以举起千斤巨岩,与她那细小的手臂全然不称。这样的体格在上官丹凤看来也是令人称奇,试着教了她一套极为简单的大明军道拳与自己的剑法相抗,发觉寻参除去力大之外更兼耳聪目疾,简单的拳打脚踢已经快如闪电势如泰山,寻常武林人士若不用计恐怕难以与之匹敌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手中的军道拳是否最终能演化成能与自己圣灵剑法匹敌的一门绝技呢?上官丹凤对未来的寻参充满了期待。

    前事便是如此,话说东方未明眼见这再简单不过的一拳“破军冲阵”——其实就是直拳——之下,曾经绿林道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黑白双煞已经变成了两团血肉模糊之物,这固然是因为两人之前已经受了上官丹凤的两剑而成了强虏之末,但这一拳之威竟能媲美攻城巨锤,无需任何内力,单凭此神力已经万军辟易了。若异地处之,自己能以身法避开也就罢了,若避不开需要硬扛之时,以区区七的金钟罩功力恐怕也难以挡此一击。看来这个寻参的威胁性日益渐大,除灭她的时间看来不容再拖,就算上官丹凤对她起了兴趣存心庇护,自己也当以借刀杀人之法在这数日之间下手。

    黑白双煞在鬼王爷的队伍也算是顶级高手之列,结果竟然两个照面便被来人杀了,众人如何还敢再敌,呼啸一声众鬼车夫奋力抽着骏马,八马三十二蹄翻飞之下,那华车已经飞一般的疾驰而去。其余鬼众也都奋然发力猛攻数招逼开对手,一齐拔腿就逃,烟尘飞扬之中眨眼间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不见,正道刺客们竟然追之不及也只好作罢。

    “你是剑圣弟子?剑圣如今何在?”

    对鬼王爷一伙的兴趣仅仅只有在黑白双煞身上的两剑而已,此时更没有追赶的**,轻飘飘仿佛足不沾地般来到傅剑寒身前。后者本能感觉到随着对方的靠近,自己不容抗拒的已经身陷在了剑域之中,这种感觉只有在恩师身上才体验过,傅剑寒本能的凝固自己的剑心不摇,不受对方那压倒性的剑意所牵引。

    “在下正是剑圣门下,不知姑娘芳名,为何也会我师独门的霸王剑法?”

    傅剑寒收剑回鞘定住心神,即不为对方惊世骇俗的剑艺所动,也不为对方清丽脱俗的仙姿所吸引,抱拳敛礼,不卑不亢的反问道。

    “原来是傲剑山庄的傅少侠,这位是上官姑娘,与尊师乃是同门。”

    东方未明怕上官丹凤无思无虑的说出“我是来杀他”一类的言语,翻身下马抢先代答了。

    “师门?在下从未并未听师父提起过他的师门啊?”

    傅剑寒一头雾水,不知对方所云。

    “呵,剑圣前辈当然是剑术独步江湖,不过傅少侠也总不会认为前辈是一个无师自通之人吧?”

    东方未明微微一笑,避重就轻的答道。

    “这……上官姑娘的剑法确实似与我门霸王剑法一脉而成,但现在细细思来其间精妙处却各有不同。剑寒识浅,未得恩师首肯,不敢轻易以同门礼之,还请上官姑娘见谅。”

    傅剑寒微一犹豫,虑及剑圣恩师避世而居便是不欲多与世人接触,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自称自己师姐的人,确实不能轻信。

    “你们的话能不能等会再说,这里满地死人啊”

    寻参突然插话入两人其间,声音中微微带着几分不忍之意。虽然地上的尸体其中有两具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但无论是自己杀人还是看别人杀人,似乎在这个姑娘看来都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更别说值得得意骄傲。

    “这位姑娘说的是,这一役我等侠义道损失了好几位老侠,就劳烦丐帮诸位辛苦一趟追踪鬼王爷行踪。我等就在此安葬浮云生居士并一干战死侠者。”

    一个白须金刀的老者上前一步,沉痛而又方寸不乱的指挥着众人行动。上官丹凤却对死人没什么感觉,不耐的心情通过剑域的微微躁动毫不掩饰的传递着,东方未明看出她便要发作,抢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用一个“一切交我处理”的眼神安抚了下去。众刺客中数个为上官丹凤的冰冷气质而吸引者,看到了两人这个颇为亲密的动作,都不由心头微微一落。

    上官丹凤不耐俗务,自个由点幽小筑的人引导着去一间静室自己修习,寻参心地善良不停帮着下人们埋葬尸体以及救助轻重伤者,而东方未明则以“青晨曦”之名参与着“高级事务”。

    一个简单的灵堂不过一个时辰已经摆设完毕,整座小筑披麻戴孝尽成一片白色。伤势尚轻的诸位侠士刺客齐聚灵堂上为捐躯取义的浮云生居士吊唁致哀,居士的子女孩儿则在灵前叩首回礼。

    浮云生继承了先祖经营遗留下来的万贯家财,但他本人却对汲汲营营的人生毫无兴趣,一切营生都交给老家人打理,自己只顾烹羹弹曲,结友纵歌,颇有魏晋侠士之风。是以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为不少武林正道中人所欣赏仰慕。

    如今这点幽小筑的主人已经刚刚为正道而献身。如果他两手空空一走了之也就罢了,金银财宝雅筑美室不过是身外物不值得留恋,但浮云生却还留下了一妻一妾并着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女,不能无人照料。这几年来青晨曦与这浮云居士生前曾以雅相交多有往来,那一双尚只及腰的孩子都会“青叔叔”“青叔叔”的叫着,是以主持此次刺杀行动首脑如金刀魏老爷子者也不多起疑心,礼毕之后就在灵堂之上邀请东方未明上坐,一齐商量如何照顾这孤儿寡母之事。

    “浮云居士乃是为扬善辟恶,弘扬武林正气而死,我等江湖侠义道不能对他的遗孀孤儿照顾不周让天下善者心寒。”

    青晨曦辩才无碍,数语之间已经抢得会议主动权,其他人无形中都成了静听发落者。

    “这点幽小筑虽然出尘雅致,居士所留金银也足以二位侄儿侄女长大成人。但一来人心险恶,这家中未有男子当家压梁,难说便没有内外之贼窥视其家富力弱。二来浮云生已经得罪了鬼王爷,以他那斩草除根的恶德习性势必要报复到这无辜遗孀弱子身上。是以这里已经不宜居住,不知哪位大侠根基稳固者愿意收留照顾,直到此二子长大成人?”

    “哼老夫虽然年迈,却也不怕他什么鬼王爷魂王爷,我在长安也算家大业大,再多几十号人吃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长安金刀魏老爷子一拍桌子,揽下了这几十人的生计。

    “魏老爷子豪气干云,晚辈佩服。长安金刀之名谁人不知,有老爷子庇护,浮云生遗孀遗子可以保矣。那这点幽小筑及浮云生生前置下的产业便一并交由老爷子打理吧”

    东方未明作钦佩状,以进为退的将浮云生那千顷良田百处买卖,日进万金的产业都送到了魏无敌的手中。果然,老爷子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夫敬的是浮云居士为了正道不惜舍身揽货的无畏精神,怜的是一双儿女从此无父,这才庇护他们。居士家资虽然千万,老夫又岂会染指半分”

    “老爷子误会了晚辈意思是,虽然这些产业平日里也自有总管运作,但也只是在商言商而已,得罪了鬼王爷之后,若是他找不到居士后人出气,难说连带这些产业都会在报复之列。为免波及无辜,也为了十年后能将居士的家业安然交到他子女手中,老爷子行监护之责,便请能者多劳吧”

    “不行不行不行。”魏无敌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照顾着孤儿寡妇的可不是为了什么金银财帛,虽然问心无愧,但难免有小人以龌龊之心揣度,江湖上更会有流长飞短说魏某人如何如何。这些东西,青少侠还是另托其人吧。”

    “那……傲剑山庄离此也不过一天的马程,就交由傅少侠管理如何?”

    东方未明顺水推舟,又将这摊子推到了傅剑寒的头上。

    “这,似也有不便之处。”傅剑寒苦笑摇头,他的担心与魏无敌同样,这摊子上身便难免有说不清道不明之处,周公恐惧流言日终究要到那一双儿女长大,家产交回的一日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这对于急于振兴门楣,极重名誉清白的傲剑山庄而言,十年的影响可不容无视。

    “那……”

    “那就交给青少侠你吧”

    眼看东方未明还要点将,魏无敌不耐烦的一指说话人的鼻子。

    “我?非是晚辈妄自菲薄,只是青晨曦出道未久名声不张,虽然与浮生居士有旧,但若就此接管这些产业,诸位前辈侠士倘若但真便放心得下,那便换成晚辈对诸位照顾浮生一家的诚意抱有怀疑了。”

    东方未明苦笑,模样做得惟妙惟肖。

    “嘿,青老弟不必过虑,一来虽是初见但你们仗义出手相救我等都可以说是欠了你们一命,自然对你的人品信得过。二来你又是浮云居士故旧,于情于理此事由你担当都再合适不过。若你还怕什么菲长流短,老夫和傅少侠亦可定期查账以证你清白,总之不会让你委屈就是了”

    魏无敌一挥手算是为这件事下了定论,示意众人不要再议了。一群江湖豪侠就这样决定了一家孤儿寡母未来十年的人生,没有任何人想着是否需要问一问被决定者本人,在众人看来,霜妻弱子本就不足以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一直立在一边拉着儿女的两个披麻主妇也只是一脸的悲痛,低低的哭泣,没有半点说话另议的意思。

    “那这件事就暂时如此决定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家就暂且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天明时倘若我帮弟子还未能有切实的鬼王爷踪迹传来,那大家为浮云居士守过头七之后就还是散了吧。我丐帮弟子会继续关注鬼王爷,若是再有机会,当再召集大家,共诛此僚”

    左座中一个身负八个布袋的乞丐用竹杖点了点地面如此说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说道情报收集无人能出其右,便是这场刺杀也是这位八袋长老从中穿针引线。在座之人可谓都是临时参与此役,无论成与不成,大家过了今日都需还有自己的事情去忙碌了。是以各自点头,对此议没什么异议之处。

    又随便说了一些江湖掌故与最近的动向,在座之人皆是白天苟延幸存之辈也都大多乏了。天色已暗,小筑中的奴婢仆从早在各人房间中送上了晚膳,是以各自散了回屋去进餐回元,当然也有相互交好者三三两两一起叹息着今日之事。

    “虽然未曾蒙面,但今日多亏青兄等出手相救,且不论是否同门之谊,傅剑寒在这里先谢过青兄救命之恩了。”

    众人散会,傅剑寒与东方未明并肩走出主厅,行走在廊中月影下说着道谢的话。

    “傅公子客气了。我只恨迟来一步未能救得居士性命,以致铸成终生之憾。”

    东方未明重重叹息着,一脸痛悔之情。

    “人死不能复生,浮云居士豁达仗义,死得其所,所遗妻儿也有魏老爷子妥善照料,青兄就不要过于自责了。对了,之前上官姑娘说是与我一脉同门,说来惭愧,恩师从未向我提过关于师门之事,不知……”

    傅剑寒顿了一顿,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剑圣前辈真是……刚之过矣。”东方未明苦笑一声,做出一副深有内情之状:“这其中略有不便为外人道之处,不过傅公子乃是同门中人,此事又已经到了化解的时候,便说与你听也自不妨了。”

    “剑圣前辈师承昆仑剑宫,年轻时候已经天资超绝得受宫中上乘剑法。但英雄难逃红fen香,他于二十七岁那年因为一个女子的事故与剑宫决裂,彼此断绝往来已经四十多年了。日前老宫主寿尽归天,临去之前留下遗言,说天大的罪错亦不过生死尔,剑圣前辈当年确实有犯宫规,他在世一日便须依照规矩办事,剑宫中所有人不得与之往来。但他死之后这段过往便算是一齐带进棺材,希望剑圣前辈也能忘记一切恩怨,重新归入昆仑剑宫,无论心中多少怨恨不平,都统统放下,放过已死的人,也放过自己吧。”

    东方未明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便是剑圣自己到此想要分辨也需花费一番口舌。说道动情处更是叹息连连,一旁的傅剑寒虽非初出茅庐的雏儿亦看不出破绽所在,心头亦是震撼不已。

    “无怪恩师一身孑然不愿轻易结交外人,无怪我总觉得他剑法的霸绝之中又透着一股孤寂与仇怨的味道,原来竟然是有这样一段过往。”傅剑寒原来如此的点着头:“不过自与洛阳龙王一战之后,家师修为更上一层楼,这几年来心性开豁许多,不再整日提剑苦练不修,改以养花自乐,想来已经将昔日往事都放下了。”

    “若是那样真是大幸了。下山之前我还担心前辈旧怨难忘恐怕难以说动,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东方未明长舒一口气的模样,是假也是真,这句话出口,看来剑圣行踪虽然无法从浮云生处得到,但这位傅公子必会为己等领路无疑。

    “对了,青师兄,眼看这已经到了晚饭时节,我想请师兄与两位师姐妹共聚一餐,多加亲近。”

    从“兄”变成了“师兄”,显然傅剑寒心中已经再无疑虑。他自幼在傲剑山庄长大,身边虽然仆役无数但只有一个亲妹相伴,幼年时只顾埋头练剑未能交得几个知心朋友,长大后正要行走江湖招朋引伴却又遇上剑圣这段奇遇,又埋头苦练了数年。直到妹子被那杀天刀的“嫖”玷污之后自己才带着未练成的霸王剑法出山,结果误会之下未能替妹子报仇却被逍遥派的青立雪打成重伤,在无忧谷中养伤将近两年。自己身边真的没有什么同龄的好友,如今能有那么一个热闹的师门,那么一些可以喝酒大笑的师兄弟,那么一些娇俏美丽的师姐妹,心头之快慰当真无以言表。

    “这个……”东方未明面露苦笑之色:“寻参还在帮着埋尸体和照顾伤者,上官师姐素来不习惯与陌生人同桌共餐,傅公子若是不嫌弃,在下相陪好了。”

    “哦,我看那位上官师姐一身剑气纵横隐约竟然已经有剑域之象,这等神级般的剑术修为当今之世我也仅在家师一人身上见过。而看师姐的年纪……应该不过二十出头吧。”

    其实按外貌年岁上看,东方未明和傅剑寒都比上官丹凤为大,只是“青晨曦”都称师姐了,傅剑寒自知剑术与那女子相差甚远,这句师姐叫得也不觉委屈。

    “上官师姐只醉心剑艺,不问俗世,有些地方不通情理之处还望傅公子海涵。不过这其实也只是一个表现,接触得长了便知道,大师姐也并非是一个全然冷酷无情的冰雕。”

    “原来如此。哦,青兄,这就是小弟的房间了,我已闻到了里面的饭菜香气,既然两位师姐妹暂不得空,不若我们俩先小酌一杯。”

    “如此正好。只可惜浮云老友这便去了,从今往后,这浮生鱼羹绝于人世了”

    半夜时分,滴漏已过一更,月上枝头万里无云,皎洁的月光照得小筑内外一片通明。

    上官丹凤的房间内,放在食盒之内的饭菜都已经放凉,但坐在床上打坐运气之人却丝毫没有用膳的意思。

    自从十六岁明玉诀与圣灵剑法尽皆大成之后,天生少思少虑少哭少笑道上官丹凤便饮食日少,到她二十岁时寻常五谷已经根本无法入口,更遑论鸡鸭鹅鱼之属。求瑕宫中上官霓等人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这孙女竟然绝类古籍所载的餐风饮露的仙人,忧的是人终究非是神仙,这般不饮不食身体如何受得了。最后还是张鹿姬依据数年的观察,再参考典籍结合她的功体为上官丹凤配出了以黄精、老山人参、朝露、琼浆等物炼成的辟谷丹,服此一丹足以三五日不饮不食,这才解了上下众人的忧心,也避免了一代天才剑手竟然自己饿死的荒谬悲剧。可见但凡超凡入圣者,若无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话并非仅仅是一句消极的明哲保身之理。

    月色渐至二更,上官丹凤今晚的功课已经完毕,明玉真气最后行遍周身一圈,一口淡红的朱气吐出,睁开了眼睛。

    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上官丹凤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黄玉雕成的小瓶,拔开瓶塞倒出来一枚黄豆大小的朱红药丸,嗅了一嗅便投入口中。几乎是瞬间,一股红色便从她肌肤下迅速铺展了开来,好像喝了酒又好像正在害羞,双颊飞红连手背上都泛起了红晕,将一个冰美人点染得好像从冰山仙境回到了人间。

    抄起横在桌上的傲天神剑,上官丹凤推门而出,看样子竟是要月下练剑去了。而就在她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垫尖蹑步调又悄悄潜入了这个房间,若是日间的刺客一众任何一人在场,当可认出这正是白日里被吓得尿裆举降的两个“胆小鬼”。这两人行为胆怯低劣,众侠士或明或暗都对这两人起了不屑与蔑视之情,但人家好歹是自备干粮跑来助拳,总没有反而骂人家的道理。是以下意识都不想再往两人多看一眼,灵堂和救伤之事一阵忙乎,所有人也就都忘记了还有这两人的存在,即或有人偶尔想起,也只当两人自惭形秽不告而别了。谁也没想到尿了一裆之后这两人反而胆气倍增,竟然胡须捻到了连鬼王爷都惹不起的女剑仙头上

    “我就说吧,那么年纪轻轻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练出这样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如果说是剑法还有天资可走捷径便算了,那般深厚的功力……那是剑气啊剑气啊惊风兄,你我苦练二十多年都没练出一点屁风来,那小丫头一挥手剑气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乱放,若说其中没有关窍,我雷震天是决然不信的”

    一个背后背着双锤的矮胖鼻涕横流的说道。想来是在外面蹲得久了,这夜半风寒的着实不那么令人舒服。

    “震天兄所说甚是。一个也就罢了,你看另外一个,一举手间就把黑白无常两个鬼头轰成了南瓜头,这等功力岂是小丫头片子该有的?我俩忍辱负重趴在这窗外偷窥,果然看到了她们取药练功。这丹药里定然含了不知多少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待你我取上三五十颗,我们五岳四龙从此功力大进,纵横江湖便指日可待了”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瘦高个,面色青中带紫也是冻得不轻,身上衣衫皆是一般,唯有一双鞋子看上去品质上乘,与他周身格调格格不入。

    “惊风兄闲话休要多说,我记得那宝丹便是在这里。”

    胖子雷震天说话间伸手入包裹中摸索,片刻间果然取得那个黄玉小瓶,拔塞倒开尽数倒出数十枚红丹。丹在掌中已经闻得一股刺鼻辣味扑面而来,掌心触丹只觉一片温暖,嗅得此呛人丹味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之后,胖子雷震天只感浑身一股暖流蹿动,刚才窗下偷窥惹的一身寒意竟然消之无形。

    “仙丹这定是仙丹”

    雷震天大喜,连忙取了两丹服在口中,又分了两丹给身边的瘦高个赵惊风,其余的尽数放回了瓶中准备慢慢与众兄弟分享。

    这两丹入腹,两人均只觉得一股热流先是从咽喉流淌到了肚中,紧接着一股沛然热力自丹田中升起,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说上官丹凤随身常带两种丹药,一种是辟谷丹,其中多含饱满天地元气的大补之物,常人若是服了虽然未必能如她一般辟谷绝食,但顶多流流鼻血断不会有什么大碍。另一种则是五石丹,乃是张鹿姬依据先圣张仲景的五石散改进研发而成,专为针对上官丹凤的功体炼成的,助她增长功力调合阴阳的丹药。这五石丹乃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为主药配成,内含极强的至阳之力,常人若是误服了,立时便有阳胜阴衰,“自残”而死的可能。

    上官丹凤天资卓绝体质特殊,天性专注少虑修炼明玉诀之功一日千里。这虽然是件好事,但也埋藏下了阴盛阳衰,阴阳失调的隐忧。张鹿姬料事于未然之间,早早为她配好了这五石散要她在修炼时不忘服用。这并非是什么大补进益之药,却是可以调理体内阴阳平衡,避免她功力越深人便越阴冷,最后变成一个无心无情当真冷若坚冰的冰人。但这其中关窍雷震天与赵惊风又如何能知晓,连上官丹凤一次也只服食一粒而且服丹后随即便要练剑一个时辰以消散那过强的炙热之力,傻蛋的五岳双龙一次连服两粒,不出问题那才是天理难容了。

    至阳燥热之力走遍全身,五岳双龙只感脑中一阵眩晕迷糊,理智这种东西早已经被冲到了九霄云外,身上只感炎热难当,本能之下便宽衣解带,敞着怀的扑出门去,被夜风一吹这才舒服了几分。

