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百灵子(下)
整个世界白雾茫茫,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上下,没有前后、没有左右,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陈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许已在无尽的虚空,也许这是一个梦幻世界,好像就连自己也是虚无飘渺,仿佛一缕白雾在自由飘荡。
时间已经停滞,空间也已经静止,陈凡在漫无边际的飘泊,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经历了亿万年,也许永恒不变,也许只是一瞬间,意识开始模糊,渐渐地,好像已经与白雾完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白雾就是自己,自己就是白雾,与这个世界共生共存。
“呜!嗷!”突然,天际间传来阵阵鬼叫声,转眼就出现无数条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气势汹汹,将陈凡围得水泄不通。
身影在白雾中飘舞,头顶脚下、前后左右,漫山遍野,似乎充斥了整个世界,他们都眼睛通红,有的身背宝剑,有的手执长刀,有的挥舞着长矛,无论是仙风道骨,还是慈眉善目,此时个个凶神恶煞,浑身杀气。
最里的一圈有些眼熟,左侧好像是桑公千虹、桑公柳、桑公井等桑公世家诸人,右侧是上清宫的蓝云子、清云子、丁方子、德天生、德黄生,还有一个女人脸上模糊不清,似乎就是白云子,后面是百许子、鱼长老、慧长老、胡长老等百草堂众人,前面是蓝荒殿、玄荒殿、太清宫、玉清宫以及灵山五门,远处的身影更是密密麻麻,基本上都是未曾相识。
所有的身影都射出疯狂的、贪婪的目光,眼珠红彤彤的、黄橙橙的、绿油油的,个个张牙舞爪,丑态百出,不停地怒喊狂吼。
“臭小子,哪里跑?”
“这小子跑不掉,哈哈,抓住他!”
“快快交出七彩钻石心!”
“钻石心就在他身上,不交就将他碎尸万段。”
“对,咱们宰了他!”
无数个声音同时吼叫,吼声如雷、刀枪如林、吐沫如雨、目光如电,其狂热惊天动地、其气势地动山摇。
无数条身影一涌而上,无数种兵器落在他身上,陈凡吓得魂飞魄散,想张嘴大叫,却一声也发不出来,想转身逃跑,却是上天无门、入地无缝,感到一阵绝望,不一会儿,自己真的已经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变成一团肉酱,很快就化着一缕缕轻烟随风飘散。
“啊!”随着大叫一声,陈凡突然从恶梦中惊醒,猛的一跃而起,四周张望,发觉自己站在湖边的巨石上,浑身大汗淋漓,头痛欲裂,每一寸地方都酸痛不已,软绵绵的,几乎是有气无力。
一屁股坐在巨石上,陈凡傻楞愣的一动不动,回忆起刚才的恶梦,心神大乱,心脏剧烈的跳动,脑袋一片模糊,似乎无数的身影又在眼前出现,他们仍然在疯狂的吼叫,疯狂的砍杀。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东方涌出片片彩霞,灿烂辉煌,清晨的薄雾开始消散,空气极为清新,地上的青草沾满了点点露珠,天上的飞鸟早已出巢觅食,一只只野兔在荒野中晨跑。
彩霞越来越盛,太阳露出一个硕大的、红彤彤的弧线,喷薄出亿万缕阳光,天下万物生灵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欢呼,庆贺崭新的一天,庆祝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
太阳越升越高,陈凡感到似乎有一丝丝温暖涌入心头,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脑袋一片清凉,毫不迟疑地盘坐入定。
渐渐的,天地元气蜂拥而来,入体后慢慢化着自身真气,渐渐的,又开始头疼难忍,浑身的气血开始膨胀,仿佛要将自己炸成碎片。
迅速取出一小片飞升丹塞入嘴里,比夜里多出一倍,很快就化成气流,如大海波涛一般冲向全身经脉,每一寸都经过洗礼。
气流慢慢的被炼化,元气也不断涌入,甚至于隐隐中感到一丝丝和煦的阳光也慢慢入体,它们同时在经脉里运转,渐渐的融为一体。
陈凡没有了意识,没有了烦恼,没有了忧愁,没有了伤感,也没有欢乐,似乎什么也不想,完全沉浸于内心世界,全神贯注的享受其中的美妙。
许久,许久,缓缓地睁开眼睛,全身舒畅无比,神清气爽,每一个吸细胞都充满了无穷的活力,唯一感到疑惑的是功力没有任何增长,紧锁的五处大穴也依然如故,内丹还是纹丝不动。
陈凡心里非常清楚,百许子五人都是化丹后期,功力极其深厚,慧长老的修为相对较浅,但进入化丹后期至少也有五、六十年,比自己从前的功力还要高出一半有余,最厉害的百许子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差,
他们都是竭尽全力,其威力惊天动地,若想解开穴道只有两个方法,一是解铃还需系铃人,五人亲自出手,二是借助更加强大的力量,而且要超过五人合力,修士界只有金丹师才有这样的神通。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升至头顶偏西,湖水闪烁着一道道金色的波纹,四周的树枝、青草似乎更加翠绿,它们在阳光下呼吸生长,显示出昂然的春意。
陈凡收起愁绪,懒洋洋的站起身来跳下巨石,不顾衣衫褴缕,不顾全身肮脏,不顾满腹饥肠,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缓缓地向北走去。
一路上翻越丘陵,穿过树林,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半个时辰后来到祖师堂。
守门的还是那两名弟子,看到他蓬头垢面,衣袍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油渍、肉丝、还有大量的泥土,双手和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其狼狈超乎想像,十米外就能闻到浓浓的臭味,不由眉头紧皱,草丁生勉勉强强的打了个招呼:“夏前辈,您来了!”
陈凡瞥了他们一眼,两人的眼中已经没了昨日的尊敬,甚至于隐含一丝蔑视与厌恶,淡然一笑:“嗯,老夫说过,既然身在灵芝岛,每天必拜两位老前辈。”
草丁生打开大门,略一拱手:“夏前辈,您自己跪拜吧,晚辈到门外守候。”紧接着轻叫道:“灵叔,有贵客到,上香!”话音刚落,匆匆转身出门,右手忍不住捂住鼻子。
陈凡跪在蒲团上,连磕三个响头,两眼微闭,合手祷告:“春去秋来,光阴如梭,在十万年的历史中,厚土经历了无数风雨,也涌现出无数奇人异士、英雄豪杰,但日有阴阳、人有起落,他们曾经辉煌过,也曾经落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每一个人都留下了自己的轨迹,唯有两位老前辈的功绩永恒不变,光照千古,虽死犹生,永远活在世人的心里。”
睁开眼睛,却见百灵子步履艰难地向灵台走来,他仍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长袍,脸无人色、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到了陈凡身边后,“扑通”一声跪倒在蒲团上,低下脑袋,双手将两柱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说道:“请贵客上香。”
凝视着他毫无生气、苍老不堪的脸庞,陈凡一阵心酸,忍不住掉下了眼泪,颤抖着双手接过又长又粗的香柱,哽咽道:“谢谢道友。”
百灵子的手似乎震动了一下,陈凡抹去眼角的泪珠,点香跪拜,又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柱插在香炉里。
合手默念,两人均一声不吭,静静的跪在蒲团上,大厅里寂静无声,只有两股轻烟在四周缭绕,一丝丝謦香扑鼻而来。
很久之后,陈凡起身说道:“道友,在下告辞了,明天再见。”
刚刚走了几步,还没到大门口,百灵子忽然说道:“道友请留步!”
陈凡转身讶然:“道友有何吩咐?”
百灵子垂下眼皮,合手低头,轻轻地说道:“道友心诚,每次应该加一倍香!”
陈凡想了片刻,点头受教:“在下明白了,谢道友指点!”立即回头重新跪在蒲团上。
百灵子缓缓的向侧门走去,过了半分钟,又捧着两柱香回到灵台前,同样举过头顶。
陈凡接过香柱,猛的心中一跳,手心多了一个纸团,暗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入袖中。
再一次点香、祷告,插完香柱,陈凡拱手说道:“谢谢道友!”百灵子依然傻傻的跪在原地,对陈凡的行礼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出了祖师堂,陈凡迈着方步,大模大样地向南走去,嘴里哼着小调,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只要看到天上的飞鸟,毫不犹豫地拔剑击去,看到野兔就紧追不舍,直到空手抓住它们,收获越来越大,索性砍下一根粗大的树枝,每打一只就挂在上面。
太阳渐渐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着大地,陈凡兴高采烈地来到湖边,五丈长的树枝上挂满了小鸟、野兔,密密麻麻,不下于上百只。
等到所有的野味清洗完毕,天色已经开始灰暗,陈凡唱着歌曲,兴冲冲的直奔小院,因为今天的猎物太多,他一口气点起五堆大篝火,围成一个硕大的圆形,占据了大半个院落,然后取出调料开始烧烤。
每一只鸟兔都用两米长的树枝串着,陈凡施展身影,在篝火间来回闪动,上百根树枝同时在火中舞动,上百只野味在同时烧烤,他忙中偷闲,跳着霹雳舞,疯狂地扭动着腰肢,使劲甩着长头,欢快地唱着:“我爱飞鸟、我爱飞鸟,咣咣,??,它们是多么可爱……我爱野兔,我爱野兔,咣咣,??,它们是多么活泼……”
火苗越烧越高,映红了他的脸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采,肉香越来越盛,很快就飘满了整个院落,乐得他哈哈大笑,歌声更加嘹亮。
不到一刻钟时间,陈凡停下了脚步,所有的野味都堆在地上,他将玉桌搬到篝火中间,擦去额头的汗珠,喘气笑道:“哈哈,今天又是大口吃肉、大坛喝酒,放开肚皮,痛快一场!”
懒洋洋地躺在桌上,陈凡啃着兔腿,喝着美酒,仰望天边的月牙,无数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倾听着周围的篝火发出一阵阵“叭叭”的脆响。
一边喝酒,陈凡扔出一根根骨头,放声高歌:“美酒天天醉,好肉天天吃,酒肉穿肠过,神仙也不做……咕噜……啊,好酒,真香……”
吃饱喝足,陈凡“咚咚”滚下玉桌,踉踉跄跄地无法站稳,只好坐在地上,靠着桌背,翘起了二郎腿,闭上眼睛,摇头晃脑的哼着小调,似睡非睡,过了很长时间,暗中取出那个纸团,摊在手心一看,顿时一怔。
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小得几乎看不清楚,陈凡越看越吃惊,这里面讲的都是高级炼术,内容极其深奥,估计是百草堂的最高秘诀。
不一会儿,陈凡将数千字强记下来,默念数遍,觉得已经完全烂熟于心,借着给篝火加柴的机会将其烧毁。
哼了半天小调,陈凡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心里在思索纸上的炼术,慢慢地开始领悟其中的一些奥妙,但是大部分地方迷惑不解,再回忆草飞子和百许子的书籍,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知道自己以前的底子太薄,记忆的书籍虽多,但没有机会深入研究,更没有良师指点,只是?囵吞枣,并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精髓,而且没有任何实际炼丹经验。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陈凡忽然醒来,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左手拎着两坛酒,右手背着一大串野味向祖师堂走去。
百灵子还在广场上疯狂的跳舞、疯狂地吼叫,陈凡仍然躺在那块巨石上,打开酒坛唱着神仙歌:“神仙……神仙……哈哈……我们是神仙……我们是神仙……”
歌声回荡在空旷无边的黑夜中,百灵子僵立了一会,突然狂奔过来,嘴里大叫道:“大仙,大仙,快给小仙一坛仙酒,小仙已经等了大仙很长时间……”
到了巨石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嚎哭道:“求大仙赏赐,小仙一切听从大仙的命令……”
陈凡滚落到地面,将两腿翘在石头上,放声大笑道:“大仙带了很多仙酒、仙肉,哈哈,咱们还是比谁的声音高,怎么样?”
