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心机?单纯?
444 心机?单纯?
按理来说,情人脱离魔劫重逢本是一件如何形容也不为过的欢喜事情。()但方怡却偏偏避着刘一舟,后者几次要拉她去说几句贴心话都被她借故躲开了,一直拉着沐剑屏做挡箭牌,小一被夹在中间实在难过得不得了。
到得最后刘一舟也是又急又恼,逼得紧了甚至不管小一在场,什么话也要说了。方怡却好像预知他会说什么,一抬手拦住了他。
“刘师哥,从今以后,咱二人只是师兄妹的情份,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用提,也不用想。”
“那……那甚么?”不好预感成真,刘一舟惊惧莫名,连忙追问道。
“不为什么。”方怡冷冷的道。
刘一舟急了就要来拉她的手,却被方怡用力一甩,挣脱了出去,喝道:“请尊重些”可怜的男人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就是那么三几天的功夫,方师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在皇宫里到底什么事情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这人的思路一旦有了方向,不由自主就会往里面滑落下去。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女人在短短三四天之间性情大变,对自己多年的情人变得不理不睬?莫非……莫非……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会发生那种事情,可无数个晦色的画面却在脑中不停折磨着刘一舟。晚饭时候随便扒了两口就躺回了房间,可刚躺下又跳了起来。虽然去女子的房间偷听是下作的所为,可现在好似百爪挠心,别说偷听,就算再下作的事情恐怕他也干得出来。
客房的另一端,小一和方怡同住一室,两人聊着女人间的话题。
“方师姐,你干嘛这样对刘,刘师兄啊?”虽然是贴着剧情问话,可问话的人再是原著中那个单纯的沐剑屏,问话的后面自然也不再相同。
话说小一原来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方怡是个心机很重的女人,虽然其间的表述只有在神龙岛事件中诓骗韦小宝一事,但对她的勾勒已经足够了。那么作为一个知道剧情的人,反回头看来,方怡突然抛弃刘一舟的这一段,真的是因为一句誓言还是其实早就另有打算。
“还能有什么原因?”方怡叹了一口气:“我对他越不好,他就会越快忘记我,然后去找另一个更好的女子。至于我……难道你忘了吗?我已经发过誓,要嫁韦小宝为妻了。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桂公公如能救刘一舟平安脱险,小女子方怡便嫁了公公为妻,一生对丈夫贞忠不贰,若有二心,教我万劫不得超生。’我还说过‘小郡主便是见证。’
咱们身为女子,这种事情,能够出口了还收回来吗?”
“可这当时不是一句笑话吗?韦小宝恐怕自己也没当真吧?”小一话说着,眼睛却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可以当玩笑,我却不能”方怡下意识的闪躲过了小郡主的眼神,快速说着:“总之无论他是不是认真,我……我答应了他,也和他同床睡过,我不可能再嫁给其他人。如果他不要我,我就终生不嫁罢了”
小一沮丧的摇头放弃,自己果然道行很浅,想要从别人那里套出一些可以确定的心思,功力还是不足。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窗边传来“砰”的一声,那动静好像是什么人的脑袋撞到了窗子上,而且是重重的急忙探头去看时只剩下了一个背影,不正是听墙根的刘一舟吗?
妒火攻心的男人脑子里已经没有理智这种东西,整个人被火焚烧一样,心里只剩下了杀死情敌一件事情。可低着头跑路的人本来就没什么视野,刚刚才一头撞了窗框,这会儿又一头撞在了马圈中的旁人身上。
虽说武功九流,但毕竟也是熬炼了十几年的筋骨,要是换成旁人被他发狂之下的一撞,撞飞出去不说,骨断筋折也是避免不了,这就白白葬送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是刘一舟此人本来就天性凉薄,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换成平时还可能想得到自己闯祸了,现在的话,他只会怪对方站得不是位置
只是天幸站在这里的人不是那种轻易就被撞死的人,身子一侧肩膀一滑,旁人看上去就好像寻常的被人撞得身子一摇而已,若是有练家子在场则会发现这人刚才露了一手高明的武功。
高瘦的文士给那见红了的公牛让了道,看着他抢了两匹快马飞奔出去了。他身后又是四五个男女老少冲了出来,一边给客栈里受惊的众人道歉,一边也解下了马匹连马车都来不及套,那么骑着无鞍马的一路追了下去。
“真是造孽啊这些练武人,练了武艺除了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还有什么用?”
客栈老板双手用力去拔着那嵌在柱子上的银角。奈何吴立身临走时才想起店账没结,仓促间出手用力太重,直接将银子当暗器深深钉进了柱子里,留在外面的部分仅有三分,店老板勉强捏得住指尖又如何拔得出来。
“老板这话说得有点绝对了”那高瘦文士搭了一句话走了过来,轻轻一拍柱子,嵌在里面的银角就乖乖自个跳了出来:“练成武艺除了可以欺负老实人,也还可以帮助老实人嘛”
店老板双手捧着那跳出的银角,抬头看着眼前的文士,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已经得罪了人家。江湖中人自己见过的也不少,平平安安给店钱的那已经是上上大吉;若是一瞪眼一拍刀拔腿就走的自己也不敢拦着;最倒霉的还有一次,那些江湖中人只是因为旁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结果伸手就把那人的手臂给砍了下来。他一走没踪影,那人的亲眷全都讹上了自己。刚才自己只以为那些人已经走了才牢骚这一句,谁曾想旁边还有一个江湖中人。正要开口想要说几句赔罪的话,突然发现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你说,有江湖中人不惦记着成天打打杀杀,扬名立万,而是跑来帮我们老百姓做点公道事的吗?”老板怀疑自己眼花耳鸣,转头问旁边擦着柜台的伙计。
“有啊”伙计桌子擦得麻利,回答得也爽快:“那不就是大侠吗?”
445 重逢
445 重逢
沐王府众人一路快马追着发狂的刘一舟,其间这家伙走错了几次道,也马上又都找回了正路。()只是这么一耽搁,他追上韦小宝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虽然连夜狂奔,连马都跑死了一匹,可刘一舟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全身血管里流动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怒火了。如果不把那个小鬼掐死,估计自己就会被烧死的
韦小宝哪里想得到竟有这样的祸从天降,刚刚笑脸想打个招呼,却见对方剑已经拔了出来,那模样怎么也不是来和自己聊天的。
一追一逃,中国武侠版公路大逃杀就在这小道上上演了。逃的韦小宝,武艺不入流,驾车不入流,驾驶双马马车一辆,追的刘一舟,武艺打韦小宝这样的十个二十个没问题,骑术说一流是抬举,说不错正好,骑快马一匹。
这个比赛几乎是在开赛前结果就已经出来了,韦小宝纵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是拖延了遭擒的时间,最后马车翻倒,整个人还是落在了刘一舟的手中。
沐王府的人前后脚其实也已经赶到,只是无论韦小宝还是刘一舟这会儿都没心力再来探查四周。眼看着刘一舟就要一剑将天地会香主此出个前面能看见后面的窟窿,吴立身和敖彪立时就要出声喝止,却被方怡拉了拉衣袖。
“刘师哥不是韦小宝的对手”面色如常的方怡镇定异常的如此说道。
摇头狮子师徒两人素知方怡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但这话听在耳里仍然有些匪夷所思。可就是这么一耽搁间,那边要是落剑下去,韦小宝已经死透了。
可事实似乎证明,方怡就是那个有先见之明的人。虽然提剑在手的是刘一舟,可这家伙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就迷糊的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被对方用话带得一步步跟着走。
众人现在已经不担心韦小宝的安危,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按理来说,以韦小宝的身手竟然能够反制住刘一舟,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原也是高明的,只是这个天地会香主也太口不择言了,不给人挑大拇指的感觉,反而像个小混混在一通胡诌,只是越是如此,就越发衬托得刘一舟愚蠢无比。
不单单是敖彪,甚至连吴立身都余光朝方怡望去。这话虽不能出口,但肚子里却都是一个意思——刘一舟这样要脑袋没脑袋,要品行没品行的男人,确实不值得方怡托付终身。
其他人是一份心思,小一看在眼里就又是另一个想法。如果易地相处,自己虽然自认口才和急智都不会比韦小宝差,但却绝对不会说出他这样的话来。纵使是面对同一个问题,不同人会采取不同的手段,不同的路径去解决,假若此刻命悬敌手的是自己,那又会如何呢?
就如前日练剑时方怡的指点一样,手中有剑心中有敌,恍惚间自己好像变成了韦小宝,在刘一舟的手下正竭力周旋着。
小郡主的出神其他人没有留意到,只关注着道边的戏目已经走到了**。刘一舟竟然被韦小宝用蒙*汗*药生生放倒,而其他人竟然也只能在刘一舟倒地之后才逆推出韦小宝大概做手脚的时间和机会。不由暗自佩服,如果这一节的对象换成自己,在不刻意提防的情况下,恐怕也会中招倒地吧。
眼看刘一舟被蒙翻,又被埋进了一个土洞里只露出了脑袋。韦小宝这才用水将他淋醒。
刘一舟一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尽力挣扎,挣扎不脱这才知道自己载了。这家伙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明白人,马上换了一幅嘴脸,韦兄弟长,韦兄弟短的亲热了起来。
背后吴立身等听得又愤怒又惭愧,愤怒的是他竟然骨气软到这种程度,惭愧的是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师侄师弟。
剩下的剧目更越发不堪,那韦小宝固然要出刚才几乎被杀的恶气,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诸如“方怡到底是你老婆还是我老婆”这样根本不该是侠义道之人说出的话,ji院皇宫出身的韦香主说的却是顺溜无比。而与他搭戏的人也唱足了丑角,出尽了丑态。
临末了还是不出气,韦小宝一解裤带就要来个尿淹七军,众人一看这要尿下去就是死结了。连忙现身阻止。
虽然没有挨了尿淋,可刘一舟看着众师兄弟现身,想到自己刚才的丑态都被他们看去了,其中更有自己心上人在其中,这可真比杀了自己也差不多少了。而在这当口,吴立身那个师叔还唠唠叨叨要教自己什么立身处世之道,羞怒之下再顾不得什么上下礼仪,看样子就想和吴立身动手,却因为武功不及而强自压下。一举一动就没一步让人看得起,众人对其鄙夷之心更甚了。
方怡之前阻止众人营救韦小宝,说是对其有信心,这时却突然出手又打了这个小滑头一个耳光。几个小男女顿时闹成一团,吴立身稍觉尴尬,徐天川却是属猴的,只是哈哈一笑,眼光好似随意间还在左右扫视着。
“那位朋友,恕老头子眼拙,咱们昨天是不是在东门客栈见过啊?”习惯性的警惕,徐天川竟然一眼看见了那边路上正慢步踱过了一个高个男人,文士衫瘦身形,正是昨天那人,断断不会认错。自己等人昨夜可是连夜赶路,马都几乎跑死了才在这会儿赶到这里,就算那人与自己等碰巧同路,若非采取相当手段也赶不了那么快。
“哦,是啊,各位我也觉得眼熟,似乎昨晚确实曾见。缘分,真是缘分啊”那文士似乎没听出徐天川口中的敌意,竟然一拱手一抱拳,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听得徐天川一提醒,所有人也都发现了这个昨晚隐约好像有印象的人,再细细一思考,皆是脸上变色。可以说这里的人个个都是通缉犯身份,若此人一路跟踪,绝难说是什么友人。
小一细心,看到对方脚底有些红泥,那模样好似是来到途中一片红泥地沾到的。那片地正被翻开不知要做什么,自己骑在马上裙角都沾了不少,这人鞋底沾泥一点点几乎就代表他是蹬萍渡水的过了那片泥地,更代表此人是一路用脚跑过来的。要知道寻常轻功高手在十里地之内快过奔马不足为奇,但若过了十里长力便不济了。如果谁竟然可以和骏马竞跑一夜不落下风,那是何等的轻功和内力啊?