    此时已经时值深更,点幽小筑上下都已经安寝。若非如此,此清雅之地大半夜的竟然有两个男人半裸身体的夜奔,被人见到只怕要抓去活活打死。

    脑袋迷糊迷糊的五岳双龙不辨南北的一路瞎撞,不多时已经撞出了筑外,来到了东面空地上白日的战场之中。只见月光朦胧下一条窈窕的背影正立在地头,手中持着一柄铲子正在不停地挖着土。她的身边还并排躺着十几具尸体,正是鬼王爷队伍中的战死者。这深更半夜的,这场面不可谓是不吓人。

    不过此时五岳双龙已经被五石丹烧得满脑都是浆糊,哪里还有心情去怕什么僵尸丧尸,只见那女子的单薄衣衫似乎已经被汗水浸透,服服帖帖粘在身上勾勒出了一道蜿蜒的曲线。这在此时阳满**泄的双龙眼中,简直就是好像海难了十七八天的船员突然见到了一顿满汉全席,除了想一口将之吞吃下腹之外哪里还有心力去思考到底会不会撑死。

    其实如果半路不遇上为敌人埋葬的寻参,五岳双龙这么疯疯癫癫的吹一夜冷风其实也能将药力化消大半,顶多日后再缠绵病榻个一年半载,那本来就没多少的内力再打个七折八扣,剩下的也不会有多大事情。

    可天意难料,“如果”这两个字大多情况下本来就是现实的反面,雷震天与赵惊风两人虽然平日里也称不上什么正面大侠,甚至少不了一些偷鸡摸狗,吃喝嫖赌的勾当,但总的来说为人还算正派,称他们是侠义道也不算违心。可此时他们误服了上官丹凤的丹药,这药对男人来说简直无疑于天下间最距离的**药物,根本就是无意识的本能催动之下,二人狼嚎一声已经朝着那边的掘墓人扑了过去。

    寻参听得动静猛然转身之时,一胖一瘦两头豺狼已经发挥出白日间百分之三百多勇悍与迅捷,一头将她撞进了自己所挖的坑里,四手四脚的将她牢牢按在了地上。。.。

701 三昧真火

    701三昧真火

    鸡鸣三遍,晨光破晓,金色的阳光如同过去一万日、将来一万日那样没有丝毫不同的遍洒在大地之上,区区人类的你死我活与天地的运转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就算更加渺小与蝼蚁,也不会放弃让自己的人生发出光和热,只是……有的时候散发出来的未必是光热,也可能是臭气。

    点幽小筑的东面之地上,大清早晨课做完习惯出门散步的魏无敌老爷子有些诧异的发现,本该是躺在这里横七竖八等着曝尸三日再找人随便扔到乱坟岗的鬼王爷打手众尸体已经都消失不见,而这里地面上的土明显被人新翻过,地头上都还低低鼓着一个土包。不用说,定然是有人昨天连夜将那些邪徒的尸体都收敛了。

    魏无敌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这些邪徒作恶多端,如果说一命赔一命的话,那些躺在下面的人每人有成上百十条命都不够还。如今只是让他们区区曝尸三日稍为他们祸害的无辜出气,大多数人都还留得一具全尸,这已经是相当厚道了。况且这处置方式已经是昨天众人说好的事情,到了夜间却有人那么悄悄行动,这不是拐着弯的在骂自己等残忍无情吗?也太不会做人了。

    心头气恼未平,脑中已经在筛选着可能的“犯人”。其实也不用多想,参与这次行刺的人自己大多认识,有几个就算未曾蒙面也是久闻其名——甚至连那不靠谱的五岳双龙自己也曾茶余饭后偶尔听人说起过。这些人都不大可能干出这种不知轻重的事情,唯一可能的只剩下那三个“神兵天降”的年轻人。这么说来的话,十之**就是那个日间里曾经参与救治伤员的寻参姑娘了。

    一念至此,魏无敌心中的恼怒之情顿时平息了下去,女流之辈又是年轻小姑娘,会妇人之仁兼之行事不到得罪人原也是难免。这事也怪不得她,倒是她的师长没好好教导江湖规矩,她那姓青的师兄自己言谈举止颇为到位,却没有好好教导师妹,自己虽非他师长,这几日也需要寻个机会指点他几句这才是江湖前辈的责任。

    想到这里,魏无敌也没有散步的兴致了,转头就要回到筑中,却突然听得那小小土包中微微似有人声发出,心头不由微微一惊。莫非是鬼众中还有人未死透,大家忽略之下被寻参那丫头就这么活埋入了土中?哼,那还真是命大。

    用脚拨了拨土,手中聚气随时准备一掌拍下,谁料只是浅浅一层浮土拨开已经露出两张脸来,却不是鬼众的死者,而是那两个临阵尿了裤子的五岳双龙

    这个结果本来也是情理之中,两头*药磕多了的笨狼想也没理由能够推倒神力惊人的寻参,被打成猪头然后活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不是魏无敌早起散步的习惯,这两位倒霉鬼恐怕得等到寻参睡到今天中午起来之后才有机会爬出来。这还是看出这两人只是偷东西吃错了药才手下留情,否则指不定就跟着鬼王爷的那些部署一起埋在最下面了。

    五岳双龙如何被魏无敌救了苟延一命之事不用详述,再说寻参忙碌了大半夜,回去一头倒在床上睡了昏天黑地,直到午饭后才被人从床上叫起来。

    “是上官师姐啊,这是你的药,被两个小偷偷走了。”

    寻参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从床上坐起身来,认清来人后将从五岳双龙身上取来的五石丹递给了上官丹凤,迷松着眼睛又要钻回被窝里去。她身上的奇异血脉虽然已经觉醒,但与神力惊人相对的确似乎没有匹配的体力上限,平日里的饮食量大增不说,而且一旦使用神力之后便会变得容易疲倦,非好好睡上七八个时辰不能恢复。而且昨天轰杀黑白双鬼之后又忙碌了一天,现在整个身体从头酸软到了脚跟,除了躺着之外再不想有第二个动作了。

    “傅剑寒已经答应带我们去寻找剑圣,现在就出发了。”

    上官丹凤取出一颗碧绿色的,比龙眼略小的药丸塞进了床上人的嘴里,然后不管寻参的抗议强行将她拉出了房间。辟谷丹这种东西总算是在自己之外还有第二个人能用上了。

    以身有要事为名与点幽小筑内的众人与浮云生妻子告别,东方未明也与魏无敌约好了不日后当会派人来接管浮云生的产业,在那之前还请他暂为看顾。一行四人一齐上了马,纵马离开了点幽小筑的地界。

    “难得你们远来,傲剑山庄就在离这里不远,快马的话一日可到。不如就请三位师兄师姐先到小弟家中小住数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傅剑寒热情的邀请着三人。虽然这趟之行未能如预期那样斩杀与倭寇权奸勾结的鬼王爷一振傲剑山庄声威,但能结交到几位志趣相投的同门,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不用多余绕路,直奔剑圣所在地吧。”

    上官丹凤对于做客与交往全无兴趣,冷冰冰的拒绝了对方的热情邀请。

    “咳,大师姐心急完成师傅的嘱托,在那之前不想分心他事,这个,还请傅公子见谅,傲剑山庄之邀不如等我们了结剑圣前辈之事后再去拜访。不过,虽然事急但这找寻剑圣前辈的路程也不是一天两天走得完的,寻参的样子也似乎不适宜连续赶路,依我的意思不如顺路前往西安府,一来不碍赶路,二来也可忙中偷闲游览一番,三来寻参也可以找一家好一些的客栈休息,磨刀不误砍柴工,她精神恢复得好了我们明日也才可以纵马赶快。”

    东方未明出言打着圆场,既为被果断拒绝的傅剑寒解了尴尬,也为上官丹凤留了余地。但他这番合情合理的出言在后者听来只有最后一条才勉强称得上理由,而且还是一条不怎样的理由。

    结伴同行也有近十天了,东方未明对于这位冰美人试试关心已经能够从她几乎是不动的冰容之下看出些许的情绪反应,一察觉她有反对之意,连忙开口加码。

    “西安府是我朝大府,太祖朱元璋都曾起意迁都至此,这里有很多珍贵稀奇之物。如果能买到一些珍贵稀少的药材或者医典的话,想必张神医也会高兴的吧。”

    虽然上官丹凤并未有一言提及,但从之前离开时她与张鹿姬的对话之间东方未明已经看出,她对待这位神医不同于其他人,甚至不同于她的母亲和奶奶,如果以后两人为理由未必能打动她,但以张鹿姬为借口的话或可一试。

    果然,听到“张神医”三个字上官丹凤冰容下的情绪又是微微一动,以东方未明的认识,这应该是她妥协了,不由心头一喜。

    “那么,我们就先前往西安吧。小弟对于那古都也熟,离此大约也是半日的路程,果然正是前往家师住处的必经之路。若不嫌弃的话,今晚就由小弟做个向导,引三位师兄师姐一游吧。”

    “如此就有劳傅公子了。”

    “你们客套话说完了没有啊,去哪里都行,我好困啊”

    寻参插话进来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你来我往,她不停的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那模样活似一个小孩一般。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纵马扬蹄一路朝着西安的方向奔去了。

    这一路无话,一行四人顺利来到西安城中也已经是日薄西山黄昏时分了。四人投了城中最大的客栈饮食修整,寻参自爬回床上补觉不说,其余三人则是趁着还有还有一些天光来到了繁华的西安市上。

    西安古称长安,来源可追溯到西周时期,当时称沣镐,是周文王和周武王分别修建的沣京和镐京的合称。后秦时作为长安君的封地,是故改名长安。自此以后历朝历代都是军政要地,十数个朝代政权曾在此地建都。元时此地被改名奉元,明太祖朱元璋于建朝初又改为了西安,便是如今的名字。朱标为太子时曾建议朱元璋改都南京为西安,后来虽然作罢,但对这西安的繁华之处可见一斑。

    虽然时已将近入夜,但市集之上仍然人头攒动,丝毫不见冷清之状。上官丹凤不喜欢与他人同路,自顾在城市街头走着,清丽的外表与与众不同的着装吸引了两旁不少人的目光,一头披散的乌丝与一双赤luo的白足是如此鲜明的对比,围观者中一半将她当成了仙子降临,另一半则在叹息这么漂亮的女人为何是个脑识不全者。不过纵然上官小姐已经收敛了浑身的剑气变得没那么生人勿近,但一般的民众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冒犯的感觉,倒也没发生登徒子上前调戏或是好心大妈上前关心的闹剧。

    行过了两条街坊,药店未曾见到,反而是一家兵器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时间已经不早,这家兵器铺门口白日里摆放着的种种展示的成件都已经收了回去,除了那招牌之外只有一声声的打铁声还在向外间解释着此地的营生。

    “铛,铛,铛……”

    既有节奏的打铁声,非是极快也非是极重,节奏更非是一成不变。然而铁锤与铁块的碰撞中却似奏起了一曲乐章,抑扬顿挫间洋溢着生命与力量的音符。虽然不通铸造之术,但上官丹凤却可以“听”到那锤下之铁正在成形的欢快之声。

    踏步走进那挂着“封”字招牌的铁匠铺中,只见外间里三个赤着上身汗水满身的汉子正六手持着三把铁钳牢牢钳住了一块一寸宽,半寸厚,二尺长短的赤铁,而正面一个同样赤着上身魁梧大汉则双手高举一把打锤,身上肌肉好像流水一样的流淌颤动间汗水竟然飞溅了起来,精气力三者合一之下闪电一般巨锤已经落在了铁块之上。

    “铛”

    霹雳雷霆般的一声巨响,三个钳铁的汉子都是浑身一震,手腕抖动间虎口破裂,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随即又被旁边铁路的炙热蒸发得无影无踪。可便是这般巨大的震撼冲击甚至震裂虎口,三人仍是稳稳压着那铁块纹丝不动,臂力固然惊人,这份毅力与专注更是令人咂舌。

    铁匠铺中封姓汉子的打铁气势惊人,这铸件成形的速度也同样的惊人。寻常铁匠从开铁到打成一把剑模,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时间,可在眼前人的惊人神力与专注之下,几乎是每一锤下去都可以看见那狭长铁块都又长了一截,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数十锤的锤打,一把精铁长剑已经成形了。

    剑已锤成,汉子将剑提起放入旁边水槽之中淬火,三个学徒助手齐齐松了一口气,双手一软间三把铁钳几乎是一齐掉在了地上,发出最后“铛”的一声。

    “哦,原来有客人上门了,不知姑娘想要打造什么兵刃?”

    一直全神贯注于锻造之中,直到放下锤来那汉子仿佛才发现站在门口看了自己半天的人,挥手让徒弟们去处理那剑的后半截打磨开锋等事,自己取过一快白布擦着身上的汗水亲自来招呼客人。

    “重兵器,明早就要。”

    一直静静看着对方的专注,直到此刻上官丹凤才分出心神打量这铁匠铺的其他地方。就和其他最平常的兵器铺并无两样,火炉、铁毡、铁料、木模、磨石、油槽、水槽和一些已经成形和尚为成形的兵刃。除了这铺主本人之外,但真没有丝毫特异之处。

    “重兵器?”

    封姓铁匠稍稍愣了一下,以这位姑娘的身形气度乃至于整个人流露出来的“兵气”,毫无疑问她是使剑的,刚才一问其实是想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剑,没想到却得到一个意外的回答。不过转念又一想,谁规定买兵器只能自己用,自己这个打铁的原也不用管太多。

    “是了,但不知姑娘想要怎样的重兵器,长枪重棍还是大刀双锏?重量如何,尺寸如何,有无特殊要求?”

    “只要是重兵器,其余无所谓。”

    上官丹凤是在为了寻参琢磨一件适合的兵器,但这般的无要求在旁人耳中却令人怀疑这是在拿人开心。

    “那,姑娘看这口金背砍山刀如何?重三十六斤,刀长三尺三,宽八寸二,背厚一寸三分,黄铜鎏背,楠木为把。敢称削铁如泥”

    铺主取过一把重刀,往旁边的木桌上劈了一刀,虽然不是什么上乘刀法却也相当的干净利索。桌角木边顺着金刀无声无息的掉落地上,桌上的茶碗却连涟漪都没起上一圈,果然是把锋利异常的好刀。

    “轻”

    上官丹凤眉稍都没挑一下,给出了一个字的评价。

    “那,你看这对双锤如何?”铺主放下金刀又抄起一对银瓜八棱的双锤:“这对锤以昆仑山所采浑铁打成,共重六十四斤,刀剑难伤正是重兵器中的上品”

    铺主将那对八棱锤相互敲击,“嗡嗡”之声在狭小的铺间来回回荡着,显得这锤内都是硬家伙,并非是木头蒙上了一层铁皮的西贝货。

    “轻”

    上官丹凤还是只给了一个字的评价。

    “那,你看这条镔铁重棍如何?”铺主又取下了靠在墙边的一条大茶杯口粗细的黝黑铁棍。

    “此棍乃是用东海进来的海底镔铁打成,共重八十二斤。姑娘,就是古时关王爷的大刀也只是这个分量。在下是当年为一位少林修炼大力金刚身的大师打造禅杖时一时兴起打了这把同样分量的长棍,至今已经五年了。这个分量的兵刃根本无人问津,倘若你不是来消遣在下,那这件兵器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再轻了”

    铺主也非无智之人,虽然觉得以貌相而言这位姑娘不该是做这种无聊事的人,但人心隔肚皮,自己在这西安城中遭同行相妒也非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轻”

    看着铺主腾挪那重棍的模样,上官丹凤第三次吐出了这个字,但在铺主沉脸赶人的同时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就用这铁棍、铁锤、铁刀做底料,合在一起打一把兵器”

    “姑娘这是存心来消遣在下了”铺主此时再无任何怀疑,冷冷说道:“休说这三把兵刃和在一起有两百斤之重,世上根本无人用得起来。便是真有这般神力之人,这三件兵器的铁质各自不同,如何能熔得在一起?”

    “彼此都是铁,为何不能融为一体?”

    上官丹凤理所当然的问道。

    “镔铁、浑铁、寒铁,其间区别就如鸡、鸭、鹅的不同,岂能随便交杂?除非你能发出传说中的三昧真火,能熔炼世间一切铁质化为铁精。”

    郑铺主嘲笑般地说着。

    “三昧真火要如何发出?”

    上官丹凤好像根本没听出对方的讽刺之意,面色不变的平平问道。

    “说难也不难。”铺主伸手一指风炉,冷笑着说道:“只要你能拉箱鼓风,让那火焰的颜色化作纯青,那便是三昧真火了”。.。

702 神兵?凶兵?

    异种]702 神兵?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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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2 神兵?凶兵?

    上官丹凤不通锻造,但也曾在典籍中看到过名剑问世之时的盛况。

    据说大唐时李世民贞观盛世,天有陨铁坠地焚世百里,朝野议论纷纷均以为是大灾之兆,多有上柬皇帝罪己祭天者。李世民虽然是出了名的从善如流,但这次却是意外的乾纲独断,命袁天罡与李淳风将此陨铁熔炼锻造,铸名剑两口化灾星而为镇朝福星。

    大唐两位天师奉旨之后筑起了高八丈,方圆数十丈的巨大八卦天炉,又以一百单八名阳年阳月阳时出生者拉风起火,集天时地利人和升起了三昧真火,七天七夜的功夫炼化了那凡火无法撼动分毫的天铁,最后得天铁十八斤,铸成一雌一雄两口宝剑,一口为天子配剑,一口则祭于宗庙之中。虽然这两口剑因为地位特殊未曾能有多少出鞘的机会,究竟是否削铁如泥不愧神兵之名到也只有各式各样的传说,不过关于三昧真火锻炼铁jīng之事应该不是这铁匠随口胡说的事情。

    封铁匠心中料定上官丹凤是同行请来砸自己场子的,两百斤的重兵器这种事情不是傻子便是存心捣luàn,是以反将一军要对方催出三昧真火,本来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孰料那个冷冰冰的nv人似乎寻思了片刻,真的弯腰蹲身到了风炉之前,双手握住两个我把,一推一拉的真的开始煽风点火。

    目睹此景封铁匠先一愣,随后便见那炉中之火已经从暗红sè变成了深红sè,炉火sè变正是温度升高的标志。她来真的?