百灵子欣喜若狂,拍手傻笑道:“小仙肯定会赢,哈哈,有酒有肉……哈哈,世上只有大仙好,没有大仙,小仙也活不了……哈哈,小仙来了……”
两人还是躺成一排,时而吼叫,时而大笑,你喝我吃,开心不已,到了半夜时份,酒尽肉光,同时砸碎酒坛,接着齐声高唱神仙歌,虽然醉意十足,无音无调,但他们乐得哈哈大笑。
声音越来越低,百灵子忽然沉默不语,目光渐渐转而清晰,他凝视着天上的月牙,神色异常平静,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没有兴奋,似乎什么也没有想。
清醒只持续了半分钟,陈凡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瞬间就开始迷惘,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又恢复到从前。
陈凡一跃而起,轻飘飘的笑道:“小仙,本大仙回府了,明日再来……哈哈……大仙回府了,各位仙童快快出门迎驾……咚咚咚,锵锵锵,轰轰轰……各路神仙快快回避,大仙回府了……”
百灵子一边在地上爬着,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叫道:“大仙,小仙等着大仙,小仙天天等大仙……”
东倒西歪地回到湖边,横躺在巨石上,哼了一会小调,渐渐的没有了声息,暗中掐下一小片飞升丹,服下后开始运气炼化。
第二天中午,陈凡又从恶梦中醒来,想了片刻,慢慢的走回院中,从地上拣起一只烤兔、两只小鸟,再拎着一坛百草酒,毫不迟疑地奔向百许子的住处。
远远看到百全生站在山脚,陈凡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晃晃手中的酒肉,笑嘻嘻地说道:“全贤侄,老夫找你师父喝酒,看看,呵呵,老夫自带酒肉。”
百全生的神色仍然是那么恭敬,只是站得很远,似乎不敢靠近,他拱手说道:“夏前辈,师父还在药圃里,至今没有回来。”
陈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对,对,哈哈,老夫糊涂了,嗯,这样吧,既然他不回来,老夫自己喝,呵呵,老夫再找几本书看看。”带着笑声爬上山顶。
百全生没有跟在后面,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陈凡的背影,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乎有怜悯,又有一丝惋惜,喃喃自语道:“好端端的一个前辈高人,唉,距离半疯已经不远了。”
到达百许子的住处,陈凡将酒肉扔在玉桌上,立即走进第二间书房,翻阅里面的炼术书籍。
这一次非常有针对性,只寻找与纸团上的内容有关的书籍,很快就抽出其中的十五本,盘坐在地上仔细阅读。
书中的内容并不深奥,但百许子的注解极其详尽,触类旁通,引经据典,融合了他数百年的经验,与百灵子的炼术有相通之处,应该说思路基本相同,毫无疑问,两人都掌握了百草堂八万年的炼术精华。
渐渐的,陈凡完全沉浸于炼术世界,很多疑惑一直不得要领,现在是迎刃而解,由衷地佩服百许子与百灵子,他们都是厚土修士界最顶尖的炼术大师,赤荒殿的水平只是小儿科。
长舒一口气,陈凡合上最后一本书,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即将降临,不由暗笑道:“赶快回去睡一觉,呵呵,晚上还有娱乐活动。”
光阴如箭,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陈凡的生活也越来越有规律。
傍晚服药睡觉,夜里与百灵子狂欢,回去后又服药睡觉,第二天中午醒来去祖师堂拜揭,下午到百许子住处看书,每一天都是如此。
身上也越来越肮脏,几乎成了一个野人,浑身臭气熏天,草丁生与其他守卫一见到他就忙不迭地跑得老远,就连百全生也想办法躲避。
百灵子每夜都会清醒一会,时间也越来越长,可总是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他已经完全绝望、完全麻木,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憎恨,没有了欲望。
不过,每天到祖师堂拜揭时,百灵子总会塞给陈凡一些炼术秘诀,而且越来越高深,几乎涉及到炼术的所有方面,包括世所罕见的天材地宝、大量顶级丹药秘方,甚至于续命丸的炼制,为了领悟这些秘诀,陈凡将百许子的藏书翻得滚瓜烂熟,炼术水平直线上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凡心急如焚,因为距离一个月的约定越来越近,虽然每天加大飞升丹的服用量,可是功力却没有丝毫增长,五处大穴依然被死死的封住,内丹纹丝不动。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再见百许子一面,也许他确实进入药圃,也许一直避而不见,也许是为了赤荒殿的事外出奔波,四处搜寻凶手,陈凡想了半天也不能肯定,问问百全生,他更是吱吱呜呜,不肯正面回答,只好自嘲道:“也许上次的酒灌得太多,他一见到我就害怕,哈哈,看来我的酒量天下无敌。”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顶着越来越热的太阳,陈凡大摇大摆的来到祖师堂,两名守卫连连后退,草丁生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扇着空气,慌忙说道:“夏前辈,您快点进去吧。”
“谢了!”陈凡对他们的态度毫不在意,忽然回头笑眯眯的问道:“两位贤侄,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就是月圆之夜,也就是说,明天会有数十对新人来此拜揭,是不是这样?”
“您想观礼?”两人傻眼了,看了看陈凡又破又臭的衣衫,草丁生接接巴巴地说道:“前辈,新人拜揭非常严……严肃,您……您……您是不是应该换……换……”
陈凡眨了眨眼睛,放声大笑道:“只是顺便问一问,哈哈,放心吧,老夫有自知自明。”自己上前推开大门。
百灵子捧上数十支香柱,一本小册子落入陈凡袖中,两人心照不宣,按照固定的程序敬香、祷告,跪拜,陈凡若无其事的起身,作一长揖:“谢道友!”一枚丹药悄然塞进百灵子手心。
百灵子怔了怔,陈凡的声音极低,飞快地说道:“我需要解药。”
百灵子不经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呆滞,跪在蒲团上纹丝不动,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回到湖边,陈凡异常兴奋,桑公世家尽管花费了千年时间才研制出飞升丹,但他们的炼术与百草堂相差太远,凭借百灵子的水平,应该有九成九的把握解开其中的秘密。
兴奋之余,陈凡躺在巨大石上翻阅那本小册子,很快就大吃一惊,此书已经仍然记载着炼术,但其内容闻所未闻,思路极其新颖,观点大胆独特,完全颠覆了现有的炼术基础。
看着,看着,陈凡不禁拍手叫绝,此书肯定是百灵子一生的心血,他已经跳出前人的臼槽,虽然没有经过实践,只是凭空想像,可毫无疑问,他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炼术理论。
“天才!真是天才!”越看下去,陈凡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册子虽然只有薄薄的数十页,但是他足足看了四、五个时辰,直到月上枝头,方才翻完最后一页,默念良久,情不自禁的长叹道:“他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疯子,也许天才与疯子之间只隔着一层纸。”
将小册子销毁后,陈凡匆匆赶到院落内,拎着两坛百草酒、几只鸟兔直奔广场。
浑身洋溢着无限的喜悦,无法抑制心中的兴奋,欢蹦乱跳,大声歌唱,绝望之中峰回路转,一颗定时炸弹很快就要拆除,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自爆之忧,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线光明,心中充满了无限希望。
还是在老地方,两人一同疯狂的吼叫,一同喝酒、吃肉,一同嚎叫哭泣,砸完酒坛后又齐声唱起了神仙歌。
渐渐的,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同凝视着头顶那一轮硕大的圆盘。
渐渐的,百灵子的目光越来越清晰,但是他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悲伤,虽然没有眼泪,没有哭泣,但是陈凡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似乎已经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知道了他的一切痛苦,心灵不停的颤抖。
突然间,百灵子流下了两滴泪珠,一字一顿地说道:“此药无解,唯……有……地……心……”声音越来越模糊,还没说完就陷入迷惘之中。
刚听到前四个字,陈凡一下子傻了,脑袋一片空白,意识已经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湖边,不知道是如何进入了梦乡,不知道何时忽然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个人影,耳边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夏道友,灵侄儿归天了!”
第十三节 百草隐秘
“谁啊?”陈凡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脑袋有些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却见百许子站在眼前,惊讶道:“原来是许大长老,呵呵,好久不见,稀客,稀客……咦,你怎么啦?”
百许子神情充满了悲伤,脸上挂着泪痕,语气极为沉痛,轻轻地说道:“灵侄儿归天了!”
陈凡一愣,迟疑地问道:“灵侄儿?灵……”
百许子声音略显嘶哑,默默地点头:“灵侄儿,就是那个疯子,他……”
“什么?”陈凡浑身一颤,“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颤抖着右手指着百许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说……他……他……他死了?”
百许子将头偏向一边,沉默不语,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鼻子不停地抽泣。
“他死了?他死了!!!”
陈凡的脑袋好像被重重的击了一拳,眼前直冒金星,感到整个天地似乎都在摇晃,浑身有气无力,一屁股跌坐在巨石上,喃喃自语道:“死了……他死了……小仙死了……”
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慢慢的,双手捂面,放声痛哭:“他死了……小仙死了……小仙,你怎么会死了?……”
哭声满含深切的悲伤,满含真挚的感情,百许子也凄然而泣,浑身颤抖。
过了许久,陈凡猛的一跃而起,一下子蹦到百许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吼道:“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死,他已经熬了一百五十年,他昨天晚里还活得好好的,咱们还一起喝酒,咱们还一起唱歌,不可能死,不可能,不可能……”
百许子的眼睛一片模糊,老泪纵横,长须颤动:“夏道友,灵侄儿真的去了,还在祖师堂放着,你不信……”
话还未说完,陈凡大叫一声:“小仙!”风一般的向祖师堂奔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百许子愣了半响,身形一闪,也紧跟其后。
陈凡疯狂的奔跑,双手狂舞,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小仙,小仙,大仙来了,你不能死,大仙不允许你死……”
在这些日子里,陈凡是度日如年,时时刻刻生活在痛苦与绝望之中,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只有每晚的狂欢才能找到一丝快乐,这已经成为他最大的精神寄托。
他们同病相怜,内心中都隐藏着莫大的痛苦,都对前途感带一片茫然,他们一起疯狂、一起嚎哭、一起喝酒、一起唱歌,虽然从来没有互吐心思,但是两人已经心意相通,都知道对方的内心世界的悲痛。
在他的心目中,百灵子是亲人、是良师、是益友、是知音,在最坚难的时候给了自己坚定的信念、最痛苦的时候给了自己无限的温暖,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了自己一线希望。
百灵子死了,陈凡心中的支柱轰然倒下,仿佛失去了一位至亲之人,失去了一位相处多年的老友、失去了一位能够理解自己的知音、失去了一位淳淳善诱的长者,从此以后,又一次成为孤魂野鬼,无依无靠,无朋无友、无亲如故。
广场上还是空无一人,但大门外多了不少弟子,他们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狂奔而来,同时拔出宝剑,堵在门口大喝道:“谁?站住!”
百许子及时赶到,远远的大喝道:“快闪开!”弟子们连忙退后让道。
平日空荡荡的大厅现在却人山人海,烟雾缭绕,数百个素衣男女跪在灵台前,他们手举香柱,低头闭目,默默地虔诚祷告,厅中鸦雀无声。
不顾一切地冲入大厅,陈凡大声哭喊道:“小仙,小仙,你在哪里?”
所有人齐刷刷地抬头,数百双眼睛都聚集在他身上,露出奇异的目光,好像看到了一头从未见过的怪兽。
“小仙,大仙来了,快出来!”陈凡满大厅的寻找,不停地呼唤。
“夏道友!”百许子静静地站在身后,指着左侧的小门:“他在那儿!”
“小仙!”陈凡毫不迟疑地冲入小门,猛的停下了脚步,停止了呼唤。
小门后是一个三、四百平米的小厅,大部分地方是堆积如山的香柱,墙角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木床,百灵子直挺挺地躺在上面,双眼微闭,神情安祥,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身上依然穿着那件破旧的长袍,虽说洗得发白,但是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浑身没有一点污垢。
陈凡傻愣愣的站在床边,凝视着他的遗容,一动不动,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只是傻傻的看着。
许久,许久,陈凡突然扑倒在他的身上,放声大哭:“小仙,小仙,大仙来看你了,你快点醒来,快,大仙命令你醒来……”
使劲摇晃他的尸体,陈凡喊叫道:“快起床,走,咱们俩一起去喝酒吃肉,大仙还有很多仙酒,还有很多仙肉,咱们一辈子也喝不完,一辈子也吃不完,快……”
百许子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胸前一片湿润,悲痛欲绝:“夏道友,灵侄儿已经去了,他再也不会喝酒,再也不会吃肉,他……”
“不,他没死!”陈凡猛的扭过头来,冲着他怒吼道:“他不会死,他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我们还要一起喝酒唱歌。”一把抱起尸体,夺门而去,嘴里叫道:“小仙,咱们一起去喝酒,大仙带你去……”
大厅中依然鸦雀无声,不过所有目光都盯着小门,陈凡出来之后忽然听到三声惊呼:
“夏道友……”
“夏兄……”
“夏师叔……”
陈凡转头一看,原来是百草子、草飞子与草重生,他们一脸惊骇,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凡瞥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仍然向大门走去,嘴里还在说着:“小仙,大仙带你去喝酒,你快点醒来……”
草重生失声叫道:“夏师叔,您怎么变成……”
百草子与草飞子的声音更大,死死地盯着百灵子,尖声叫道:“灵师弟?你……你……你……灵师弟死了?”
“住嘴,他没死!”陈凡猛然回头,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他只是睡着了,他没死,他不会死,我要带他去喝酒……”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吼声依然在厅中回荡,所有人都愣住了,百草子三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怜悯,心中满含酸痛,草重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们去看看!”百草子率先向大门走去,草飞子父子立即紧跟其后。
“慢!”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三人停下了脚步,却见百许子站在身后,百草子连忙说道:“三叔,夏道友情况有异,咱们必须去……”
百许子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再等等!”见三人都感到迷惑不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轻叹道:“他快要疯了!”