小一看出来的,其实只是前后间如徐天川和吴立身也想到了,两人脸上颜色变得更难看了些。如果此人是来为难,也只有豁出老命拖住此人,让韦香主和小郡主他们脱身了。
“孔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咱们连续两天相遇,那就是朋友了,我看各位面上带有不豫之色,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文士走到近前又是一拱手,眼睛一扫却望向了众人之中那个尚带稚气的女孩。
“师傅?师傅啊”
沐王府的人哪个也想不到,就在他们还在戒备就差摆起架势的时候,本来为挡在身后的小郡主突然推开众人冲了出去,一头扑进了那文士的怀里。
众人皆是大惊,小郡主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哪能和个男人随便这样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如果不是看对方已经有些岁数,小郡主又连唤师傅,只怕本能之下众人已经要攻击了。
“好了好了,那么大的姑娘,还撒娇啊?”文士扶好了还在一手抹类的女孩,拍了拍她的头发,有些疼爱的说道。
这文士自然便是青奋了。自从逃出皇城后,估摸着那个最大的“小一嫌疑犯”沐剑屏也不日将被送出城来,便一直在城九门转悠。向村里人讨了点旧布做了一个幡子,以算卦的身份打听出城人和车辆的信息。如果按剧情的话,沐剑屏等人藏在车里不好找,但徐天川那老猴算是形貌特异,见过的人多少能留下点印象。
这法子还真成了,只是打听到的消息稍稍晚了点,以致于他赶到那个客栈的时候对方又刚好冲了出去,无奈只能继续追上。吴立身等人若知此人其实是跑了一天一夜,想必会更加合不拢下巴吧。
至于为什么小一会认出这个人是自己穿越版的师傅,其实就在刚才的那句话里。
原来还在金刚岛的时候,青奋闲着没事会给徒弟讲典故讲笑话。话说清末时候的太平天国,一次要搞一个类似批孔的活动,就是把孔夫子拽下神坛,让上帝他老人家坐进去。可后来考虑到读书人太多,直接将孔子一棒打死那也不合适,而且孔子提倡的很多东西太平天国也在照用,所以折中了一下,将“子曰”改成了“孔某说”,算是给孔圣人降了一级。
这笑话发生在天平天国时期,康熙朝的人断然不会知道。青某人虽然没跟徒弟预约过,但小一脑瓜子反应迅捷,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矛盾之处和话语背后的含义。
小郡主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最后拉着青奋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师傅也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
446 避雨
446 避雨
我的师傅(爸爸)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小孩子说的。()按理来说,无论是以小一的年纪还是按小郡主的身份都不适合说这种让然感觉幼稚的话。可有句话叫做童心无邪,童心之所以无邪是因为它单纯,想一说一,想二说二,所以一般来说,大家都不会觉得孩子会撒谎。小一版沐剑屏现在这句话,用词虽然童感,但却是用一股毫无杂念和怀疑的语气说出来。对面的众人听了,心头都不由是一震,竟然生出“或者此人当真天下第一”的荒谬念头。
“咳,原来是小郡主的师傅,我们这可失礼了却不知这位先生……”口说失礼,吴立身却是不停摇头,口中拖了一个长音,言下之意便是阁下是谁?
“在下青奋,前些日子在京城和小郡主偶遇。被叫一声师傅,其实不敢当”青奋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沐剑屏的行程,有心说个一年前在云南相遇吧,难说一年前小郡主整个就不在家,干脆一把推到底,说个京城相遇,这总没关系了吧。
刚认识的人吗?吴立身等人疑心不减。毕竟都是干得与朝廷为敌的勾当,若不多加小心,死的不单是自己,连累起来更是身后一大片。
正待再仔细盘问,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还是大好的晴天,这会儿突然打起了雨点。青奋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这怕这雨小不了,各位有谁知道附近避雨的地方不?”
徐天川虽然对这个“师傅”也一肚子问题,但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乌云,确实是一场大雨将至。这个人退一步就算真有什么问题,既然对方没当面翻脸,那就是要事而不是急事,眼下还是避雨紧要。
这里人之中,只有徐天川对这一带地形较熟,隐约记得沿河走不到三四里就该有一座废弃破庙,正可避雨。当下领着众人一路快行,好在有马匹代步,终于在雨点转大之前来到了庙中。
这一夜的急行赶路,其实方怡胸口的伤早就重新迸裂了,只是强忍着没出声一直来到破庙之中,反倒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傅说话了。
“这位姑娘身上好像有血腥味,是受伤了?还是旧伤迸裂了?”青奋目光看着方怡,其他人被这么一带也将视线转了过去。
“对啊,师傅不是也会疗伤吗?给方师姐看看啊……啊……”最后那个叹词是被方怡敲出来的。只见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敲在小一脑袋上,满脸的通红。
看着模样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方怡的旧伤实在不适宜男子诊疗,小郡主虽然是好心,这话却是欠考虑。只有韦小宝浑然不觉有何不妥,刚刚想拿出当初那珍珠膏的故技再在好师姐的伤口上疗一疗,结果话才吐出第一个字就被方怡用杀人的眼光逼了回去。只好在肚子里骂上几句,反正自己看也看过,摸也摸过之类的话语。
“咳,既是如此……”青奋说话间突然手指临空一点,方怡只觉得左手肘一麻,顿时手臂无力就垂了下去。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青奋已经又虚点数指,指风如实,触体化剑般刺进了方怡的几处穴位。
“你干什么……”本来就对这个人有警戒心,见他突然发难动手敖彪几乎是第一刻就横肘撞了过去。唯有徐天川、吴立身等人老沉,见对方的目标是方怡,虽然也是一惊却没有马上动手。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方怡也不该是来者第一攻击的目标。
“这是破脉点穴术,虽然名字难听,但反过来也可以止血疗伤。”身不动体不摇,只是左手一指伸出,敖彪使老的一肘就自个将穴位送到了青奋指尖。顿时整条右臂酸麻难耐,总是如何不想向对方示弱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距离丈余凌空点穴,伸臂动指间已经封了对方数处大穴。衣物不破风声不起,这动作之快认穴之准,无一不是惊人的武技。吴立身、徐天川等回味之余,越想越是惊讶。听得对方并无恶意,再看敖彪似乎还不服不忿的要再上,顿时一声喝止。
“人家青先生已经手下留情,你个蛮牛怎么老是那么冲动”吴立身一伸臂架开了徒弟的攻击,连忙训斥道。
“呵呵,无妨,这位小兄弟性格直率,正是性情中人”青奋一笑送上了梯子,对面也说两句场面话,把这一个小小“误会”揭了过去。
小一这就扶起方怡就要转到菩萨后面去给她重新裹伤,起身听到青奋与吴立身那好似客气又好似虚伪的相互台阶,心念又是一动。
其实刚才师傅与吴立身之间就是一点小误会小摩擦,如果师傅说一句无妨,对方也说一句对不起,那么这个事就那么揭过,双方联系甚至会更紧一些;可如果师傅抓着不放,而吴立身则只站在自己的立场,认为是师傅动作太突然引起误会是他不好,而徒弟攻击得有理没必要道歉。那么说不定就是两下动手的结局。前后两种情况的发展,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可若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是否也会因为细故为一口闲气而让小事变大事吗?
好似海绵一样吸收着点滴所见所闻的经验,小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十几年来都没这几个月装进的东西多,没吸收一点东西就好像吐出了条丝,只有足够的丝才能包成茧,只有破茧之后,毛毛虫才会化成蝴蝶。
那边两个女子正在包扎伤口,这边徐天川也在请教着对方的来历。只是青奋这次扮演的是世外高人,那就可以省事很多。师承门派统统一笑,除了青奋的名字和西藏的家乡之外徐天川竟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武林中人多有奇怪癖好,对身份保密玩神秘并非什么新鲜事,但这样一个来历不清的人就不能怪别人对之难以信任了。
吴立身沉住气正要再问对方是如何与小郡主结识,突然那个姓青一抬手:“又有八个武林中人朝这里过来了”
447 冲突
447 冲突
练武人耳目通明往往胜常人数倍,内力越深之人五感便越灵敏。()青奋身负百年功力,禅心复又清明,五感之能更胜寻常练武之人。
那八骑来得甚急,似乎也是忙着躲雨,见这里有破庙小屋便直奔了过来。
到现在其他人也听见马蹄动静了,纷纷到庙门观看,飘泼大雨之中,两骑并行在前,其他六骑落后一到两个马身不等。固然是马有良莠,但更好似是这八人身份有高低,不可并肩而行。
观此时八人骑术,马行如此之急,这些人却如乘船于浪涛之上,随浪起伏自己身不动。这并非是高明的骑术,而是练武人对身体的掌控。尤其是头前一老者,直接好像长在马背上一样,压根没有波动的感觉,若非武功练至对身体每一块肌肉都操控自如的地步绝难做到。天地会中只有总舵主有此修为,看在眼中徐天川不由戒心更甚。
如此大雨之中本来避雨心切也是当然,可这八人却似乎行止太横,明明见庙门口有人观看,却不勒马减速,反而直直纵马冲了进来。若非这里人都是身手敏捷之辈闪躲及时,岂不是要被踏成肉泥。就算对方眼力惊人看出门口之人都睡练家子,这样的动作也太过分
“万幸这里还有一个破庙,不然咱们可就被淋惨了。”
“就是就是,只是谁曾想到,都快到京城了还挨一场雨,真是冤枉。”
后面六骑一齐下马,一边孰若无事的聊天,一边快手快脚的从马上搬下各种用具,匆匆打扫布置,转眼间竟然摆成了一个小小雅室。有桌有椅有毯有茶,清茶热气腾腾霎时给这个阴冷的破庙带来暖气不少。
这些人自行自事,好像将这里的“原住民”都当成了空气。那六个仆人般的家伙服侍前两骑中一个公子状的人安坐,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虽是眼目半睁,但进庙一扫之下所有人都觉得一股压力从背上降了下来,不由自主运功相抗,如吴立身、徐天川等人尚能不动身形,如刘一舟、敖彪等人则直接摆出了运功相抗的架势。场中唯有一人不为所动,老者目光收敛最终也落在了此人身上。
“阁下是谁?”老者与文士对视片刻,还是老者先开了口。
“避雨的人”青奋笑着直接回答了一句废话。对方纵马踏人的举止令人不悦,这次是刚好没出事,今天之前与今天之后,按对方习以为常的态度,无缚马蹄和嚣张气焰之下想必伤亡非轻。
“哼”老者成名数十年,攀上台湾郑家之后更是呼风唤雨,再加上本身武功超越,近年来能正视他眼睛说话的人已经不多。如今陪少王爷第一次踏上京城,竟然有人敢向自己呛声,如果就此咽下,岂不是在少王爷面前灭了威风。
“既然朋友不愿吐露名姓,老夫也不勉强”说是不勉强,老者还伸出了手,看那模样是要与对方握一握手,表示一下友好。
“同时屋下避雨人,相逢何必须相识。”青奋大方伸出手与对方一握,果然掌心处一股似钝实利的剑气直向自己腕脉冲来,同样不动声色间,金钟气劲已发。宛如剑与盾的碰撞,两人身形皆是一晃,青奋退了半步化消去冲击的力道,老者却为了面子而强自站定,气息一时翻涌只是强自咽下。
徐天川等人看出这两人一交手伯仲间,老头为面子吃了闷亏。可那少爷却似无此眼力,只见师傅一出手已取上风,口中嘲笑之声毫无顾忌的传了出来。
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在场众人一齐心中给这徒自洋洋得意的公子下了评断。
就在这时候,后面重新裹好伤口的二女也走出来了。本来那公子对这里避雨的几个泥腿子视作灰尘压根没上眼,要不是冯师傅突然向其中一人出手,他差点就都没发现这里还有值得关注的存在。可佛像后面转出的二女却是另他眼睛一亮,方怡斯文中带着英气,沐剑屏几分娇憨几分灵气,二人容貌都是上乘之姿,虽然不说什么倾国倾城,但任谁来评价也是两个大小美女了。
不过幸好,这位公子还不是那种见了美女就不知道爹娘姓甚的下流胚,倒是也没什么异动,只是那双贼眼睛将方怡和小郡主上下扫了一遍又一遍,着实的恶心人。
“你那小子,眼睛看哪放尊重点”敖彪第一个忍不住,抢身站到了二女身前,戟指点着那边的人,若非是终究顾忌那老者,不怕早就冲上去一个耳光了。
“怎么,你家女人是金子做的?就算是金子做的,看两眼也不会少块肉吧?”
“就是,能让我家少……少爷看上几眼,那也是她们的福气。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求我家少爷看还求不来呢?”
“怕看?别出门?出了门的女人不就是让男人看的吗?”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把两人比成了ji女,敖彪忍无可忍一步上前伸手抽去,蒲扇大手落处,那嘴最贱的家伙半口牙齿飞了出来。
“敢打人?”