    再一疑huò间,火炉处又已经起了变故,火焰颜sè数息间由深红至橘红,然后又变成了纯橘sè,竟然已经是寻常铁匠难得一求的高温烈火三个助手学徒一齐喊声“师傅”大惊失sè的看着封姓铺主,后者更是面sè大变,二话不说便奋力抓起身边刚刚打好的那件兵器投入了火炉中试验火力。

    铁匠打造兵刃,一重铁质二重火候,上好的铁块可以普天下的去求,这高温的火焰却是可遇而不可求。寻常铁匠一丈大小的火炉顶多只能燃起深红火,良匠的一丈五尺的铁炉可以燃出橘红火,其温度比深红火高出三成以上。

    自己这间小铺虽然看似不起眼却是重金请高人建成,浑屋整体为石质没有半点木料,取火生土,土旺而封火之意将四周的火气皆聚拢于这小室之中。这风箱乃是乾坤土培成,内中风扇用的是一种名为南海神龙的巨大海怪皮méng制,常人拉扯十数下便要气喘如牛,得其法者却可以鼓出拔树倒屋的狂风。还有那火炉亦非寻常,天池火山口中取岩砌成,不但能耐地火之威,其本身亦具有相当的火xìng。

    这套营生虽然比不得唐初天师都建的八卦天炉,只有一丈二尺却也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达到纯橘sè的火焰,比橘红火又胜了一筹,结合自己的雷霆锻铁术,这才能让自己在比别人更短的时间内打造出更多更好的宝刀宝剑。

    可就算是自己这三个已经惯于扯箱拉火的徒弟助手,也许在拉扯风箱两柱香之后才能有这短短片刻的纯橘火,如今这冰一样的nv子虽然手嫩若葱,却信手催来,正是古老相传中武林高手以真气喂火,乃是除却建筑天炉之外的唯一诞生三昧真火的方式

    上官丹凤没封姓铺主那么多的左思右想的复杂,既然这件事情需要她鼓火那么便专心鼓火便是。虽然从未干过这拉扯风箱的营生,但就在手触到风箱握把的一刻,那风与火的生克与流转便自然而然传入她的心中,天道相通万法相同,隐约间之觉得与自己平素的连起竟是有异曲同工之理,不知不觉的便将明yù诀的功法运用其中,将风箱与火炉好像是自己经脉的一部分一样推动了起来。风箱便是气海,火炉便是丹田,而四周便是全身的经脉。将经脉中的气由气海通过推动注入丹田,这便是催风生火

    封铺主本能的感觉到自己今日将见证奇迹甚至成为奇迹的一部分,毫不在意那已经有五六尺高笔直冲天的火柱而死死盯在炉旁,任由火星火舌溅在tiǎn在身上宛若不觉。

    炉火每变一次颜sè,封铺主便将身边的一件兵器投入炉火中试着炉温,神情专注之处不在世间任何武术大家之下,其他三个徒弟也知道事情到了关键之处,都默默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金橘sè、金黄sè、金白sè、纯白sè、白青sè……一刻的功夫之间,炉火接连变sè,最先投进去的那柄剑胚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其余的兵器也变得通体亮红甚至泛着白sè,外周的器铁已经变成了黏稠的液体状,正滴滴答答的落入炉中。

    只待白青sè再上一层楼,便可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便是三昧真火传说中任何凡铁在三昧真火之中都会融为铁汁,只有超乎凡铁之外的天铁、地铁、铁jīng才能经历三昧真火的考验而仅仅变软而非化液化气。

    但,似乎情况至此起了bō折,火力催到白青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一滴汗水从上官丹凤的额头细细的渗了出来,虽然她神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动,但火力却眼看着渐渐已有暗落下去的迹象。

    “师傅……”

    封铺主的一个弟子还是忍不住出声,白青sè的火焰已经是他们只在传说中才听过的神火了,如果借此火锻炼,定能练出罕世的神兵利器。

    “是碳是碳火不够了”

    封铺主好像根本没听到弟子的话,突然大彻大悟的猛然大喊一声,将手中的一柄短刀往地上一扔,飞奔回后屋,然后只听得一阵翻箱倒柜之声,铺主已经捧着一盒五颜六sè的不知名东西跑了出来。

    “八宝骨碳,祖师爷留下的宝物就是合该用在今日了”

    “师傅不可,这是历代祖师的遗骨啊”

    三个徒弟一齐大惊,齐齐迈上一步劝阻。上古名师铸剑不成之时,往往以己身jīng血滴入其中,干将莫邪等人甚至不惜以身投炉方得成绝世名剑。封氏一脉的铸剑师子孙相传已经超过四百年,代代皆以铸成传世神兵而为己任,但此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配合,缺一而不可成。是以历代封家主人虽然未能完成心愿,但临死前都抱着一股执念以秘法自残而亡,所遗的骨骸并非如高僧圆寂所留的饱含清静之力的舍利子却是这般sè成八彩的碳砂状物。

    不搭不理三个徒弟,几乎是一脚踢开了碳mén,封铺主只敢一股火龙从口中向自己扑来,却不闪不避只顾将手中的一盒宝砂泼进了碳池之中。

    “轰”

    一股数丈高矮的纯青火焰冲天而起,tiǎn得石质的屋顶都似乎一阵摇晃。

    “快将所有的兵器都投进去”

    正面被火龙一喷,封铺主其实已经全身都是撩浆大泡,摔在地上浑身鲜血横流,人已经爬不起来,却强忍着剧痛呼叫着手下的徒弟。

    三个徒弟这个时候也知道不是做小儿nv态之时,无一人上前搀扶救治师傅,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将店铺中每一件成或不成的兵器投入炉中。然后就见那些兵器好像放在了烧红铁锅上的猪油一样渐渐软化了下去。

    “然后我们该怎么办,师傅?”

    徒弟们大声叫喊着,现在火炉中那纯青的火焰一直tiǎn到了房顶,他们远离数丈之外都觉得周身如坠火炉,只能远远将兵器投进去,却压根不知道接下去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了!”

    躺在地上的封铺主好像长出了一口气,又好像是神经都崩到了极点,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三个徒弟连忙搀扶着他。

    “据古籍所载,干将夫fù取地铁铸剑,投炉之后两柄神兵自行炸炉而出。唐初袁天罡取天铁铸剑,剑成后同样无需再多加一指。如今以三昧真火锻炼凡铁得铁jīng而成就人之器,其形天成势必无需后天再做什么,我们只要静观神兵问世就行了。”

    封铺主身受如此火伤,换成常人早已经当场毙命,便算是他体魄强健远过常人,此时也只是苟延残喘片刻而已。但神兵出世已经成了他的jīng神支柱,含着喉咙三寸间一口气不咽,宛如回光返照一般行事说话浑不见半点伤者之态。

    正说话间,只见火炉之中又起异状,轰然一声爆响,纯青火光好像幻觉一样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jīng光从炉中jīshè了出来。守在炉边的封铺主与两个徒弟完全来不及反应间,jīng光已经抹颈而过。它是如此的锋利,甚至于三个人的头颅都还好好呆在自己的脖颈上,直到有个徒弟奇怪的动了一下身子,三人这才一齐断成了六截,尸体横躺地上,血如泉涌染了满地鲜红。

    诚然不错,神兵降世浑然天成,可封铺主却似忘了,干将莫邪的出世是吸干了铸剑师的jīng血,大唐天剑的问世同样伴随着一百零八煽火人的陪葬。兵者,凶也,神兵问世,本来就不可能是天下大吉之兆

    纵然去的如电闪雷驰,纵然以明yù真气与圣灵剑气鼓dàng三昧真火已经耗掉了上官丹凤几近一半的真力,但就算不用眼睛她也可以感受到从火炉中飞出的那是一柄长剑,一柄罕世神兵。此剑论起品质的话便算是傲天神剑也有所不及,刚才那一番爆炸,此剑不但一抹三人之命,甚至刺穿了这座石室的后墙,又穿透了再后面的土基围墙,越过两马并行的街道,又穿入了一家名宅之中,然后继续穿透,穿透,穿透……一直飞到了连自己都感应不到的地方。

    虽然是一柄锋锐无匹的绝世神兵,但戾气太重有如只为杀人而诞生,其剑魂与自己求道的剑心不符,得来无用。

    费了一番心力却只见到一件无用之物,上官丹凤亦微微失望,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神剑飞出去的方向,并未追去,也未多看地上的死人一眼,只是转头朝mén外走去。无论是铸剑师还是剑手,为求道而死本是一件幸事。

    上官丹凤在西市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其余两个男人在东市闲逛却也未见太平。本来倒是好好说笑着走在街头,由傅剑寒给东方未明指点这西安著名小吃,却不料行了还未有两刻钟的时间,就见对面一阵喧哗,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一个光头和尚被推攮出了人群跌倒在地上。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ròu手持剔骨刀的家伙不忿的冲出人群又往和尚身上踢了一脚,又唾上了一口。

    “我把你个恨不死的臭和尚,成日里不事生计游手好闲也就罢了,还跑到老子摊子前说什么放下屠刀?老子放下屠刀你他**养活我一家七口啊?你个死秃驴我警告你,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在我的地头出没,不然老子就拆了你的骨头当作猪ròu来卖”

    那被打和尚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屠夫又狠骂了几句这才反身回去,周围围观的一群人等都轰然笑了起来,各自散去一时人流涌动。

    傅剑寒与东方未明逆着人流上前,只见那和尚拍拍身上的泥尘站了起来,虽然似乎是被壮汉殴了几拳,但那不算壮实的身板竟然没什么大事。

    “虚真?是你?”

    傅剑寒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和尚,却不由惊叫出声来。

    “阿弥陀佛,原来是傅剑寒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

    那和尚双手合十行礼,果然是少林寺的虚真。以武功而言,他连指头都不用伸就可以将那屠夫打得满地找牙,但那又岂是佛mén弟子所为?是以劝说不成也只有抱头被打的份,傅剑寒知他脾气,也不以为怪。

    “和尚,你那徒弟何在?”

    看见虚真傅公子就不由想起了嫖,无名火自脚底升起直冲脑mén。

    当年江湖四大恶人,吃喝嫖赌。时至今日三恶都已经恶贯满盈了,只有那个嫖因为早早的投靠了少林mén下,当了虚真的弟子,洛阳大战时反戈一击,这才硕果仅存保得了xìng命。只是少林的和尚们讲究“回头是岸”,昔日被嫖所害得苦主们可不见得有那么广阔的心xiōng,其中便以傅剑寒为最jī烈的一个。

    自从无忧谷中养伤出来之后便得知了嫖的下落,傅剑寒曾两上少林想要讨个公道,无奈少林的贼秃们护短,一味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不愿把那恶人jiāo出来。自己终究不是独行侠,傲剑山庄的诺大担子还在身上不可能当真与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天下第一派刀兵相见,是以两次都只能憋气而归。谁曾想如今尽然在这西北边陲之地见到了这和尚,想起过往种种傅剑寒手不由己的mō上了剑柄。

    “善哉善哉,说来都是贫僧教管不严之过,不可不戒已经偷偷溜下少林,贫僧一路追他至此,尚不知其具体行踪。”

    虚真是个老实和尚,说起自己之过不由满脸通红。

    “什么,那个天杀的采huā贼就在西安城中?”

    傅剑寒闻言就像一桶被点着了的火yào,顿时炸了起来,拔剑出鞘就要将那罪首寻出来千刀万剐。可仅才一转身之间,只见眼前一道灰sè身影闪过,截然不同之前的温吞迟钝,纵然仍是低眉敛气,挡路的和尚却似瞬间变成了一尊护法金刚。

    “不可不戒虽然不受戒律sī自下山,且有吃ròu嫖ji等破戒之行,但其并未再伤任何一个无辜,也并未再侵害任何一个nv子,虽该责罚但罪不至死此乃少林内务,还望傅剑寒施主不要因为旧恶而bī杀一个已经改过自新的人。”

    “哈,旧恶?我妹妹,我妹妹……”傅剑寒连续重复了两遍却话语堵在喉头,哽咽间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有长剑一挑指向了虚真。

    “跟你们这种脑袋像木鱼一样无情无爱的和尚永远说不清那个人到底对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了些什么,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就用武林规矩解决这场纷争好了

    虚真,你也是新一代武林四杰之一,敛眉狮子之名我早就如雷贯耳。武林传闻虽然你名声陪在末座,但武功却是四杰之首,只是从未见过你的出手,我也不知传闻是否当真。今天有缘在此,你我就一决高下,我若输了终生不再提报仇之事,你若输了少林从此不要再干预我的报仇”

    话说到这个份上,剑拔弩张之势已经收不回来了。虚真唯有双掌一和架开马步,摆了一个少林寺最粗浅入mén的罗汉拳的起手式。

    “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虚真武功低微不敢与诸位比肩,只望此战过后无论是输是赢,傅施主都能破开心劫,放下负担,走向新生命。”

    “只要杀了嫖,我自然可以放下负担获得新生,少废话,接剑来”

    傅剑寒怒意上脑对任何话语都充耳不闻,进步间长剑宛若长虹般当头斩下,正是霸王剑法

703 不可不戒

    703不可不戒

    诺大的一个西安城内,哪天能少了几场武林人士的争雄斗狠,上官丹凤和傅剑寒惹出来的麻烦在这个大背景之下都显得那么平常。外面打得热火朝天,寻参却在客栈中睡得人事不知。

    “嗯?‘找机会速度将悦来客栈中人字房四号间的女人杀掉,务要杀的干净。她神力惊人,但记忆全失,杀之不难。’这是什么的意思?把我们当成打手了吗?”

    一个头戴青巾身穿皂衣,留了一抹山羊胡的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走到一个暗巷中翻出手中一个纸团,打开是一个纸条,但一读之下却是莫名其妙。这老头的外貌穿着都再普通不过,但假如天山的何秋娟在此,以她对人眼睛距离的敏感当可看出,这个人与之前鬼王爷车队中的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动手的轿夫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东方未明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我们助他得到了浮云生的家产来洗白天龙教的黑钱,他却伙同两个女人杀了我们的人,如今竟然没一句交代就像使唤下人一样的对我呼来喝去,真是,真是……”

    乔装老头连说了两遍真是,最终还是只能一咬牙将手中的纸团撕成稀烂,一口气只能咽回肚子里去。这个东方未明不知与王爷究竟达成了何种程度的交易,王爷连死了黑白双煞这样的高手都不与他翻脸,反而要自己继续与他保持联系听他吩咐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上了鬼王爷的船,那也只能是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叫杀人就杀人吧。老头摊手将纸屑扔在地上,一把撕掉了帽子与假胡子,走出胡同去。

    再说寻参,前一天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便被人抓起来赶路,如今刚刚倒头靠在枕头上,窗外已经黑黑一片只有稀疏的灯火与星光,这个环境之下更是睡得沉沉。

    “姑娘,小的是送水的。”“啪啪啪——”

    敲门声与小二送水的声音一齐在门外响起。寻参睡得正熟,根本没听见叫门声,只是继续蒙头大睡。

    “姑娘,姑娘,小弟是送水的,您开下门啊”“啪啪啪——”

    不愧是大地方的大客栈,连小二的素质都不同于别处。寻常的小二敲得两声无人应门,早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转身离开找个地方偷懒去了,可这悦来客栈的小二却似乎是被定了任务,不得回声不回头,足足敲了有将近半盏茶的功夫,这叫门声与敲门声才算是低了下去。

    “噗。”

    一声轻响,一把其薄如纸的蝉翼尖刀已经从门缝中伸了进来,轻轻一划间门栓已经断成了两截。门外之人迅速推门而入,脚下伸足一点已经轻轻接住了两段正掉落地上的木头,没发出半点声音。

    小二模样的人一双鹰勾眼警觉异常的又快速扫视了房间一遍,确定是没有任何异状,这才迅速将手中的水壶往桌上一放,手持尖刀无声无息的走近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论武功“小二”不及黑白双煞或无戒甚多,但他一身偷鸡摸狗之术却堪称天下一绝,同样的,这样无声无息的人如果要杀人的话,绝对不能单单以武功而划定他的极限。

    一步,一步,比小孩走得还慢,却比一根羽毛还轻,没发出半点声音,尖刀一寸又一寸的逼近了床上熟睡人的脖颈。

    “啪,啪,啪。”

    一阵突兀的掌声从这个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好像霹雳的房间中响起,“小二”浑身好像被雷击似的跳了起来。他自讨潜息之术天下无双,现在身边竟然有人在拍手自己都没看到,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老子退出江湖还没几年,没想到道上已经出了你这样的人才,真是后生可畏啊”

    拍掌的人坐在里间的柜头上。那是一个瘦高个的排骨男,也不束发也不戴帽,顶着寸许长的一头乱草,很是怪异。这男人也不也不知道是纵欲过度还是本身就那体格,看上去直如一根竹竿。体形也就罢了,面上颜色更好像是习惯性的猥亵,两眼放着绿光在床上那凹凸起伏的薄被之上乱瞟着,一条舌头更伸了出来舔着嘴角,然后才转头对着“小二”,老气横秋的说道。

    “阁下何人?若是同道中人,在下也不是不讲江湖义气之辈。”

    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个采花贼,又看了看床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女子,小二压低了声音假作“同道中人”的念着切口。这个采花贼能无声无息的距离自己不到两丈的地方不为自己所觉,单凭这份屏息凝气的功夫自己就远有不及,当真动起来手后果堪虑。但若他来此只是为了求色的话,那与自己都同样是不怀好意,未必就一定是敌人。

    瘦排骨冷笑了一声,面露讥讽之色:“干这一行的居然连你祖爷爷都不认识,这双眼睛留着也没用了”

    祖爷爷?

    小二心头一惊,脑中已经急转了起来。江湖中人傲慢自大者不甚其数,但在采花贼这个“偏门”中有如此自信的却没几个,再加上他那奇怪的发型,莫非便是数年前已经被少林贼秃收归门下的四大恶人之一的“嫖”?他不是正在少林寺吃斋念佛了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坏自己的事?

    “不认识我也就罢了,你居然连床上这位也不认识,连她都敢下手,这双狗眼当真是没用了,不如我帮你挖掉吧”

    嫖,或者说是不可不戒从柜头上跳了下来,小二的眼神明明看得他脚步都还未落地,眼前眉间却已经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本能的一个铁板桥使出,等到脑子回神的时候,放才看见一只瘦巴巴的爪子正从自己鼻尖擦过,那细长的五指间一抹精光闪动,只感寒意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兵刃。

    虽然不知这嫖究竟为何要拦自己做事,但敌我之势已经明了无疑,小二猛一甩身,肩膀上的白巾好像一条鞭子一样甩了出去直抽来人的面门。虽然只是一条寻常擦桌的白巾,但运上了内力也不下于牛皮硬鞭,更为甚者这既是一招凌厉的鞭击,便算不奏效也能阻碍对方视线为自己赢得后撤之机,乃是一招以攻为守的上乘招式。

    一招既发,二招更上,“小二”连腰都没直起来,右手蝉翼短刀使一式削岳断华已经横斩而出,左手竖掌更是以武当棉掌的路数猛击对方胸膛,右下钩起一脚却是以极为阴毒的下三门灭绝脚踢向对方下阴。这一进退间上下左右四物同时使出了四门武功,有正有邪有兵刃有拳脚,且不论精湛与否,单说一个“博”字这小二确实已经难能可贵了。

    可惜,世上能既博且精者终究是百年难得一遇,武功学得杂了,这深厚之处便未能到至极端,对付弱于己者那是花样百出各种好看,遇上强敌便成了各种花架子了。“小二”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奈难舍一个“贪”字,自己吃了着夜走千家的饭,难免便多见各种神通秘招。既是见了,又如何割舍得下,功夫是练了一种又一种,修为却是原地踏步难得更进一层。但话虽如此,这四招猛袭之功毕竟非比寻常,若是寻常武林中人挨上了,那也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但不可不戒见了这来势汹汹的杀着却只是冷笑一声,身子迅急如鬼影竟然霎时间已经在原地消失,小二的所有招式竟然统统打了一空

    怎会如此?

    小二心头来不及惊诧,支撑着全身的左脚腿骨突然一阵剧痛竟是已经被人踢碎,所有招数未成先溃,自己噗通一声狼狈非常的摔倒地上。原来不可不戒根本没有去管对方好像螃蟹一样的四面围城之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低身横扫,攻其破绽已经取敌先机。

    不可不戒在还是“嫖”的时候武艺已经不低,若非太过贪花好色,花了太多时间在在寻花、采花和躲避追杀之上,只怕江湖高手版中少不了他的名字。可就算如此,四大恶人之名仍然是凶名著著,单看当初四恶之首的“吃”能与玄冥子拼个半斤八两便可知一斑。这三数年间,不可不戒被关在少林寺中面壁思过,没了机会再去搞乱七八糟的事情,除了被吃、睡和被逼着念经之外,只有练武能够打发时间。一日两日不适应,这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这采花贼的浮躁性子一旦沉了下来,少林佛法中种种净化沉淀之力也渐渐渗入其中,一身功夫变得阴阳调和,其功力比当初岂止强出一筹两筹。

    一招得手更无丝毫犹豫,不可不戒反手一扣已经抓住了小二的脉门,吸星**发动处,小二一身内力顿时如开了闸的坝水一般被抽了过来。

    “你……”

    小二感觉到自己内力狂泻,心中惊恐直比刀架脖子上还更胜十倍。一腿一折一手又被扣住,持刀的右手便奋起余力想朝对方砍去。但就在出招一瞬之间,二人目光交接,小二却似乎又看见了那一抹的嘲笑,心头顿时一栗,胆怯之下竟然反手一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一臂既断鲜血迸溅,内力的倾泻自然也停止了。小二再不敢多呆一刻,手中蝉翼宝刀往对方面上一掷,自己抱着断臂已经从窗外跳出逃命去了。

    不可不戒只是伸出两指轻轻夹住了蝉翼刀柄,却也不追赶,只是对着那血迹仍留的窗口冷笑了一声,再转过头来便只看着床上人了。

    江湖说大真是大,大得一个江湖人蹦跶一辈子也跳不出去,江湖说小又真是小,多少年前青城山下仇人一别,今天竟然能在这接近西域之地的西安城中再会,不可不戒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善缘还是恶缘了。

    当年自己还是嫖的时候,采花不成反被花扎,若非虚真搭救,自己可能已经化成一杯尘土了。但这个狠毒的女人虽然放过了自己,却要砍了自己的命根子当什么“不可不戒”她**,她是想说“不得不戒”吧?虽然此事最终未成,但说来自己与她之间也该是深仇大恨了。但这话又说回来,若非自己当日投入了少林门下,自己只怕跟着天龙教也早已灰飞烟灭了。这么说来的话她又是自己的恩人,这恩与仇之间,但真是一言难尽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不可不戒才在城门处见到寻参后便远远跟随,然后又在她床脚处坐了半天却左思右想未能决定如何处置这个明显有些异常的女人。

    人性一物真是难说,金罗汉自幼少林出家二十多年,却一朝反叛奸yin掳掠。嫖这个昔日的天下第一采花贼,只在少林寺听了三年**,却是已经改头换面宛若隔世为人。这番偷下山来虽然也是吃肉喝酒嫖青楼,但行为举止都已经大异于前,莫说再没有什么采花之事,就是寻常无辜弱小也不再欺凌,反倒是一路被追一路还做了几件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事,倘若四大恶人还有存于世者,只怕打死也难相信这是昔日的“嫖”。若非如此,他只怕早把还在沉睡未醒的寻参拆吃小腹,也就没有现在的这一段可说了。

    “大仇不可不报,但她对我有恩也不可不忌,我该寻一个什么样的即可同时报仇,又可同时报恩的法子呢?”