陈凡一路哭喊,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院内,站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把百灵子的尸体平躺在院落的正中央,跪在一旁整理他的衣衫。
全神贯注,对身外的一切都浑然不顾。
动作极其轻柔,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打搅他的美梦。
每一寸衣袍都理得板板正正,每一个姿势都仔细摆放,每一根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
温柔地轻抚他的遗容,陈凡喃喃自语道:“小仙,好好睡吧,大仙给你烤肉,等你醒来之后,咱们一起吃,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缓缓地站起身来,陈凡将白玉桌搬到百灵子的的左面,两张玉凳放在右侧。
走进草屋内,将所有的野味,不管是已经烤熟、还是尚未清洗的全部堆在凳子上,又拎出一只只酒坛,桌面码成一座三米高的小山。
陈凡边搬边哭道:“小仙,你看看,这里都是仙酒,足够咱们好好的喝一顿,还有这么多仙肉,咱们可以开怀畅饮,你想吃多少都行。”
摆放完毕后,环顾四周,眼中露出一丝疯狂。
突然拔起宝剑,剑光在山顶闪烁,一阵“轰轰”的巨响,所有的大树应声而倒,剑光并没有停歇,树枝与树干很快就变成一根根短小的木材。
继续挥舞宝剑,不一会儿,所有的草屋被摧毁,变成了一地茅草。
转眼间,整个山顶面目全非,一下子变得光秃秃的,小院的面积顿时扩大了数倍。
将木材与茅草堆成在一起,以百灵子为中心分为十八墩,每一墩都有五、六丈高。
用树枝将一只只野味串好,然后点上火种,很快就大火冲天。
身影在篝火之间飘舞,野味在火光中闪动,木材“叭叭”脆响,一阵阵肉香随风飘荡,浓浓的,弥漫了整个院落。
每烤完一只,陈凡就将它倒插在百灵子身边,不到一刻钟时间,密密麻麻的插满了所有的空地,黄灿灿的、油旺旺的,好像是一座肉林。
烤完之后,陈凡给野味涂上调料,嘴里哭唱着神仙歌:“神仙,神仙……呜呜,我们是神仙,我们是神仙……呜呜,仙界凡间最快活……天天有仙酒,天天有仙肉……呜呜,万年不变,长生不老……呜呜,法力高强,纵横天下,逍遥自在……”
盘坐在百灵子身旁,陈凡打开一坛酒,自己喝一口,再往百灵子身上倒一口,高声唱道:“美酒天天醉,好肉天天吃……小仙,小仙,快快醒来喝酒……酒肉穿肠过,神仙也不做……”
酒喝了一口又一口,神仙歌和酒肉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凄凉,越来越嘶哑。
“魂兮魂兮……去兮去兮……梦兮梦兮……幻兮幻兮……真兮真兮……”
尽管已经有气无力,但陈凡还在不停地唱着,眼泪已经干涸,目光已经一片空洞,没有丝毫神采。
歌声在夜空中来回飘荡,撕心裂肺,无比凄凉,天地为之变色,万物为之颤抖,闻者为之动容,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心酸。
“风兮风兮……飘兮飘兮……生兮生兮……死兮死兮……虚兮虚兮……”
火苗越来越小,光亮越来越暗,陈凡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拎起酒坛,将一坛坛美酒倒入火中。
火势重新变旺,发出“呼呼”的轻响,陈凡开始疯狂的跳舞、疯狂的大笑、疯狂的尖叫、疯狂地痛哭,疯狂地高歌,声嘶力竭唱着神仙歌。
身形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小,陈凡已经完全精疲力竭,一下子软瘫在地上,就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很久之后,强忍着全身巨痛,咬紧牙关,陈凡慢慢的爬到百灵子身边,奋起余力砸碎最后一只酒坛,酒水洒满一地,并且向四周流淌,很快就与篝火连成一片。
酒水冒出了火苗,迅速向中间的空地蔓延,地上的树枝与肉串也燃起了大火,然后继续向最里面的两人席卷而去。
凝视着四周越来越近的火海,陈凡的心头瞬间变得一片宁静,没有了悲伤,没有了忧愁,没有了仇恨,没有了哀怨,没有了痛苦,只有百灵子凄凉的哭声依然在耳边回荡,那疯狂的身影依然在眼前舞动,那平静如水的目光依然在凝望着星空,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眼前闪过。
紧搂着百灵子,陈凡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地唱着:“神仙,神仙,我们是神仙……万年不变,长生不老……”安详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突然间,一股狂风吹过,所有的大火瞬间全部熄灭,耳中传来草飞子的哭声:“夏兄,你这是何苦?”
陈凡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五个人,除了百许子、百草子、草飞子、草重生外,还有一位中年妇女,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悲伤。
陈凡只瞥了他们一眼,重新闭上眼睛,一声不吭,纹丝不动,手里却紧抱着百灵子。
五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中已经毫无生机,仿佛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心中沉甸甸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四周寂静无声,微风吹过,只有山脚的树林发出“哗啦啦”的轻响,还有那天上的圆月洒下亿万缕银光,冷冷的,寒彻入骨,无数颗星星好像点点鬼火,闪烁着阴暗的黄光。
“唉……”百许子仰望着天上的明月,长叹一口气,尾音拖得很长,回荡在幽深的夜幕之中,久久不散。
“灵侄儿走了,夏道友,不仅你悲痛,百草堂所有人都非常悲伤,可是,夏道友,你可知道,最伤心的人其实是老夫,因为他是老夫的亲侄儿,更是老夫唯一的亲人。”
陈凡心中一震,顿时愣住了,不由自主地倾听他下面的话。
百许子的声音更加苍老,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年:“老夫生有两子,但早已夭折,唯一的兄长在二百三十年前仙去,临终前将两位侄儿托付于老夫,老二真侄儿却在十年后不慎走火入魔,功散人亡,所以只剩下灵侄儿一支独苗。”
百许子的话中透出一丝自豪:“灵侄儿从小就被族人称之为神童,天资聪颖,机灵过人,勤学敏思,老夫一向视为亲生,宠爱有加,五岁时亲自传授道术,虽说并未正式列入门墙,实际上相当于老夫的首徒。”
“最让老夫高兴的是,道门有六艺,但灵侄儿对炼术情有独中,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每天废寝忘食,全身心的潜心钻研,老夫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所以倾囊相授,在他八岁时就带在身边,跑遍了厚土的山山水水,识别天下药材。”
“灵侄儿的炼术进步神速,一百八十岁时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完全掌握了百草堂八万年的炼术精华,还融会贯通,另辟蹊径,研制出许多顶级灵药,不仅老夫自愧不如,就连整个百草堂、整个修士界也无人可及,称之为当代第一炼术大师当之无愧,可以说是百草堂创派以来最了不起的弟子,我们所有人都为他自豪,而且坚信一点,在不久的将来,他肯定会超越两位祖师爷,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术师。”
忽然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着,两眼紧闭,嘴角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似乎想起了往事,回忆起百灵子的童年,回忆起传授技艺的每一个片段,回忆起两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回忆起他炼制出新的灵丹妙药时的兴奋,回忆起族人对他的赞美。
百草子四人一直沉默不语,默默地听着百许子的叙述,虽然早已耳能详熟,但他们的眼中仍然闪过一丝神采,神情有些激动。
“可是,随着他炼术日精,老夫也开始为灵侄儿担忧。”百许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他的水平虽高,但是脾气越来越倔强,越来越固执,越来越古怪,听不得其他人的建议,对任何不同见解都大加排斥,就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自认为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炼术师,经常提出一些叛经离道、莫名其妙的想法,对炼术的研究似乎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百许子顿了顿,语气变得极为缓慢,好像是在边想边说:“另外,根据百草堂的祖制,每个成年男女必须成亲生子,让两脉十八房的香火能够永远续存,而且老夫只有他一根独苗,可是灵侄儿却无动于衷,全身心地沉浸于炼术之中,只要一提及此事,他的反应极其强烈,多次发誓终身不娶。”
“为了此事,他几乎与老夫闹翻了脸,老夫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凭借门主的权力,要求长老会对他特殊照顾,长老会起初犹豫不决,但经过老夫苦口婆心的说服,考虑到他对本门的巨大贡献,终于对他网开一面。”
百许子的话中充满了伤感,声音微微颤抖:“老夫时常安慰自己,相对于整个百草堂来说,一房的香火无足轻重,只要他能继续钻研,将炼术发扬光大,本门就能人丁兴旺,永远传承下去,作为一门之主,日后可安然含笑九泉,祖师爷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可……可是……”百许子情绪突变,泪如雨下,哽咽道:“一百八十年前,他外出采药,一去不见踪影,足足两年半之后方才回门,老夫询问他的行踪,他起初神色慌张,吱吱呜呜,后来又编出一套破绽百出的谎言,大家虽然都心存疑心,想继续追问,他却一声不吭,所有人都对他无可奈何……唉,门主,你应该知道此事。”
百草子点点头,轻轻地说到道:“侄儿当然知道,当时还是您亲自下令,派遣了五位长老暗中调查,小侄就是其中一个。”
“是啊!”百许子眼中已经无泪,默默地说道:“经过五年的调查,发现他确实跑遍了半个厚土,但是曾经在南疆失踪了近一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更加令人吃惊的是,他回来之后,行迹就变得有些诡异,经常擅自出山,药圃里也少了很多珍贵的种子。”
百许子的声音越来越颤抖:“老夫亲自跟踪一次,终于发现他与一位女人有关,此女长相非常美丽,也非常神秘,灵侄儿已经被她所迷,似乎在暗中为那个女人研制一种丹药。”
“此女修为惊人,而且特别狡猾,很快就发现了老夫的行踪,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灵侄儿疯狂的寻找了十年,却杳无音信,此后就性格大变,不仅脾气更加暴躁,而且开始争权夺利,窥视门主之位。”
“老夫见他不可救药,顿时心灰意冷,所以决定提前退位,极力推举草贤侄接任,灵侄儿却在长老会上大吵大闹,为了顾全大局,老夫只有咬牙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可……可是老夫的心在滴血……在滴血……那一刻,老夫的心已经碎了……”
“灵侄儿,你可知道……为叔亲……手毁了你……毁了自己一生的心血……为叔既是那么的恨你,恨铁不成钢……又是那么的爱你,不仅是从前,现在也是,永远也不会改变……”
百许子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似乎在喃喃自语。
“灵侄儿,为叔知道,你恨为叔,恨为叔破坏了你的好事,你从小就沉浸于炼术,对任何女人都是置若罔闻,对儿女情长不屑一顾,好容易才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可是,咱们百草堂祖规森严,不允许与外人通婚,而且此女心怀叵测,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她只是利用美色引诱你,她的目标就是咱们百草堂的炼术秘诀,她是一个妖女……为叔是一门之主,责任重大,必须保住祖师爷留下的基业,必须为所有族人考虑,绝不能让百草堂毁在你手里……灵侄儿,不管你是多么恨为叔,为叔只能这么做……”
百草子四人听得泪流满面,草重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隐秘,忍不住蹲在地上抽泣。
过了很久,百许子稍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老夫虽然还是首席长老,但是这一百五十年来,很少离开灵芝岛,几乎是每天暗中守护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他的痛苦,老夫也跟着痛苦,他的悲伤,老夫也跟着悲伤,而且老夫的痛苦、悲伤远在他之上……”
一旁的四人都在哭泣,草重生大声嚎叫,就连陈凡也心酸不已,模糊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百草子与草飞子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肩膀,同时哭叫道:“三叔,别说了,咱们都理解您的苦衷,您的痛苦小侄都看在眼里……”
“不,我要说!”百许子猛的狂吼一声,使劲甩开他们,两眼通红,转身指着陈凡怀里的百灵子,大声叫道:“他还可以半疯半颠,可以疯狂的发泄,而老夫却是在默默地承受,时时刻刻都在煎熬之中,没有哪一天可以睡个安稳觉,没有人能为老夫分担一丝一毫,甚至于不能对任何一个人透露出支言片语,他现在死了,老夫也到了垂暮之年,很快就要面对列祖列宗,老夫已无可畏惧,今天不说,更待何年?也许再也没有机会……”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停了下来,紧盯着百灵子的尸体,嘴唇微颤,长须乱抖,目光非常复杂,有恨有爱,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恐惧,陈凡弄不清其中真正的含义。
大家陷入了沉默,山顶上寂静无声,银白色的月光更加阴冷,天地间似乎阴风四起,每个人都感到丝丝寒气入体,那中年妇女将浑身颤抖的草重生搂入怀中。
百许子突然说道:“夏道友,灵侄儿早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他留下了一纸遗书,而且是专门给你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
第十四节 绝命遗书
“遗书?”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五双眼睛紧盯着百许子手中的那张薄纸,陈凡浑身微颤,百草子四人更是目瞪口呆,草飞子失声大叫道:“这就是灵师弟临终遗书?他写给夏兄的?”
“是啊!”遗书在微风中发出“哗啦啦”的轻响,百许子神情稍变,将目光从百灵子身上移开,转身仰望头顶的银月,久久不语,似乎对百灵子的行为感到诧异、感到迷惑不解,更多的是伤感。
大家虽然想知道遗书的内容,但见他满脸苍凉,身影孤苦,不由沉默不语,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含泪水,就连草重生也停止了哭泣。
许久,百许子缓缓地说道:“老夫退位之后,特意安排灵侄儿在祖师堂守灵,本想让他在祖师爷面前忏悔自己的过去,让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可是在漫长岁月中,他不仅没有任何醒悟,反而对老夫的怨恨越来越深,时时刻刻都在诅咒老夫,郁闷日久,以至于神智错乱,半疯半颠。”
“老夫老矣,已经没有任何奢望,唯一的牵挂就是他,希望能在入土之前得到他的谅解,可是,老夫现在对他已经完全失望,他永远不会原谅老夫。”百许子的声音极其悲凉:“老夫死不瞑目啊!无颜面对仙去的兄长,更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忽然间,百许子扭头盯着众人,轻轻地问道:“夏道友,几位贤侄,你们知道灵侄儿是怎么死的吗?”