一耳光下去那边炸锅了,却是惊大于怒,在台湾横行习惯了,有人不买账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和天方夜谭一样。惊怒过后便是动手,敖彪还算克制的只是抽一个耳光,这六个伴当却统统刀枪出鞘,丝毫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老者余光一瞟已经与六人杀在一起的敖彪,身未动意欲发,却感觉对面文士的余光已经射向了少王爷,只要自己身形稍避,对方定是一击擒王,忙收敛心神而回,对方也顺势将精神抽了回来,二人又成纹丝不动的僵持局面。
再说那边,徐天川等人虽然寻常不愿生事,但事情惹上了门也从来不怕事。两边乒乒乓乓斗在一起,不到三合胜负已经分明。六个伴当的武艺大概就是刘一舟那个水平,吴立身、徐天川在他们面前就好似虎入羊群,擒拿拆骨铁掌银钩,六人瞬间放倒了一半。
“哼”
一声冷哼,那个高手终究还是入了局。却见他一晃身形已经来到了那少王爷之前,腰剑配件不知什么时候抽在的手里,似缓实急一剑点向了正要挖少主眼睛的方怡。刘一舟正要伸手来援,突然想起刚才对方那一瞟的威势,手下不由自主缓了一缓。反倒是韦小宝,虽然一看打架就跑到了远处,此时看“好老婆”受制,怀中秘宝“噗”一声朝着老者丢了过来。
老者游历江湖这么多年,一看丢过来的是个纸包便知其中有诈,剑势不动劲风从袖中卷出,那纸包倒飞而回,生石灰撒了韦小宝一头一脸,这一剑还是照样朝方怡刺了下去。
正眼看避无可避,旁边一根手指伸出正点剑尖下三分处,宏大劲力顿时破坏了势形,方怡一个凤点头已经避了出去,只削下几缕黑发。
“一指禅?少林派的?”老者一剑无功,却也因为对方一指而认出对方来历。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本院之中有能与自己匹敌的高手不足为奇,只是这个层次的高手绝无可能三五年间旱地拔葱段冒出来,彼此就算没见过面也该有耳闻,但对面此人之形貌却是陌生。
“师傅,他们竟敢冒犯本王,快给我杀了他们”那少爷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轻,刚才的刀光剑影倒是不算陌生,只不过自己砍别人和别人砍自己原来完全是两种感觉。一时惊惧,竟然连本王都叫出来了。
鞑子王爷?难怪如此嚣张跋扈?众人皆是心头不齿,早知道是个鞑子高官,之前杀了便杀了
被这主子兼徒弟的人一喝,冯姓老人虽感其无脑,但自己一身荣华富贵都是人家所赐,如何能对其命令有所挑剔。丹田之中內劲饱提,整个人好似化成了一柄利剑,眼看就要全力出手与眼前这少林高手生死一搏。
青奋丹田处神龙刺已经逼出,全身气脉贯通如何会惧眼前之人。对方似剑他就似山,剑气再锐也遇山而折,无一寸能威胁到他身后之人。
这不是比武而是搏杀,生死只是数招之间,青奋处于缩骨状态武功无法全数施展,冯师傅也要顾忌身后少主打个八折,两人各自顾虑,虽然那少王爷一再催促,可这两人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弹。
一时寂静,那少王爷嚷得几句眼见无效,终究不是草包到家知道冯师傅遇上了劲敌,一时也不敢再造次。整个庙里只剩下韦小宝噗哧自己头面上石灰的声音。
庙外大雨倾盆,越下越急,突的庙中两个高手灵识一动,皆感觉到了庙外又起马蹄之声,同时皆是一惊。两边都是身份特殊,所处又是京城近郊,皆以为是对方从京城调来的接应之人。平衡之势一时被打破,两人一齐动手攻向了对方要害。
剑尖点指刺到了青奋咽喉,二指并戳亦伤及老者左胸,一招换一招,两人竟然同时只攻不守。
448 讨教
448 讨教
剑长臂短,按理来说应该是剑先至指后到,如今却是同时攻在对方身上,并非是老者无能或者青奋动作太快,这是剑者故意造成的局势。()
人只一体一力,或是三攻七守,或是全攻全防,少林武功素以刚猛扎实著称,防御力天下无双。若是长斗下去,且不说对方还另有人物可以威胁到少王爷,就是以一对一那也是对自己不利。不若胸口卖个破绽给对方,豁出受他一指拼些内伤,无血剑一击当可一剑刺穿对方咽喉。
高手死斗到了这个层次,还要想分毫无伤那是痴妄了,老师傅打得好算盘,只是刚好对面人也算盘得类似。
青奋金钟罩练到了第八关,若是这种情况下都还不敢对招拼伤,那这天下第一的护体神功还练来作甚?
两个高手各有谋算,皆以为已握八成胜算,谁知道碰到一块才惊觉天下之大,能人之异不是自己可以揣度。
老者胸口中指本在自己预料之中,谁曾想一剑刺去尚距对方咽喉五寸处已经感到滞碍。早想对方少林出身可能长于防御,但哪想得到对方已经练成刀枪不入的护体罡气,这般惊世绝学与自己的无血剑的化利为钝之剑气正好护为矛盾,碰在了一起,谁胜谁负自己也无把握了。
而青奋感到那异乎寻常的剑气竟然如破竹搬摧毁自己五寸处金钟气劲,心头也是一惊,这才自觉托大,有些小藐天下高手了。但事到如此,倘若心生退缩之意,气势一泄那便真的一溃千里了。当下不退反进,脚踏前半步,二指之力固然再创对方胸口之伤,脖颈咽喉处也加速顶上了剑尖。
无血剑气再破三寸气罩已经点到了喉上,这方是金钟罩最强之力,**化为金刚之躯,刀剑难伤水火不侵。但老者练气数十年,单淬一股锐气,青年时挥剑斩木如劈腐土,中年时寻常钢剑已可切金断玉,近年来内功越发深湛,剑气由利转钝已经到了物极必反的地步,正是天下硬气功的克星,就算金钟罩也无法例外
生死已在一瞬,对方进一步先抢气势上风,老者毫不示弱同进一步,任对方二指几乎扎透胸膛。自己一剑更催威势。
一招错身而过,两人都是去到尽处竟然没有趁隙反击的余力。老者胸口经脉近乎被轰碎,指孔中滋滋流血事小,伴随血一齐流出的还有全身的精气神。可那边青奋也没见占到便宜,八关金钟罩第一次被人强破,虽然勉强顶偏了剑锋,却也在咽喉上划出了长长的口子,几乎己经拉开了颈部那条大动脉,全丈一口内力护住,若是这口气一散,不怕立马喷出数米高的血箭。
两败俱伤?两败俱伤不就是我们输了?少王爷别的反应不快,这时候却是神速反应。眼看师傅靠不住,伴当不能靠,自己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不等对面那些男女来抓自己,竟是撇下师傅和手下人,撒腿奔出了庙门,这一刻求生之力激发,轻功之佳速度之快,无论是天地会的还是沐王府都看得有点佩服。
老者见徒弟竟然就这么跑了,虽然早知道他的为人但此刻仍旧难免心凉。只是英雄了那么多年,就算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人小藐作践。剑交左手连点了伤口周围几处穴道,他的剑气可以以剑点穴而不破衣,现在反控自身那效果也是高人一筹。
另一边青奋也撕下了衣裳将脖颈伤口重重包裹,内运天蚕功全力修补着受创的经脉和血管。他和这老者现在情况都是,不会死,但也没啥战斗力。可若是真的被人逼到绝处,拉人同归于尽的力量仍旧是不缺的。
“哈哈,哈哈,是你们,太好了快来,这里有逆贼想要杀我”外面跑出去的那小王爷声音突然从雨幕中传来,庙里众人都是一惊,没想来者果然是这鞑子王爷的接应。敌我兵力悬殊,还是先撤为妙。
来不及补上几刀放倒正在运气疗伤的老者和满地伴当,沐王府等人急冲出庙门正欲去牵马,却晚了一步与来人正正打了照面,两边一齐大惊。
“徐天川?吴老爷子?”
“总舵主?”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那个自称小王爷的人原来不是满清的什么王爷贵胄,反而是台湾郑王爷的二子郑克爽。再说明白一点,也是天地会众人保驾护航的对象。
只是本来郑家就是大清通缉的对象,这位二王子也素来只在台湾纳福,诸如徐天川这等“下人”没见过金面也是寻常。这次突然前来京城是因为最近陈近南制定了一连串的大计划上报了郑王爷,包括刺杀鳌拜、逼反吴三桂、再造大明等,无一不是惊天大事。郑克爽从得知了这个情报,自讨若是亲临京城指挥这一系列行动,便是有一件两件成功那也是多大的名望,自己哥哥到时还有何本钱与自己来抢王位。
平心而论,这一招也是妙手。只是天算不如人算,陈近南的计划还没发动,小皇帝已经先向鳌拜下手了,一时全盘算计被打乱,陈近南固然是打马扬鞭奔向京城,二王子也是风尘仆仆追来,谁也没告诉,只等着突然空降抢功占劳。谁曾想京城未进,先在城外吃人一顿教训。
“什么,天地会的人?陈近南,你想造反吗?”
一听把自己打得屁滚尿流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属臣,破庙里全身湿如落汤鸡郑克爽直接摔了茶碗。
“原来这位是郑家小公子,嘿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嚣张跋扈如此比清人王爷只强不弱。陈总舵主,我对你和天地会众英雄那是佩服的没话说,不过这位嘛……嘿嘿嘿嘿。”沐王府和天地会本来就拥戴两位不同的朱姓后裔,之前几乎为此事闹出绝大风波。这事虽然揭过去,可一看郑家人这幅德行,吴立身的脑袋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我乃郑王之后,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摇头晃脑?”郑克爽瞧对方讥讽自己,越发大怒。
“郑家是王爷,我们沐家也是王爷。”小一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的咆哮:“既然是咱们两家王府的冲突那也不必让陈总舵主夹在中间为难,就按江湖规矩,沐剑屏向郑公子讨教了”
449 老套
449 老套
沐剑屏年纪十三四,甚至长得比同年龄女孩还要还要娇小些,颇有常人习惯概念中小郡主的模样。()郑家二公子却是年近三十,这两人年纪差出一倍有多,更是一男一女,若真的让郑克爽与沐剑屏动手一战,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还没打就先输了。
郑克爽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有纨绔子弟的嫌疑,但那是指作为一个上位者来说不够格,并非是指此人真的没有脑子。或者说再没高深思维的家伙,男人打女人,大人打小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一点总是知道的。可正因为知道,所以对方这一军反将的高明,进退不能只好曲线救国了。
“既然是王家气派,那又何须事必亲躬。郑王家独立于海外多年,兵精粮足就是满清也不敢等闲视之,沐王府曾经辉煌,但早已破落。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沐家郡主怎能和我家少王爷并肩相比。”眼看少王爷为难,冯锡范也顾不得自己伤口未愈,只能出声支援了:“若是小郡主执意要以武林的规矩来解决,那么我们也不以大欺小,只要是沐王府的人全部一齐上,我们只下场陈近南一人,若你们能赢尽管赢去”
冯锡范冷冷而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对方推来的棋盘又推了回去。
“哦,是吗?”眼见对方推手而来,小一淡淡一笑,没有正面接招而是引偏了对方的锋头:“陈总舵主的武功名望小女子是万分佩服的,就连日前沐家多少劫难也是多仗总舵主及天地会各位英雄化解。若是总舵主下场那我们是万万不敢与之动手的,直接算我们认输好了。”
小一张口天地会,闭口总舵主,前面欠了人情,后面不敢与之为敌。话里话去意思再明白不过,沐王府向天地会低头那没什么,至于郑家……大家看着办吧。
本来这样的情况下,郑克爽若是顺坡而下占对方一点便宜就罢手本也不难,但“陈近南”这三个字实在太刺耳。他区区一个家臣,在台湾的时候陈军师之名就远远比二王子响亮,到了中原京城,世人更只知道天地会,不知道郑王府。区区一个臣子竟敢爬到主子头上,这是忤逆大罪
“陈近南,你敢不听我的话吗?”郑克爽越想越怒,一把掀翻了桌子:“我命令你,现在自己动手,擒下沐王府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辈待我发落”
陈近南一生信奉忠义,可现在却忠义不能两全。违逆王子之命是为不忠,无故攻击江湖同道是为不义。想来想去别无他法,违抗二王子的乱命最多只是祸及个人,真个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陈近南眼神一定,双手一抱拳:“沐王府的各位好朋友,此事纯属误会一场,若有冒犯之处请看在陈某薄面之上多多担待,他日陈近南定登门拜府自去请罪。各位若还有紧要之事,不妨先行离开。”
这会儿庙外还下着大雨,陈近南却说出请你们离开之语,看上去似乎是不顾人情,但沐王府等人皆不愿陈近南为了自己等而左右为难,就冲着天地会和陈总舵主这几个字,淋点雨让那姓郑的一让,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小一版沐剑屏对众人点了点头,沐王府人都冲陈近南一抱拳,再无一句多言,鱼贯而出牵马出了破庙。郑克爽见沐王府人对他们小郡主是俯首帖耳,陈近南却对自己已经不是阳奉阴违而是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怒火当真烧得七窍生烟,晕头转向之下,竟然忘记敌我强弱之别,自己挺剑朝对方一人乱刺而去。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郑克爽就是想拣重伤员的便宜,这一剑不偏不斜正朝青奋后心刺了过去。
要按说这郑克爽也是练了十几二十年的剑术,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未对武上心的人别说二十年,就算两百年也未必能练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青奋内功深厚,天蚕功疗效神速,就这两边说话的当口,脖颈要害处血管已经基本闭合,虽然不是真的痊愈,但只要不剧烈武斗那也和旁人没多大差别。而对付郑克爽,显然用不着什么剧烈动作。
对方人未回身,左手已经疾指反点而来。虽然剑长臂短,可不知怎的,自己的剑离对方后心还有半尺,对方的手指却离自己眉心不到半寸。
“手下留情”
陈近南也冯锡范也料想不到小王子竟然会突然暴起伤人,电光火石间对方已经一指反击,以这一指的身手看来,若是点实了对方将可轻取小王子的性命。虽然知道沐王府的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不会真的下如此死手,但郑克爽此人实在招人厌,对方是否会在盛怒之下出杀手那是陈近南不敢去赌的东西。