    不可不戒习惯性摸着自己刚刚长出头发的脑袋,猛然一拍已经有了主意。

    “这死丫头不是失忆了吗?我何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

    想到这里手中推攮,却推了数下都未把床上人推醒,不可不戒不由嘴挂苦笑,这小姑奶奶睡得倒是够沉。当下两指拢成剑诀一点她后颈间要穴,一股冰寒之气顿时传了过去,熟睡中的人只觉得浑身突然一冷好像突然被从暖被窝扔到了冰窟之中,更有成百上千的冰刀正在扎着自己的全身,一个激灵间猛然坐了起来。

    “寻参姑娘……”

    不可不戒眼看对方醒来正要编套话戏弄对方,孰知寻参乍梦醒来看见的不是空空的床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师兄师姐,距离自己脸面一尺不到的地方,一个排骨妖怪一样还眼放绿光的猥亵男人正对自己阴森森的笑着。几乎是本能的尖叫了一声,女孩随手抓起什么就朝对方打了过去。

    一个人在床上还能随手抓到什么?不可不戒就看见小姑娘抓着枕头的朝自己砸来。这般高档的瓷枕确实比如寻常糠枕,若是换成普通人的话大概也能砸个头破血流,可对于自己这等武林高手来说却当真与棉花没多大区别。是以不可不戒故作高深的一笑,不夺不闪正要把话说下去,却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猛然被百斤大锤敲中了一样,吭都吭不出一声来已经被稻草人也似的打飞了出去。耳边犹还响着一声清脆的破裂之声,也不知道是那瓷枕碎了,还是自己的脑袋碎了。

    “坏人”

    寻参虽然恢复了脑识,但记忆全失,上官丹凤和东方未明也不是那种会手把手耐心教导的人,是以现在她分辨他人便像小孩子一样,只有“好人”与“坏人”两种分类,而眼前这个排骨怪就横竖都该归入坏人的行列。

    “破军冲阵”

    依旧是那三板斧,被砸得头晕脑眩的不可不戒刚刚捂着被砸得鲜血直流的额头站了起来——这还是他这三年来修习少林硬功略有小成的结果,要是换成原来的“嫖”,这一神力瓷枕差不多已经可以让他开“瓢”了——眼看对方一拳又到,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军道拳,却是疾如电势若山,不用打实了光凭感觉都可以知道,自己胸口要是挨上那么一下子,乐极生悲就为期不远矣。

    蝴蝶身法急蹿,不可不戒几乎是原地消失般的从寻参拳头下“钻”了出来。

    “不要误会,我是……”

    百忙之中吐话,“是”字后面的东西还未出口,寻参已经改直拳为横摆厉扫而来,正是一招“横扫千军”。同样的简单,同样的朴实,只是在她那宛若神佛附体的神力之下,不可不戒只听见空气猛然发出“砰”的巨响之声,多少有些类似鞭手抽响鞭时的动静,但人家那是鞭炮动静的话,她这就是火炮轰鸣

    如此猛招临头,不可不戒哪里还有力气去分神说话,连忙一招就地十八滚,也顾不得好看难看的翻滚看去。耳中听得“喀嚓”一声的响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这小姑奶奶打折了。

    眼看对方又是一招“马踏千军”的跺了下来,虽然那光脚小丫子甚是美观,但劲透风声,其势直好像一柄大锤凌空而下,若是被踩实了,只怕肠子都得从嘴里喷出来。千钧一发之际,被逼在角落的不可不戒终于将救命的话语吼了出来。

    “别打我是你青师兄和上官师姐派来接你的”。.。

704 遭伏

    704遭伏

    不可不戒好巧好不巧的在西安城中遇上了寻参,其实从城门口起他就发现了这个恩怨缠绕的女人,只是看她似乎状态不多左右又有人跟着,这才只是一路远远追随着。本来以东方未明的机警和反跟踪的经验,等闲人原也跟踪不得,但不可不戒何等人物,当年天字第一号的采花贼,这跟踪潜行之术之精当真不是说假的。再加上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上官丹凤这样灵觉超然之辈也没发现身后多了这么一个人,这才被他最后摸进了寻参的床头,救了她一命。

    但估计是恶缘难消,明明是自己救了对方,结果却是床上被叫醒的女人只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与自己面对面不到一尺,本能的发动了攻击。不可不戒原来肯定这个丫头已经记忆全失功力全失,本待戏弄一番,孰料对方竟然一身神力,再普通不过的军道拳在她手中竟然如巨灵神爆击,仅仅三击就将自己逼到了角落之中。当然,若真是战场厮杀未必战局就如此一边倒,只是寻参招招逼命挨上就死,自己倘若反击那也定是杀招,其间必有一人倒地,那个结果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千钧一发之际,不可不戒终于喊出了“上官师姐”和“青师兄”的名字,那看似要踏灭千军的一脚这才停在了自己肚皮上不到两寸的地方。不可大师那刚刚长出没多少头发间充满了汗水,心都差点从嘴巴里跳了出来。

    “你是……师兄和师姐派来找我的?”

    寻参半信半疑,脚丫还停在这位“帮手”的肚皮之上,看样子随时可能落下。

    “当然当然,你师兄和师姐突然遇到了临时的急事赶不及回来接你只好先去了,我和他们是朋友,是以在路上遭遇后便让我来接你,去跟他们会合。”

    不可不戒小心的捧着那只脚放在地上,口中说着人贩子通常用来诱拐小孩的说辞。但寻参现在不就是个小孩,正是吃这一招的货。

    “你说的,都是真的?师兄师姐遇到了什么事情,连回来叫我都来不及?”

    寻参脑子终究比小孩子多了几分圈子,并没有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们是……”不可不戒的眼光打量着房子的四周脑子中急转着台词,原来的旧思已经不管用了,需得将这个女人另眼相看才是,当眼光扫到窗台处血迹时,主意已经有了。

    “你们其实刚一进城就已经被仇家盯上了,他们一直等到你们分开时候才突然动手袭击。你两个师兄姐路上遭遇劫杀打了起来,虽然一时无碍,但他们怕你有事又在战中抽不出身,所以才让我来此处保护你。你看那边”不可不戒手一指窗台:“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伪装成小二的宵小之辈正欲对你下刀,然后一阵恶战被我赶跑,还受了伤,那不血迹都还在那里。”

    这个证据十分有力,再看看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一柄蝉翼短刀和一条小二惯用的毛巾都还在地上,寻参看得凿凿也不由信了七分。

    “莫非是鬼王爷的手下?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寻参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对方。

    鬼王爷?本来只是随口瞎编,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个名字,不可不戒心头也是一跳,但随即又释然,没想到对方真的正与人结仇,难怪会有“小二”来刺杀她。

    “对对对,就是鬼王爷郑九五”

    不可不戒连忙圆着自己的谎——其实也不算谎了。

    “你这就跟我快走吧”

    不可不戒伸手一把抓住了寻参的手就往外走,虽然如今已经不干采花的营生了,但好色乃是他的本性这却是戒不了的,平日里青楼ji院那是等同吃饭,此刻能先揩油一下这位曾经追得自己上天入地的女侠也是一种心与体方面的双重享受。

    “等等,我们去哪里啊?”

    寻参被拉得不由自主的往外走,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她此时也没了主意,虽然不反抗但也满脑子浆糊。

    “我们……我们去追那个逃走的小贼”本来想说去找你的师兄师姐,但话刚到嘴边不可不戒又改了主意:“你师兄师姐武功高强,虽然遭遇劫杀但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刚才特意放走了那个小贼,就是‘放鸽归巢’之计。”

    “什么叫‘放鸽归巢’?”

    寻参一脸好奇的问道。

    “就是捉到别人养的鸽子,一放手的话那鸽子就会飞回到主人家去。这次我放了那小贼,他肯定会跑回去向这趟的主使者的回报,我们就跟在他的后面,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

    不可不戒说着说着差点连自己都相信这果然是自己早有预谋的计划了,一个谎话说到这种程度,寻参的小脑袋如何还能够分辨,连鞋子都不小心忘了穿回去,就那么懵懵懂懂的跟着不可不戒来到了窗边。眼看着他就要顺着窗子跳出去,这才猛然醒悟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我不会轻功……”

    寻参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失礼了。”

    不可不戒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模样,虽然那猥亵的面孔实在是几十年养成的一时怎么也改不了,但行为举止却颇有几分绅士的味道了。伸出一手揽在寻参腰间,只感觉这个她轻得匪夷所思——其实寻参并非但真比同体形的女孩轻多少,只是不可不戒刚才经历了她那攻城拔寨的神力,下意识里已经将她定位成一个人形攻城车一般的存在,这才会有这分反差感。不过错觉也只是一时,昔日的采花贼抖擞精神卖弄着轻功,纵然怀里抱了一个人还是好像穿花蝴蝶一般轻飘飘的飞出了窗外。

    “看血迹是往这个方向逃了,啧,真是个小心的家伙,居然这种情况下还会玩声东击西这一招,若非遇上我说不定还真人他跑了”

    不可不戒落地后便放开了寻参,却指点着地上的血迹自吹自擂了一番。

    “寻参姑娘你看,那小贼被我断了一臂,所以血流不停看似是往这边屋顶上房而走了。可仔细观看便可发现这血迹其实有来回两条线,也就是那小贼看我并未立时追出也想到了‘放鸽回巢’这一计,是以他将计就计,先奔出去又原路退了回来,然后包扎住伤口,无声无息跃上了这边的屋顶。”

    不可不戒指点着相反一边的屋顶信心十足的说道。

    “你看房檐下那个淡淡的脚印,以他的轻功不本该跃上这丈许的地方还需要借力一脚,可见是被我断了一臂伤得太重,也由此可以推断他往之后还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不可不戒说着又抱起了寻参,轻轻一跃根本就毫无声息的跳上了房顶,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这次再没有将她放下来,索性打横抱起寻参,迈开大步风也似的奔驰在夜色之中。虽然说是西安大城,但世界上毕竟还是富人多,穷人少,这人一穷就得为生计奔波,就得早睡早起,是以虽然市集区热闹非凡,但大多数地方在这入夜之后还是灯火稀疏,两个人在房顶上奔驰,跑得无声无息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这一奔就是小半柱香的功夫,“小二”的足迹在这里消失,不可不戒也抱着寻参跃下了屋顶。

    “这条街背后就是西市,白天里整个西安城就属这里最热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隐藏在此。”

    放下寻参,不可不戒刚刚说了这么一句话,话音都还未落人还在继续找寻着小二留下的踪迹,旁边一户人家堆在门口的箩筐突然一翻,两条夺命琵琶钩夹带着劲风就这样朝着两人激射了过来。几乎只在同时,两边房头上突然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强弩,弩箭在月光下泛着蓝弯弯的光芒,显然上面涂满了剧毒。

    “不好”

    不可不戒脸色大变,一拉寻参的手脚间快速点地已经朝向身后激射了过去,今晚真是八十老娘倒绷了孩儿,自己只道对方是派出几人来这里跟踪杀人而已,如今看着阵势毫无疑问鬼王爷郑九五就座驾在此,所以这一带早已经被布置得铁桶一般,无论对方是否识破自己的跟踪,自己孤身独人的跳进来也都是自寻死路

    心头已经来不及考虑到底是后悔玩游戏玩出火来还是怎么回事,武林中人又是积年的逃犯,甚至于身体已经先于脑袋做出了动作。但有的时候,丰富的经验和快速的反应未必就一定能带来正面的效果。

    就在不可不戒后退将要撞进屋子以躲避正面的琵琶钩和防备四周房顶上的神机弩之时,背后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

    这当然不是那扇门已经修炼成精通了灵,对这个不可不戒有好感所以助他一臂。严格来说门是被撞开了,里面一个胖大魁梧的有寻参一个半高矮,三个宽阔的大和尚从里面“爆”了出来,门板木屑横飞之中,一条鸭蛋粗细的水磨禅杖已经横扫而来,宛若要将面前两人一拍四段。

    听得身后恶风扑背,不可不戒也知道背后出了杀手,无奈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有飞钩后有不知什么重兵器,挨上哪个都是死。本当在此情况下,将手上那个女孩子往前一推去挡住飞钩同时封住上面弩机箭路,自己折身与那重兵器周旋,然后借机以敌人为盾再行逃窜这才是一等一的上着。若是换了三年前的“嫖”一定会想都不想就这么做,可今时今日的不可不戒却相反的仅仅抓住了寻参的手。

    一刹那间已经到了鬼门关头,不可不戒一身武功瞬间也被逼到了极致。先将手头上的丫头往后一甩一压,听得风声定位已经将她扔到了那件重兵器的下方,自己则一个大弯腰蝎子钩,人俯下身去躲开了面前的飞钩,同时左脚倒踢而起,由下至上踹向横袭而来的重兵器。至于房顶上的那些,也只有寄希望于他们看见自己与身后这个人混战中不敢轻易放箭,若是真的放了,那也只好再做应对。

    想是如此想,但假若光凭想象能成事,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失败这一说了。此地乃是鬼王爷夜宿之处,可以想象保驾护航的都是什么等级的人物,你会变招,难道他人便无后路?

    对面黑暗中阴阴听得冷笑一声,两条锁链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内力灌注之处两柄飞钩也矫捷如蛟龙般腾动,眼前人腰是弯下去了,但那一双钩子也同样好像千斤坠地一样落了下去,阴魂不散的继续砸向不可不戒的头顶。于此同时,无戒也发出了好像熊吼一般的大笑之声,自己何等神力又练了一身大力金刚的外门功夫,这天下武林中说道硬碰硬就没人能是自己三合之敌,这贼厮鸟不自量力的拿条鸟腿就想来敌,若是转身看清老子面貌,怕不吓出屎来

    无戒,不可不戒,这两个名字简直好像天生敌对一样的都呆在少林寺中,也算是一种奇缘了。从名字开始,无戒就看这个不可不戒大不顺眼,若是以辈份而论他是少林方丈无因的师弟,也就是虚真的师叔,也就是不可不戒这小子的师叔祖,但无戒天生鲁莽凶恶,只因为一个名字“作对”便已经心中埋下恨因了。只是少林寺中久不得便,一年多前再次逃出少林时本想捎带上着厮鸟的脑袋以给无因秃驴做个留念,但走得太急未能达成,今天一见合该一偿所愿。

    根本不理那倒踢上来的鸡蹄子,无戒手臂较力内功发动,本来如蛟龙般横扫的禅杖猛然间改扫为压,宛若一座泰山般朝着不可不戒的腰间就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如雷,无戒但觉手中禅杖突然一滞,一股极大力道从腕下翻了起来,自己这一杖竟然是被人接住了

    素来以蛮力自傲,如今竟然遇见了对手,无戒心头一惊之下也是大起争雄之心,定睛看去,却是一个高才到自己肚子,腿最粗处还没自己手腕最细处粗的一个小丫头。正是那日间一拳将两个鬼头打成南瓜头的女孩,那时已经觉得她力气一定不在小处,今日相逢果然不虚。

    无戒此人……该怎么说呢,他不属于那种坏得掉渣,专门损人利己之辈,若要说来应该说是一个浑人,思维简单就走一条线,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最讨厌有人跟他讲一些有的没的道理。如今一见寻参虽然是双手溅血屈膝跪地,但却是实实地空手接下了自己一杖,心中陡起较劲之心哪里还去管什么不可不戒,手中禅杖改压为推,整个人好像发狂的蛮牛一样推着地上女孩就往背后墙壁撞去。

    不可不戒大惊难免,但那一双夺命双钩已经到了头顶,就是想要英雄救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身形再闪躲避双钩之变,百忙中将手中那柄两寸小刀往无戒身后飞去想要阻他一阻。但这大和尚天生皮糙肉厚更练得金刚之身,少林硬功天下无双之名却是不是盖的,那刀扔过去连泡影子都没冒一个,寻参已经被禅杖顶着撞碎了墙壁一直撞进了屋里。

    西安城中大多房屋都是土木结构,唯有这一间屋子不知何故却是整间由石块砌成,外形固然别致,这耗工想来也不菲。只是对此时的寻参来说却不是欣赏房屋艺术的时候,前后浑铁禅杖后有一堵石墙,若是被压得实了,自己马上就是一张肉饼

    也无需任何武艺,也不是任何招式,勉强要冠个名堂只能是人本能的随机应变。寻参没听过“自相矛盾”的故事却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千钧一发之间本来跪着已经擦得满腿是血的人猛然将身再一矮双手往上一送,整个人躲在了禅杖之下。而那凌厉无比的一撞之势,浑铁的兵器便硬碰硬的撞在在了石墙之上,蛮牛巨力直将石墙捅出了一个窟窿。而无戒杀得兴起哪里管这小小的插曲,脚步用力丝毫不停,依旧将挂着的寻参往房间里撞去。

    虽然避免了肉饼的命运,但此时的寻参模样也绝对不好看,双膝之下的小腿已经磨破了七八成的皮肉,两手鲜血淋漓掌心被震开,刚才虽然没直接撞到墙上,但乱石崩砸之劫总是避免不了,披头散发间脸上面上也被砸得这里青那里破,狼狈不堪。

    这一撞到底又推了一间里间似的屋子,然后这一杖直到又撞塌了一座铁炉这才算是停了下来。此时的寻参整个人被撞倒在炉边,受伤虽然不算重,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血人。

    无戒仰天大笑得意不已,所谓神力也不过如此,双手高举禅杖,又是狠狠一记秦王鞭山朝着地上人砸了过去。

    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空手硬接了,寻参百忙之中也顾不得看,顺手从身边最近的火炉里抓出一条长物迎着禅杖挥了过去。但听一声巨响中火焰腾霄,铁精神兵悍然现世了。.。

705 巧遇神捕

    705巧遇神捕

    世间之物必有阴阳,有阴阳才有消长才有变化才有活动的余地,也才有“生”的概念。日与月,男与女,天与地,水与火,假若没有了对方,那么它们自身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并且也是一样。

    封铁匠为一睹神兵面世而送命,上官丹凤对一口杀气太重道气不足的神剑无兴趣,两人一死一活都忽略了一件事,所有记载中天材地宝炼器,所得者从来不会形单影孤。

    干将为雄,莫邪为雌,配兵者天意无形中必然女带干将男带莫邪,而不论千里万里,只要这两柄剑现世总是会出现换剑联姻之事;唐初双剑,一剑阴一剑阳,阴剑非人身可佩只能镇阴宅祈阴福,阳剑不可入土否则祸及子孙。李世民死后宫闱生变,他随身所配之剑被有心人安排了陪葬,反将宗庙中那可阴剑取来让继承人李治挂于殿堂,这才闹出千古未见的女帝临朝之事;如今人间这第三次燃起三昧真火,铁精成器也自是一正一反,剑主杀戮是故锋锐无匹,但铁炉之中同样藏了止戈之器却是沉沉不起眼,无声无息,以致被封与上官两人都忽略了过去,直到好巧不巧被寻参这么宛如抓救命稻草般的一抽,神兵终于现世。

    无戒禅杖舞若黑龙猛捣而落,眼看就要将下面的人砸肉饼,突然却见她手往旁边翻到铁炉中一抽,一条火龙自下而上,火焰腾霄间视野不明,耳边但听得一声金铁撞击爆响之声,自己的禅杖竟然被挡了上来。

    “什么东西?”

    无戒大吼一声,退开一步禅杖横立。他人虽鲁莽却非没有脑子,就算没有脑子一身武功也不是练来摆设,当进当退自然心中有分数。

    龙腾一般的火焰转眼即散,只见那个劈头散发的女孩手中抓着一柄长戟,比自己的禅杖约莫短了半尺,细了两分,通体银光灿灿,宝相不凡。其实都不用看,刚才自己一杖落下,别说寻常刀兵,就算是战阵上惯用的铁棍长矛也该断为两截,最好的结果亦是被打成弓弦一般的弯月,如今这戟却不损不伤,连铁印都没磨出半分,不是神兵又是什么?