众人怔了怔,份份摇头,百草子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难道灵师弟是自……自杀身亡?”
“唉,可以说是,又不是!”百许子先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见众人迷惑不解,不由叹息一声:“整整一百五十年,他始终生活在痛苦与悲伤之中,忧郁成疾,体内早无生机,只是凭借一股莫名的精神力量支撑,老夫至今茫然不知,也许他还有什么未了心愿,唉!”
草飞子开口说道:“也许灵师弟还想着那个女人,他对此女已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百草子点头同意:“灵师弟虽然炼术高超,但是性格内向,一向不善于与人交往,更未经历过情爱之事,妖女生性娇媚,刻意引诱,他早已陷入情网,唉,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肩负的重任。”
“也许是,也许另有隐秘。”百许子轻嘘一声,默默地说道:“灵侄儿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走前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躺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安静地去了,就像睡着了一样,老夫今早接到报告之后就匆匆赶去,没有动他一丝一毫,夏道友看到的就是他临死前的姿势,只是这遗书……”
百许子忽然停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有悲伤,有欣慰,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复杂得让人心颤,大家都心中一紧,眼巴巴地盯着他那憔悴不堪的脸庞。
百许子的声音又开始颤抖:“遗书就摆放在他胸前,平平整整,而且是倒放着,老夫看了之后就……”突然蹲下来抱头嚎哭,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遗书很快就被泪水打湿。
哭声无比的凄凉,又隐含一丝欢喜,惊天动地,风起云涌,天地为之变色,整个山顶都弥漫着浓浓的哀色,众人都忍不住鼻子一酸,紧跟着同时放声大哭。
百草子与草飞子走到百许子身旁,哭叫道:“三叔,您老节哀,灵师弟到底说了什么?他是不是又说了一些让您伤心的话?三叔,他已经半疯半颠,您老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不,他没有……”百许子呜咽不已,模模糊糊地说道:“老夫高兴……老夫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终于醒悟过来……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他临死前开始忏悔自己的过去……他感到对不起老夫……对不起生他养他的百草堂……”
众人愣住了,顿时惊喜交加,全部停止了哭泣,百草子急促地问道:“三叔,他真的醒悟过来了?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他的遗书上真的是这么写的?”
“呜呜……”百许子的哭声满含喜悦,猛的站起身来,仰望星空,双手举过头顶,挥舞着手里的遗书,欣喜若狂,狂笑道:“灵侄儿,为叔看到了你的遗言……哈哈,终于可以含笑九泉,终于可以面对你的父亲,终于可以面对列祖列宗……哈哈,为叔太开心了,此生心愿已了,再无遗憾,了无牵挂……哈哈,灵侄儿,你慢点走,为叔很快就要与你作伴,与你一起共赴黄泉……”
笑声非常疯狂,但它完全发自内心,百许子浑身洋溢着浓浓的喜气,脸色虽说依然苍老憔悴,发须虽说依然一片枯黄,可是他眼中神采飞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
众人都面露喜色,半刻之后,百许子稍稍平静下来,百草子与草飞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恭喜三叔,灵师弟痛改前非,这是天大的喜事,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您老人家就原谅他吧。”
百许子点点头。目光又变得极其悲伤、极其黯然:“老夫看完遗书之后,立即就原谅了他所做的一切,所有的恩恩怨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深深的哀思……可是,他虽然回头了,但也走了,永远离老夫而去,扔下老夫独自一人走了……从此以后,老夫就孤苦零丁的活在这个世上,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希望,老夫……”
百草子与草飞子齐声说道:“不,三叔,您有亲人,您还有咱们,还有数万族人,咱们都是您的亲人……”
草重生跑到他面前,大声叫道:“爷爷,您还有我,重儿也是您的亲人,您就是重儿的亲爷爷,重儿就是您的孙子,从此以后,重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百许子嘴唇微动,巍巍颤颤地抚摸着草重生的脑袋,眼泪又忍不住汩汩流淌,看了看其他三人,慈祥地说道:“孩子们,老夫知道你们的心意,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咱们百草堂的希望,老夫老矣,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们能够以百草堂的利益为重,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其它所有的东西都要抛开,千万不要重蹈灵侄儿的覆辙。”
四人连连点头,目光坚毅,百草子说道:“三叔,您放心吧,咱们都是百草堂的一个分子,百草堂就是咱们的家,为了百草堂,为了所有的族人,即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草重生也神色严肃,咬牙说道:“爷爷,重儿虽说生性愚钝、修为低浅,但是以百草堂为荣,决心将自己的一生献于百草堂,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损害百草堂一丝一毫。”
“好,好,好孩子!”百许子异常欣慰,点头问道:“百草堂能够传承八万年而不衰,并且日益兴旺,除了三宫四殿之外,在修士界无门可及,你们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众人一愣,草重生抢先答道:“咱们的炼术天下第一,其它门派都望尘莫及,处处有求于咱们,所以能够经久不衰。”
百许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向草飞子:“你觉得呢?”
草飞子想了一会,说道:“咱们百草堂人丁兴旺,而且人才辈出,任何门派都不敢轻举妄动。”
百许子没有点头,又问百草子:“你说呢?”
百草子沉思良久,答道:“祖师爷留下了一整套制度,杜绝了其它门派常见的内耗,虽然时常出现不同的声音,但是一旦形成决议,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执行,小侄愚见,请三叔指点。”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百许子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身音低沉:“可是,老夫认为最要的原因不是这些,而是团结与责任感。”
见四人若有所悟,语重心长地说道:“团结的力量是巨大的、不可战胜的,百草堂起初只是一个弱小门派,族人弟子不过二十三人,能够发展到今天就是因为咱们团结,任何时候都是万众一心,再大的难关也能安然度过。”
“至于责任感,就像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为了百草堂的利益不惜一切牺牲。三万年前,第二百八十五任门主曾经将自己的唯一的弟弟砍头示众,因为弟弟不慎泄露了门中机密;一万七千年前,第三百六十九任门主将结义兄长击毙,因为兄长阻碍了本门的发展,一百五十年前,老夫也废了灵侄儿,每个人都有亲情、友情,但是作为百草堂的弟子,必须时刻将本门的利益放在首位,希望你们永远记住这一点。”
四人凛然受教,齐声拱手:“小侄(重儿)不敢忘记,永远铭记于心!”
百许子默默的感叹道:“百草堂延续了一代又一代,老夫已经属于过去,你们两人属于现在,重儿属于将来,看到你们两代人能够成材,老夫已无遗憾,而且坚信,百草堂将会永远传承下去。”
四人相互对望了一眼,个个神色坚毅,目光炯炯,使劲点头,对百草堂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草飞子看了陈凡一眼,忽然说道:“三叔,能否让小侄看一看灵师弟的遗书?”众人也转向他手里的薄纸,草重生伸出右手:“爷爷,先给重儿看看。”
百许子却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你们不能看!”
大家恍然大悟,百草子说道:“对,遗书是留给夏道友的,咱们都不能看。”
百许子又摇了摇头,淡然笑道:“他也不能看。”
众人怔了怔,疑惑不解,草重生迟疑的问道:“爷……爷……为什么?”
“你们是不是认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或者是老夫刻意撒谎?”百许子苦笑一声,轻叹道:“老夫所说句句是真,但是……”
“但是什么?”草重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百许子转向陈凡:“夏道友,遗书虽然是灵侄儿专门留给你的,但是老夫建议……”
陈凡一直躺在地上,静静的听着他们几人说话,他面无表情,声音极其嘶哑:“拿来吧!”
百许子看着手里的遗书,似乎有些为难,众人都感到非常奇怪,目光在遗书与百许子的脸上来回转动。
陈凡艰难地伸出左手,紧盯着百许子一动不动,神情非常坚决。
百许子长叹一声,缓缓的将遗书交给陈凡:“夏道友,唉,想看就看吧,这是你的权力,老夫无权阻止……孩子们,咱们走吧,让夏道友好好静一静。”
话未说完就转身而去,脚步极为沉重,四人面面相觑,先看了看地上的陈凡,然后紧跟着下山。
此时,圆月早已挂在西面的树梢,群星渐渐变得黯淡,东方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四周万籁俱静,山顶微风四起,清晨薄雾茫茫,似乎越来越盛,空气中的露珠飘飘扬扬,好像下着一场毛毛细雨,天地间一片萧瑟、一片阴冷、一片冰凉。
陈凡依然纹丝不动,手抓着那张遗书,心中一阵颤抖,仿佛举着千斤巨石,让自己无法喘息。
过了很久,终于慢慢地松开百灵子,坐起身来,将遗书摊在他的胸前,擦干眼角的泪水,开始阅读百灵子的遗言。
半尺宽的薄纸异常潮湿,沾满了泪水和露珠,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模糊不清,但陈凡还是能够辨认出这些熟悉的字体:
“大仙,小仙走了,小仙已经成仙,要去仙界逍遥快活,而且是一个人去,再也不能和大仙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狂欢,不要说小仙太自私,小仙也舍不得大仙,真的舍不得。
小仙的心里非常痛苦,足足痛苦了一百八十年,前三十年还有些明白,后来的一百五十年就迷迷糊糊,起初是不想回忆,后来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于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痛苦,心中充满了恨,恨天下所有人,恨不得能够毁灭天下,毁灭整个世界。
小仙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百五十年,只知道恨,不知道其它事件,不知道世上还有其它感情,可是,自从认识大仙之后,小仙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高兴、还有欢乐,还有那么多美妙的仙酒、还有那么香喷喷的仙肉,更重要的是,还有朋友,还有友情,人间还有温暖。
小仙虽然大仙相识很晚,只有短短的十八天,但这段时间是小仙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有了朋友,有了友情,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痛苦,忘却了忧愁、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小仙很痛苦,但知道大仙也很痛苦,小仙虽然不知道大仙为什么痛苦,可是咱们两仙是同病相怜,也许天下的神仙都是如此,也许神仙和人没什么区别,也许咱们既不是真的神仙,也已经不是人了,非人非仙,只是鬼,而且是孤魂野鬼,没有归宿,没有温暖,以至于无法在人世间生活下去。
大仙,小仙走了,走得很匆忙,因为来不及与大仙打招呼、来不及与大仙一起升天,走得很痛苦,因为生命是如此短暂、欢乐是如此短暂,走得很孤独,因为无人相送、无人相哭,走得很开心,因为友情永恒存在,临走前能够认识大仙,小仙感到莫大的欣慰,一生再无遗憾。
大仙,小仙走了,可是临走前突然想起了往事,一生中所有的经历都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细节、每一位亲人、每一个朋友,那些往事好像就是在昨天刚刚发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小仙感到非常开心,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
小仙的心中没有了恨,却更加痛苦,因为小仙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自己是百草堂的不孝弟子,背叛了生我养我的百草堂,辜负了生我养我的叔叔,他老人家一生孤苦,为了小仙耗尽了全部心血,小仙却让他伤透了心。
小仙走了,带着深深的忏悔,只是这种忏悔来得太迟了,已经来不及向他老人家当面忏悔,来不及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来不及挽救自己的罪孽,来不及补救一生的过错,所以小仙带着深深的痛苦走了。
大仙,你是小仙最好的朋友,也是小仙唯一的知音,肯定能够理解小仙的痛苦。小仙知道,叔叔是自己的亲人,小仙痛苦,但是他老人家更加痛苦,每夜都站在小仙的床前,等到小仙睡着后,哭诉自己心思。
小仙临走前,他老人家又来了,给小仙讲述百草堂的一切,百草堂面临着创派以来最大的危机,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小仙的心在滴血,因为小仙要走了,走得那么不甘心,走得无法瞑目。
小仙走了,可是心中又有了恨,恨那个凶手,就是因为他,百草堂即将坠入万丈深渊,八万年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小仙想当面询问大仙,可惜没有机会了,小仙不希望大仙就是那个人,因为大仙是小仙唯一的朋友,是小仙唯一的知音。
小仙走了,心中充满了恨、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忏悔,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小仙会与所有的族人在黄泉见面,也许那个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可是小仙已经无能为力。
叔叔,您老人家肯定会首先看到此书,灵儿自知罪孽深重,无颜与您老人家见面,但是在临走前恳求您放过大仙,大仙是灵儿的朋友,绝对不是凶手,希望您老人家不要伤害无辜,百草堂虽说面临绝境,可是您曾经教诲过灵儿,做人要堂堂正正,灵儿没有做到,您老人家一生清清白白,千万不要自毁清誉,否则灵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大仙,小仙也求你一件事,若是百草堂无法挽救,若是你能够逃出生天,希望大仙为了小仙找到那个凶手,为百草堂报仇血恨,小仙相信大仙,就像大仙相信小仙一样。
大仙,小仙走了,可惜不是真的飞升,而是奔赴黄泉,也许大仙将来会飞升仙界,咱们一仙一鬼,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没有机会一起喝酒、唱歌,小仙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大仙,就像大仙在仙界不会忘记小仙一样。
再见了,大仙,小仙走了!”