冯锡范胸口有伤,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一动就牵扯到破碎的经脉,疼痛尚在其次,那头晕眼花的感觉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他可没练过天蚕功,这短短时间那是好不了多少的。他虽救援不及,可陈近南却是神完气足,一剑刺出后发先至,正向对方手腕神门穴。
高手过招如果每一招都要双眼看见才有反应,那江湖上的人士恐怕三分之二都要死于冷箭了。青奋虽然背后没长眼睛,但陈近南甫一动已经感觉到一股剑气罩向了自己的手腕,若是继续点戳下去,没等戳到郑克爽的眉心自己神门穴便要先受剑创。当下变招如流水,翻腕间化戳为弹,中指弹出正中陈近南剑尖下三分处。
一指禅破了那精妙一剑,但两边内力一触,青奋顿感不妙。指尖传来的内力并非如之前遭遇那样刚柔兼备中庸之道,反而是如老树盘根一样朝自己缠了上来。这样的情况不是什么凶险之举,也不是什么奇功妙法,但对青奋来说却是最糟糕的事情,因为——这是陈近南对自己这个文士身份起了疑心。
其实一进庙陈近南就看到了这个从未蒙面的文士,看他和冯锡范的伤情,两人竟是两败俱伤。虽然对自己这个师兄的人品不齿,但他的武功却从来不敢小觑,沐王府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级数的高手,形貌还是自己从未听闻过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实在不方便多问,谁料最后还要是动手一较。
只是这一动手就勾起了疑心,少林功夫天下闻名,会使的人多不足为奇,但对方化戳为弹的动作实在太过行云流水,太过漂亮,而恰好自己前夜才刚刚见过某个也是少林高手用过这样的姿势,这样若还不起疑心,那也太小藐陈总舵主了。
武功招式可以隐瞒冒充,这一身内力却是数十年幸苦积修下来却是骗不了人。青奋感到对方试探而来,再想收手却是脖颈上一疼,牵动伤口晚了一步,两下内力一触,彼此身份更无半点隐瞒的余地。
“鳌拜?”陈近南可说是又疑又惊又喜又惧,疑的是鳌拜怎么成了这样,这变化已经超出了易容的程度,甚至让他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都产生了怀疑;惊的前夜刚刚交手,今天又是破庙相遇,对方竟和沐王府走在一起,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喜的是鳌拜这个奸贼落在自己面前,更身负重伤乃是千载难逢的诛杀之机;最后惧的则是,这个级数的高手拼死一搏威力非同小可,自己自信可以挡下,但少王爷就在旁边,要是稍有闪失那自己可是万死莫赎了。
陈总舵主肚子里五味翻腾,青奋版的鳌拜心中也是恶心的要死,眼看就可以安然分手,结果临末了还搅出事情来。自己从来不知道别人骂“搅屎棍”是什么意指,这会儿看到这个郑二公子总算是长了见识。
自个现在脖子处还长长一伤口,和陈近南打纯属找死,想都不想心触剑动,般若忏化无数剑气而出,这一次竟然是每人都射到了,包括那个手还捂胸的冯锡范都感觉到一股剑气朝自己咽喉射来。
陈近南见识过鳌拜的心剑,自己不怕也小王子却架不住,连忙闪到少主身前剑化为盾,十数道金色剑气尽数绞成了虚影。而其他人也为这突然而来的剑袭所惊,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总舵主突然一句“鳌拜”是什么意思,那些剑光杀到眼前已经反应不及。措手不及之下眼看只能等死,可那些剑气却是透体而过,除了吓自己一跳之外竟是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但这一惊已经足够了,青奋一式般若忏震住所有人的手脚,一把抓起徒弟上了郑克爽那匹好马,双腿一夹已经策马疾驰而出。
自己一直的旅行似乎总是在被追杀之中度过,原想这次会有改变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回了老套。青奋嘴角浮起苦笑,唯一能做的只有快马加鞭——就算是逃命也要逃得快些才能保命吧
450 照面
450 照面
鳌拜绑走了沐王府的小郡主,这下马蜂窝可捅大了,不但是沐王府的吴立身等在后面紧追不舍,连天地会的人也不可能就此放过这个大奸贼。()分出数人在破庙中照顾好郑家二公子,陈近南自骑快马带着风际中等人雨中追人。
瓢泼大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好似被实实在在的豌豆砸中一样,只打得人眼皮难睁。其实就算眼皮能够睁开,这样的大雨之下视野看出也不过十步远近,马儿同样被打得视路困难,脚下速度不由都放缓了下来。
双方都陷在了同样的困境中,此时骑马人的武功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反倒是骑术高低能起到作用更大。甚至乎,最关键的已经不是骑马的人,而是他们胯下马匹的优良程度,越血统良好训练有度的马匹越能在困境中发挥越多的实力。而众人之中,最好的马匹毫无疑问就是郑克爽郑王子的那匹白马了,在雨中好像一道白色闪电,如此大雨竟是没能影响它多少速度。可追兵们就没那么奢侈的坐骑,尤其是沐王府等人的坐骑在之前已经奔波了一整夜,现在力气未复又进行这样的催逼,跑出不多远已经有数骑摔倒路边,再也站不起来了。
“吴老爷子,这样下去不行”大雨之中,雨声如雷,就算是身边的人说话也必须运起内力,否则根本传不出一丈之外。陈近南看沐王府的人实在追不下去了,只能大声对他们劝阻。
“小郡主被鳌拜抓走了,别说跑死马,就算跑掉了这条老命我也要追下去啊”吴立身已经快急疯了,鳌拜何许人也,小郡主落他手里岂还有好的。看路边的马实在拉不起来,干脆放开双腿,尽然想要以轻功在这样的大雨中继续追击。
陈近南一看这实在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双手齐发,一来武功差距,二来全不设防,三来此时根本就其他心神可分,沐王府追来几人转瞬间已经被陈近南统统点倒在地。
“你们几个将沐王府的朋友带回破庙好生照顾,不可伤了他们也不可忤逆了二公子的颜面。”陈近南伸手扶住软倒的数人,转身交到背后风际中等人的手中。
“那总舵主你呢?”
“这雨太大,对方行迹很快就会被雨水冲走,我必须继续追下去天晴之后我会在沿路做下记号,到时你们再沿记号跟上。”说话这几句话更不迟疑,翻身再次上马冲进雨帘之中。
再转过头来说前面的青奋。虽然马匹上占有优势,又是先跑一步,可他也有他的劣势。首先一马带双人,这分量上就先亏了一截,再加上自己终究脖颈上有伤,那还不是什么皮肉之伤,而是割开了动脉的致命之伤。天蚕功虽然神奇但到底不是血族那种砍了脑袋都能瞬间长出来的神器,雨中一驰之下顿感伤口撕裂般的疼痛,竟是有迸裂的迹象。
病则痛,痛则变,变则通。既然事实上已经无法用这种方式逃脱,那么生机必定在其他角落中隐藏。
于是眼看已经甩开后面人一段距离,就算是自己的耳朵也无法听见追击的马蹄之声。选择一片凹地农田之中,青奋抱这小一翻身下马,一拍马臀让它自己继续沿路奔去,自己等两人却是转身躲进了农田之中。
果然过不多时,来路上马蹄声清响再起,可已经不闻之前的那种十数匹马的乱蹄之声,只有一马四蹄清脆前行。
雨大遮眼,陈总舵主只一门心思追击着前面马匹,却没想到鳌拜这个五大三粗的蛮夫竟然还能耍出金蝉脱壳之计,纵马自那片田边越过,硬是没向两边多看一眼。反过来,青奋等两人却是早有心躲藏,陈近南的那匹枣红马显眼异常,一道赤光奔驰而过,甚至不用看清楚骑手的脸面就已经可以知道过去者谁。
一记巧计甩开了最大的追兵,青奋却没功夫为自己的妙思而得意。陈近南历练江湖多年岂是轻易被人愚弄之辈,前面那马少了两人,落蹄深浅与之前必有不同,虽然在雨中难辨,但相信以陈近南的见识和细心,发现这一点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他肯定折马返回寻找一切可躲藏之地,这片田中绝非可以久呆的极乐天堂。
青奋一手按住颈部伤口不让它留下血滴痕迹,一手抓着小一的手腕,师徒两人沿地而行。这里既然是田地,那么意味着附近必有人家,只要能有落脚之处,就算陈近南神机妙算真的还能寻迹而来,那自己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
大雨倾盆没有些许停下的意思,青奋师徒俩沿田边奔行不久就见到了一处庄园,占地颇广更有高墙厚门。若是所料无差,这一大圈的田地都该是这庄园主人所有,显是京城附近的豪富之家。
是以遭了强盗身份的先生小姐来敲门投靠,还是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青奋脑子里稍稍转了数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一来自己的衣着和沐剑屏太不相称,真说个教书先生和小姐的身份,那边恐怕第一反应就是私奔。二来这个庄园太过明显,难说陈近南恰恰就知道这个所在,一当发现上当难免直奔这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时还是以隐蔽为上。
一人一手加一尺的高墙,墙沿铺设的琉璃瓦。正常人别说没有越上那么高墙的本事,就算真的大盗飞贼跳上去了,那琉璃瓦滑不溜手且一碰就掉,落地之时声响惊人,正是一等一的防盗利器。
只是任何事物有矛就有盾,这个级数的防盗终究只能防住普通“高贼”,遇上青奋这等一流高手终究还是只能当漂亮的摆设。青奋抱着小一轻轻一跃,整个人原地拔高三丈,足底距离那瓦片足有数尺距离飞身进了院落。
可事事无常诡异难测。明明进院之时已经听好院墙后面并无动静,人刚一飞过却正巧不巧对面一扇窗户推开,一个小姐模样打扮的姑娘竟与翻墙而入的飞贼照了个面对面
451 小姐
451 小姐
无论是清朝还是明朝,那都是一个讲究上下礼制的时代,什么样的人可以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那是有讲究的。()普通人穿个明黄色衣衫再绣个五爪金龙那固然是自己找死,一个丫鬟敢梳妆成小姐模样那大概也是皮痒找抽了。这会儿还没有人权斗士们高叫的“人人平等”,青奋一眼就看出开窗这人乃是这家富豪的小姐。
所以说命运无常难以揣度,青奋已经特意挑了后墙翻跃,更事先听好了后面的动静,可这样的天气里还遇到有人突然打开窗户看雨景,那除了倒霉二字之外也实在找不出其他什么原因来解释了。
打晕她?第一个念头好像条件反射般的从脑海中闪出,这大概也是普通飞贼们最正常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最稳妥的反应。可这念头刚生出就被青奋自己压了下去。因为对方的眼中虽然也出现了被惊吓的神色,但她给自己的感觉却异常的温暖与温柔。
她不会伤害别人,哪怕是两个突然越墙而入的怪人——与其说是理智的观察不如说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直感,青奋改变了打晕她的初衷,反而将手指竖在了唇边。
那小姐似乎这时候也已经看清楚了来人,虽然翻墙而过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可对方一个文士一个姑娘,两人脸上都没有凶蛮的表情。那个小姑娘似乎在雨中淋得久了有些虚弱,文士脖颈上还清晰可见一道红彤彤的伤痕,仿佛刚刚被人砍过一刀甚是吓人,只是虽然如此,他的脸上却很平和,甚至向自己比一个嘘声的手势,唇边还有一丝笑意。
小姐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可最初经受惊吓的那半声惊呼还是已经传了出去。
“云儿,怎么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奋连忙一拉小一躲到了窗台之下。
“爹,我没事。”那个名为云儿的小姐连忙回话,可听得门户吱呀声响,爹还是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大叫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这庄园的主人刚好路过女儿门口,听得如此尖叫怎么会因为一句“没事”就转头继续走路。
“真的没事,爹”云儿用略略撒娇的声音应付着关心太过的老爹,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只是闷得荒,所以推开窗子想看看雨景。谁想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雨突然扫了进来吓了一跳而已。”
柴富看了看窗口的方向,窗户确实打开,地上和窗边桌上也确实有些水迹,这会儿还有不时细细雨点飞进来,是这么回事无误。
“恩,没事就好,闲得闷的话等雨停了,爹陪你出去走走。话说你年纪也不下了,也是该找个婆家了,那时候有丈夫陪着就不像整天看着老爹那么气闷了”柴富很宠爱的女儿,随口说笑着。父女两人笑闹了两句,云儿终于找到个机会把老头子塞出门去了。
“好了,我爹走了,你们先进来躲雨吧”一将人送出门去,云儿马上翻身来到窗边,探头招呼窗台下躲藏的人。她性子素来善良,平日里就算是路边受伤挨饿的野狗也会拣回家中照顾,更何况这一看就是两个落难的大活人。
“多谢小姐了,我们师徒俩能脱此劫全是小姐恩德。”青奋带着小一跃进了窗子,谁料才刚刚说了一句话,那敲门声又响了。
“谁啊?”云儿的心脏随着敲门声猛提了一下,一边开口拖延着时间,一边打手势将青奋两人塞进了衣柜。转头看见地上那一大一小两双脚印,又伸鞋抹了两下,这才给应声的贴身丫鬟翠羽去开门。
“小姐,老爷刚才见你衣服湿了,让我给你拿更换的衣服来。”本来出去端茶的,结果回来的时候翠羽手里却捧着衣物。
“我房间内没衣服吗?爹什么时候又给我做了一套我竟然还不知道?”云儿好奇的翻着丫鬟手中的事物,却发现那是一整套的衣衫,而且精致异常,不似寻常在家的穿戴。
“哦,对了,老爷还说家里来了客人,让你梳妆一下去正厅见见客人。”翠羽似乎有点迷糊,直到被小姐一提醒才想起还另有事情,连忙补充说道。
“要我去见的客人?”云儿稍稍有些困惑,问道:“是哪位相熟的长辈来了吗?”