    “好家生”

    力大的最不服力大大,之前这女娃欠了趁手段兵刃自己打起来难免有几分索然无味,如今正好分个上下高低,哪里还有心情去想为什么一个滚滚火炉中取出的兵器竟然没将她嫩手烫成烤肉。

    说话间,无戒禅杖又狠劈而下,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变化,纯粹一力降十会而已。地上满身是血的寻参此时也站起来了,虽然从来没学过兵刃怎么用,但那一瞬之间,就算是学过也没这个神经去反应了。本能的依样葫芦照着对方,长戟一横便与对方杖身砸在了一起。杖戟交击之际,寻参差不多是本能的握紧了戟干,双足踏地扭动腰身,全身之力灌于双手之上与禅杖狠狠撞在了一起

    “铛——”

    宛如大钟巨鸣,连无戒都只觉得耳中一阵刺痛,寻参更是被巨声震得头晕目眩,两人手中都感发麻,一齐退开了一步。

    “好力气”

    无戒打得兴起哪里还管对面的是小姑娘还是武林高手,双脚一扎马步,浑身一抖之间已经催起了大力金刚法,一口真气流转周身,全身淡淡浮起一层金光。这门神通专修大力,便是寻常人练了也可以在发功之际轻易搬起几百斤的石磨,无戒天生异禀,连了此功更是力大如象,单臂便可倒拖八马,横推之际五六头牛也扎不住脚,此刻功力提到了十成,整个人好像变成了罗汉降世一般,比那日被上官丹凤一剑斩首的金罗汉更是威武百倍。

    相较之下,寻参就逊色得多了。除去《洗髓经》和军道拳之外她并没有修炼过任何武功,就算是这两门功法也只练了不到半个月,更对兵器一窍不通,可以说在后天之上比起对面的无戒可谓输得一塌糊涂。但事情到了这步,也总不能跟对面人说有种你等我去练上十年之类的话吧,硬起头皮寻参脑中翻阅着自己所看到的种种,最后唯留下一副蛮和尚秦王鞭山的招式刻在眼前。女孩更不思考双手握住了长戟柄尾截处,身体半转一个翻身,借着旋转之力发挥出十二成都暴力,少林疯魔杖中的绝招已经朝对方劈了下去。

    “秦王鞭山?”

    无戒只是鲁莽不是犯傻,少林这一路疯魔杖法脱胎自紧那罗王棍,有摘取了大小夜叉棍,行者取经棍等诸路棍法精髓融合而成,端的非常厉害。别看招式简单变化不多,其实就武功而言已经是到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地步。用劲不用力,重意不重形,粗粗模仿个样子容易,但真动起手来精与不精之间便是天差地别。这路杖法多取身长力大之辈方好发挥,诸如金罗汉虽然也曾学得,但不过能发挥出三四成的威力。无戒乃是如今少林寺这路杖法的第一高手,浸yin其上已经三十多年,谁料突然见一个小丫头以戟代杖的劈扫下来,法度严谨气势磅礴,单以此招而言已经不再自己之下,如何能不惊?

    但惊固然是惊,雄心也被这一激激起了,一套疯魔杖法上下七十二招,招招相互克制。倘若用翻江倒海一招的话便正可破这秦王鞭山,但那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在力气上不如对方?

    无戒蛮劲上来也不管不顾了,方位虽变但同样也是一招秦王鞭山旋身打出,禅杖银戟宛如火星撞地球般第三次碰在了一起。

    这次两下相撞又不同于之前。功夫分为外门与内门之说,一个由外至内,一个由内至外,各人修为有深浅,但内外家之间却没有孰高孰低之说。寻参天赋异禀体质特殊,若是修炼内力未必见得能比常人快多少,但一身神力宝血却是天授,这一招上乘杖法使出,外门的顶峰招数本能牵引动了她的肌肉、骨骼、血气、精神等一切。但听一声轰然碰撞与惨叫并声巨响,无戒那巨大的身体好像一个皮球一样沿着来时的路径被轰出了石屋

    其实单以力气而言,寻参虽然神力惊人但毕竟开发未久,而无戒亦是天生神力且苦练外门神功三四十年,两人撑死也就是半斤八两或者无戒还要稍胜半筹,同样招式对拼之下完全不可能有眼前这个结果。但虽然力量之上确实分差不大,“老实”的大和尚却遇上了“狡猾”的小丫头,这胜负天平就这样倾斜了。

    杖戟相交之际,力尚未碰实无戒猛然感到杖上传来一股极强雷霆之力,纵然有金刚不坏之身没有在瞬间被电成焦炭,但也被击得经脉一麻手脚一颤间完全使不上力,而就在那一瞬间,对方的长戟已经夹杂着摧山之势打了过来,全身都在麻痹的人如何能挡,这才像个皮球一样的被爆轰了出去。也就是无戒浑身筋骨已经练至几近金刚不坏的地步,若是换成旁人挨了这一下早就骨断筋折变成烂泥,但饶是如此无戒也是断了七八根肋骨,裂了胸中经脉,便算体魄健逾野熊也一时不死,但伤好之前是不会有什么战斗力了。

    不戒这一从屋子里被轰出,对于外面的鬼王爷保镖护卫等其实心里上的震撼更超过折了这一人的损失。少林不戒在这个队伍中也算数一数二的高手,前一瞬间还看他大展神威的将那日的女刺客打进石屋,但这一转眼便被人像破麻袋一样的扔出来,这数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究竟来了什么高手,这一切都未知造就了巨大的恐惧。

    守在房顶上的弓弩领队终于按奈不住了,手一举就要挥下,七八架神机弩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下面与双钩搏斗的人先射成一具刺猬再说。孰料这只手是举了起来却是再没机会放下,月色映照下一抹刀光划破天际,领队那带着扳指的手被整只砍了下来

    “啊”

    突然不意的重伤,领队几乎是毫无准备的挨此一刀,本来应该低声低调的人竟是条件反射的惨叫了出来,虽然声音后半截已经猛然醒悟压了下去,可就算是在这距离西市一街的地方也仍是远远传了出去。

    江湖之中单打独斗单然少用弓弩,不过如果是势力之间争雄斗狠,又或是有需要严密保护的大佬,那么一组弓弩手的价值便绝对不逊于一个一流高手,而一组经验丰富的精锐弓弩手,更是可以发挥十个高手也替代不来的效果。本来这队弓弩手是各自朝着四面八方戒备,结果半夜被人这么一闯自然弩箭齐齐转了过来,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方竟然以两个人为诱饵背后还埋伏了高手做第二波推进,这却大大出乎了布局者的意料。

    所有弓弩手一只眼睛盯着目标,另一只眼睛都是盯着领队的手势,这本是纪律严明的表现,但有的时候纪律太过严明也就让对方有了可以预算估料的余地。领队受袭,所有弓弩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弩箭掉转头来对准了那个方向,然后愕然发现凶手与领队刚好是一条直线,他就躲在领队的身后,自己手中神机弩虽然可以钉穿五层牛皮,但如果一扣动扳机,结果也只能是将领队和那贼人一齐射成刺猬。

    就在这转神一愣之间,每个弩手都听到了自己身后“忽”的一声风声,经验告诉他们那是背后有东西扑了过来。齐齐一起弃弩拔刀转身欲抗已经晚了一步,刚刚转过身去便之间雪花一样的刀片从眼前划过,八道血泉朝天喷溅形成一道奇观。

    不但是黄雀计,而且更是连环计弩手领队左手掐住右手的伤口,心头已经一片冰凉。对方先用两人做诱饵调开了自己等人的第一注意力,然后又派遣高手袭击自己再二次调开了弓弩队的注意力,再然后便是功夫稍差一些的刀手趁弩手两度失神之际突袭猛杀,其算计之精准世所罕见如今已经栽了,但临死之前若不看一看杀己之人,那真是死也不甘心

    弩手领队已经全无生望,浑然不顾杀手就在自己身后,只是那么奋力的转身望去,月色之下只见一张国子脸,五官无甚出奇之处,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非是此人内功有何特殊之处,而是浑身上下一股正气凛然由双目之中透出,与他目光相接之下,便是天下间最胆大,最蔑视律法的匪徒也无法坦然对视。

    罢了,栽在天下第一神捕史刚的手里,也不算冤枉了只是这史刚一向都只在洛阳一带活动,却怎的莫名其妙会跑到西安来捅这一刀?

    弩手领队满心不解只闭目等死,结果只等来脖颈间重重一击,没要他的命却是将他打晕了过去。

    “贾卢,过来给这人包扎伤口,别让他死了。”

    史刚吩咐一声身边人行事,随即气运丹田大喊出声。

    “天下第一神捕史刚率神捕营三十三神捕奉皇命捉拿要犯,西安一应良善人等各自关门闭户勿要惊慌,但有通犯窝寇者,以同罪论处”

    此刻时间已经是入夜不早,便算是夜市中也散了七八成,史刚这气沉丹田的一声喊反倒是将不少人从梦中惊醒,一时儿唤爹娘,爹娘唤儿的在家中抱成一团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其实史刚这一声喊倒不是真如他所喊是向着无辜百姓,这一声纯粹是喊给躲在暗处的鬼王爷听得。

    史刚临时插这里一棒子捅到了郑九五咬眼说来也是凑巧,一切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

    原来大明朝有一个名唤海瑞的大清官,此人清则清矣却有些迂腐不化,自己过得叫花子日子还要求旁边官员与他过得一样,乃是大明官场中第一惹人厌的人物。本来他当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祸害一下小县小城也就算了,谁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这几年当真看这大明天下不顺眼,旱灾、洪水、倭寇也就算了,这位海老爷居然这节骨眼上居然还高升了高升不说还外派了结果海青天所到之处果然天高三尺,甚至出现了举省官员以辞官威胁朝廷将他调回的闹剧。最大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海瑞算计“每个官员每年应得多少银两才不是贪官”的方法有些与众不同。

    大明朝的俸禄最早时候当然是由太祖朱元璋定的。朱元璋一生最恨贪官,是以对朝廷官员的考核已经到了稍有贪污就扒皮示众的地步,可就是这样的酷刑之下,他那个朝代中仍然是无官不贪。当年外派出一百多人去,三年后一考核,没一个落下,统统都是贪污犯其中最关键之处便在于——不贪污就得饿死可见大明朝官员俸禄低到了什么程度。

    如今到了嘉靖朝,大明经济比太祖时候好了很多,理所当然水长船高,这物价上浮也就是再所难免的事了。可这位海青天老爷仍然拿着太祖爷时候的定尺来量人,这普天下官员除非过得如他一般叫花者——没准叫花都更好些,起码花子三五个月还能吃上一顿肉——否则无疑都是他审判的对象。

    这样的要求实在太严苛了——说句良心话,贪污固然不对,但堂堂父母官过上中人之家的水平也实在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史刚虽然顶着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但平日里也好喝个小酒,肉更是顿顿少不了,光是拿吏制银子早饿死了。于是对这位青天也只能敬而远之,一听说他被调任洛阳,连忙花钱上下活动跑到了西安前来避难,谁曾想这前后脚的一进城就发现了鬼王爷众的蛛丝马迹。虽然受不了海瑞这等清官的“清洁溜溜”,但史刚为人却是正派,对于严嵩等人早有不满,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无奈何,但对于与严嵩有瓜葛的爪牙等,但凡有铲除的机会便决然不会放过,更何况这郑王爷还通倭,还逾制,抓到了连证据都不用费心找寻就是灭族无疑。

    于是乎才会有了半夜里夜袭的这一幕,之前还因为对方守卫太严无处下手,没想到竟然意外有侠士与自己不谋而合,自己也就将计就计铲掉了最棘手的神机弩队。至于那番大喊更是唬人的话,他这次从洛阳调到西安身边只带了八个平日里最为交好的亲信,哪来的神捕营三十多人。不过是因为自己人手稀少,对方又躲在屋内不好硬攻,这才吓他一吓来个打草惊蛇之计。

    果然,这一嗓子喊处,周围四间房屋一齐炸开,黑色的浓烟顿时滚滚而出遮得四下黑漆漆一片。黑烟中又有四顶软轿从四个方向飞驰而出,朝着四座城门就急奔而去。

    “哪里逃?”

    史刚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岂是浪得虚名,纵然黑烟障眼,仍然一眼就看出三轿是空,只有一轿坐了人,挥手处除了留下一个照顾活口之外其他人紧跟身后便向那轿子奔了过去。

    霎时间刚才还热闹非常的战场已经冷冷清清,那使飞钩的早不知往哪里逃遁,不可不戒也没心情管他,也没心情去看地上的无戒师叔祖,急忙忙一头已经钻进了石室之中。。.。

706 去洛阳

    706去洛阳

    不可不戒本来想出来玩,目的是耍弄耍弄失去了记忆的寻参,结果却耍出火来,一头撞进郑王爷火网,若非阴差阳错史刚为了躲避海瑞而从洛阳跑到西安来,他这一世的英明今晚就要在乱弩下变成箭猪之后付诸东流了。

    不过不管怎样都好,不可不戒现在没工夫去管什么史刚什么郑王爷,寻参刚才被打进石室生死不知,自己现在已经洗心革面决定做个好人,如果带人出来玩玩出命案来,那自己真是罪过大了。

    冲进石室跑进里间,只见寻参披头散发,膝盖以下的裤子已经完全不见,血肉也是模糊一片,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此时的她不知哪里弄来一支银戟,双手紧握着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膝并拢在一起两腿微微颤抖。其实何止是双腿,细看之下寻参整个人都在颤抖,只是低着头长发盖了下来遮住了脸,也看不出她此时表情为何。

    “你怎么样了?”

    知道眼前人神力惊人,但自己怎么算也算不到她光凭力气就可以轰飞无戒,现在又看了她这模样,只怕是已经伤了五脏经脉。不可不戒心生不祥之感,说话间飞身一步抓住了寻参的手,女孩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样全身无力的瞬间垮了下来连忙伸手扶住。

    “我,我好困啊……”

    寻参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半睁半闭的眼睛终于合上,小鼾声随即从鼻子中传出,竟然是这么靠在不可不戒身上就睡着了。

    “这,这……”

    不可不戒被这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这都能说睡就睡,也太脱线了吧。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伸手搭了搭她的脉搏,只感脉搏平稳有力,虽然没什么内力但这丫头身体好得像一头牛,看来外表虽然有些狼狈,但其实全是皮外伤。这丫头虽然记忆全失武功全失,但难惹之处似乎丝毫不亚于之前。

    “罢了罢了,我这真是惹个包袱上身,自作自受啊”

    不可不戒仰头四十五度望着屋顶,泪花在眼眶里不由打起转来,哪里是自己玩她,根本是她在玩自己吧这位大小姐自己玩不起,把她送回给她师兄师姐,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自己还是孤身一人逍遥自在。不过要是将她这样送回去,遇上她师兄师姐的话恐怕自己难免还会再死一次,还是先将她稍作安置,将她全身上下收拾干净了让她明早自己回去吧。

    短毛和尚做着如此想,一手揽住女孩的腰一手就去接她还杵着的那根长戟。寻参连续两次动用神力,第二次更是引发了血脉中的雷电异能,这会儿早就睡得连打鼓都吵不醒了,被人一拉自然而然的将手中的东西松脱了过去。不可不戒本来没当怎么回事的接了过来,却突然脸色一变,猛然撒手任由那银戟落了下去。砰然一声落在地上,地面用石砖铺成本来坚硬异常,竟然被一戟砸裂了前后六块

    起码两百斤这东西当真是人用的吗?不可不戒脸上勃然变色。

    这柄重戟竖在那里扶着没事,这一放之下顿时如千钧坠地,不可不戒全没准备之下哪里抓得住这么重的东西,能第一时间放手已经是经验丰富反应神速了,如果松得慢了些,手指甚至手腕都得一起搭上。

    算了算了,被他吓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可不戒脸上颜色转为苦笑,这次有了准备,这两百来斤的东西虽然自己舞不开,但要拖着走路却还难不倒他。

    短发和尚如何一手抱着个浑身血迹的姑娘,另只手拖着看上去杀气腾腾的凶器跑去投店暂且不说,反正寻参睡得也就比死人多一口气,足足睡了一天还多,直到第三天的凌晨才算醒来。

    “啊嗯——”

    大大的伸着一个懒腰,寻参极为舒服的从被窝里坐起来,睁开眯松的眼睛,只看见整洁的客房和洁白的床铺。

    人醒之后都会或长或短的有那么一小会的愣怔,寻参的愣怔属于比较长的那种,而今天的却似乎又比以往更长了一些。脑袋里似乎多了一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好像冒失失胡乱塞了一柜子一样,一时整理不出头绪。

    又过了好一会,寻参总算是想起自己“昨天”好像被人袭击,然后又被一个“朋友”带着跳了窗户,然后,然后就跟一堆乱七八糟的人打了一架……

    一想起与那胖和尚的三击对拼,只是回忆寻参也觉得自己全身酸痛,不由伸手捂了捂额头,这时才看见双手手掌上都包着白布,下面隐隐有血迹透出,自己刚才所想的看来不是做梦。可自己又好像觉得掌中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便拆掉了左手的包扎,布带上确实血迹森森,可自己的手心中却是莹白娇嫩如昔,别说重伤,连一点破皮都没留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一时也想不出头绪,寻参也只好爬起身来先穿衣服再说。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隔间的帘子一掀,外面的不可不戒走了进来。

    这次不同上次,“昨天”的时候寻参跟着师兄师姐一到客栈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回房一头栽倒,只来得及脱了鞋袜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被子都是师兄寻房时帮盖的。所以当时虽然是从床上拉起来但身上穿得整齐,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自己的外衣不知为什么被扔到了一边,身上可只穿着里衣

    “啊你又干这种事,真是贼性难改”

    寻参几乎是本能的惊呼了一声,左手抓着衣服挡在胸口,右手又抓起床头一件顺手的东西扔了过去。

    “呼——”

    一声呼啸声在空气传播,仅是余音余力所及之处已经激荡得桌上的杯碗都震荡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不可不戒脑子都还没消化完对面人说的话,视野里已经看见一柄重戟夹带着破山之威朝着自己脑袋飞了过来,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不由闪过了三样东西。第一样是粗陶碗的碎片,第二样是一个陶枕,第三样就是眼前这柄银戟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三件东西只有一个共通点——眼前的女人都曾用它们砸过自己。

    不可不戒那一瞬间自己都惊讶这当口还能想到这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凝神下来的时候戟尖差不多已经到了眼前,百忙之中只来得及一招铁板桥弯下腰去,鼻尖脸皮都感到一阵劲风袭过,那大戟就那么擦着脸上不到三寸的地方飞过。

    “啊”

    戟一出手寻参就已经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大反应,但自己也只是下意识的顺手抓东西扔出去,谁知道床头怎么会靠着的是这个玩意儿?但东西一扔也已经扔出去了,想再收也收不回来了。万幸那个短发和尚反应不满,及时一闪躲了过去,长戟将后面的墙板刺穿又飞进了隔壁的外间,听动静还将再后面的墙也刺穿飞到了隔壁的客房,万幸没有听见什么惨叫声,应该是没伤到人。

    “我,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可不戒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脸上肌肉都还颤抖着的已经大叫了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啊。不过,不过你也不该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进来啊,我,我衣服都没穿好呢。”

    寻参几分抱歉中又带着几分委屈,一边说话一边快手快脚在被子后面穿好了衣服。

    “你……别说还穿着里衣我什么都没看见,就我把你抬回来的时候为了给你包扎疗伤,更透的我都看过了”

    不可不戒怒气未歇的满口口胡着。其实时至今日,不可不戒早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何还会与坏其他女人的名节。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正是因为他采花多年,见得多了越发知道此事并非寻常。寻参只是寻常手脚皮外伤,他看了她的手脚就是事实,为她脱了外衣也是事实,但更多的确实没有了。这一刻不过是死过翻生为了出气多胡扯而已。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已经道歉了。”

    寻参好好睡了一天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自己的里衣动过没有她如何会不知道,知道眼前人说的是气话仍然软声道歉。

    “不过,我记得我只扔过你两次啊?而且,我刚才为什么要说‘又’呢?我……我好像以前,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寻参脑中不断闪现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却怎么也拼不在一起。

    此话一出,不可不戒心头猛然一跳,这个死丫头不会是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吧?她现在觉得我眼熟,下一刻也许就想起什么“嫖”什么“不得不戒”,那自己才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跟这死丫头也是玩得够了,为了身家性命计,还是早点脱身为上。

    “哈,哈——”不可不戒抖动着猥琐的脸——话说这张脸实在是几十年幸幸苦苦养成的模样表情,想改也改不了了——“我们是初见,我们绝对是初见算了算了,你也没事了,郑王爷的老巢也被捣了,你的师兄师姐对我的嘱托我也半到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告辞各走半边吧”

    不可不戒找着由头,一边说话一边人就倒退着走出屋去,寻参听得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只当他还在介意自己飞戟差点刺死他的事,“哎”了一声跳下床来就要追。不可不戒哪里还容被她缠上,转身施展轻功就朝门口奔去。刚刚跑到门口双手一拉门栓,只听门外两人脚步声伴随两人对话之声清清楚楚传进屋来。

    “大师这边请,您的房间在这边。”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引路。”

    前面那个声音也就罢了,听得后面那个语气语调,不可不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木偶一般僵在了原地,虽然只有三年光阴,但这个成天在自己耳边如同苍蝇一般唠叨不休的臭和尚的声音,就算是烧成灰装在坛子里乱抖自己也不会认错。

    “我……”