陈凡边看边哭,泪如雨下,心中充满了悔恨,充满了自责,遗书看完之后,“扑通”一声躺倒在地上,目光呆滞,脑袋一片空白,傻傻地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他翻过身来,扑在百灵子身上,喃喃自语道:“小仙,大仙有罪,大仙罪孽深重,大仙就是那个凶手……大仙对不起你,对不起草兄、对不起重贤侄,对不起百草堂,大仙害了百草堂,害了你们所有的族人……小仙,你放心,大仙不会坐视不管,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让你死不瞑目,不会连累百草堂,大仙现在就向你叔叔忏悔,主动向赤荒殿自首。”
眼中已经没有泪水,陈凡紧搂着百灵子,使出浑身的力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刚走几步就摔倒在地,毫不犹豫的奋起余力继续起身。
连续十几次都是如此,他早已精疲力竭,可还在咬牙坚持,最后只能缓缓地爬着前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起来,快起来,快找百许子,尽快讲清相像,绝对不能让小仙失望。”
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爬到山顶的边缘,忽然全身一软,两人沿着山坡向山脚滚去,幸好在山腰被大树挡住。
陈凡见百灵子倒卧在身旁,强忍着巨痛准备将他翻过来,猛然心中一跳,因为百灵子背后的长袍有异。
第十五节 泣血遗书
昨晚点起篝火后,陈凡向百灵子身上足足倒了三、四坛百草酒,夜间的雾气和露水又很大,他全身湿淋淋的,长袍几乎可以挤出酒水来,好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
但在此时,他的背后隐隐约约现出许多小斑点,似乎是从里面反透过来,陈凡愣了片刻,神智渐渐清醒,伸出颤抖的双手抓住后背,想将长袍撕下,可是浑身有气无力,摸索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成功,累得躺在山坡上直喘大气,每一个地方都酸痛不已,只好闭目强行运气。
一刻钟后,功力稍有恢复,又艰难地取出一枚飞升丹,掰下一小块纳入口中,然后盘坐调息。
药力很快就被炼化,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入经脉,伴随而来的是巨大而又熟悉的疼痛,真气慢慢地加速运转。
渐渐地,天色越来越亮,东方出现片片彩霞,渐渐地,霞光越来越盛,太阳出山了,天边射出亿万道金光,薄雾渐渐消散,空气无比清新,树林、青草一片翠绿,到处生气勃勃、春意盎然,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陈凡睁开眼睛,浑身精神抖擞,神清气爽,眼中精光四射,神采奕奕,功力已经完全恢复,所有的疼痛全部消失。
更为重要的是,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而且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近些天来莫名其妙的颓废与消沉,以及痛苦与沮丧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精神振奋,低头凝视着百灵子背后的斑点,轻叹一口气,双手合十,默默地说道:“小仙,请原谅大仙的无礼。”抽出宝剑,小心翼翼地将出现斑点的部分衣袍割下,翻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袍布足有一尺半见方,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虽然非常潮湿,但所有的字都非常清晰,上面的字迹陈凡极其熟悉,一眼就能看出确实是百灵子亲手所书,比刚才的遗书内容更多。
陈凡心念急转,疑惑万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小仙写了两次遗书?”迫不及待地从头看起:
“大仙,小仙走了,小仙已经成仙,要去仙界逍遥快活,而且是一个人去,再也不能和大仙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狂欢,不要说小仙太自私,小仙也舍不得大仙,真的舍不得。
小仙的心里非常痛苦,足足痛苦了一百八十年,前三十年还有些明白,后来的一百五十年就有些迷糊,因为痛苦得无法承受,想努力忘记从前的一切,甚至想忘记自己是谁,可是越是这样越是痛苦,以至于心中再也无法容纳其它东西,只剩下了恨,恨天下所有人,恨不得能够毁灭天下,毁灭整个世界。
小仙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百五十年,只有恨,忘记了世上还有其它感情,可是,自从认识大仙之后,小仙如梦方醒,世上居然还有高兴、还有欢乐,还有那么多美妙的仙酒、还有那么香喷喷的仙肉,更重要的是,还有朋友,还有友情,人间还有温暖。
小仙虽然大仙相识很晚,只有短短的十八天,但这段时间是小仙一百五十年来最快乐的日子,有了朋友,有了友情,暂时忘却了恨。
小仙知道,大仙也很痛苦,小仙虽然不知道大仙为什么痛苦,可是咱们两仙是同病相怜,也许天下的神仙都是如此,也许神仙和人没什么区别,也许咱们既不是真的神仙,也已经不是人了,非人非仙,只是鬼,而且是孤魂野鬼,没有归宿,没有温暖,以至于无法在人世间生活下去。
大仙,小仙走了,走得很匆忙,因为来不及与大仙打招呼、来不及与大仙一起升天,走得很痛苦,因为生命是如此短暂、欢乐是如此短暂,走得很孤独,因为无人相送、无人相哭,走得很开心,因为友情永恒存在,临走前能够认识大仙,小仙感到莫大的欣慰,一生再无遗憾。”
看到这儿,陈凡愣住了,内容与刚才的遗书相差无几,字体也一模一样,只有个别语句不同,更加感到奇怪:“难道小仙防止百许子销毁遗书,重复写了两遍?不对,不合情理,其中必有蹊跷……嗯,先看完再说。”
果然不出所料,下面的内容与原书大相径庭:
“大仙,小仙走了,临走前非常开心,因为小仙的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后时刻,却能够有幸认识大仙,小仙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得到了人间真挚的友情。
但是在此时此刻,小仙的内心更加痛苦、恨得更深,恨百草堂的每一个人,恨百许子,更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小仙一身罪孽,是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人。
小仙走了,可又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小仙走得不甘,小仙还有心愿未了,小仙走得并不瞑目,小仙放不下大仙,因为你生活在危险之中,随时都会坠入万丈深渊,放不下心中的深仇大恨,大仇未报留下终身遗恨。
小仙虽然疯狂,虽然不知道大仙具体的痛苦,但心里明白,大仙不仅被百许子所制,也被飞升丹所毒害,今生今世再难摆脱对飞升丹的依赖。”
陈凡惊愕不已:“我虽然给了他一枚,但是并没有说出名字,百灵子与世隔绝一百五十年,而且神智不清,怎么会知道飞升丹?难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百许子讲述了百灵子从前的经历,他在南疆失踪,被一个女人引诱,为那个女人炼制丹药,一切都是那么巧合,陈凡当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此时更是头晕脑涨,浑身颤抖,喃喃自语道:“天啦,难道他真的就是飞升丹的始作蛹者?他就是罪魁祸首?”
愣了很久,稍稍平静下来,紧咬牙关,抹去脸上的泪水,强行平息激荡的心情,继续阅读下面的内容:
“大仙,对不起,小仙真的对不起你,对不起整个修士界,对不起天下人,因为飞升丹就是小仙研制,小仙有罪,小仙害了你,害了天下人。
小仙走了,小仙罪孽太深,不敢奢求大仙的谅解,只想说出心中的痛苦,讲述自己的身世,讲述不堪回首的往事,这些话多少年来一直压在心里,难以齿口,大仙是小仙唯一的朋友,是小仙的知音,小仙只想讲给大仙听。
大仙,你可知道,百许子是小仙的亲叔叔,他与小仙的父亲是亲兄弟,两人都是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是百草堂最杰出的两名弟子,可是从小仙记事起,父母亲就重病缠身,二百三十年前,二老相继磕然长逝,十年后小仙的弟弟也走火入魔而亡,百许子就成了小仙唯一的亲人。
百许子本来也有两子,但是早已夭折,小仙从小就跟在他后面学艺,他一向对小仙疼爱有加,有求必应,带着小仙走遍厚土的山山水水,倾囊相授,可以说恩重如山,即便是亲生子也不过如此,小仙视他为父,他也视小仙为子,叔侄俩人相依为命,情真意切。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在一百八十年前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小仙整理二老与弟弟的遗物时,在一支剑鞘里发现了弟弟的遗书,终于知道了百许子的真面目。
在所有人眼中,百许子是百草堂的上一任门主、现在的首席大长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德高望重的长者,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叔叔,是一位大义灭亲的门主,是百草堂的大功臣、是正义的化身,可是谁能想到,他其实是天下第一大伪君子,表面上堂堂正正,一脸正气,暗地里却极其肮脏龌龊、卑鄙无耻、毫无人性,其行径令人发指,只是他手段极其高明,做得滴水不漏,所有人都被他的假象所蒙蔽。”
陈凡心中一跳,瞬间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尽管与百许子处于敌对状态,被其封住功力,软禁在灵芝岛,可陈凡内心中还是认为百许子的做法并没有任何过错,他完全是为了百草堂,无可非议,任何门派都会如此,当然自己也没有错,双方都有充足、合理的理由。
更有甚者,自来到灵芝岛后,百许子的所作所为值得称道,对待陈凡有礼有节,基本上没有任何刁难,显示出自己的宽宏大度,在百草子、草飞子、草重生等人面前,淳淳善诱,语重心长,和蔼可亲,完全是一个操劳一生的长者,正义凛然,无可挑剔,令人心生敬意,对于百灵子的死更是悲痛欲绝,声泪俱下,那种痛苦完全是发自内心,惊天动地,感人肺腑,任何人都会为之心颤。
“难道他一直在演戏?难道这些都是他的假面孔?天啦,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一个人心机深沉到如此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桑公千虹、白云子之流远远不如。”
想到这儿,特别是想到百许子夜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陈凡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一种恐惧之感弥漫了全身,毛骨悚然,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极恶之人。
想了很久,陈凡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半信半疑:“也许百许子从前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也许百灵子与他有什么误会……唉,还是看小仙怎么说!”