“是齐员外。不过明明看见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位俊朗的年轻公子,管齐员外叫伯父呢小姐,你的喜事近了”小翠羽抿着嘴藏着笑。
云儿的脸上腾的就红了,回想起刚才爹的话,现在又特意送来这么漂亮的衣服,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叫自己出去相亲了。
“什么喜事,你个死丫头连主子都敢戏弄,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我不去,你去跟爹说,我受了风寒,身体有些不舒服”云儿脸皮好薄,红云上脸顿时要打退堂鼓。
“不行呢”似乎捉弄小姐是件趣事,翠羽的一步不让的坚持:“老爷说了要我服侍小姐换好衣服后马上就去,要是晚了,他可就亲自来请你了”
这确实像是爹能说出来的话,云儿抓着那衣衫顿时进退两难。去见一见那齐公子其实并不为难到这个地步,只是现在衣柜里还有一个大男人,自己怎么可能在他的眼下宽衣解带。
“那就这样了,反正衣服只是被雨点了几点,看也看不出来,就这么去吧”云儿不能退只好进,硬头皮就要往外走,却被翠羽急急拉住了。
“别啊,小姐,你看这衣服多漂亮,这料子多鲜艳,你要换上了那就是仙女下凡,那个齐公子不被你迷晕了才怪。”
“我才不稀罕迷晕什么齐公子秦公子呢,吓跑他最好”云儿半真半假的说道。
“好好好,我的好小姐。”翠羽终究是丫鬟,小姐真要犟起来她也没办法:“咱们不换衣服也可以迷倒那个公子了,但你起码把鞋子换一换吧,这都湿透了。”
云儿听这话,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一双绣花鞋真的全湿了,其中大半是刚才抹水印的功劳。
这下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阻止了,只好红着脸坐在床沿上任丫鬟给她换掉鞋袜,虽然只是一双小脚被男人瞧去,但也够羞人的了。
“呵,小姐,你的脚真漂亮虽然没裹过脚,还是那么小巧玲珑,捧在手里好像玉观音一样。你说,你要真的嫁给那个齐公子,他会不会每天捧着你的脚舍不得放啊?”
这翠羽真是个画眉性子,小嘴一张口就合不上。平日里云儿也会陪着她胡闹几句,但此时哪有这个心情,自己也弯下腰,两把将鞋袜穿上,一放裙子几乎是小跑着冲出房门去了。
“小姐,小姐,等等我啊”小丫鬟一边追一边叫一边笑,天知道是不是在笑小姐口中生硬,实际则迫不及待的要去看那个齐公子,不但连衣服赶不忙换,连鞋袜都是匆匆两把拉上。
房间总算是清净了,青奋两人这时总算能走出柜子好好歇一口气。小一内力浅薄体质又非强健,大雨中跑那么久已经淋成了落汤鸡,一场风寒怕是避免不了,再不处理恐怕后患更大。
“你先把湿衣服换了吧,现在我们身边没有适用的物件,我以内力帮你驱寒。”这不是讲究小节的时候,那位小姐天知道要去相亲相多久,也许晚饭后都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要是非得等到征求那位小姐的同意才能动她的衣物被褥,那索性之前就遵纪守法不要越墙了。
“不用了,师傅你先顾自己的伤吧,我就算再娇弱也最多感冒,不会有其他问题的”小一很懂事的拒绝了青奋以内力助她驱寒的提议,自个抓着从衣柜中翻出的衣服爬上床钻进了被子。师傅固然不会是偷窥女人换衣服的下流胚,但她现在毫无辩驳的就是女儿身,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换掉全部衣服,这压力还是很大的。
徒弟懂事师傅省心,自从中了剑伤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伤口一直没得到好好处理还一路狂奔又挨雨淋,其实说实话青奋的承受力也达到一个极限了。若非练有天蚕功和金钟罩,换成其他武艺的修行者只怕早就爆颈而亡了。
以青某人的武功,只要一身内力不废,寻常的伤风感冒之类已经与他无缘相遇了。这奔波了半天终于能够有个安生之地静下心来,盘脚地上双手虚握于丹田处,是禅定亦是行功。放松的精神开始扩散于方圆数百米的空间,放松的身体也开始以最具效率的方式修复着自己损伤的部分。
很少人知道人类身体的自愈性强到什么地步,对于身体健康的人来说,一杯热水一个暖被窝的疗效远远超过大把的药片。青奋内功深厚又复有天蚕功之助,这一入定再睁眼时已是夜幕降临了。
452 为难
452 为难
学自西藏哈桑活佛的禅定,混杂了禅宗和黄教的成分,其后又有自己武修的心得,基本上可以说这是“青奋式的禅定”。()除了可以放松、养体、静思之外,同样也具有侦查和警戒的效果,方圆数百米之类,只要是有敌意和危险存在,就算是小如蚂蚁无形如蒸汽也不会逃过他的灵识感应,而反过来如果没有那些特性的话,就算是在他面前放鞭炮也无法惊醒这个沉睡中的人。
醒来的青奋看到的是床边并肩而坐的两个女孩,手拉手正在说着什么。说来自己徒弟适应力真是强得惊人,虽说从小是被当女孩养大,可终究是个男孩吧。可看他那穿越成沐剑屏后那如鱼得水的模样,青奋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大概自己这徒弟天生就该是女孩。
“啊,师傅你醒了啊?”小一看青奋睁开眼睛,连忙开口串供:“我已经把我们的事都给柴小姐说了。柴小姐别看这么文弱弱的却非常有江湖风骨呢,她答应不论是清朝官员还是武林鹰犬都不会在这里找到我们。还答应庇护我们到你的伤势复原,我爹的仇不急着报,你就先安心养伤吧”
青奋一听大概就猜出了徒弟编的什么瞎话,差不多就是父女都是反清义士之类,而自己是她师傅辈的人物,现在被朝廷清剿江湖鹰犬逼杀至此,爹和其他叔伯兄弟之前都已经战死了,只剩下师徒两人侥幸得生。
“柴小姐高义,青某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用得到青某师徒的地方,万死不辞”这话看上去很书本,可青奋此时说来却不是什么客气话。这个柴云小姐能这样庇护自己来个不请自来的通缉犯,不论别人会评价甚至嘲笑她是太善良太天真太单纯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是她冒了满门抄斩的风险相信了自己两个素昧蒙面之人,这样的恩情对于青奋来说确实不是一两句话便可轻轻轻轻揭过的。
“师傅,我们就等你这句话呢”小一越来越坏了,算计的心思竟然用到了自己师傅的头上。
“小一,别这么说,只是……只是虽然很难为情开口,可若不向两位说的话,我也真不知道该向谁去求助了”柴云脸上红红,拍了一下小一的手背转头看着青奋,却是张了两次口都说不出话来。
“柴姐姐脸薄,还是我来说吧。”小一捂着嘴偷笑,被身边人狠狠拧了两把,还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出来了。
原来这事说新鲜倒也一点不新鲜,说白了就是柴老爷子给女儿找了一门亲家,可之前相亲的结果,那位齐公子倒是很满意柴家小姐,可云儿却是看不上对方。按理来说她直接对老父亲说看不上也就是了,奈何这位齐公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功名有功名,年龄相当又未婚娶,举止端正也没什么恶好,又加上柴齐两家几代交好,这位齐公子家中也算殷实,连云儿自己都找不出这样的夫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奈何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柴云就是觉得对方眼中透出邪念,看她的眼光就好像是在生剥她的衣服一般,令她全身不舒服,第六感的感觉告诉她,此人绝非良善之辈,更遑论可做托付终生之人。只是既然说不出对方有什么不好,小姐也就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本来儿女之事父母做主,柴老爷肯让她与对方见上一面,相个亲再问女儿意见,已经是开明非常疼爱非常了,可假若自己说不出个确实的理由,单单感觉二字那是断难推掉这门从哪看都门当户对的婚事的。
这小姐也太温柔了,否则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不嫁就不嫁,以她爹对她的疼爱程度难不成还能绑她上花轿?青奋暗暗想道,但转念又一想,若非她就是如此一个人,那恐怕自己师徒两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还在哪里淋雨,哪得这个小屋容身。当下思虑了片刻已然有了主意。
“不知柴小姐平日里可喜欢吟诗作对,书法绘画?”
“家父膝下一子一女,大哥在外地当官,小女子也读过四书五经,只是寻常听听圣人教诲,懂些做人道理。偶尔书画诗词也只是自耍自乐,上不得大家台面。”柴云小姐脸上红晕未褪,之前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和两个陌生的甚至是跃墙而入的男子讨论怎么躲婚的事。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名叫青奋的中年文士身上就是有一股祥和的,令自己安心可靠的感觉,与厌恶那齐公子的感觉截然相反,自己本能的就是相信他。
“小姐过谦了既然你也能诗词,那位齐公子也是有功名的贤才,那么才子佳人诗文交会,小姐三难求亲者原也是一段佳话,只是风雅不伤谁人面子。”青奋摇头晃脑的说道。
“可要是对方三题答上了呢?”小一着急问道。
“只要不存心放水,对方定无答上之理”青奋摇头变点头,语气中自有十二万分的自信。须知考试就是为难人,如果存心不想让对方过关,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那就请青先生为我理题吧,若果真是能以这样的方式让对方知难而退又不伤齐、柴两家和气,小女子感激不尽。”柴云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如果那位柴公子真的诗词答对应接不上,那别说他自己哑口无言,就是齐伯伯想来也只会怪侄子用功不够吧。
“那明天且去和你父亲把这意思说了,看看那为齐公子的功名到底是真是假。我先给你一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这个联不算绝顶绝对,下联可对‘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有肚肠’,且看齐公子多长时间能对上,对上了你再说明天第二题吧。”
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有肚肠。柴云自己在心里反思了几遍,越读越觉得此联巧思,等闲人绝难瞬间对出,功力差一些的就算苦思数月想不出来也大有可能。这还只是试探第一题,想到此处不由对这位青先生信心又多几分。
“咳,打搅小姐思考了,不过青某今晚……该睡哪啊?”
“啊?”
453 自请西宾
453 自请西宾
男女有别,柴云又是未出闺阁的少女,便再荒唐一百倍也不可能留个大男人与自己同寝一室,青奋问得这句话直白得让人误会,一瞬间云儿几乎要怀疑自己其实错救了一个轻浮的yin贼。()
好在察言观色,青奋瞬间就知道对方误会自己意思了,连忙出口解释,自己只是问这府中哪里有可以缩一宿的地方。爱红脸的小姐听得对方解释,脸上却更红了,想必自己狼狈的样子已经被青先生看在眼里,顿时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是小声说了府里地形,给他支了客房的所在。那地方没客人时三天一打扫,比自己这丫鬟蹿进蹿出的绣阁可安全多了。
青奋道声谢,约好明天这个时分再来此地商量那齐公子的后情,这便一抓徒弟手臂,人如流云一般从窗口蹿出,只给那位还做在床边的小姐,留下一个传奇故事的异梦。
大户人家就是这点好,有的是空房可以给“盗贼”们睡觉,厨房里食物少了一些也不至于有人大惊小怪斤斤计较,或者是因为要吃饭的人太多,以至于少了一两人分的食物也很难看出来。又因为下雨的缘故,厨房里甚至熬了姜汤给众人驱寒,青奋自然也老实不客气的装走了两大碗给徒弟带去。以他的身手,在常人眼中那就是鬼魅一般的存在,如果他不想,那谁也楸不到他的尾巴。
一整天的工夫,除了休养生息之外,青奋也开始重新指点小一的武艺。虽然是自己的徒弟,但从金刚岛初见面的瞬间青奋就知道她无法走上和自己同样的道路。什么样的人擅长做什么样的事,这东西说玄虚一点是在娘肚子里甚至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的事,从小女孩化的小一就算花上十倍的力气和一百倍的时间,也不可能挥出与自己一样刚猛的拳头和练成一具不坏的金身。
可这并不是说她注定就与武无缘,小一的观察力、记忆力和想象力都强得吓人,细心程度也远不是自己这样动物系可以比拟的。上天给她关上了一道门,复又打开了另一道门,她将与自己相反,可以在武术技巧方面达到另一个类型的顶峰。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青奋意外的是,自己与她只是分开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此时再看她舞剑竟然已经有了几分味道,完全不似根本没练过剑的人,虽说手法生疏且破绽多得要死,但每一次与上一次相比却都有少少的变化,些许的进步。也许这就是所谓天才的类型,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师傅的指点而是一个与她同样天才的对手。只是可惜,好朋友也许可以寻找,好对手才真的连找都不知道从哪去找,没奈何只能自己这个师傅先给她当对手,在找到那样的“终身伴侣”之前,起码先练习怎样克制自己这种最刚正朴实的类型吧。
日升又日落,转眼夜幕已临,白天时候青奋发现了一个天地会的探子在这附近转悠了半天,虽然没有像自己一样大白天公然翻墙而入,但显然也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只等入夜时分恐怕就会来个夜探柴府了。只是来者非是陈近南,应付这等小卒子又有什么难度。
是夜还是柴云的房间,翻窗而入灯光下的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个叫翠羽的丫鬟早早被赶去睡觉了,此时桌上竟有乌梅嵌铜酒壶一把,八角雕花食盒一个,其中小菜数碟取出时还冒着热气。显是昨晚匆匆分手肚子里还憋了一大堆话,柴云小姐今夜养足精神要和这流浪两师徒好好聊聊了。
“小姐似乎心情不错,是那位齐公子才思敏捷让你欣赏了,还是对方张口结舌让你的退婚大计成功了?”心情不好的人不可能整列杯盘笑脸待客,而青奋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好像也只有昨天说到的婚事。
“心情好不关齐公子的事啦。”说起那个差点指成自己夫婿的人,柴云依旧微微羞涩,只是一闪即过,笑脸伸手招呼这边的师徒两人上桌入席:“那齐公子也算才思敏捷,只是盏热茶的功夫已经对了出来‘柏杉柳松,四寿木各披衣裳。’虽然不如青先生的下联工整,但也算有形有对了。”
“一盏茶时分吗?看来柴小姐之前的直觉不错,此人果然外表斯文,内中暴躁,又好大喜功爱争一时之气,假若不涉官场只是寻常人家善或可平安一生,但既走仕途,那注定不得善终了。”青奋夹了一筷子酱爆羊肉,细嚼慢咽的说道。
“师傅这话是什么道理?”小一听得稀里糊涂,不明白青奋这么严重的预指是从哪得出来的,而柴云也是一脸茫然。
“对方既然能在一盏茶时间对出‘柏杉柳松,四寿木各披衣裳。’,说他腹中有真才实学不算为过吧?那么再深想一步,此人会不知道自己这个仓促间的下联其实不够工整完美吗?他会不知道,假如再多一点时间思考,自己其实可以有更好的下联吗?显然他是知道的。可他没等他半天的深思,只凭急智找到一个勉强的应对就推了出来,若是青某所料不差,他是否有请教小姐自对的下联,如果有的话是否当时脸色突然变得颇为勉强?”