    不可不戒还在门口当木偶,寻参已经摸了出来就要说什么,少林逃徒生怕外面的人听得动静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结果手刚一伸到对方脸前就被对方一把擒住,竟然是少林龙抓手的路子不可不戒大惊失色,总算是这套擒拿手他也练过,连忙沉腕顶肘朝对方脖颈间撞去,正是拆对方这一招晨钟暮鼓的不二法门。寻参其实完全是本能的应对突然伸到面前的手,不知不觉间伸手成型竟然已经暗合路数,但巧合或者记忆碎片这种东西都是可一而不可再,眼见对方甩脱擒拿又是一肘打来,下意识也是一记军道拳中贴身肉搏的“流星轰”,宛如冲天炮一般左手挥拳已经朝对方缝隙间穿入直接打向他的下颌。

    军道拳破了龙爪手,这种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变成一个大笑话,但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其间关要完全在于寻参那对招式间破绽异乎寻常的敏锐,还有神力之下军道拳异乎寻常的简单直接,还要算上不可不戒对这门爪法的半生不熟外加心神不凝,这才被一拳打在了下巴上。万幸寻参及时反应过来收回了九成的力道,否则这一拳只怕会把他整个下巴都打没了。

    饶是如此,死难逃过活难难避,不可不戒立时捂着下巴蹲到了地上,脸上已经疼得扭曲了起来,可仍不忘记连连挥手做嘘声的姿势是以打自己的人不要出声。

    两人之间真是孽缘,不知不觉又打了他,寻参也是大感抱歉,眼看对方对方挥手示意,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动作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看得地上的不可不戒下巴的疼痛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半天,不可不戒侧耳贴着门听得外面声息确无了,这才站起身来,假作神秘压低声音的对寻参说道。

    “刚才外面路过的是郑九五的人,我只道他们已经被史刚史神捕都捉了,但现在看来恐怕事情还多蹊跷。我看你独自前往客栈回合你师兄师姐也不安全,还是我与你一同前往吧。”

    不可不戒话说着指了指窗户,寻参会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又要玩跳窗户的把戏了。两人刚刚来到窗户边,不可不戒刚要去抱女孩,寻参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一路小跑溜回了屋子,然后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抱着她那杆大戟了

    说实话,武林中人打斗不比战阵,很多时候长兵器都施展不开而且携带也不是很方便,不适应做惹是生非的家生。所以江湖中人用的多是刀剑一类可以随身携带之物,除了诸如少林和尚不以争雄斗狠为念为用长棍禅杖之外,其余的虽然也有些棍、枪门派传世,但终究算不得主流。至于大戟这种东西……说实话就算是战阵之上也很少有人使用,因为打造工艺复杂无法推广用于下层军卒,上乘的将军有这个特殊爱好的也不多,在哪都该算是稀罕兵器。但兵肖器主,寻参一看这把银戟就觉得投缘喜欢,一时忘记了转身都还要找回来。

    看着女孩手持大戟一双眼睛汪汪的望着自己,不可不戒咽了咽口水,抱着这堆东西跳楼,实在是对自己轻功的一大考验

    一路无事,跳楼之后的两人直接出现在客栈后面的巷道之中,不可不戒跳下楼来才想起自己忘了结帐,不由暗暗自嘲自己果然还是习惯当那种来去分明大侠,更无二话拉着寻参便来到了她们之前所住的客栈,本打算将她往这里一塞就自己赶紧出城,谁曾想一问之下那对男女师兄姐竟然大摇大摆,昨天就自己先结帐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师兄师姐他们去了哪里啊?他们怎么不要我了?”

    好像一个跟父母走散了的孩子,寻参只觉得四周一下子空了没有半点依靠,本能的抓住了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惶急的样子直让人担心她会下一刻哭出来。

    本来想说“你自个留在这里,你师兄师姐很快就会回来寻你。”这一类的胡话,可话到嘴边看到对方的模样,昔日杀人不眨眼,采花不皱眉的江洋大盗莫名其妙的只感觉一阵心软。左右都是自己惹出来的货,将她那么一个“傻子”孤身扔在这大染缸一样的西安城里终究是放心不下,老子菩萨心肠佛祖转世,就送人送到家的再送她一程吧。那上官师姐什么的虽然不知道,无忧谷在哪也摸不清,但将她送回少林寺去,让那些老秃劳心又有何不可?

    想到这里,不可不戒先是示意寻参勿要惊慌,然后拉着她的手来到客栈之外,装模作样的对一颗槐树下的一条小孩用石头画在地板上的鱼研究了片刻,然后一拍巴掌胸有成竹的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师兄师姐有急事耽搁不得必须先走一步,但他们已经给我留下了暗记,要我带着你前往洛阳去与他们汇合”。.。

707 武林大会

    707武林大会

    西安距离洛阳千里之遥,不可不戒本来就是从那条路逃回来的,如今回头折返当然是轻车熟路。

    千里迢迢又带着寻参,当然不能再用两条腿赶路,西安旁边的一个小镇中不可不戒雇了一辆马车,十两银子将他与寻参送到洛阳。车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把式,寻常跑这样一趟“长途”能挣个三五两就不错了,如今遇到阔爷一出手就是三倍价钱,车夫自然加以奉承,沿路之上打尖住店都是他一手包办,虽然银子是主顾出却一切都安排得极为舒服。

    离开西安半个多月后已经来到距离洛阳不到三天路程的南风镇,天有不测风云下起了大雨,车把式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门缘虽低但干净整洁的客栈,将两位财神爷送进门后告诉柜台处老板好生看顾,自己便顶着雨将马车赶到后院去了。

    南风镇是个小镇,但因为地处西安与洛阳的官道之上平日里来往的旅客也算不少。但现在遇到这场从昨晚就下到现在的暴雨,再好的客栈来往也没多少生意。都快杵着桌子睡着了的老板得了车把式的嘱咐知道眼前是两个不缺钱的主,随便问了一声便吩咐厨房尽管将最贵最好的酒菜做上了,不一刻已经满满摆了一桌子,然后奇怪的看着桌前那个女孩以十倍于那个男人的速度狼吞虎咽了起来。

    “喂,慢点吃,不够可以再叫。”

    不可不戒这个半个多月来与寻参处的越发熟了,看她左手端汤碗右手拿筷子吃得风卷残云的模样,不由好笑的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边。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就算是再被世人公认人渣的人也会有他关心和关心他的人。不可不戒当年干了采花贼的勾当,平日里浪荡漂泊居无定所,就算是同为江湖四大恶人彼此之间也是聚少离多,一年难得见一两面,虽然也说是潇洒但又何尝不是孤独。这少林寺一住三年,能有这么多改变未尝没有“稳定下来有个家”的因素在内。但少林寺之内的和尚大多都知道不可不戒原来是干什么营生的,和尚又不是佛祖,除去少数真正慈悲为怀的高僧之外,轻蔑与冷漠他也尝得不少。甚至就算是虚真、无因等人,对待他也是以一种“救赎”的姿态,虽然没什么立场去驳斥,但总不自觉的令人生出一股不俯视的感觉,彼此之间总是蒙上了那么一层隔膜。而眼前的寻参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一个完全没有依靠的女孩,茫茫人海之中已经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浮舟,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杂质的信任和依赖,让不可不戒感受到了八岁以后再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寻参的身上投注着越来越多的感情。与男女之欲无关,这是一种最单纯最纯朴的亲情,哪怕明知道身边这人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的在拼合,不可不戒仍然希望能在她身边呆上更多的时间。

    “呜呜,啊啊……”

    寻参这个拥有仿佛无底胃的女孩好像想说什么来回答同伴,但嘴巴里塞得满满都是食物,说出来的话也变成了呜咽。不可不戒看着她那鼓起的腮帮好像只藏食的松鼠一样,不由越发好笑的笑出声来。这个小丫头虽然失去了记忆,可言行举止间并没有多少丢乖露丑之处,唯一就好像是食神转世,成天对食物和睡眠的需求大得惊人,是以在这餐桌之上别说没有半点淑女的风范,其态更类饿鬼。不过也就是在这吃与睡之间,她的力气似乎仍然在日渐增大,自己也曾经试图教授她一些基本内功,但寻参似乎对这些东西本能很排斥,怎么学也学不会,自己也只好作罢。

    不可不戒脑中正回忆着这半个多月来寻参的种种趣事,门外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仔细分辨下乃是八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客栈门口齐刷刷停住了脚步。这进退如一的动作不单单是来人马术精良,八马同进同退,这八人的纪律也远非是寻常江湖组合可比。

    无论是像松鼠的寻参还是不可不戒都一齐往门外望去,只见八个穿着雨披的男人将马交给了小二便齐齐走进店来,一前七后隐隐等级分明。

    “咦,这不是史刚史神捕吗?多大事情要惹得你冒这么大雨赶路啊?”

    不可不戒抄起筷子敲了敲桌子,略带着几分嘲弄的说道。

    “‘嫖’?你这个采花贼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坐在这里?”

    史刚身后七人看到这个犯案累累的天下第一采花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住手”

    史刚突然遇见不可不戒也是一愣,脱雨披的手停了一停,见到身后弟兄们剑拔弩张,连忙一伸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三年前少林无因方丈已经广发江湖贴给武林群门,说‘嫖’已经投在少林门下从此洗心革面回头是岸,过往种种皆成云烟,嫖与不可不戒从此再无关系。”

    虽然少林不吃公门饭,但其在武林中的影响何其深远,六扇门中多少高手都与少林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无因方丈又素来慈悲为怀德高望重,他既开口了,虽然与法理有些挂碍之处,但刑部还是撤销了对这位天下第一采花贼的通缉。

    被头儿这么一提醒,其余七人也想起这回事了,众人都放下了手,只有一人仍然忿忿不平。

    “这人造下那么多的累累冤孽,然后少林寺一句话就抹平,那这天下还要律法做什么?还要我们捕快做什么?”

    “你以为只是你这么想吗?你只是一个与受害者无关的捕快都会如此义愤,那些受害者的亲属甚至受害者本人又会做何想?是以无因方丈也曾在江湖贴中说过,‘嫖’的一切过往罪孽便由少林一肩担下,若是意有不平者皆可前往少林,他会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这三年来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找上少林的人没一百也有八十,结果却几乎全部都抱着姑且一观的态度下山来,你如果依旧不平的话,不妨这次洛阳事毕之后也上少林一趟吧。这三年间,我是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报案,反倒是侠义之举偶有耳闻,最起码在此刻,我认为他是‘不可不戒’而不是‘嫖’。”

    “我……”

    那捕快还想说什么,史刚已经甩掉了雨披蓑衣,走到两人桌前一抱手。

    “史刚谢过不可不戒大师洛阳城中出手相谢之情。”

    不可不戒在还是“嫖”的时候也曾数次为洛阳牡丹的花色倾倒,很是在那一带做过几起案子,天下第一采花贼与天下第一神捕自然少不了摩擦,刚才见了老对头本来是想嘲弄几句,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本正经以平眼看自己,不可不戒一口酸味吐不出来,也只好坐在那里勉强抱拳算是回礼。

    “算了,我自知臭名昭著,你那些手下想臭我就臭吧,我也不跟你计较拿我们当诱饵的事了。”

    史刚横刀放在桌子上,很自然的打横坐在了不可不戒的对面,向旁边正一边嚼着东西一边奇怪看着他的女子抱拳告了个歉。其他七人看此情景,虽然心头也各有想法,但捕快不同于闲散的江湖人士,多年养成的纪律之下也都找了两桌坐了下来,点菜上酒为自己暖暖身子。

    “多谢大师海涵。不知这位姑娘是哪家名门侠女,之前力战少林弃徒无戒和尚,史某当时为求全局不便出手,这里也一并谢罪了。”

    史刚虽然在小处上不是一尘不染的圣人,孝敬银子他吃,为了便宜之时贿赂之举他也做,但大节之前却是丝毫不苟。从大局考虑他倒不认为当时自己因缘巧合用两人为饵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于情而言此事却并非是没有瑕疵,该得赔罪。

    “不敢,史……捕头客气了。”

    寻参这半个多月来也跟着不可不戒学了不少江湖礼仪,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学着对方的模样抱了抱拳,然后转头小声问向同伴。

    “任大哥,采花贼是什么啊?”

    任翱翎——也就是不可不戒的俗家本名,说话“嫖”和“不可不戒”这两个名字太过响亮,除了他本家零星数人之外,便是四大恶人也不知他本名——被女伴这么一问顿时满脸的尴尬,老脸一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采花贼还能是什么,当然就是采花无行的天下间一等一的恶人姑娘,我看你眉清目秀想来也是被这家伙给骗了,早早与他分道扬镳,免得悔之晚矣”

    又是刚才那个对不可不戒满腹不满的捕快冷冷说着,在他看来,这姑娘定然是这“嫖”旧病发作不知如何坑蒙拐骗而来。虽说不用强采花了,但这般用言语诱骗的**行为,又能比昔日好上多少?

    “采花是恶行?采花有什么错?花开了就算不采,过一季也会自己凋落的吧。”

    寻参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后天常识,一脸懵懂的依字面意思去理解,单纯之处反把不可不戒臊了一个老脸通红,把那捕快气了一个哭笑不得。

    “咳,姑娘天真淳朴,这采花……不可不戒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采花对我等来说没什么,但对大师来说也多少算是一种罪过。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不提也罢。”

    史刚也被寻参差点逗笑出来,强忍笑意咳嗽一声为不可不戒解了围。后者感激的敬了他一杯酒,连忙把话头从这尴尬的地方引开。

    “那个,西安那夜一战,最后结果如何,郑王爷抓到没有?”

    史刚当时大喊那一声恐怕半个西安城都听见了,不可不戒又不是聋子如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如何不知自己是被这位神捕算计了,只是他自知过往罪孽不小,也没那么大的气性去与他人计较这些事上孰长孰短了。

    “说来惭愧,还是被那鬼王爷狡猾兔脱了”

    史刚面有愧色,眼神中又透出几分怒意,手中杯子因为他不自觉地运上了内力,里面的酒面竟然轻轻旋转了起来,这位武当高弟的太极内功可见已经到了相当的造诣。

    “不会吧?那日里你一声吼,我也看见四乘轿子玩起了鱼目混珠的把戏,你该是辨出了虚实才对吧?”

    不可不戒往口里夹了口菜,接过小二递上的杯筷又给史刚倒上一杯酒放到他面前,略带几分奇怪的问道。这位史神捕的追踪术他可是了解深刻,自己自认天下无双的逃逸术也曾被撵得上天下地,只要在洛阳地头上,不到半天就得换一次窝,因为无论自己躲哪,只要半天时间这位捕头就一定能摸过来,如今这么显眼的轿子还能被逃过了,确实意外。

    “史某无能,当时只看出那轿子三虚一实便朝着有人乘坐的轿子追了下去,谁想到就算是那轿子也只是晃人耳目,坐着的是一个替身。等我发现中计的时候赶回去已经晚了,无戒、弓弩队长等人已经被人救走,我留下的那个兄弟已经被人杀了,郑王爷更是已经趁乱转移不知去向了。”

    说道这里史刚转头看了看,来时八个兄弟,如今回去只剩下了七个,一时无语。

    “算了,鬼王爷恶名在外也不是一日两日,今天跑了明天也会栽在你手,放宽心吧。”

    不可不戒举杯碰了一下史刚桌上的杯子,以示安慰之意。

    “但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洛阳公干吗?怎么突然跑到西安,然后郑王爷之事未了又匆匆跑回洛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道是有时对手比朋友更了解一个人,不可不戒被史刚追了不是一次两次,每次都像跗骨之蛆一样盯着不放到天涯海角。每每自己能逃脱不是因为自己遁术高超,也不是史刚跑累了,纯粹是一追就是几个月,他的上司给他派下了更重要的江洋大盗朝廷钦犯之类,不得已松手而已。如今想来也是同理,能在折了一个兄弟的情况下放弃郑王爷,想来是洛阳城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事关系我大明气数,两位竟然不知道?”

    史刚稍稍吃惊,本以为这两人也是与自己抱着同样的目的赶往洛阳,谁知此事本该轰传天下,他们竟然还反问自己。

    “咳,我们一路急急赶路少与风媒打交道,还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可不戒有些尴尬,他这段时日都在与寻参过家家酒,每天都陪在她身边打转,当真成了瞎子聋子了。

    “原来如此,事情是这样的。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倭寇惹的祸。”

    大明福建沿海受倭寇滋扰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此事不必细述,但自从今年大明各处连逢天灾,朝局动荡之际,侵扰而来的倭寇也越发猖獗了。本来戚继光将军等虽然微感奇怪,但长久交道打下来对这些有着奇奇怪怪想法,动不动就会剖肚子的东瀛人也就见怪不怪,只是加力防堵清剿罢了。但日前丐帮少帮主萧遥在太原破获了一起倭寇深入内地,试图搅动流民攻城的大阴谋。再顺藤摸瓜之下这才惊觉这些东瀛人胃口奇大,已经到了蛇吞象的地步远远不满足于区区的侵扰沿海掠劫财货女子了。

    原来沿海的倭寇大多是一些渔民、海盗、土匪组合而成的杂牌军混编,其中夹杂着一些日本高手浪人也大多是因为自己主公在国内战败,无处可去这才跑到中国地盘上做些没本钱的生意。可随着如今日本国内的战乱已经渐歇,战国时代结束,重新政权统一的日本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自己不想着修养生息,放而将贪婪的目光瞄到了大明头上。

    这几十年来只不过是一群土匪、渔民加上为数不多的浪人已经可以搅得大明沿海鸡飞狗跳没有良方善对,那么如果是大日本国的正规军队,正宗高手倾国而来,那结局又会如何?

    不管是谁挑唆的,反正如今日本国的当权者竟然打起了这样蛇吞象的心思。但人家能在群雄中杀出生天夺取政权自然也不是鲁莽之辈,知道明人虽然暗弱,但两国国力依旧有着天差地远之别,若要有十足胜算便可不轻敌视之。这才派遣精锐深入内地,与明朝内各反朝势力勾结,欲趁大明天灾爆发自顾不暇之际推上一把,倘若能把这里搅成四分五裂,流民揭竿而起,朝堂自相残杀的地步,那日本便可效仿唐朝时候的外族一样,借个名头以“盟友”身份进入中国。但现在的大明可没有李渊李世民,自己等自然是来了就不会走了。

    如此惊天阴谋谁能等闲事之,是以戚继光将军向朝廷送急报未果之际,江湖中人亦念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之感,要在洛阳召开武林大会,共同商讨灭倭保国之计。。.。

708 凑热闹

    708凑热闹

    洛阳即将要召开武林大会,广发英雄帖于天下英雄,欲抱“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之念出头抗击东瀛野心。

    其实保家卫国这种事情说来都是朝廷的事,讲究的原本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但中国自古以来都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别说是以侠义和道亦有道自持的武林中人,就算是低贱如青楼女子时逢国难当头也知道拿出脂粉钱尽一分绵薄之力。如果详究什么义务、权利的当然说不上,但正是因为自炎黄以来这种“我们国家再烂,要换皇帝也是自己的事,不容外人染指”的家理念千年相传,中国也才能在无数次异族入侵,被打得满地爪牙甚至异族都一度掌握国家政权的情况下血脉不绝。

    这次武林大会事出突然赶得甚急,将在半月后就在洛阳大豪林再兴,林大官人家中举行,届时预计将会有好几百甚至上千武林人士到场,端的是盛况空前。只是洛阳此时多了一位海瑞大人,这其中便多了许多挂碍之处。

    平心而论,清官无疑都是让人佩服的,就算是贪官自己想来内心深处也未必就一定看不起这些“穷官”。但佩服归佩服,史刚是很敬重这位大人,但也实在不愿意让自己过得与他一样,暗地里也只有自嘲自己正义感只严人宽己了。但自己之事是小,这次武林大会事大,海大人倘若继续他那套严肃经典治安的话,洛阳城里几百上千武林厉匪聚会此等大事他可不会视若罔闻,到时候彼此起了冲突,无论结果为何都不是一件好事。洛阳城守与一些武林中有识之事都急忙忙传书与史刚,只因为他身具双重身份手腕又灵活,或硬或软或正劝或阴谋正可与那位大人周旋,是以要他星夜赶回洛阳打点武林大会的官场种种。

    自从史刚处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可不戒心头顿时难按麻痒。本来是打算将寻参悄悄送到少林后自己便继续逍遥,但一来到底之后去哪也没什么特别想做到事情,二来与这个失去记忆的小姑娘相处日常越长这感情也就越长,下意识便不想与她那么快分开。再加上他生性喜欢热闹,这多少年难得一遇的武林大事,他又岂愿就这样轻易错过。虽然可想而知此时到大会这段时间里洛阳城中绝对少不了少林和尚自己会有些暴露被捉回去的危险,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刺激,就好象当年明知采花处已经各种戒备仍然针刺丛中采花而去,这是何等的成就感啊。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多顾忌什么,继续向寻参编了一段瞎话,类似“你师兄师姐武艺高强,你赶上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如就看看这武林大会长长见识”这一类的言语。寻参这半个多月来对这位“任大哥”已经颇为信任,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多少自己的意见。

    时间一晃便又过了三日,不可不戒化妆成了一个六十多岁的佝偻老头,花白头发几撇山羊胡,身上小褂脚下千层底的布鞋,手中持一个烟锅,一副乡下老农的样子。而寻参也被他化妆易容了一番,虽然样貌没改多少却是弄黑了皮肤又换上一身乡下姑娘的打扮,两人往街上一走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农民入城,毫不起眼。

    化妆进了城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洛阳城里此刻虽然已经开始客栈紧张但终究还有空隙,花了三倍的价钱弄到了两间上房,可以预想,从今天起到武林大会那一天,这洛阳城的客栈大概每天价钱都会翻一翻。

    “什么?没上房了?你耍老子是不是?”