“大仙,也许你不相信小仙的话,可是小仙句句属实,百许子的伪善功夫无人能及,从来都是满脸正气,道貌岸然,行事光明磊落,为了百草堂尽责尽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缺点,堪称当代圣人,可是他暗地里奸淫亲嫂、重伤亲兄、残害亲侄、杀戮亲子,小仙的全家就毁在他手里。小仙的一切罪孽也因他而起。
很多年前,百许子与父亲同时爱上了小仙的母亲,母亲起初犹豫不决,后来最终选择了父亲,百许子表面不动声色,却怀恨在心。
百许子阴险狡诈,曲意迎逢上任门主与长老会,取得了他们的欢心,也骗取了父亲的信任,全力支持他登上了门主宝座,可是他掌握大权之后就控制了长老会,竭力打压父亲,更加令人发指的是,他为了报复父亲,将父亲长期外派采药,强行占有了母亲。
母亲痛不欲生,却被百许子软禁在自己家里,对外声称照顾嫂嫂,母亲苦苦等待父亲归来,却发现自己怀上了百许子的孽种,十月怀胎生下了一子,这就是小仙。
父亲三年后才回门,得知真相后怒火冲天,准备立即向长老会诉讼,百许子却先下手为强,当着母亲的面重伤父亲,此时他已经在百草堂一手遮天,二老只有忍辱负重,强行咽下苦果。
二老郁闷成疾,虽然两年后有了弟弟,但病情越来越重,终于在在同一年撒手而去,临死前将真相告诉了弟弟,弟弟暗中联系一些长老共同弹劾百许子,却引起百许子的警觉,在一次闭关时被其暗算,以至于走火如魔。
百许子虽然是小仙的亲生父亲,但小仙引以为耻,他不是人,他是禽兽、是魔鬼,小仙的父母亲已经被他所害,他是小仙的仇人,小仙当时就想为二老报仇,后来冷静下来,知道他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没有人会相信小仙,鲁莽行事只能以卵击石,重蹈弟弟的覆辙,唯有另想良策,伺机行动。”
“小仙……”陈凡心中不停地颤抖,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响,嘴唇留下一排深深的齿印,喉咙里一阵抖动,好半天方才冲出一声厉叫:“百许子,你不是人,禽兽不如的东西,爷爷我宰了你……”
将百灵子翻过来,陈凡轻轻地抚摸他的遗容,神色凄然:“小仙,你放心,大仙一定会杀了这个畜生,为你父母亲、为你弟弟报仇雪恨。”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陈凡颤抖着双手,含着眼泪继续看道:
“小仙知道百草堂是他的天下,只好借口外出采药寻找机会,在南疆偶然遇到一位女子,她自称水莲子,我们俩一见钟情,相亲相爱,私下里结拜为夫妻,莲妹是小仙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小仙以自己的身份为耻,不敢对她说出真相,咱们一同隐居在南疆的独角山,无忧无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欢乐的日子。
但是,小仙始终忘不了血海深仇,很快就郁郁寡欢,在莲妹的追问下,只好说自己身负大仇,仇人修为高绝,无人能敌,莲妹建议小仙研制一种灵药,能够快速增长功力,小仙受到她的启发,开始炼制飞升丹。
经过大半年的潜心研究,小仙终于完成了飞升丹的配方,可是需要大量天材地宝,只有回到百草堂寻找,没想到一回门就引起了百许子的怀疑,禁止小仙出山,小仙只有陆续偷出药材与种子,暗自将它们放在百草山边缘的一个山洞里,这是小仙与莲妹约定的地点。
足足等了十二年,见百许子防备渐渐松懈,小仙趁机逃走,准备与莲妹远走高飞,等待将来杀回百草山,没想到百许子跟踪在后,更想不到的是,莲妹见势头不对,独自一人逃之夭夭。
为了找到莲妹,小仙奔波了十年之久,可是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小仙心里明白,她在刻意躲避,当初的偶遇也是刻意安排,但小仙心中没有恨,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小仙深爱着她,与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而且离开独牛山时,她已经怀上了小仙的孩子。
百许子不知道弟弟的遗书,也不知道小仙外出的真正目的,所以并没有对小仙下毒手,但是他已经心有所疑,时刻派人监视着小仙,甚至于禁止小仙接触所有的珍贵药材,小仙寻找莲妹时也有两位长老寸步不离。
小仙知道报仇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唯一的办法就是争夺门主之位,百许子的疑心却越来越重,为了证实他的想法,忽然宣布提前退位,推选对他惟命是从的百草子为继任门主,自己担任首席大长老,小仙当然竭力反对,可是孤掌难鸣,情急之下准备戳穿他的真面目,没想到刚说几句他就当场发难,理由更加冠冕堂皇,所有人都认为他为了百草堂大义灭亲,在门中的威望更高。
小仙成了废人,知道今生永无报仇之日,本想一死了之,可是心中仍存一丝幻想,盼望着奇迹出现,因而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盼望着哪一天能够遇到主持正义的前辈高人,否则小仙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二老与弟弟。
可是,百许子生性谨慎,对小仙的防备更加严密,祖师堂的守卫都是他的亲信,时时刻刻监视着小仙,为了永绝后患,他又想斩草除根,小仙无奈,只好装疯卖傻,成天疯疯颠颠,
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小仙越来越绝望,每天在痛苦中煎熬,既恨百许子,也恨自己无能,只好疯狂的发泄,想忘记从前的一切,神智也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大仙,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小仙当时就明白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恶人必有恶报,天见我怜,经过漫长的等待,小仙终于等来了贵人,终于看到了希望,可是百许子前几夜试探过小仙,因为他怀疑小仙已经清醒,更害怕大仙知道真相,小仙已有预感,命不久矣,若是大仙看到此信,小仙就是被他所害。
小仙临走前有两个心愿,希望大仙能够帮助小仙完成,一是将百许子的丑恶嘴脸大白于天下,百许子修为深厚,并有整个百草堂撑腰,修士界无人敢惹,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此举可以让他身败名裂;其二,希望大仙能够寻找小仙未曾谋面的儿子,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当年小仙与莲妹商量,取乳名为龙儿。
大仙,小仙对不起你,飞升丹无药可解,只有寻找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地心,但地心之说虚无飘渺,没有人真正见过,小仙知道飞升丹肯定已经毒害天下,小仙要走了,只能带着深深的内疚而去。
也许小仙的所有愿望都是一场空,因为你的功力被百许子所封,若想解开穴道唯有服下金丹丸,生还者立成金丹,可是此法太过凶险,成功率不到十分之一,小仙的内心非常矛盾,一旦失败咱们都是死不瞑目,如何选择请大仙仔细掂量。
大仙,你肯定看到了另一份遗书,那是小仙特意留给百许子,他会将其交给大仙,利用友情引诱大仙自投罗网,但是小仙知道,大仙重情重义,肯定用百草酒祭奠小仙,此书见酒即现,大仙应该明白小仙的一番苦心。
小仙走了,可惜不是真的飞升,而是奔赴黄泉,也许大仙将来会飞升仙界,咱们一仙一鬼,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没有机会一起喝酒、唱歌,小仙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大仙,就像大仙在仙界不会忘记小仙一样。
小仙走了,请大仙原谅,因为小仙太过自私,将所有的重担留给了大仙,但小仙已经无能为力,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大仙身上,拜托了,我的朋友!!!
再见,我的朋友,小仙走了!”
一口气看完遗书,洋洋洒洒数千字,让陈凡心潮澎湃,无法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是百灵子的泣血遗书,是他绝望之下的哭诉,是他临死前的挣扎。
(希望大家的票票支持!!!)
第十六节 金丹初成
陈凡心中充满了无限悲愤,为百灵子一家的遭遇而愤怒,为百灵子悲惨的一生而伤心,整整一百五十年,漫长而无望的等待,可以想像他是多么绝望、多么痛苦,仇恨已经刻骨铭心,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灵,复仇的意念化着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活在现在。
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愤慨,为百许子丑恶的行径,其行为令人发指,可以说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一个令人尊敬的前辈,一个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没想到眩目的光华之下居然隐藏着人世间最丑陋、最肮脏的心灵。
凝视着百灵子的遗容,陈凡更加凄然,眼前一片模糊,喃喃自语道:“小仙,苦命的小仙,一切的罪孽都归咎于那衣冠禽兽,你没有罪,做为人子你是至诚至孝,做为人友你是至情至性,放心吧,你安心地去吧,大仙会完成你的心愿,如此衣冠禽兽岂能让他逍遥法外?”
许久、许久,陈凡心情稍稍平静,抹去脸上的泪水,将两份遗书收入怀中,抱起百灵子已经僵硬的尸体,想了片刻,毅然决然地向湖边走去。
到了湖畔,小心谨慎的将百灵子平躺在巨石上,陈凡将他的衣衫整理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用湖水将他的脸上清洗得干干净净,轻轻地说道:“小仙,大仙去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一旦失败,大仙不想被人发现,如果有幸生还,大仙会用那禽兽的脑袋来祭奠你的英灵,会让你们全家得到安息。”
陈凡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湖岸慢慢地向南走去,其实他早已再三盘算过,百许子不可能放过自己,只有恢复功力才能逃出灵芝岛,唯一的生机就是金丹丸,可是一直犹豫不决,始终下不了决心。
如今形势逼人,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只能舍命一搏,陈凡不由暗叹道:“飞升丹已经是如此霸道,金丹丸更加不可想象,生还者立成金丹,唉,九死一生,其凶险可想而知,希望老天有眼,保佑我顺利过关。”
缓缓地抬起头来,眼前的火球越升越高,光辉灿烂,耀眼夺目,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春满人间,无限温暖,成群的飞鸟在齐欢齐舞,“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无忧无虑,满含无限喜悦,四周春意盎然,每一根树枝、每一株小草都是那么翠绿可爱,它们在尽情的生长、尽情的争春。
看着满眼春意盎然,陈凡深吸一口气,一股清新的空气冲入肺腑,心头瞬间变得一片宁静,没有恐惧,没有彷徨,没有忧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浑身洋溢着浓浓的春意,心中一片欢喜:“冬去春来,春满人间,多么美妙的世界!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阳光,也许这是苍天给我的安慰,无论如何,能够死在春天里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陈凡放声大笑:“人生自古谁无死,虽死何惧?虽死何忧?抛开一切,无惧即是无敌,哈哈,老天啊,我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心中无愧,心中无悔,所以无所畏惧,既能笑对人生,也能笑对死亡。”昂首挺胸,脚步顿时变得轻盈无比。
几里之后,来到最南端的湖畔,看到岸边有一块青石,虽然只有半尺高,但表面极为平坦,四周杂草丛生,陈凡笑道:“好一个绝佳的埋骨场所,如果自爆就会落入水中,嘿嘿,百许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不由分说,陈凡盘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凝视着碧波荡漾的湖水,久久不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在欣赏一圈圈波纹,它们从产生到消失,紧接着又出现新的波纹。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也许这就是天道至理,也许这就是世间万物的本质。”过了许久,陈凡回过神来,开颜笑道:“对了,身上还有不少宝贝,呵呵,必须早作打算,不能便宜了百许子。”
将所有的物品放在面前,陈凡逐个清点:“修行丹药、飞升丹、宝剑、几本书、龙血、手枪……最珍贵的是黑龙岛里的种子,都是天材地宝,而且浸透着龙血,就连百草堂也没有,呵呵,还有不少续命草叶,阴阳玉也是天地奇宝,嗯,东西不少,怎么处理?”
“藏起来?销毁?”陈凡左思右想,忽然一拍脑袋,忍不住笑道:“对,好主意,藏起来……不过,金丹丸的药效太大,没有几个人能够经得住它的冲击,如果服下续命草,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跃下青石,环顾四周,当即奔向数百米外的一座五、六十米的小丘陵,到了山腰后拔出宝剑,在山坡的偏僻处挖了一个小洞,迟疑了片刻,摘下一片续命草叶纳入怀中,然后将其它针叶与物品,包括两份遗书放在里面。
小心翼翼地封好洞口,口念咒语、手扭法诀,洞口冒出一股轻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山坡上一如从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陈凡得意洋洋:“百许子,爷爷我先放在这里,有本领自己找。”
猛然一愣,心念急转,随即笑道:“对了,百许子老奸巨猾,若是突然袭击岂不是死得太冤,嘿嘿,脑袋有点糊涂了。”立即在四周的树林中折下数十根树枝/
回到湖边,陈凡先在附近布下了一座小型幻阵,方圆百米范围内出现一座小树林,然后重新坐在青石上,闭上眼睛静坐了一会,等到心情平静如水,气息平缓,毫不迟疑地同时服下续命草叶与金丹丸。
金丹丸入口即化,化着一道庞大无匹的气流,好像一座沉默了亿万年的火山突然爆发,猛的喷出一股火热的岩浆,温度高得不可思议,绝对可以溶金化铁,也强大得不可思议,比飞升丹强大上万倍,前所未有的恐怖,可以摧毁所有的一切。
令人惊讶的是,气流完全是金黄色的,仿佛一大块纯金融化之后的金液,浓浓的,金光闪闪,又像亿万道阳光进入体内,耀眼夺目,令人眼花缭乱。
气流瞬间冲入陈凡的每一个角落,好像真的置身于火山口,浸泡在岩浆之中,他的意识很快就开始飘荡,朦胧中感到又一次来到阴阳顶,又一次面对九个太阳。
气流气势磅礴,好象千万匹脱缰之马奔腾在无边无垠的荒原,所过之处无坚不摧,摧枯拉朽,每一条经脉都在扭曲变形,每一个器官都在快速搅动,每一根骨头都在剧烈疼痛,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浑身好像要全部气化。
原有的真气早已不见踪影,也许被淹没,也许被吞噬,五处封闭的大穴看似坚不可摧,眨眼间就土崩瓦解,简直是不堪一击。
这是金丹丸最危险的第一关,超过五成的服用者无法忍受其中的痛苦,因而全身大出血,被内火烧得尸骨无存。
经历过阴阳顶的煎熬,陈凡的意志坚如磐石,可以说当世无双,尽管意识飘浮在体外,但是他并没有丝毫害怕,更没有恐惧,而是紧守心头的一点灵识,默默的观察其中的变化。
气流没有丝毫停歇,又冲向上中下三个丹田,气势汹汹,锐不可当,没想到却无功而返。
穴道解开之后,三个内丹立即开始旋转,而且速度极快,四周的二十七颗星星也赫然出现,它们像三个独立的小宇宙自由地运转着,气流到达外围就无法再进一步,好像有一无形的道铜墙铁壁将它挡住。