“本来未曾注意,这会儿青先生一提,果然他当时脸色有些不善。”云儿细细回想,当时那齐公子的脸色确是笑得颇为勉强。
“这就是了。假若他真的倾心于小姐,自当不会愿意丁点露丑于小姐之前,听到这个上联的试探,以他的学识岂还不知小姐深浅难测,如何敢胡乱造次。自当求个时间宽限,或是一两时辰,或是半天一天,总要求个完美的答对才来应付。一来不失风度,二来也是对小姐的重视。纵然失了曹子建七步成诗的敏捷,但这样的难题又有谁会小藐于他?可这齐公子为了敏捷二字而用劣货来搪塞难题,显然对方并未诚心看重小姐,最低限度他对这场婚姻的重视程度也是在自己面子之下。说他好大喜功,内里暴躁实不为过。”说到正事,青奋放下筷子认真说道。
不分析不知道,听青先生这么一说,细细想来似乎真是这么回事。原来听说有高人可以举一反三,闻一知十,窥一斑便可知全豹的高人,没想到自己真的能见到这样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柴云小姐这时有些听得发晕,对青先生所带来的冲击更远甚于那个齐公子金玉其表的惊讶。反倒是小一,从很久以前就坚信自己师傅是天下第一,无论再带来怎样的奇迹,都觉得那才是正常。
青奋似乎没注意到听话的正主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只是继续说下去。
“如果这样的话,明天出题直接让他下台吧。想来以他的性格,拂袖而走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一个身负功名的饱读之士被深闺小姐考倒,想必齐家人也无话可说。只是此事若传出去,小姐你的身价可就被高高抬起,那些心高气傲的才子难说成群结队来找麻烦,那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青奋话锋一转,竟然又指到了更远的未来,柴云差一点跟不上对方的脚步。
“那不是……那不是很快就会被揭穿,然后齐家知道是我故意为难之后,会恼羞成怒的吧?”果然是个把它人放在自己之前的善良姑娘,听到这个结果,第一反应竟是家族影响而不是自己处境。
“呵呵,若是被打个措手不及倒也确实难处,不过预先看到了这种可能那便没什么了不起了。”青奋一笑:“反正小姐又不去考功名,也无须作八股,寻常风花雪月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学也不是什么奇事。你只要在这一面强过那些酸秀才就够了,要是有谁因此去大肆宣扬柴小姐只喜风月却背不尽那考场上的十三万字,想必其他人都会把他看成傻蛋吧。”
青奋小小讲了一个笑话,身边两个女孩都笑了。可笑过之后柴云还是有些担心。
“可虽然我确实能写画两笔,但与正经书生相比那确是颇有不及的。就算青先生给我出了这个主意,只怕我也难以应对啊。”
“这个的话……其实说来有些得寸进尺,不过我们师徒俩现在的身份实在没其他地方好去。虽然承蒙小姐善心遮蔽,但以现在的风声,只要我们一出这门一露行迹,追杀的人马上就会跟随而来。所以青某厚着脸皮再行一求,若小姐能以西席的身份让我们留在贵府,那我等明日将从大门而入拜见柴老爷,求个温饱,而这次以题拒婚的风波自然也由青某一肩担起。当然,我知此事有强人所难之处,如果小姐实在不便,青某师徒明日便走,那位齐公子所带来的麻烦,我们也会顺路一并带走。”
“青先生哪里话。”柴云听这话站了起来:“先生学识渊博、气节过人,柴云虽是小女子不识大道理,可也对之敬佩非常。若能得先生教诲,那是柴云的福气”
454 巧施连环
454 巧施连环
话说柴府主人柴富柴老爷,这几日可真过得又惊又喜又愁又忧。()齐家老哥哥带来他的侄儿欲给自己说媒,本来以自己看来小伙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境又好不至于委屈自己闺女,满心要答应吧,这一高兴一多嘴非让女儿自个来瞧瞧,谁知道还真瞧出事来。
早些年的时候也请过先生给女儿上过课,但当时只是为了怕她无聊寂寞,能自个识字自个读书,那也是好的。谁曾想不知不觉间,女儿到底读了多少书那肚子装了多少墨水已经是连自己这个老爹都不知道了。昨日间竟要三题考考未来夫婿的斤两,可就算自己这个识字不多的人也能看出来,就算只是第一题,那齐公子也开始额头冒汗了。
女儿有本事,考倒进士公,这本是好事。奈何一个女儿家,就是有天大学问难不成还能出去当官放差?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虽然不完全认同这句话,但也认为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就拿眼前说,这么个好好的夫婿,恐怕今天就愣是要被女儿的“才”给逼走了。
正不知是喜是忧的叹气间,突然门子来报,说有个四十左右的文士带着个女儿来谋先生之职。柴富本来顺手就想扔几两银子打发走人,但转念又一想,何不借此正试试那齐公子的底细。如果当真是有真才实学,那么就管女儿怎么胡闹绑也要绑她嫁过去,可若那齐公子只是怎么旁门左道得的功名,其实肚中空空如也……那就算是老齐,也莫怪自己不卖他这个人情了。
“去,把那位先生请到客厅,然后把齐公子和小姐一并叫上。”柴老爷吩咐一声,自个先一背手踱着方步朝客厅走去了。
再说齐公子昨天已经被惊出了一头冷汗,题目虽然是答上了,但也不是那么轻取敌酋。之前只听说柴家小姐秀美绝伦,温婉大方,谁曾想竟然还有这棉里藏针的一面,只是越是这样就越激发了自己的征服欲,若是这样的女子最终也为自己倾倒,那在朋友之间将是何其得意的一件事啊。
昨夜借柴家书房又温了一夜的书,自信状态已经调到最好,无惧任何挑战,就算再来什么魑魅魍魉,自己定可一并将之斩于马下。可踏入客厅之时,小姐未见,却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袍男人正坐在一旁品着茶,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很是娇俏可爱的姑娘。
时值明末清初,男女之防远未有宋朝那么严肃,这里有是乡下之地,齐公子虽然稍稍一愣,但还是马上收回魂来,先向柴老爷行了一礼。
“齐公子不必多礼,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先生,日前来柴庄投奔,欲谋个教书的饭碗。我看秦先生也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想来你们定有共通语言所以引到客厅来与你一见。你不会怪我事先没和你说吧?”柴富很诚恳的模样说道。
“哪里哪里,柴叔叔事事为我考虑,小侄感谢还自不及,哪里敢有嫌弃。”小伙子听得对方言重,连连称谢。转头又看了看旁边人那落魄模样,顿时以为已经了解了柴富的意图。想来是他自己肚中无甚墨水,也秤不出这个毛遂自荐的家伙又几斤几两,冒失失也不好让小姐亲自验货,正好自己在此,便借自己之力一用了。
“这位先生请了,晚辈齐慕鱼,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对方年纪既长,就算不敬贤只敬老,自己也当尽到礼数。齐公子对着那边先行一礼。
“不敢当,秦某只是痴长几岁,不敢称老。齐公子年少英俊,我们平辈相称即可。”那边又改了名字的青奋连忙站起,言语间很是谦逊,颇合自己一身落魄的模样。
“长幼尊卑岂有乱来之理,秦先生且坐,晚辈正有不解学问要向先生讨教。”读书人讲究礼仪,就算实是要刀兵相见,嘴里也一定要说得客气,不然就是粗俗无礼自低身份了。刚才说话间齐慕鱼已经打好主意,最好不过借花献佛,就以日前柴小姐的一联来试此人根脚。那联甚是巧妙,自己昨夜静思又有所得,就算现在这个秦先生亦能即时对上,自己再亮底牌当可在未来岳父面前挣个头脸。
“晚辈日前闻得一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此联甚巧而晚辈力薄,虽然勉强对出几个下联,却总是不能工整。先生大才,还请教我。”
“哈哈哈哈。”青奋闻言突然大笑,笑得对面之人都有些懵了:“齐公子非是诚心请教,莫非是要伸量老夫?此乃一个老联,早有古人对得整齐,哪容后人再来删减?”