    不可不戒正跟寻参要上楼,背后突然一阵大叫伴随着混乱响起。都不用回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连自己都可以预料几日后这房价会水长涨船高,本身就是生意精的客栈老板如何会不知道,刚才他也是对自己说没房想要屯货待涨,如果不是出到三倍价钱的话,自己也只能看到一双无奈摊开的手掌而已。本来不打算管这在正常不过的闲事,但身后只听猛然一声木板的破裂声与老板的惨叫声响起,后面竟然是动起了手。

    “他**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们湘西五鬼在老家那地方何等逍遥自在,如今千里迢迢陪钱陪马队来武林大会要打那不知好歹的东瀛鬼子,你居然敢让我们住下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武林中人并非全都是文质彬彬之辈,或者应该倒过来说,粗鲁不文之辈才是其中的主体。练成一身武艺自然觉得成了超人,平民凡俗都是低自己一等的存在,遇到胆敢违逆之辈,自然就如同人对待苍蝇蚊子一般毫无心理压力大出手了。

    “你干什么欺负人?”

    出家之后慈悲为怀,平时小欺负一下凡人也就算了,但打成重伤乃至要打死这种事情就过分了。不可不戒刚刚想要出手,却听耳边已经一声呵斥,好像飓风过境般——寻参那丫头又把手里的家伙扔出去了

    湘西五鬼之辈在江湖上不过是三流人物,拳打木板脚踢稻草人当然是没什么压力,但想要接下怪力女寻参的“暗器”那就是异想天开了。甚至于这五个家伙压根没发现有东西扔过来,当他们发现的时候只见老三已经像一个破布口袋一样飞了起来,脑袋上正插着一截好像是是楼梯扶手的木头,血是不见脑浆不见,好像他天生脑袋就该长一截木头,只有诡异难言。

    “老三”

    其余四鬼齐齐惨叫一声,一齐望向东西扔来的方向,但见一个佝偻老翁与一个扛着长包袱的乡下丫头,那丫头连手都还没放下来,不由一起勃然大怒

    假若敌人是什么身高两丈的大汉或者配剑持刀的英武之士,四鬼必然是灰溜溜闷了气,最多肚子里骂几句“儿子打老子”然后抬着不知死活的老三就走,但眼前所见分明只是两个泥腿子,简单的脑袋里压根就转不过来“能一块木头打穿一个人脑袋是何等功力”这种事情。怪叫声中四鬼便要拿着各式各样的钩爪之类奇形兵刃已经扑了上来。

    “找死吗?”

    便在此刻又听门口一声男人的呵斥声,一道旋风般的人影冲入四鬼之中,“乒乒乓乓”四声响,四个假鬼每人头上挨了一家伙,差点变成了真鬼。

    “荆,荆棘?”

    头晕脑胀的四人或趴或坐在地上抬起头来,要看看又是哪个泥腿子居然敢招惹湘西大爷,谁知一看之下全都哆嗦了起来。

    “上次因为你滥伤无辜已经每人去床上躺了半年,现在看来是一点记性没长,这次就回去躺一辈子吧”

    荆棘比之三年前已经戾气减少了许多,但相比他大师兄的偏偏公子仍然是凶名在外出了名的不好相处,如今斜扯着嘴角冷笑间,四鬼一齐哆嗦好像老鼠见了猫。

    “算了,今天我们心情挺好的,不要为这几个东西坏了兴致,小惩大诫吧。”

    四鬼正道自己难逃一死闭门待毙之际,救星天降一个清脆女声插了进来替他们解了围,睁开一看正是这些年经常跟在荆棘身边的无忧谷神医之女沈湘云,知道自己命是保住了连忙连滚带爬到抱着老三滚出客栈门去了。

    荆棘冷哼了一声也没再为难他们。虽然客栈老板受了些轻伤,但他们也有一人已经被打得生死不知,再被自己一吓应该也差不多了。要是存心要他们命的话,那刚才自己根本就无需出手相救。只是刚才余光看到那好像祖孙的俩人已经快步上楼去了,显然无意与自己结交,否则以那姑娘的暗器手法与功力,自己还当真想跟她切磋一下。

    荆棘本就是个武痴,心中有所想手上自然就体现了出来,看着刚才那姑娘的方向手中不由自主的模拟着那一“镖”的风情,其神情专注之处顿时惹得身边的沈湘云起了三分醋意。

    “喂喂,臭荆棘,人家姑娘都回房了,没得看了。回魂回魂”

    沈小姐一手摇着情郎的胳膊一手在他眼前乱晃,嘴里尽是酸味。

    “说什么呢。”荆棘抬手拔下了面前的手:“这位姑娘暗器手法奇特,我一时想不起江湖上哪位暗器名家会有这样手法。”

    “哦,她很厉害吗?我看她土里土气的,长的也不漂亮”

    沈湘云医术不错,但武艺也就平平,对暗器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在努力暗示那个女人姿色不盛。

    “她随手抓碎一块木头扔了出来,却可以将三鬼那一百多斤的人打飞出去。单以事情而论我也可以做到,但却必须是扔出十数斤的重物才能有这等效果,这位姑娘以区区两余的木块便做到了,这运劲之间确实有过人之处。更何况将三鬼打得木块穿头而血不流不溅,我自问也难以办到。更想不起江湖中那位暗器名家是如此相貌的。”

    荆棘话说着又不由出神。

    “往人身上插个东西而不流血,我也能做到啊”

    听得荆棘夸别的女人,虽然明知不关男女沈湘云仍然不以为是的厥起了嘴,表示自己也不比对方差。

    “就好比我们用金针为人针灸扎穴一样,如果是常人来用的话金针绵软必定是无法扎透皮肤,须得铜针铁针方才为好。而且常人一针扎下,便算是认穴无误扎在了穴道上,也必定是破皮流血不止。这其间的分寸手法,便算是练武之人,不会的也就和常人无异。”

    “着啊这手法确实与你的金针扎穴有几分相似之处,来来来,你给我慢慢说清楚。”

    荆棘一拍巴掌好像恍然大悟,也没工夫再在原地发呆了,拉起沈湘云就回了他们的房间,只留下还在地上的客栈老板在小二等的搀扶下不停咒骂这些天杀的武林中人。

    转头再说不可不戒,湘西五鬼那等三流角色他只是有当无的听过这个名字,但荆棘乃是逍遥子次徒,大名鼎鼎如何不识。尤其自己身边此刻还带着他的师妹,之前虽然也想过将她送回给无忧谷的人了事,但现在已经改了主意便要反过来怕他们发现端倪前来要人了。寻参虽然已经被自己化了妆,但他们毕竟师兄妹多年难保没有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堪可辨认,是以一看他出现便迅速拉着女孩上楼进了自己的房。

    “那些人怎么能那样?一句话不对就把人往死里打,不是太霸道了吗?”

    来到房间关上门,寻参将带套的长戟往墙边一靠便对着倒茶的不可不戒嚷嚷了起来。

    “这就是人性。如果练武变得强了以后不能任意以自己的心意行事,那么练武还有什么价值?”

    不可不戒喝了口茶,对于寻参这种初出茅庐的“孩子心态”不以为然。

    “练武可以强身健体,锄强扶弱啊。”

    寻参想当然的如此说道,说完又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并没有人给自己说过这些东西,又是脑子里的碎片跑出来了。回想起来,刚才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已经出手,也是情不自禁。

    “着啊你练武就是为了‘强身健体,锄强扶弱’,这是你按你的心意行事。其他诸如那湘西五鬼者也是按着他们的心意‘任意妄为,欺凌弱小’。说起来大家并没什么区别,只是彼此路数不同而已。你比他们强,今天的结果就成了‘锄强扶弱’,而他日如果你遇上了比你更厉害的坏人,那结果就成了‘欺凌弱小’了。”

    不可不戒两世为人,反复来去之下对这些事情看得到透。

    “可是,可是……”

    寻参觉得对方是在强词夺理,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来反驳。

    “可是你就不用想这么多。只要好好练你的功,把你的武艺练得高高的,然后贯彻你的理想,一辈子当个‘锄强扶弱’的大侠。无论是经历怎样的强敌困难,也无论是否有被你救助的人反过来出卖你,都永远不要去想我锄强扶弱能得到什么好处,也不要算我锄强扶弱失去了多少东西,不要去衡量值与不值,只要认定那是自己该为之为,那便行了。”

    不可不戒一语道破天机,自己先邪后正也曾无数次静中思考得失对错,最终还是在佛理中开悟,一切唯有本心而已,哪来那么多算计。

    眼看寻参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不可不戒喝光一壶茶水又站起身来。

    “如今洛阳城中武林人士正多,其中良莠不齐,正邪不一,打着‘为国为民’的招牌什么样的东西都有。我这就出去再打听一下武林大会的详情和找找你师兄师姐留下来的暗记,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在屋子里等我回来。”

    寻参听话的点点头,果然一天未曾出门。

    这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天,不可不戒探得消息,今天午时林再兴会在洛阳最大的酒楼嫡仙居上先开个英雄小会,将已经提前到了的诸如武当、少林、丐帮以及有头有脸的英雄遍邀一聚,为十日后的武林大会定个基调谋个章法。这差不多相当于是武林大会的前奏了,这等热闹如何可以不凑,是以不可不戒带着寻参,早早便来到了嫡仙楼想要谋个位子。只没想到才到门口已经被拦下来了。

    “这位老爷子,这位姑娘,抱歉了,今天嫡仙楼已经被林大官人包下来了,若是吃饭打尖请往别家。若是武林一脉,恕刘某眼拙,不识二位高人,还请赐名。”

    嫡仙楼门口站立数人,或文或武分别招待请来的各路客人。这位拦住两人的汉子四十几许,面容坚毅双眼炯炯,抱拳的双手骨节粗大布满厚厚的茧子,显然是练铁砂掌的好手。

    这嫡仙楼自明初到现在也有百多年历史了,算得现今的洛阳第一楼。但饶是如此这里也只是一个酒楼,二层再宽阔顶多也就能容百位宾客同坐已经上限。是以早早派人守在了门口,寻常吃饭百姓固然挡驾,便是一般打秋风没甚么名望之辈也是一概婉拒。这说来是个得罪人的活计,所以站在这里守门的人固然眼力要好,识人要广,自己本身也必须具备相当武林地位,否则如何压得住场子。

    别看此人现在站门口小厮一般的招呼客人,不可不戒可认识他乃是广平铁掌门的刘大先生,一双铁砂掌打下二十年的名头那是实打实的塌实货。这样的人居然甘愿来门口当个门童小厮,这次武林大会果然有看头。

    就在不可不戒两人打量对方的同时,刘大先生也估算着对面两人。想来虽然看外表不起眼的像乡下泥腿,但寻参手中杵着的那带着长套的家伙怎么看也是大枪一类的家伙,武林中人怪癖者众,虽然不识他也不敢怠慢。

    “好说,好说,乡下把式之辈,高人二字如何敢在刘大先生前提起。”不可不戒装老头模样惟妙惟肖的一笑:“老头子此行只是带家里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开开眼而已。丫头,让刘大先生掂量掂量,看看我们爷孙俩够不够分量上这个楼”。.。

709 名财利义

    709名财利义

    不可不戒带着寻参来到嫡仙楼下被人拦住,铁砂掌刘大先生自贬身价充当迎兵,既然不认识眼前人,自然要掂掂来人的分量。

    “丫头,让刘大先生掂量掂量,看看我们爷孙俩够不够分量进这道门”

    耳边响着不可不戒“爷爷”的吩咐,寻参很直接的从字面上去理解“分量”这个词的意思,就手中的带套长戟横举到了对方面前。

    刘大先生不识其意,半疑惑间顺着对方的意思伸手欲接,但只在手掌一触实间已经脸上变色,连忙收回手来抱拳行礼。

    “刘某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昧了。不知老爷子高姓大名,在下也好通报。”

    只是一触之间已经感受到这柄长戟不下一百七八十斤重。虽然武林中最低级的蛮夫也是就一身牛力,但力气大者能用个几十斤的重棍大斧已经算是不错了,眼前这位姑娘纤腰细细,手中却举着恐怕有她两倍还多的重兵器,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大,过人之处不言而喻。

    不可不戒其实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解决,本来以为好歹还得过上两招,如今却是省事了。

    “老头子姓任,胡乱练得两手把式,也没什么名号。呵呵,刘大先生,我这把岁数是没什么念头,不过丫头跟着我也练了一身力气,不想她也就那么大脚丫头一辈子,所以来赶这趟武林大会,想寻机会混个出身。”

    不可不戒给自己编了一套说辞,刘大先生听在耳中也不觉得有异。许多人因为因缘际会练了一身武艺从凡人踏入了武林,然后想凭借一身功夫扬名立万自然要寻找合适的平台一鸣惊人。想到这里吩咐了身边一个门徒几句,那弟子点头去了,他也延手请路,让不可不戒两人上了进门二楼。

    嫡仙楼之上已经坐了好几十号人,八人一桌摆了十几桌,桌上之人有相互认识的也有相互不认识的,有相互打着招呼寒暄的,也有正望着远处别桌人运气的——这个想来是有仇不小。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百年之前少林与武当还曾经一度闹得势如水火何况他人。是以二楼招呼之人更是需要眼力,将上来的人按江湖地位排座次固然重要,别把两个仇家放在一起也是必须考虑到的事情。早得到了下面人的回报,虽然同样不认识这位任老爷子究竟何方神圣,管事人还是将他们安排到了一个中座。

    “你看前面最上位那桌坐着的人,那就是当今武林最有权势之人了。”

    不可不戒对着自己一桌之人打了个罗圈揖,然后低声对寻参解说着。

    “少林的无慧大师,武当的卓人清掌门,天山的何自在掌门,丐帮的柯降龙帮主,还有那个白须配剑的清癯老人是如今太清剑的当家第一人,自从几年前中原大侠江天雄身败名裂之后,他便是洛阳武林人士的代表,还有那个穿官服的就是洛阳城守,按照彼此的约定成俗,大凡武林大会这种的事情总是要请一些官家人在场,以示并无不轨之心,最后那个看上去蛮富态的就是这次号召举办武林大会的林再兴,林大豪了。

    这位林大财主据说年轻时一贫如洗,好不容易背井离乡卖命多年攒钱做了点小生意却不小心恶了当地恶霸,暴打一顿还反构陷杀人将之扔进了府衙大牢,如果不是刚好一个大侠路过听说此事,那现在骨头作古久矣了。是以虽然他本身不懂武功,但发迹后素来爱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常说‘仗义多是屠狗辈,有武林中人的血性才是真豪杰,好汉子’。如今更家财万贯,过往的江湖中人但凡上门投拜,无一不赠银送马救人之急,是以有‘孟尝君’‘及时雨’之名。此人又急公好义,从中调解过多起恩怨,是以在江湖中有着很高的名望,所以由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出面组织发起武林大会,在大家心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寻参点点头又看向四周,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唯一在不远处桌上看到客栈中曾经出手的那个背负一刀一剑的少年侠客,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些亲切。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引起了那少侠身边女伴的敌视,警告和凶狠并存的眼神狠狠挖了过来,似乎是在无声的警告。寻参也只好尴尬一笑收回了眼光。

    说话间午时已到,楼上英雄也来得七七八八,首桌之上的人大概也是觉得差不多了,林再兴站起了身来,二楼上的喧闹与私语顿时都静了下来。

    “各位都是江湖上名震一番的英雄好汉,今日齐聚一堂并非是我区区林某面子大,而是大家都听说了区区弹丸东瀛之地居然胆敢窥视我中华神器,是可忍孰不可忍有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以林某大胆联名少林等发出江湖帖遍邀天下英雄,一商应对之法。”

    林再兴先抱拳转了一圈,三言两语说了开场白将整件事由头说了一遍。他话音刚落,下面已经有人接上口了。

    “林孟尝不用多言,我等既然前来自然是任君差遣。你要我们怎么做,尽管吩咐便是”

    说话人是一个腰缠九节鞭的大汉,满面红光声如洪钟,此人便是昔年曾受过林再兴大恩,替他陪了失劫的镖货这才免了抱着全家老小跳井的命运,说来是有救命之恩。这趟赶赴洛阳大会,一小半是冲着民族气节,一大半倒是冲着报恩而来。

    “呵呵,齐镖头少安毋躁,林某一界商人,文不能安邦武不足定国,这次要号召江湖群雄,自然是需要一位德高望重,智武兼备的领军人物”

    林再兴有自知之明,连连笑着挥手。

    “林孟尝既然谦退,那我提议少林方丈无因大师。无因大师武艺高强德高望重,正合领导。”

    场下又有人开声倡议。

    “阿弥陀佛,少林寺终归是出家人,平日里念佛经就多,念兵书那是没有的。这次弊寺派老僧代表少林出席这武林大会,方丈不会担任领导者之意已决。”

    少林无慧站起身来合十,向着众人说道。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都面露原来如此之意,需知无慧大师虽然也是少林高僧,但论及声望仍然不足以与卓人清、柯降龙等人并肩,这么一解释才知道,原来他是代表少林坐了那个位置,无因方丈竟然是不来了。

    “方丈大师既然不在,那么便请柯帮主担任盟主之位。柯帮主武功高强,丐帮又多年来参与沿海抗击倭寇,所谓知己知彼,正好合适。”

    刚才说话的人又转头提出了另一个人选。他话音未落,后面却有人提出了异议。

    “丐帮柯帮主固然不错,但我还有另外更好的人选。”

    众人一齐回头看去,只见末座之上一个年纪约莫五旬,身上穿着精巧兽皮华装的中年汉子环顾众人,面无惧色,身旁还坐着一个妙龄少女,明眸皓齿很是可爱。不少人不认识此人纷纷问向身边人,有知道的便卖弄着学问,这位乃是万兽庄的纪庄主。万兽庄素来不干江湖事,没想到这次竟然也参与了这武林大会。

    “柯帮主确实多年来组织丐帮参与戚继光将军抗倭事宜,但假若纪某所猜不错的话,咱们这次武林中人组织起来并非是要组织进军队中去,也不是也要正面与东瀛军队抗衡。武林中人弱的是组织阵型,强的是单打独斗,咱们最大发挥之处应该是对上东瀛的各种武林高手吧?”

    此言一出,在座许多人都暗暗点头,自己来时只顾着一腔热血,全然没想到自己能做什么,此时听这一说,再想想果然是如此。这位纪庄主名不见经传,没想到竟有这份心思。

    “纪庄主所说不错。”柯降龙不以对方否决自己为忤,反而出言为对方肯定:“之前的倭寇多为小股部队,少不过数人,多也不过百余,少与大明的正规部队纠缠,一打就跑远遁海上。我朝海线漫长,这些倭寇到处乱窜实在令人防不甚防。而且又时有东瀛高手混迹其中,有长于正面砍杀的剑术高手,数人联手流窜往往一个百人小队拦阻不住。又有名为‘忍者’的暗杀高手,每每潜入兵营刺杀将领,到处防火,令人防不甚防。最嚣张之时,一月之间戚将军麾下十人以上将官曾被刺死三十余人,对士气打击之大可想而知。

    我等丐帮弟子武艺一般者编入小队中增强小队战力,高手则负责各位中级将官的保镖安全。少林诸位高僧也多只能充当教头教授武艺,或是临时出动对战对方高手。说来惭愧,这数年来一直未能占到主动,柯某实在无颜担当盟主一任。”

    在座众人大多是第一次这才听说了倭寇难剿之处,之前潜意识中的轻蔑之心不由收起了大半。

    “柯帮主无需过谦,倭寇奸猾非是帮主之失。只是既然我等要与东瀛的剑术高手、忍者做一番斗智斗勇,那便该由智慧过人,弄洞察先机之人担任盟主领导。在下推提议逍遥派的逍遥子前辈担当盟主,两年前天龙教大闹江湖之事想必各位还犹在眼前,逍遥派门下青立雪、谷月轩、荆棘等诸位少侠智勇双全也无用在下多说。徒弟尚且如此何况师傅,是以在下推荐逍遥子前辈出任盟主。”

    纪庄主之话有理有节,当下便不少人出声附和。但也有人另提异议,一时二楼之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各位,各位,请稍安毋躁”

    林再兴双手虚按,花了好一会才让二楼之上安静下来。

    “各位,诸路英雄未齐,武林大会将在十日后召开,今日嫡仙楼之会,只是先为十日后的大会订个章程,具体盟主为谁,大会之上再行公推不迟。”

    “林爷说的是。”接着站起来的也是前座中的一个腰插钢环大刀的络腮胡男人,不少人见了他都是一皱眉。此人乃是太行山十八刀寨的寨主,绿林道上赫赫有名的土匪行三刀,虽然也算是盗亦有道等闲只劫财不杀人,但许多人仍是对之不屑。

    “我们线上开扒吃饭的,也没多少虚头。柯帮主不如拉明了与我们说个明白,如果当真如贵帮所探消息那样,东瀛高手倾巢来袭,我等中原武林与之倾力一战,胜负姑且不论,在座诸位你估计能生还几人?”