气流仿佛自有灵性,聚集了大部分力量将内丹包裹起来,发起强大的攻势,一波接一波,越来越凌厉,似乎永无休止,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之势,
内丹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可是它们仍旧巍然屹立,我行我素,仿佛三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是最危险的第二关,大约有两成服用者被药力冲破丹田,很快就丹毁人亡。
从金丹丸入口到气流冲击内丹只有瞬间功夫,陈凡的肉体被冲得七零八落,经脉破烂不堪,漏洞百出,所有的器官都开始融化,骨骼发出“叭叭”脆响,似乎即将开始碎裂散架,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浸透在气流之中,而且在迅速膨胀。
这是自爆的先兆,也是金丹丸最危险的第三关,普通的肉体无法经受如此强大的冲击,两成以上的服用者被炸得粉身碎骨。
陈凡也处于自爆的边缘,细胞像正在冲气的气球一样越来越大,全身的疼痛无以言表,已经超过人体的极限,就连陈凡也经受不住,意识慢慢的迷迷糊糊。
按道理,一位化丹后期高手抵抗力极强,不可能如此迅速不支,应该能够坚持很长时间,只是因为陈凡的功力被封,体内没有了真气保护,显得特别脆弱,若不是经过阴阳顶的改造,气流刚一出现就会自爆身亡。
就在关键时刻,一股纯和之气弥漫了全身,这是续命草的药力开始发挥。
续命草果然不同非响,纯和之气同样浸入了每一个角落、浸入了每一个细胞,所过之处,仿佛春回大地,伤势很快就逐渐好转,它与气流在体内展开剧烈的争斗,膨胀之势迅速减缓,慢慢地停了下来。
金丹丸的药力尽管强大得不可思议,但在此时,它需要同时与三只内丹、续命草药力相抗衡,药力被一分为四,而且四个对手都非等闲之辈,渐渐地,所有地方都处于僵持状态。
此时,陈凡全身金光闪烁,慢慢的,金光越来越盛,好像一只正在燃烧的巨大火球,更像一只小太阳,喷薄出亿万道金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体内仍然保持着平衡,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到达中午时份,突然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柱,将陈凡笼罩在里面。
金光非常柔和,渗入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陈凡意识开始回体,浑身暖洋洋的,金丹丸的药力开始逐渐转化,不再是那么桀骜不逊,慢慢的,像驯服的野马一样柔顺无比。
慢慢的,气流向下丹田涌去,下丹田的内丹也敞开了胸怀,气流在内丹中经过炼化转化成真气,然后又流向经脉,金光闪闪,浓厚得如同金液,一进一出之间,气流越来越少,真气越来越多,内丹也慢慢发生改变,由原来的气旋状态开始变成有形的实质。
不知什么时候,光柱消失,慢慢的,太阳下山了,一轮明月挂上了枝头,硕大的银盘撒下一缕缕银光,大地好像蒙上了一层浅白色的面纱。
丝丝月光从头顶涌入上丹田,陈凡心头一片清凉,似乎已经融入了月光之中,不分彼此,月光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月光。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月亮一点点西移,气流一点点炼化,内丹一点点改变。
眼皮微动,陈凡缓缓地睁开眼睛,他醒来了。
东方出现朵朵彩霞,五颜六色,好像盛开着万朵桃花,晴空万里,一片蔚蓝,鸟儿在空中自由飞翔,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动作、每一片羽毛都是纤毫毕现,一丝丝薄雾在湖面飘舞,几条鱼儿在水中跳跃,激起了阵阵浪花,极远处的山峦清晰无比,就连山坡上的每一棵大树也看得清清楚楚。
察看体内,经脉扩展了数倍,畅通无阻,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出的舒坦,每一个细胞都隐隐闪烁着一丝金光,而且在活蹦乱跳,好像为重生而大声呼唤,也许这就是洗髓伐毛,一次脱胎换骨。
再看看真气,阳气如同一股金色的洪流在奔腾,又像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不仅是量变,更重要的是质变,可以感到其中蕴涵着无穷的威力,下丹田变成了一只金灿灿的水球,体积比从前大一倍,阴气还是洁白无暇,上气旋与中气旋也没有任何改变。
陈凡又惊又喜,高兴的是终于过关,成功跨入至高的金丹境界,惊的是阴气还是化丹后期,尽管也增长了数倍,距离金丹只有一线之差,但是这种差距是两个不同的境界,有天壤之别,不知今后是祸是福。
“无论如何,我已经是金丹师,其它的事暂且放在一边。”陈凡心情舒畅之极,精神抖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丝金光,尽管身上还是狼狈不堪,但是心中涌起了一种傲视天下的感觉,似乎一口气就能在千米之外吹倒一棵参天大树,一拳可以打穿一座万米高山,世间万物仿佛尽在掌握之中,天高不可怕,海宽不可惧,那些化丹师犹如蝼蚁般弱小。
随手一招,大片的湖水卷入空中,化成一条巨大的水龙在空中飞舞,湖面出现一个上千平米的黑洞,片刻之后,“哗啦啦”一阵轻响,水龙化成无数水滴落回湖面,仿佛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陈凡放声大笑道:“百许子、桑公牵莲、白云子,你们等着,哈哈,爷爷我来了。”
金光一闪,幻阵瞬间烟消云散,陈凡出现在藏宝处的山腰,取出所有的物品,很快就重新收入怀中,拍拍背后的宝剑,轻笑道:“老伙计,今天要辛苦你了,呵呵,过几天必须找一把灵器,桑公世家的那些兔崽子人手一把,不公平,太没天理了……嗯,不对,应该见一个抢一个,哈哈,今后来个灵器大赠送,看谁顺眼就送一把,气死桑公千莲。”
全身轻盈,如同风絮一般随风飘荡,转眼间就来到湖边,百灵子仍然躺在巨石上,脸上还是那么安详,头发与衣服被风刮得微乱,上面还有一些灰尘和几片落叶。
陈凡神色肃然,凝视许久,默默地说道:“小仙,大仙成功了,百许子马上就要授首,放心吧,他跑不掉,他的狗头就是你的祭品。”
轻抚百灵子的脸庞,忽然发现皮肤里隐约透出几点针尖大小的斑纹,淡淡的,青中带着黑紫,好像是尸斑,陈凡眉头紧皱,想了一会,解开衣衫一看,身上也是如此,挑破皮肤闻了闻,血液有些暗黑,隐隐有一丝刺鼻的臭味,陈凡脸色一变,勃然大怒:“好个百许子,果然心狠手辣,心如毒羯,哼,咱们的账一起算。”
神识一展,灵芝岛的一草一木均印入心头,陈凡眼珠一转,冷冷一笑:“百许子,老子来了……哼哼,老子给你唱一出好戏。”收敛绝大部分功力,只留下化气初期,依然是一副颓废不堪的样子,浑身有气无力,两眼无神,目光空洞,艰难地抱起百灵子,摇摇晃晃地向西走去。
一路上东倒西歪,步履艰难,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看到百全生站在山脚,陈凡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声音非常嘶哑:“全贤侄,你师父在不在?”
百全生捂着鼻子退后数米,脸上虽然堆满了笑容,但眼中毫不掩映自己的厌恶,嗡声嗡气地说道:“在,师父等了您一天一夜,您请吧!”
陈凡毫不迟疑地转身上山,扶着山坡上的一棵棵树木慢慢地爬坡,心中却暗自冷笑:“有其师必有其徒,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伪君子。”
看着陈凡远去的背影,百全生也在后冷笑不已,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轻声说道:“夏孤子,这就是前辈高人的风范?哼,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个杀人凶手而已,现在连猪狗都不如,爷爷我早就受够了,呵呵,还是师父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自投罗网。”
刚刚到达山顶,百许子从草屋里出来,他穿着一身素袍,一脸憔悴,神色悲痛,双眼通红,见到陈凡略一拱手:“夏道友,来了!”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陈凡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地走到院中,将百灵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整理他的衣衫,然后跪在一旁纹丝不动,傻愣愣地看着他僵硬的尸体,低头一声不吭,似乎是在忏悔,又像在回忆着两人交往的点点滴滴。
百许子静静地站着,过了许久,轻轻地走到陈凡身边,凝视着百灵子的遗容,忽然蹲下来紧握着百灵子的右手,泪流满面,颤抖地呼唤道:“灵侄儿,苦命的灵侄儿,为叔有罪,为叔对不起你……你可知道,为叔每天都是寝食难安,每天都在忏悔,忏悔自己的行为,为叔无颜面对你就泉之下的父亲……可是,灵侄儿,为叔明白自己的责任,作为一门之主,必须为百草堂负责,作为你的叔叔,不能让你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灵侄儿,为叔从小就教育你,无论何时何地,做人要堂堂正正,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可是你让为叔失望了,为叔也是万不得已……灵侄儿,你临终前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为叔很高兴,只要知道错了就行,你可知道,为叔已经原谅了你的一切……”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哭着,哭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搂着百灵子的尸体,哽咽道:“灵侄儿,你走了,为叔自知也命不久矣,为叔这一生清清白白,上对得起百草堂上万族人,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虽然孤苦零丁,但是无怨无悔,只要此劫一过,就可以安心到九泉之下陪你……你一生重情重义,夏道友是你唯一的挚友,也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你去了,他比为叔还要伤心,你没看错人,安心地去吧……”
痛哭良久,声音越来越低,百许子抬起老泪纵横的脸,默默地说道:“夏道友,你……”
陈凡面无表情,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在下什么都明白,但有一个请求,要在长老会上说明一切情况。”
百许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就依道友之意,老夫立即召开长老会。”
第十七节 灵堂除恶(上)
百许子慢慢的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夏道友,咱们一起去议事堂,走吧!”
陈凡暗自冷笑:“议事堂?那里你的大本营,肯定是机关重重,哼,老子才没那么傻!”沉默片刻,随即抱起百灵子,瞥了百许子一眼:“去祖师堂,那是小仙的家,也是百草堂的圣地。”说完头也不回地下山而去。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百许子怔了怔,等到陈凡已经远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喃喃自语道:“好,就去祖师堂,嘿嘿,求之不得。”
得意片刻,大声叫道:“全儿,传长老令,通知所有长老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祖师堂,不,所有丹师都必须到场,嗯,还有,可以带弟子过来旁听。”
广场依然空无一人,亿万缕阳光照射着大地,祖师堂更加晶莹剔透,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环,既庄重肃穆,又显得神秘莫测。
门外的守卫仍然是草丁生两人,很显然已经得到了百许子的指示,神色异常恭敬,拱手说道:“夏前辈,请稍待!”两人同时打开大门,一左一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陈凡一声不吭,缓缓地走到灵台前,轻轻地将百灵子放在地上,盘坐在他面前,低下头来,默默地整理他的衣衫、梳理他的头发,不厌其烦地理了一遍又一遍,对身外任何事件都置若罔闻。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百草子、草飞子与草重生匆匆进入大厅,他们越走越慢,跨入大门后忽然停了下来,凝视着眼前的陈凡,目光非常复杂,既有可惜,又感到痛心,好像还有一丝不忍。
不一会儿,草重生忍不住大哭道:“夏师叔,是您?真的是您?不,重儿不相信,绝不是您?肯定是有人诬陷……夏师叔,您回答重儿,是不是您?……”
草飞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草重生扑到父亲的怀中,呜咽道:“父亲,夏师叔是好人,绝不是凶手,您一定要帮他说话,不然他死定了。”
草飞子凄然泪下:“重儿,为父心里知道,不要哭了,来,让你夏师叔吃点东西。”
草重生跪在陈凡面前,打开手里的食盒,摆放在陈凡面前,哽咽道:“夏师叔,您吃吧,重儿还给您带了一壶酒,而且是百草酒,您看看,这就是天池的醉天莲,重儿昨天刚摘下来,这套道袍是母亲给您做的,您换上吧,不合适就让母亲改一改。”
陈凡纹丝不动,只是傻傻地看着百灵子,百草子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让两人坐下,他自己盘坐在陈凡对面,严肃地问道:“夏道友,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再不讲就来不及了。”
陈凡神色漠然,低头说道:“百草门主,在下会对贵门做一个明确的交代,但有一事需要门主帮忙。”
百草子毫不迟疑地说道:“夏兄请说,在下一定办到。”
陈凡顿了顿,轻声说道:“谢门主。等会儿在下可能会有危险,希望门主能够坐在身边,其他任何人,包括许大长老最好离得远一点。”
三人心中一惊,草重生失声叫道:“夏师叔,难道有人想害您?”草飞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耳语道:“轻点!”
“夏道友请放心,有什么话尽管大胆的讲。”百草子脸色稍变,目光炯炯,语气森然:“众目睽睽之下,在下到想看看,哼,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陈凡透出一丝感激:“谢门主。”
“嘿嘿,门主来得好早啊!”门外传来一声阴笑,慧长老带着十几人进入大厅,看了看陈凡,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啧啧说道:“好一个隐世高人,原来如此,嘿嘿,卑鄙无耻,小人行径……奇怪,似乎还有人同情他,啧啧,天下一大奇闻。”其他人也是不屑一顾。
草重生一跃而起,怒目而视:“慧长老,您说话干净一点,谁是卑鄙小人?夏师叔光明磊落,清清白白,是天下最好的人,可是有些人腹剑口蜜,笑里藏刀,一肚子坏水,到处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从头到脚都淌着脓水,呸,恶心到透顶……”
“你……你……”慧长老被骂得狗血喷头,顿时恼羞成怒,一蹦三丈高,狂吼道:“好你个小畜生,目无长辈,刁蛮无理,门主,飞长老,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弟子、自己的儿子?哼,你们不管,小弟代为管教。”说着就一巴掌甩过去。
“住手!”百许子站在门口大喝一声,厉叫道:“慧长老,在祖师堂大声喧哗,哼,成什么体统?”
慧长老一下子僵在那儿,手还是举得高高的,好半天也没动弹,嗫嚅地说道:“他……他骂人在先,小侄只是想……想……”
百许子面如寒霜,鼻子里哼出一声:“哼,他只是小孩,你却是长辈,即便骂你几句也不必计较,做人应该宽宏大度,况且他师父、父亲在坐,要教训也轮不到你。”回头说道:“大家都进来吧!”