“老联?”齐公子、柴老爷一齐惊呼。
“正是”青奋装模作样的说道:“前明张谊有著《宦游纪闻》,内中便有此联。老夫犹还记得下联是‘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有肚肠’,却不知对得是否还中齐公子之意。”
“原来这是一句先人已经对过的老联啊——”柴富那个“啊”字拖得别有深意,听得齐公子背心一阵发毛。自己求取功名考的是四书五经,种种注释本集都是已经规定好的。如什么《宦游纪闻》这类闲书中的闲书,也只有眼前这样屡考不中的落魄文人才会去津津有味的研读,自己读得多了,只怕也落得和他一样下场了。可事是这么回事,话却不能这么说,无论怎么解释,那总是一句老联自己竟然不识,说到天外天去都总不是光彩的事情。
正在脑筋急转要给自己找台阶下时,后厅帘子一掀,柴家小姐应时应景的给自己送梯子来了。
“云儿来,见过这位秦先生”柴富此时对青奋的态度比之刚才热络了十倍不止:“他是爹给咱们家新请的先生,别看形貌有些落魄,可人家那有真才。你昨天的那句对联,人家一听就知道是句老联了”
“云儿昨日一时顽皮,从《宦游纪闻》里捉了句趣句与齐公子开个玩笑,望公子莫要生气,秦先生也莫要见怪。”
佳人软语致歉,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齐公子面上肌肉有些笑得僵硬,口中只能连道不怪。
“咳,玩笑之举可一而不可再,云儿出你的第二题吧,可不许再拿老联旧典来充数了。”柴富强住笑意,故作严肃说道。
“女儿不敢。只是对联既然已经对过,云儿第二题可就要对诗了”
455 计成
455 计成
青奋本人,虽然从小应该说是不学无术,但说来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人其实很羡慕和佩服那些有学问有知识的人。()自从在《儒门天下》遇到林倩之后,一道尘封已久的名为“书”的大门又重新向这个回头浪子打开了。
只是他同样没想过去进秋闱考进士,漂亮的诗句本能会记下,但所谓十三万字的典籍恐怕能背个十分之一就算不错了。之前为了应付这个齐公子必须在学问上三难而倒,说实话,单单要以又偏又怪的东西考倒对方并不为难,只是那样的话,被考倒的人并不会心服,只会觉得出题人实在无聊罢了。这心情古今一理,就好象某人以脑筋急转弯整倒了朋友,然后就以此为据哈哈大笑自己比对方聪明,那也一定是要吃白眼的。
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有肚肠。这句话最早是在金庸老先生的《射雕英雄传》里见过,后来在穿越小说里不停的被人引用,好奇之下曾经查过出处。只是似乎名副其实的古联,源头已经不可追溯,不过有明确记载的确实在明朝张谊的《宦游纪闻》中所录。此时已经是清初,那位齐公子知道此联则可反映出他阅读广泛,这样的人或者盛产书呆子,但总难得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柴小姐的婚事或者可以再议。而如果对此联无知而又作出不恰当反应,那也正好用来布下连环计的第一个圈。
果不其然,有心算无心之下,倒霉的齐公子没招谁没惹谁的被人坑了。客厅之上当着未来岳父的面被个落魄老文士不着痕迹的一通嘲弄,想发火还找不到理由,这屈憋的差点真能憋死人。结果柴小姐出来虽然是很温婉可爱的道歉了,可自己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云儿无礼,这要出第二题了。”柴云小姐看这句话拉回了齐公子的注意力,顿了一顿然后才说下去。
“既然联已经对过,那么下来我们对诗吧。不求韵脚平仄,只要词、形、意、景对上便可。云儿放肆,也请秦先生指点。”
柴云敛首施礼,秦先生与柴公子皆曰不敢,请小姐出题。
“胆大包天不敢欺,”柴云这诗第一句便出口不凡极有气势,用作开场首先震人三分,秦、齐二人都是一声赞,谁知赞音未落,对方诗句突然一拐。
“张飞喝断当阳桥。”
“啊?”两人都被这个大转折惊得目瞪口呆,彼此相望不知柴小姐到底唱得哪一出。
“虽然不是好买卖,一日夫妻百日恩”
“……”已经连“啊”都没有,可怜的齐公子彻底迷糊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根本就不是诗,自己又从何对起。
“啊,啊,啊……”那秦先生好像也被震慑住了,只是那僵硬古怪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便爆发成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柴小姐不但学识过人,而且如此见闻广博,更难得还这么风趣。秦某这点学识还来贵府求先生,实是鲁莽了啊。”话里说着鲁莽,秦先生整个人却笑得前仰后合,按理来说颇损先生的风范,只是柴老爷和齐公子都被那怪诗弄得一头雾水,这会儿只想解心中疑惑倒也没谁怪他了。
“秦先生大才,小女子费尽心思的机关尽在瞬间堪破,云儿若得先生为师那是莫大的福气。只是……云儿年幼,时而顽皮,先生千万不要嫌我这个学生太笨就好。”柴云一边说着昨晚就想好的台词,一边暗感好笑。自己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说自己顽皮。不过细想一想,像收留朝廷通缉要犯这等事情都已经做了出来,其中何止是调皮那么简单就可以揭过。
“哪里哪里,小姐大才,说道学问秦某已经确实没有可以教的了。只是昔日曾经读过不少闲书,又走过不少地方,讲讲今古故事,各地传奇或者还能博小姐一笑。咳,抱歉抱歉,秦某喧宾夺主了,今日是齐公子与小姐的诗会,怎的我这外人多了插了许多话,抱歉抱歉”
自己和柴家小姐的相亲题试突然跳出个四十多岁的外人来围观,一开始的时候齐公子心中确实是有不快之感。只是刚才听了那莫名其妙的第二题,脑中一点头绪都没有,虽然不爽那中年老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但这会儿下意识却希望对方再跟柴家小姐胡扯一阵,好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
只是对方虽然聊得愉快,可那老头竟然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现在自己不给出一个答复是装傻不下去了。
“咳,小姐此诗……高深莫测,小生一时无法作答,还请宽限片刻。”齐公子也不是那种当真没脑的人,昨天的对联勉强能对上所以可以强充曹植,可现在这诗连意思都听不明白,就算想硬头皮上,那也得有可路可跑啊。
“齐公子不必着急,此诗虽然浅薄,但也是云儿花了好久才整理得来,公子慢慢细思便是。”柴云温柔大方,也不赶尽杀绝,笑魇如花的尽让对方想去。
一时间柴家大厅里静寂无声,只有柴公子皱眉苦思的表情,下着众人不是端起放下茶碗时发出的轻响。
这诗……好象是……讽刺人的?到底是真材实料的进士,一首诗在心中反复读个百来遍,就算理性上还没整理出头绪,但感性上已经暗暗摸到了眉目。
这小子倒也确实算是才思敏捷,只是姻缘不合,那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虽然说这么做有些打击他的意志,但若他能从此去骄去燥,也未必不是一个进步的契机。
看到对方眉头稍舒,青奋知道这柴公子已经摸到些眉目了,只是他这个局中人陷在长考里不察时间流逝,其实光阴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仆人续茶水都已经两回了,也是时候给他最后一击了。
装作不经意间,青奋两次侧头看了看外面的时辰,又略为匆忙的喝着手中的茶水。柴老爷虽然没有多少学识,但说到这些人情世故的细节却是在座的晚生小辈再拍几个马身也赶不上的。一看这小动作便知道,自己家这个准先生竟是肚子饿了
富人不知穷人苦,柴老爷幼时也是穷苦出身,知道肚子饿的滋味,一看秦先生两父女那模样也该是有一段日子没吃过饱饭了,当下连忙吩咐摆宴,请秦先生父女俩也一并赴这场家宴,同时算是给先生接风了。
看柴老爷这么配合,万事俱备了,青奋发出了暗号,旁边的小一突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云,云儿姐姐,你这诗,这诗太坏了啊——”女孩好像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趴在扶手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咳,小一,注意说话,什么叫小姐的诗太坏了”旁边的父亲训斥说话不注意用词的女儿,可他的脸上明明是强忍的笑意,显然觉得女儿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秦先生的女儿也听明白那诗了吗?柴老先生倒没介意女孩的无礼,反倒是好奇之心有增了一层。要是以此类比的话,是不是就算是这女孩的学问也还在那齐公子之上呢?这是秦先生家传身教得好,一家大学问,还是其实齐公子只是平平而已?
眼看柴老爷面色稍稍一变,这位老爷子显是也上套了,青奋暗号打出,一切计划继续进行。
“这诗,这诗是姐姐写来讽刺那些嘴巴尖尖,腹中空空的假文人的吧?”笑了半天总是是笑够了,小一捂着肚子脸上肌肉还有些抽搐。
“妹妹敏捷呢,这诗就是这意思。”柴云也笑着回答,女孩间的对话,语气又与和先生与公子不同。
“咳”青奋又是一声咳嗽:“小一,说了不要多嘴,现在柴小姐和齐公子正在做正事,你这么胡乱说上一通扰乱齐公子思路了”
“哦,对不起,齐公子,柴小姐,我失礼了”被父亲一提醒,小一好像才想起其实现在是在一场考试,而自己只是旁观人等,根本就不该对考题做出任何评价的。
对了,这是讽刺诗,而且是讽刺肚中无实却鸭子嘴不死的文人
被那秦小姐一提醒,齐公子也突然醒悟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可话虽如此,自己也只是感觉上解开了这首诗,对这种古怪的文体依旧摸头不着脑,更遑论再对一诗。而且……腹中无实的文人……柴家小姐此诗莫非也是在讽刺自己吗?是在说自己不自量力,其实没什么学问却来想一亲柴家才女的芳泽,实在是痴心妄想吗?哼,柴家确实有财有势,小姐也漂亮有才,可姓齐的也不是落魄到要入赘的人,大丈夫岂能任人羞辱,此耻来日必报
想到这里,齐公子起身对着上面柴老爷和柴小姐施了一礼:“柴小姐才高八斗,巾帼不让须眉,慕鱼自愧不如。这就请辞了。”说完话也不顾后面柴老爷挽留,几乎是甩着袖子出了柴府的大门。
可青奋就是个祸星,所到之处注定不得安宁。姓齐的麻烦刚走,姓清的麻烦又来了。
456 搜府
456 搜府
姓清的麻烦,清兵的清,大清朝的清。()
自鳌拜逃狱,大清的通缉令已经明文发向了全国,这里是京城近郊,之前清兵已经来搜查过一次,今天再来一次,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本来清兵过境那是翻地三尺,只是柴老爷也非是善男信女,儿子也是大清官员,不论看僧面还是看佛面,这领队的清兵都不可能像翻那些泥腿子的家一样来个抄家式的搜查。
“我去应付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云儿你先带着先生下去入席吧,莫要怠慢了,我随后就来。”
柴老爷叹了口齐站起身来,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的损失,但厚厚一叠银票外加半天的鸡飞狗跳那也是难以避免的了。
“清兵来柴府,是来搜查鳌拜的吧?”青奋一看柴小姐面色变化,知道她不善于掩饰,脸上已经露出破绽,连忙张口说话将柴老爷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这边。
“秦先生也有耳闻?是了,现在这事只怕是天下人都知道了。”柴老爷又叹了一口气:“说来前明时候朝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总还是我们汉人的天下,李闯王和崇祯皇帝谁赢谁输那也是我们汉人的事情。可这清兵一来,朝廷和前明相比是好是坏姑且不说,单就那些满人的眼光,看我们那就是低人一等。尤其鳌拜,听说更是第一个仇恨汉人的鞑子大臣,不管大清皇帝为什么要杀他,这件事上我是愿意支持的。所以要搜就让他们搜吧”
货真价实的鳌拜站在柴老爷面前苦笑了一下,“自己”看来真是天憎人怨到了一定的地步,无论在满人还是汉人之间都不会有立足之地,在这里避祸终究只能一时,还是得找机会遁往藏区或者才是上策。
虽然柴老爷的吩咐是下去自个吃饭便是,可青奋师徒两人做贼心虚此时哪里还那么好的胃口。虽然好在清兵要搜查的只是一个狮子头版的鳌拜,自己这模样应该不会露馅,但无论如何还是需要谨慎一些。
府门口一阵熙熙攘攘,嘈杂声中手持刀兵的清兵已经进了柴府,人数虽然不多,但青奋却听见了一个意外熟悉的声音,声音主人正是前天才刚分手的韦小宝这下却麻烦了,清兵不认识自己这张脸,天地会众人却是知道的啊,看来须得另想办法
青奋脑中稍稍一转,心头已经有了主意,跟云儿和小一吩咐了两句,自己已经潜去身影准备去了。
再说韦小宝,本来顺风顺路要去五台山干大事,谁曾想莫名其妙先被追上来的刘一舟一通威胁几乎刺死,好不容易想方设法反制住了对方又遇上了什么郑家二公子居然对自己老婆图谋不轨,再然后那个浑身是血冯稀饭和沐剑屏的师傅打了起来几乎拆掉了避雨的庙,临到最后便宜师傅突然出现,那个帮自己等人的中年人竟然一摇身变成了鳌拜?