    “这个……”柯降龙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直说:“寻常渔民倭寇其实不足为惧,但东瀛武人性情刚烈异常,劣境之时往往不思脱身而求与对方同归于尽。实不相瞒,老夫已有两个徒儿死与倭寇高手玉石俱焚之下,一个已经从身后以擒拿法将敌人擒住,不想那人竟然持剑倒穿入腹两人死成了一串。另一个更是浑身绑了炸药与我徒一齐炸得粉身碎骨。倘若东瀛那边这样的凶兽尚众,各位英雄虽然武功远高于我徒,但……”

    二楼之上一时哗然,众人大多只道凭自己一身武艺,便算是抗倭不利最多不过多跑冤枉路,卖卖腿脚,谁曾想前线上尽然凶险如斯。出来吃江湖饭的谁手上没两条人命,若说怕死那是过了,但不怕死是一回事,主动赶往死地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座众人虽然耳闻倭寇之患久矣,但大多没有切肤之痛,一股热血上头是为国为民,待得听这一盆冷水泼下,不少人不由各自起了心思。

    “柯帮主勿要谦虚,你门下高足的武功江湖中人大家心里都是有底的。”行三刀反而没为吓住,一本正经的问道:“我姓行的有自知之明,武艺若与贵高足相比只低不高,此行再逢更厉害的东瀛高手,全身而退的几率不过三成而已。我太行山寨两百多弟兄愿意听凭差遣,只是弟兄们大多都有老小妻儿不能不顾。只求先有一笔银两安家,若有战死者更请重重抚恤,如此这般,我等兄弟才能全无后虑效死战之心。”

    行三刀说得光棍,不少人其实心里也是在转着差不多的意思。自己若是孤家寡人一个,为国战死那也没什么,但或有妻儿老小,或担负着门派兴衰,自己一死不足惜,但若因此家破门衰,那又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面对先人?

    二楼之上一时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首上那一桌。林再兴与柯降龙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正是他们提前十天就要开这个英雄小会的关键所在。这次不同于往日魔教乱世,所有人都是刀架脖子上没什么阻碍就可以抱起团来大战一番。这次说到底还是两国大战,如果论责任的话本该是朝廷的事情,要这般武人凭一番热血便不管不顾,那也不现实。

    “行爷说得不错。”林再兴点头应承:“不止是太行山的好汉,只要是这次抗倭出力者,林某便是破尽家财也要顾全各位家小,此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之举。我已与十数位大商家商议妥当,此亦是我等商人应尽之责。”

    “林孟尝说得好”一直坐在旁边好像木偶一样的官家代表李大人此时也站了起来:“保家卫国本是朝廷之事,但有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东瀛小国这次不以正兵来犯,却以诡域某之,欲以宵小之辈乱我中华,此举唯有多依仗诸位武林豪杰相抗。本官已经草拟奏折,与沿海诸省、府官员联名以奏朝廷。此役牺牲的壮士,朝廷将赐忠烈匾额传家,赐爵位,子孙世袭三世;此役大功劳的门派,朝廷将赐金剑银牌,于当地立表竖碑,以为表彰。此役杰出个人者,朝廷将赐‘天下第一侠’之名以彰其功绩”

    此言一出,二楼之上顿时大哗,不少人都站了起来颇为失态的连连追问是否当真。

    学武一世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扬名立万,光宗耀祖,荣华富贵,踌躇满志。只是纵然辛苦一世人,天资所限后天机遇不济那也只有庸碌一生,如今能有这般天降机会于眼前,只要遇事向前,奋勇杀敌,光明前途便在向自己招手。

    想那鹰爪门在明初立朝之时不过是一个三流门派,只因得了太祖朱元璋的垂青,如今的鹰爪门已经是弟子过千的超级大派,专职为朝廷供应武艺人才,朱元璋曾亲笔“朕之鹰爪”赐书,鹰爪门主累世荣耀便是京官大员见了多半也要打个哈哈,从个人到门派皆是风光无限。自那以后不知多少门派便将巴结朝廷当作了一朝出头之路,虽然也有有识之士指出此乃朝廷“千金买马骨”的驭人之术,但只有名有利,谁又去管那么多到底是利用还是被利用?

    欲求财者有财,欲求名者有名,欲求利者有利,欲求大义者有大义,这次武林大会果然是备足了料,下足了功夫,务要求个万无一失

    一时间二楼之上各种欢呼雀跃声汇聚一堂,士气高涨人人与那东瀛倭寇势不两立。首席之上几人相望一眼,此事终于成了。.。

710 东瀛人的擂台

    名利财气四堵墙,世人皆在里面藏,若能跳出墙头外,便是神仙不老方。

    这话说来是很朗朗上口,听上去也超然出尘,但假若人人都是不老神仙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也位面太无味了。

    总之在各『色』人等的协力之下,这英雄小会总算是完美落幕了,虽然其中少不了一些世俗的手段,但武林中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家长里短,若是个个不吃人间烟火,那反倒更令人担心了。

    不可不戒带着寻参听了一天也没什么机会参与其中,只看这安排便知道人家是早就一切安排妥当,这个武林大会不会出什么波折。只是听得前线这般凶险,自己混去凑热闹也就罢了,没必要带上小丫头去送死,想了想还是决定第二天就悄悄给同客栈的荆棘送个暗信,让他来接人自己也好安心的一走了之。

    接下来一天无事,第二日一清早不可不戒洗漱已毕便叫醒了还在赖床的寻参,带着她出了客栈要陪她最后耍一天这洛阳繁华之地。

    洛阳,古称“洛”,有“窗体底端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的古言,乃是中华文明的源头。自三皇五帝至今有超过二十朝立都于此,比起如今大明的北京国都,更加繁华深远,可观者颇多。其时值四月天,牡丹吐蕊争奇斗艳,正是一年一度洛阳花期之时,白马寺中摆开千盆牡丹,或青红蓝紫,或葱翠霞烟,各逞其芳聚斗一堂,团团一番太平盛景,又何尝有半点倭寇腥味。

    不可不戒本是爱“花”之人,只是昔日在这洛阳之中都是来去匆匆,要不然也是鸡鸣鼠盗,不是惦记着哪家深闺中的“花”,就是忙着躲避史刚,这洛阳花会眼皮底下过了一溜又一溜,如今这样陪着“花”来赏花,倒还是生平第一遭。

    只是花艺深奥,不可不戒和寻参两个不懂花之人也只好外行人看热闹,听着一群风流雅士,园丁花匠在身边的种种的品头论足,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也觉得好厉害的样子。寻参更是像只好奇的小猫,但凡听见有争论声便要凑头过去听个分明,不停抓着穿梭在人群中小贩兜售的零食,倒是活泼得很。转已日近天中,白马寺内正愈发热闹间,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调跌跌撞撞闯进寺门来。

    “不好了,不好了,一群倭寇在孔庙前抄着家伙,要拆孔夫子的像那!”

    来人慌里慌张几乎被寺门口的门槛绊倒,一个趔趄双手『乱』舞好像乌龟游泳一样“爬”进寺来。但众人这会儿也没谁去笑话他,没听清话语的因为周围气氛猛然一变而拉着身边的人问长问短,听清问话的人则是难以置信般的围着那人惊呼了起来,七嘴八舌问着长短。

    “就是,就是一群倭寇,二、三十号人,不知从哪来的,带了泥瓦匠的家生,已经往南市孔庙去了!这不是要拆了我们的圣人庙吗?”

    此言一出,花会上顿时炸了锅。但凡来这里看花的就算不是文人才子多多少少也要沾三分雅气,这孔夫子像如何能容那异邦禽兽染上一指,顿时大家花会也不开了,拥拥挤挤的就朝南市奔去,熙攘之处已经要将人挤倒踩踏,那些花主都忙着护住自己的宝贝,不可不戒也连忙拉着寻参避在一旁。

    “倭寇不是说都在沿海吗?怎么会跑到洛阳来了?”

    寻参嘴里一快绿豆糕还没吃完,伸手抹着嘴巴的问向身边人。

    “说来也是怪……不,其实也不奇怪。”不可不戒话说半截已经猜出了由头:“如果东瀛人当真是想下那么大一盘棋,子都落到太原去了,洛阳重地又如何会放着不管?这武林大会闹得天下皆知,东瀛人又不是聋子,自然要做出应对。那群‘倭寇’想来不会是真要拆孔庙,但也肯定不会是啥好事就对了。”

    “那我们赶快去……哎呀……”

    寻参话说了一半,突然捂着肚子低低叫了一声,不可不戒奇怪的看着她。

    “我,我肚子疼,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寻参脸上微微一红,推了不可不戒一把,自己转头往寺后茅房跑去,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还不忘了把手中的半块绿豆糕塞进嘴巴。不可不戒在后面看得好笑,也不知道她是以前就这么一个贪吃鬼,还是失忆后落了这个『毛』病。看着女孩背影消失在树丛之后,想了一想如今也到了分手的时候了,四下一扫,旁边一个脖子上挂着吊盘,里面放着些糕点的男人正挤在自己身边躲避『潮』流一样的人群,正面『色』尴尬的看着自己。那吊盘里的绿豆糕跟刚才寻参手中拿着的似乎正是兄弟一家,想必小姑娘闹肚子也有这位的一份功劳。

    “没事!”不可不戒化身的老头拍了拍那小贩的肩膀:“我家丫头自小就那样,不会找你麻烦的。喏,我这里还有点事麻烦你,将这封信送到仙客来交给一位叫荆棘的少侠,如果他不在就交给小二代转。这是给你的跑腿钱。”

    任老爷子取出一枚银锭,空手捏下一角和着封信扔到了小贩的盘子里。那点银子也就几钱的样子,不至于太过分吓倒小贩,又抵得他好几日的工钱不会不为其所动,再加上银子虽软也不是等闲人可以空手撕扯的,也是一个威慑让小贩不敢拿了银子扔了信。不可不戒行走江湖多年可谓经验老到,这其中分寸拿捏得甚是有火候,只可惜万事都有例外这一说。

    点头哈腰的小贩出了白马寺后直奔仙客来而去,但去不过数十步便转入白马寺的后巷之中,腰板猛然挺直,面上卑微之『色』全数褪去。冷哼一声抖开了手中的信封,快速看了一眼之后便随手撕成了碎片。事到如今,任谁也知道这位不是普通小贩了。

    “真正个奇哉怪也,我明明是在绿豆糕中下了夺命的剧毒‘三更阎王’,无『色』无味入肠后需得半个时辰方才发作。不发作之时便算绝世名医亦难觉察,而一旦发作便似阎王下帖请命,并非是无毒可解,而是来不及解便已经毙命。但那丫头怎的发作之时只是闹肚子,这……”

    小贩缓缓脱下了帽子,脱掉了身上的累赘,『露』出一身俐落异常的贴身紧靠。

    东方未明当日以雷蛛算计寻参不成,沿路之上鬼王爷手下却是成事不足之辈,待欲再寻机会之时,却被不可不戒中途将人截走,目标一时脱出眼线之外。不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没奈何之下东方未明只好将局再计,自己继续哄上官丹凤上路,而暗中下金于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杀手楼”买寻参之命。那杀手楼只管拿钱杀人哪管杀的是谁,派出银牌杀手一路追踪,直到洛阳之时终于抓到了目标,本想简单扼要的一毒毙命,谁曾想这剧毒竟然只毒出了闹肚子的意外结果!

    前事便是如此,银牌杀手虽然纳闷但也要有职业『操』守,毒『药』不成只好换匕首再上了。

    再说白马寺后院茅房之内,寻参徒自不知自己这一月之来无形无意之间所练的《洗髓经》已经第一层无虚假境功成圆满,不同于寻常功法的威力霸道,却在其绵密之处无隙无漏。若是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那又是一说,诸如“三更阎王”之类以隐蔽而见长的毒素,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自行流转的洗髓经踢了出来,然后又被一身强横异常的宝血体质化为废物,只换得一趟茅厕而已。

    寻参自蹲在寺后为自己的丢乖出丑而懊恼脸红,不到一刻方便已毕,正要提着裤子站起来的瞬间,脑后突然风声一激,锐器破空之声已经刺得后脖颈处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杀手不同于武士,他们对于那种下个战帖请对方养精蓄锐之后午时三刻大战于城郊十里亭这种热血沸腾的事情全无兴趣。便是暗算刺杀,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也宁可选择睡梦、进食、洗澡、入厕等不会被说书人端进茶馆的场合下手。所以他们无名,所以他们才能够杀人。

    寻参也是人,也是一个很正常的女孩,上厕所时拉着裤子的当口突然遭遇意外,几乎是本能的又蹲了下去。但寻参终究不是只会尖叫的凡俗姑娘,人蹲下去之时同时应对也起。虽然脑后没长眼睛,可偏偏好像是早身经百练不知多少生死关的老江湖一样,应对还招竟然是分毫不差!

    将军脱袍!

    军道拳中甚为奇怪的一式,并非单纯的拳路来去。其精要在战场之时,顺手扯过所能拉扯的袍旗等物,突其不意之间朝对方头脸蒙去。别看此招粗糙,若是练得熟时往往能打出一个措手不及之效,对方既然头首被蒙,自然是任其宰割。武林高手争斗讲究个气度风范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招式,但也正因如此更收奇效。

    银牌杀手从茅厕墙壁与屋顶间的缝隙一击流星赶月般的刺下,眼见对方再寻常不过的蹲身反应只道已经得手,孰料下一刻却是眼前一片白光铺面,那女子身上穿着的白衣猛然膨胀起来,好像一张大手一般朝着自己反扑了过来。一时间满眼只见白茫茫一片,目标已经从视野中消失。

    小藐她了!

    能混到银牌杀手的人所历人物绝对不再少数,更是深知进退之道。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只要保得命在,目标就永远都是将死之人。是以杀手并未像个寻常武人那样一刀削开白衣继续进攻,反而是收刀后撤,伸足一点宛如练匹一般的白衣,身形就要后退自来路飞出。但这一想法也未免太一厢情愿,就在他足点白衣借力的瞬间,脚腕处已经被一只宛如钢钳的手牢牢抓住了。这只手是如此有力,别说不像个形貌纤纤的女孩,就算是男子大汉等闲也使不出这好像要将人骨头都捏碎的力道。很快的,这个好像就不再是好像,钢钳之手再度收束,银牌杀手咬牙忍住不坑一声,但整个脚腕处已经是骨碎如渣了。

    “元霸摔鼎!”

    清喝之中再见军道杀拳,银牌杀手宛如一袋面粉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当真好像是一袋面粉落地时发出的砰然之声,茅厕之内以石板铺成的地面都被砸裂了一块,而身子骨远没有石头结实的银牌杀手被这一摔,胸骨背骨皆断不在话下,便是五脏六腑也一齐被摔成了肉酱。

    一气呵成几乎是瞬间连发三招,瞬间夺回先机毙命敌人,而自己依旧还连裤子都没拉好。

    寻参被这莫名的攻击打得头晕,更为自己此时窘态中受袭感到羞怒,此刻心思也没转到是谁想要杀自己,又为什么要杀自己,看着眼前的尸体亦没有多少恐惧后怕等常人之情,只是不想再被他人撞见这窘事,连忙整理好衣装一溜小跑的出门去了。却忙『乱』中考虑不周,将自己的外衣落下继续包裹着那肉酱般的尸体。

    这一路小跑来到南市,都不用问人,这里早已经堆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根本挤不进去。不过也不必非要挤到近前才能辨分晓,孔庙之前早搭起了三丈高台,皆是以尺许厚的硬实松木搭建,虽然做工略显粗糙,但却牢固异常。此刻上面正有两个人在那厮杀,一个使单刀曾在嫡仙楼上见过,另一个使一把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异服异髻之人,其兵刃与自己曾经在太原时用竹竿捅死之人类似。

    上面两人打得乒乒乓乓,寻参却是无心去细看,她与“任大哥”走散了约在这里见面,还是先找到人才是要事。但这里实在太过多人,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一片,一时半刻哪里寻人去。而就在寻参这东张西望的片刻之间,擂台之上胜负已分。

    “啊!”

    使怪刀的东瀛人爆喝一声,左脚往前迈了一步,看似只是尺余之际,实际却是跨出了丈余,手中长刀如雷霆劈落,刀还未落实已经先夺对方之魄,那单刀遮掩之下眉目间尽是惧『色』。两军相交勇者胜,这胆气一丧本有十分之功也只能发挥出三分了,单刀虚应下长刀已经跃过防线,一字劈落竟将那汉子从头到胯砍成了两半。肠子内脏霎时间滚了一地,鲜血染得已经半壁红山的擂台之上又添鲜红。

    台下中原之人齐声惊呼,一般群众无不掩面惨叫,武林中人则个个咬牙启齿。两个那单刀汉子的亲友快步奔上擂台,不及擦泪只忙着收敛尸体,台下更有一人按耐不住,纵身一跃已经跳上了擂台。

    “东瀛恶鬼休得逞凶,你富爷爷前来会你!”

    汉子甩掉外衣『露』出下面一身劲装,腰间缠着的金龙九节鞭猛然抽出,阳光之下灿烂夺目,舞动之间矫健如龙。那边东瀛人冷笑一声,杀人者抹刀回鞘退回台下,又有个肤『色』发饰与他类似者,却是手持一长一短双刀跳上台来,两边更无多余废话,你来我往已经战在了一处。

    “这些人就是倭寇吗?怎么如此凶残?”

    有道是说人容易说己难,寻参看那两片尸体只觉残忍,浑没注意死在她怪力之下的人也好看不到哪去。

    “那些就是倭寇啊,都是畜生啊!”

    旁边搭话的是一个六旬开外的老者,年纪虽大耳目还算清明,口齿也算明白,顿足中一五一十的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给寻参说了个明白。

    原来今日前些时候,有一群东瀛人带着些木匠跑到孔庙前搭建起了擂台,挂起招布要挑战中原群雄。

    中原武林正在召开武林大会要修理这些东瀛人,如今他们竟然大摇大摆的跑到自己面前伸长了脖子,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当时便有人叫嚣着要将这二三十人『乱』刀砍为肉泥,结果却被对方用言语僵住。

    倭寇不等同东瀛人,正如中国的败类不能代表所有中国人一样。此行所来的东瀛人以十个以“十刃”为名号的人为首,并非通俗意义的倭寇海盗乃是正宗的东瀛刚刚统一的政权的使节团成员。这趟洛阳之行也与两朝邦交无关,纯粹是这几个东瀛高手听闻这里中原高手齐聚,前来“切磋交流”之意。中国乃是天朝上邦,礼仪之源,倘若当真有本事就一对一将他们击杀于擂台之上,那是堂堂大国的气度。若要以多欺少,持强凌弱,为这二三十条人命扒了自己的脸皮,东瀛人也无话可说,唯有不齿而已。

    这番话里多少真多少假不好说,但中原武林就生生被这话『逼』住,激愤之下当下答应了这场擂台战。对方清一『色』的三十来岁年轻人,又自称不过是东瀛二流人物,『逼』住卓人清、柯降龙等前辈高人不便出手。剩余一干四十岁以下的武林人士纷纷上擂,但除却荆棘、古实、何秋娟等一干新一代的高手或杀或伤略有战绩之外,其余还有十多人却都是落得了之前那人的下场,洒出的鲜血已经将本来原『色』的松木擂面全都染成了红『色』。

    就在老丈说到这里的时候,擂台上只见那使双刀的东瀛人一个闪进短刀破了鞭圈,众人惊呼之中长刀横斩,一个颗怒目圆睁的大好头颅已经伴随着冲天血泉高高飞了起来。那日本人不闪不避任血溅了自己一身,犹觉不够过瘾索『性』撕开衣服,狂态毕『露』竟如野兽一般嘶吼着。

    “中国废物,还有谁来送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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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武力之新世界介绍:
一个人及许多人在未知又可知的世界里找寻生存之道,进化之道的故事。
有异形,有圣武士,有星际大战,有白雪公主,只要有人性有思考的地方就有进化之路的存在。
狂霸不等同嚣张,小聪明有别于大智慧,人格魅力与花瓶草瓶永远有着不等号,混淆了彼此只会让自己早死。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生存之路永远属于自强不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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