一系列变化令人目不暇接,虽然韦小宝大概不会用匪夷所思这个词语,但其所代表的心情想来是感触到了十成十。只是那么一通大闹之后,自己前往五台山的行程也不能不有所耽搁。便宜师傅说了,现在找到鳌拜救出花雕茯苓猪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自己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宫中侍卫的副统领,朝廷上下哪个不卖自己几分面子。天地会人手单薄,但若是借助大清的力量要找一个人那就会简单得多了。尤其是搜查逆贼鳌拜这种本来就在章程上的事情,那更是顺水推舟方便得很。
难得这次便宜师傅是下了狠心,韦小宝看对方暴雨中回来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找借口推脱的余地,第二天又刚好遇上了多隆这老粗亲自领兵搜寻,自己也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将天地会和沐王府众人一并混进了清兵队伍中去,沿着那日鳌拜逃离路线的周围展开了严密的搜查。
“柴员外,本来是不该来打扰,只是逆贼鳌拜脱狱,事关重大,非是有意得罪,还请多多担待。”多隆是个老粗,但老粗也有老粗的生存之道。这个柴府虽然称得富贵但还不放在自己眼里,可眼前人的儿子却是当今皇帝看重的外臣,现在虽然品级不高,但既然入了皇帝的眼,那将来飞黄腾达就只是翻手之间。宁卖一门恩,不结一家仇,多隆虽贪,但也有自己的处世之道。
“多隆大人乃是公差,我柴富当然明白。大人和众兄弟幸苦了,这点小意思拿去,且给弟兄们买杯酒喝。若有机会,也请在皇上面前为小儿多美言几句。”柴老爷说得客气,手中已经递过了一叠银票。
多隆低头一看第一张的面额,又捻了捻分量,脸上表情笑得更欢了。
“柴老爷这是客气了,柴大人现在已经入了皇上的龙目,日前我还听皇上提起,夸奖柴大人乃是干事之臣。恐怕不日间当会重用,到时候还望柴大人不忘记提携我多隆才是啊”
柴富连称不敢,两人又是一阵客套。
“只是柴大人,虽然如此,这搜查鳌拜事大,终究马虎不得。还请你将所有家人请出来让我们清点造册,同时众兄弟也要到处看看。你放心,府上断然不会少什么东西,你这儿的女眷弟兄们也绝对不敢冒犯”
多隆知道常人对士兵入宅最怕什么,先自给对方一颗定心丸。不过他这也是实话,什么便宜能沾,什么人物不能动,就算自己现在掌着生杀大权,那也是必须分得清楚的。
“大人这话说的,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只是其他事情都好办,唯有小女犹还待字闺中不曾出阁,若是要她这般抛头露面列行待查,恐怕……”柴老爷为难的说道。
“柴大人放心,兄弟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将府上其他人员叫出来让弟兄们造个册,我亲自拜见柴小姐,见一面就走,绝对不敢冒犯”多隆也能理事,马上提出两全的方案。
“这……好吧,来人啊,去告诉小姐收整一下,多隆大人马上过去了”
457 调虎离山
457 调虎离山
在中国,从古至今积累了很多“废话”书籍,比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之类的东西。()说它们是废话,不是因为书里面的内容不对,而是太过简单兼太过理所当然,导致正常人一眼看上去根本不明白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再说简单一点,就好象之前青奋对张三说教这田要劳作才会长粮食,可张三听在耳里的反应大概是废话一类吧。
可虽是如此,这些“废话”依旧被当成经典流传数千年,毕竟它们并非真的是废话,而是大道至简,也只有这样程度的浓缩才能让看书的人有自己运用和变化的余地。比如说——调虎离山。
天地会的人夹杂在清兵队伍里搜查着这个很可疑的庄园,多隆带着伪装成亲随的韦小宝和另外两三人则前往柴云小姐现在正在用餐的内厅。以青奋和小一曾经被看过的样貌本来无论如何没法在这样的情况下隐藏行迹,所以干脆只能反过来,主动暴露在敌前或者可以造成对方更大的疑惑。
就在多隆等人来到内厅外,听到里面三人说话的声音,一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女子。
看到多隆面带疑色,柴老爷连忙解释这是今天刚刚前来的一个落魄书生和他的女儿。那中年书生熟读经典学识过人,现在已经聘为柴府的先生,小女拜他为师里面正是一场接风宴。
中年先生。这四个字打消了多隆的怀疑,任鳌拜怎么换装改扮,那么一个战场上的老粗,仇汉蔑汉的武夫,若说居然能装成先生给人教书,那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了。
当下也没多想,示意柴老爷前一步开门,突然见庄外数里处一道礼炮升起,正是发现了鳌拜行踪的信号
“发现鳌拜了”
四周方圆数十里搜查的队伍无不看到了这个信号,一时间喊声震天,人声马声如雷滚动就朝着信号的中心涌了过去。
“发现鳌拜了众兄弟出庄追啊”多隆眼没瞎,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腰间单刀拔出,都来不及跟柴老爷再说一句客套话,领着手下兵丁就冲出了庄园。鳌拜的人头价值几许,这个问题恐怕脑子最木鱼的人也能有个概念,如此大功当前,谁人还管得其他闲事
说来也是命运乖巧,若是陈近南陈总舵主这次亲身夹在多隆的搜查队伍中,只怕便能察觉到些许不妥之处。只可惜他必须身陪郑家二公子左右,说不好是伺候还是管祸。刚到京郊第一天就死死得罪了沐王府,要是放任这位小王爷自己闯荡,不怕没三天就闯进了皇城天牢,那自己真的没法向郑王爷交代了。而少了这位文武双全的头领,天地会剩下的人里若说武功高强那还有些人物,可头脑清晰的却没多少。韦小宝虽然善于随机应变,但这等战略战斗的对弈脑中还没生出这根弦。于是一看信号发出,整个搜庄队伍哗啦啦全都涌了出去,连个善后的小队都未留下,也该算是青奋等人难得好运一次了。
“那边的兄弟,鳌拜逃哪个方向去了?”多隆带着的侍卫快马加鞭先到了发出信号的地方,后面的诸多步兵跑慢一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可到现场只见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条兵丁,不用多说定是鳌拜打伤众人又逃走了。
“是鳌拜那厮模样非常狼狈,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罪衣。好像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被发现的时候正在啃地里还没熟的庄稼。被我们发现后匆匆打伤了十几个弟兄,但拳力已歇,众兄弟都只是受伤,大人快追啊”说话的是地上一个好像小头目的汉人,似乎是胸口众拳,吐字间不是嘴角还有鲜血流出,似乎伤得不轻。但多隆可是见识过昔日鳌拜神威,若他全无损伤,这些兵丁早一拳一个见阎王了,哪里还有命给自己报信。
“干得好若是捉住鳌拜,我一定给你请功。来人啊,照顾好这几个弟兄,剩下人随我追啊”
有病老虎可打,这下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若非众侍卫都是训练有素,这会儿早就没了队形乱哄哄胡乱追赶了。只是连侍卫统领都心情激动的有些控制不住,这支追击的队伍此时没什么心情留意周围也是真的。
沿着一路上的痕迹追了下去,不多时便赶到了一条小河边,一个老头子正在那里唉声叹气。一问才知道,原来鳌拜抢了老头身上的十几个铜板一头扎河里,借水遁逃命去了。
“快马吩咐上下游全面封锁,这次鳌拜就算长了翅膀,咱们也要把他射下来”
官兵搜府之劫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揭过了。柴老爷一边希望鳌拜这汉人之敌早日被抓到千刀万剐,一边又对清人没什么好感,自己也感到矛盾,胡乱叹气了几句,重新安抚好了家人收拾好了家什,这才转身走向内厅。
一进门就见女儿和秦小一两人并肩而坐,一边吃菜一边说笑,那模样浑不似才认识不到三个时辰的生人,就好象从小一起长大的闺密一般。只是……怎么秦先生人不在这里。
“那个……”女儿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秦小一也是嘴角抽了两抽,颇为难为情的说道:“家父已经十几天没吃过一顿整饭了,刚才一气吃了不少油腻,这肚子……”
柴老爷点头示意不用多说,自己明白。他少年时也是穷苦出生,也有过这种几十天没吃过一点像样的东西,然后突然来顿饱的伤了肠胃的经验。只是看秦小一无论衣着面色都要较父亲好看许多,想来这些日子里当爹的一定是把能吃能穿能用的都花在了女儿身上,自己忍饥挨饿这会有今天这个出丑。可怜天下父母心,该咒骂的是这个破败的世道,秦先生这也算不得什么失礼。
“是我欠考虑了。秦先生和秦小姐现在肠胃虚弱,原该先用些清淡的饮食的。”柴老爷有些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老爷这么说就让小一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得蒙老爷收留,小一父女俩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小一诚惶诚恐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对方挥了挥手给止住了。
“人谁没个有灾有劫难的时候,就是一品大员也说不定三起三落呢。何况秦先生满腹才华,我相信你们也不会久居我这矮檐之下,定有大鹏展翅的时候。好了,不说这些太远的了,我先去让厨子准备些养胃的饭菜给你们送来,然后去请郎中给秦先生调理。授课之事来日方长,你们就先安心住下吧。”
柴老爷说完话转身出去了,留下厅中二女心里各有嚼味。
“你爹是个好人呢”小一对于欺骗这样的好人,还给人家带来抄家灭族的隐患而感到隐隐的不安。
“那当然他可是我爹呢”回应小一的是一个骄傲的声音。
“抱歉,抱歉,真是,太难看了”秦先生一脸赧颜的回来了,脸上的晦色似乎又重了一些,脚步也更浮虚了一些。
“没事了,那些捣乱的清兵都走了,柴老爷也是个大好人的去给你请大夫去了。爹,咱们总算可以有个落脚地,好好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短短两三天的时间,青奋经历了一连串的恶斗,又被抓又被追又被关,一时间好像整个天下都在与自己为敌——其实可以把那个“好像”去掉,确确实实就是在与天下为敌。这几天过得实在太激烈了,以致给他了一个错觉好像是已经打了好几个月的架,这会儿若无大的变故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
这口气歇得太舒展了仿佛是要补偿之前那几天过得惊心动魄的日子,在长达大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枝节生出,就是几次天地会、沐王府的暗探和清兵的明查显然也没把这里当成重点,只是一触即走,青奋应付得游刃有余。
这段日子里,青某人终于能沉下心来。他自己的修行现在主要是在消化体内这些额外的东西,不论是血液中的能量还是第二个丹田,就算吸血鬼司马的技术再高超,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改变不了天生的事实。必须经由慢慢的锤炼将之一点一滴的彻底炼化,虽然其间会损失掉一部分数量,但却使之不会在将来关键时刻成了自己进展的阻碍,这个损失仍是必要的。
剩下的重头便只剩下了对弟子的指点,小一在武学范畴内属于天才的类型,这样的人物最忌闭门造车,更不宜提早的修炼高深武学,以免形成见知障,反局限了自己的发挥。按理来说,这样的徒弟由师傅带领游走山水见识各式各样的武人才是最正常的做法,只是现在情况特殊,青奋便是想走也须诸多顾忌。再者一来小一只是初初习武不到一年,还属于扎基础的阶段,于是青奋这个师傅最经常的课程要求变成了——去京城中找人打架吧
458 小一的武决(上)
458 小一的武决(上)
薄棉袄,小棉帽,张口呼气成雾,举足踏冰嘎吱响,这就是北京城的冬天。()
说来其实青奋早就把易容的那套本事教给徒弟了,而且因为云儿看得有趣,缠着要学,于是两个徒弟都教了。怎奈,世界上果然有极限这种东西,这两个徒弟任凭怎么易容也变不成男人。小一怎么化妆都给人予娇滴滴的感觉,而云儿更是那骨子里的温柔,就算瞎子也不会看走眼。
青奋再三尝试后终于放弃了让两个丫头变成男儿身的打算,就算摆明了女扮男装也无妨,就这么去吧。于是乎,从入冬一个月前开始,京城里不时就多了两个男装的小姐,柴老爷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而让家丁暗中保护,后来据回禀说秦小姐一个打三个将上来找便宜的小流氓踢得满地找牙,老头子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管了。
“小二,来一壶香片,四色点心。”
京城风雨停的茶楼之上,一道脆声响起,不单是跑堂的小二,就算是这里的老客也知道,又是那两位别有个性的大小姐来了。
风雨停的茶楼这些日子正在说《英烈传》,讲得精彩让难得听书的云儿小姐听入了迷,这段时间索性不回郊外的庄园,直接住在京城的产业里,每天这个时辰都拉着小一来听书。一来二去,竟成了风雨停上小小一景。
只是今天,似乎听书也未必能听得安宁,堂上人刚刚开场诗念罢,这还没说上三五句,就听得楼梯咯噔咯噔一阵乱响,竟是有人匆匆跑了上来。
二楼喝茶听书的人各自皱眉,听书看戏讲究个静,不到喝彩时候那就自个啥动静就悄声点,别碍了别人,这是最起码的礼仪。像这样几乎是刻意将楼梯踩响的,若非真有急事,那就是存心找茬了。
不少人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吊儿郎当不着正型的男子小跑上楼来,分明就是这几条街的几个泼皮无赖,也不知道今儿个又是讹上了谁,但凡正经人无不皱眉。
“大哥,就是她们,就是那两个雌儿”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子,身上棉袄半新不旧,大概是质量差了只好数量来补,整个人身上穿得甚是臃肿,越发衬得两个爪子精瘦枯柴,看得云儿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
“你们叫我来,就是让我来打两个女人?”那个被叫大哥的人三十岁不到,倒是穿戴、模样都整齐,走大街上谁也不会把他和这群混混认在一起。此时一看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姐,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大哥,别小看她们啊弟弟我们几个上个月只是和她们玩笑几句,就挨了一顿毒打啊,打的李老三现在还趴床上起不来。您说,这事是女人该干的吗?”猴腮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跳着脚的叫了起来。
别说,这话还真有几分说服力。若当真是娇滴滴的小女子,咱们身为大丈夫自然不能与之动手动脚,可若对方已经有力气把大男人给揍趴下了,那还什么不欺负女流的原则气节也就用不到她们身上了。
虽然心知猴腮所谓的“玩笑几句”定然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胆量其实只有那几分。顶多只是言语调戏一下,说道强男霸女的勾当他们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而只是为了几句话就将人那般毒打,纵然有理在先似乎也有骄纵之嫌了。
“二位……”这男子本来打算唤一声姑娘,但一看对方都是男装打扮这么称呼又不太合适,这第一句竟然就卡壳了。
似乎是个老实人呢听其言观其行,小一一看也就知道此人不同于他背后那几个臭无赖,应该可以划入正经人的范畴。但人情世故不可用一句对和错来绝对分野,自己的亲戚朋友被人打了,就算是占不住理,也总不能反过来帮着外人数落自家兄弟。人之常情皆是如此。
“你那兄弟几个是我打的,你是打算找这个场子给你的弟兄们一个交代?”小一也不看对方因为称呼而窘迫的笑话,出言直奔主题。
“正是”对方长出一口气,对对方好感又增了一分:“我知道我这几个兄弟嘴上是少了把门的,恐怕确实是得罪了两位,教训一下本是应当。只是为了几句玩笑话就将人打得一个多月下不了床,这手未免下得重了些”
“手轻手重这却没个评判了”小一冷笑一声:“就好象说话的人只当自己吐出的话是轻飘飘,但听在别人耳朵里是轻是重那也未必如自己所想一样。”
这话说得实在,那正经人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肚子里暗打主意等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群不成器的东西,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至于现在无论有理无理,这事也只能硬头皮往上冲了。
“既然各执一词无法了结,那么也只好按武林中人的规矩来个了断了。在下鹰爪门孔分,向这位兄台讨教了”这孔分不善言辞,话说到这个地步索性豁出一战了。看这两个姑娘只有说话这人好似身有武功,不过却也不高。自己只要稍占上风然后喊停,挽回这个脸面也就是了。
孔分存的倒是好心,却没想到对方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对象。青奋授艺时曾经一再对徒弟说过,与人比武争斗,真实实力在战局中只占三分,剩下的七分全在变化之中。如自己武艺比那韦小宝加神龙教圣女的组合高出不止一筹,结果却被他们所擒,而那日破庙中自己重伤之下断难挡陈近南一击,结果却是自己两人安然逃脱。所以遇弱不可骄,遇强不可馁,观察周围局势,利用环境中一切的天时地利人和才是真正决斗之道。
这个钱分看上去好似不是一个恶人,换句话说他并不会干出赶尽杀绝的事情,甚至于在处到上风之时不会下重手。虽然如此利用他人的好心有些卑鄙的嫌疑,但要以弱击强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柴府秦小一,钱兄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