慧长老面红耳赤,迅速瞪了草重生一眼,然后低下了脑袋,目光阴冷,寒光闪烁,草重生不由打了个寒颤。
足足有两、三百人鱼贯而入,既有长老,也有实丹师、虚丹师,甚至于还有很多内门弟子,他们都是随师而来,想一睹凶手的模样,更想听听陈凡的辩解。
百许子神色凛然,向百草子拱手说道:“门主,今天还由你主持。”
“小侄遵命!”百草子抱拳回礼,环顾四周,说道:“各位长老坐在左侧,其余人在右侧,嗯,还是按序入座吧。”
众人齐声说道:“谨遵门主之令。”
大厅虽然足有两、三千平米,但此时坐无虚席,百草子坐在陈凡左侧,百许子排在众长老的首位,距离陈凡有五、六丈远,右侧的两百人隐隐分成十八个小集体,也许是按照十八房而坐。
数百双目光都聚集在陈凡身上,怨恨、恶毒、震惊、不屑、鄙视、同情,什么都有,不过,只有草重生等个别人面带悲伤,一时间,厅中鸦雀无声,寂静得让人心颤。
百草子面色犹豫,久久不语,忽然听到百许子轻咳一声,心中一叹,开口说道:“各位,今天会议的内容大家也知道,为刺杀之事做一个最后的了断,咳,夏道友重情重义,是当代修士界隐世高人,咳,咳,请夏道友说明其中的原由,咳咳,夏道友,本门所有长老都在,你可以自我辩解。”
慧长老冷哼一声,正欲出言反对,却见百许子射出严厉的目光,不由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将头偏向一边,一声不吭。
等了一会,百许子见陈凡始终沉默不语,凄然说道:“夏道友是灵侄儿的平生挚友,这几天为了灵侄儿伤心欲绝,不吃不喝,日夜沉浸于悲痛之中,唉,大仁大义,感人肺腑,老夫也为之感动……夏道友,不要担心,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能否在这里讲清楚,众位长老都通情达理,肯定会考虑你的处境。”
陈凡缓缓的抬起头来,一扫四周,表情木然,似乎了无生气,众人不禁心中一颤,百许子却摆手说道:“夏道友请!”
“在下有个提议!”陈凡的声音既嘶哑又悲愤,一字一顿:“百灵子已经仙去,不管他有没有罪,但他毕竟是你们的亲人,曾经有功于百草堂,俗话说:‘人死为大。’从前的恩恩怨怨已经烟消云散,在下建议大家默哀半刻钟,表达自己的哀思,以示对死者的尊敬。”
众人面面相觑,百许子首先赞同:“夏道友言之有理,老夫也有同感,灵侄儿守灵一百五十年,功德无量,足已抵消其罪,应该重新写入族谱,供奉于灵堂,不知门主与诸位长老意下如何?”
百草子点头说道:“三叔所言极是,小侄并无异议。”
既然大长老与门主都赞同,其他长老齐声说道:“小侄等也无异议。”
百草子朗声说道:“现在默哀半刻!”所有人都低头合手,默默祈祷,大厅中又鸦雀无声,气氛庄严。
半刻之后,众人抬起头来,所有的目光又射向陈凡。
陈凡垂下眼皮,忽然说道:“许大长老,在下有一事想问清楚,不知大长老能否告知?”
百许子有些不解,但还是微微点头:“夏道友但问无妨,老夫知无不言。”
陈凡紧盯着他的眼睛,口气非常认真:“自从在下来到灵芝岛,一直到两天前,不知有何人来过祖师堂?包括百草堂所有人。”
百许子愣了愣,想了一会,摇头说道:“无人来岛拜揭,嗯,除了几名守卫弟子,只有老夫来过几次,唉,老夫隐居灵芝岛不为别的,就是想时时拜揭两位祖师爷……这,不知夏道友为何……?”
“谢大长老!”陈凡不动声色,从左看到右,面对数百双疑惑的目光,语出惊人:“各位道友,在下所讲事关重大,而且涉及到在座的其中一位。”
众人均大惊失色,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议论份份,还有的观察身边的其他人,厅内一阵骚动,百许子更是脸色大变,凌厉的目光一扫四周,众人噤若寒蝉,他冷声说道:“百草堂居然还有叛徒,哼哼,没想到啊……夏道友,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陈凡朗声说道:“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若是在下无凭无据、故意诬陷,任凭贵门处置。”
百许子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目光更加阴冷,语气更加严厉:“既然如此,请夏道友说出他的名字,哼,只要铁证如山,他就是百草堂的叛徒,老夫现在就将他拿下,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许大长老,不要急!”陈凡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说道:“此人位重权高,而且修为高深,在下不得不防,请门主与长老会答应在下三件事。”
“道友但说无妨,只要能揪出叛徒,老夫无不从命。”百许子没有丝毫犹豫,点头说道:“道友立此大功,百草堂感激不尽,老夫与在座的长老也会酌情考虑你的处理。”
陈凡淡然一笑:“其一,有些情况需要向在座的一些长老对证,请大家配合在下;其二,禁止任何人打断在下讲话;其三,希望能够派遣几位长老保护在下,以防他狗急跳墙。”
百许子与百草子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头,百许子大声说道:“夏道友心细如发,考虑周全,好,老夫一一照办……金长老、居长老、胡长老、力长老,请你们四位保护夏道友的安全,一旦有人图谋不轨,格杀无论……各位,现在同时下达门主令与长老令,从这一刻起,只要夏道友有问,所有人必须如实回答,任何人不得中途插嘴,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座,包括门主与老夫。”
四位长老坐在陈凡四周,他们都有化丹后期修为,宝剑出鞘,精神抖擞,四双眼睛精光四射,全神贯注地监视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
厅中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令人无法喘息,百许子拱手说道:“夏道友,请讲!”
第十七节 灵堂除恶(下)
陈凡神态自若,指着百灵子脸上的斑纹,询问身旁的百草子:“百草门主,请问这是什么?”
百许子眼力惊人,心中一跳,慌忙抢着说道:“这只是几块尸斑,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会出现,没什么大惊小怪……夏道友,请不要节外生枝,快说出叛徒是谁。”
“尸斑?”陈凡淡然一笑,口气却变得尖锐起来:“百草门主,你仔细看看,这绝不是尸斑,很容易辨别。”
百许子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夏道友,你这是何意?”
“许大长老,请不要插话!”陈凡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追问百草子:“门主,百灵子之死非常可疑,各位长老,在下认为他是被人下毒而亡。”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所有人都震撼不已,先是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一片哗然,百许子心神大乱,厉喝道:“夏孤子,今天讲的是刺杀之事,你不要在此胡搅蛮缠,否则老夫……”
“许大长老,你紧张什么?”陈凡猛的回头看他,目光有如利剑,直透百许子的心脏,百许子张口结舌,震慑当场,众人也鸦雀无声。
“百草门主,各位长老,在下句句属实。”陈凡面目冷峻,口气越来越严厉:“百灵子的尸体就在大家眼前,在座的任何人一看并知,可是在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有人要极力阻挠?心虚了?还是别有用心?”
“夏孤子,你这个狂妄之徒,老夫毙了你。”百许子知道陈凡既然看出破绽,肯定是有备而来,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决不能再让他讲下去,当机立断,突然击出一掌。
陈凡闭上眼睛,纹丝不动,“轰”的一声巨响,四周气流激荡,百许子连退三尺,他怒道:“百草子、金长老,你们竟敢……”
百草子与金长老脸色陀红,气喘嘘嘘,异口同声地说道:“大长老,刚刚下达门主令与长老令,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您已经违反了两令。”
“你们……”百许子气得直打哆嗦,正欲发作,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目光中隐含疑色,心念急转,瞬间冷静下来,拱手说道:“夏道友,对不起,老夫有些冲动,请继续。”
陈凡默不出声,只是瞥了百草子一眼,然后转向百灵子。
百草子略一运气,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蹲在百灵子身旁,仔细观看斑点,片刻之后,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针,挑破斑点上的皮肤,闻了闻血液,脸色剧变。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百草子身上,个个都屏住了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神情紧张,脸色非常复杂。
百草子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众人,语气极为沉重,艰难地说了三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三日醉。”
每个字都像重椎似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为之剧震,就连百许子也是惊骇失色,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凡冷声问道:“百草门主,三日醉有何特征?炼制起来是不是非常简单?”
百草子默默地说道:“此药极为恶毒,服者三日之内必死无疑,当日无痕无迹,两天之后出现斑点,与尸斑没有什么区别,很容易被人忽视……可是,百年前此药已经全部销毁,严禁任何人配制,而且炼制繁琐,需要三十七种极品药材……”
“夏道友,快说此人是谁?”百许子怒发冲冠,眼中喷出足以杀人的怒火,发须剧烈地抖动,狂吼道:“竟然在祖师堂杀人,胆大包天,老夫要宰了他。”
“许大长老,不要急。”陈凡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百草门主,如此说来,下毒的时间在五日之前?能肯定吗?”
百草子轻轻点头:“确信无疑!”
“那就好!”陈凡不动如山,一扫众人,声音提高了数倍:“各位,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许大长老说近期无人来岛,更无人拜揭祖师堂,那么说是谁下此毒手?谁能炼出三日醉?嘿嘿,谁有嫌疑大家应该心里有数。”
众人心中一凛,目光齐刷刷地看着百许子,有震惊,更多的是怀疑,百许子勃然大怒,愤然而起,颤抖着右手指着陈凡:“你……你……你,血口喷人……”
猛的恍然大悟,喝道:“夏孤子,老夫明白了,你根本就想抵赖自己的罪行,在此转移视线……门主,各位长老,灵侄儿之死非同小可,其中必有阴谋,马上派人专门调查……哼,夏孤子满嘴狡词,顽固不化,罪大恶极,无须再议,立即将他拿下,送交赤荒殿处理。”
“许大长老,你为何如此急不可耐?”陈凡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好半天方才停了下来。
百许子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眼中疑色更重,不由怒道:“鱼长老,慧长老,胡长老,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夏孤子拿下。”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迟疑不决,呐呐地说道:“许大长老,刚才是同时发出长老令与门主令,所以必须两令同时下达才能拿人,您……您……”
许百子森然说道:“门主,夏孤子在此胡言乱语,诬蔑老夫,你下令吧!”
百草子更加为难,一声不吭,百许子脸色极为难看,紧盯着百草子,缓缓地说道:“门主,你想与老夫作对?”
“哈哈!”陈凡又放声大笑,边笑边说:“各位,大家做一个见证,在下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许大长老为何急着要拿下我?难道是做贼心虚?呵呵,也许是欲盖弥彰,百草堂名扬修士界,一向堂堂正正,难道是名不副实?难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百许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夏孤子,好一个伶牙利齿……好,你继续讲,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夫一生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众位长老在场,不信你能捏造出证据。”气恨恨地坐了下来。
众人的疑惑并没有消除,同时转向陈凡,想看看他会拿出什么证据,陈凡却气定神闲,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大厅里又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百草子眉头紧皱,小声催促道:“夏道友,证据呢?快说!”
陈凡睁开眼睛,看着百灵子的尸体,默默地说道:“百草门主,各位长老,诸位道友,你们都知道他留下了一份遗书,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在下估计许大长老讲述过其中的内容,不知是否如此?”
众人连连点头,百草子说道:“确实如此,遗书是留给夏道友的,只有大长老看过里面内容,据说灵师弟已经醒悟过来,忏悔自己从前的罪过,不知与他的死有何关联?”
陈凡轻叹一声,面显哀色:“请门主看看他的背后。”
百草子愣了一下,上前翻开尸体,讶然说道:“衣袍怎么少了一块?夏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陈凡掏出第二份遗书,将它覆盖在百灵子身上,抬头说道:“怎么样?门主有什么发现?”
百草子面色极其凝重,小心翼翼地将遗书展平,轻嘘一口气:“大小合适,颜色一模一样,丝毫不差,确实是从上面割下,夏道友,这……?”
陈凡举起遗书,在空中晃了晃,冷笑道:“百草门主,许大长老,各位道友,大家没想到吧,百灵子总共留下了二份遗书,这就是第二份,这才是他真正的遗言,里面讲述了他所有罪行的来龙去脉,这是他的血泪控诉,控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控诉一个衣冠禽兽……百草门主,你先看,然后让大家传阅。”
百许子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浑身颤抖,疯狂吼叫:“假的,这是假的,夏孤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遗书。”突然掏出一枚绿色的金属牌,高举头顶,大喝道:“所有百草堂弟子听令,速速拿下夏孤子,违者杀无赦!”
长老们看着那长老令,代表着百草堂最高权威,大部分人犹豫不决,只有慧长老几人蠢蠢欲动,旁听者都是无所适从,一双双眼睛闪烁不定,惶恐不安。
“站住!”百草子见慧长老起身拔出宝剑,厉喝一声,转而向百许子拱了拱手:“三叔,您不要急,假的真不了,灵师弟的字迹很好辨认,在座的各位长老都非等闲之人,不妨让大家鉴别一下,如果是夏道友伪造,再拿下他不迟,咱们百草堂所有高手在此,他想跑也跑不掉。”
百许子收起长老令,冷冷地看着他,白发倒竖,目光阴森恐怖,一动不动,久久不语,全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百草子眼角一紧,长期积威之下,心生一丝恐惧,目光游离不定,过了很长时间,咬牙说道:“三叔,您老是上任门主,是首席大长老,德高望重,百草堂上上下下无不尊敬有加,小侄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更不敢与您过不去,但此事关系太过重大……您老想一想,数百双眼睛都在看着咱们,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弄个水落石出,小侄何以服众?也许,从此以后,门将不门,再也没有人遵守门规,八万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咱们何以面对上万族人?何以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若是遗书有假,不仅夏道友罪责难逃,小侄也会辞去门主之位,并向您老人家赔礼道歉,任您处置。”
百许子闭上眼睛,嘴唇微微颤动,杀气渐消,有气无力的默不出声,整个人似乎苍老了数十岁。
百草子接过遗书,仔仔细细地从头默读,其他人的也盯着他手里的遗书,所有的心脏都悬在半空,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大厅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前所未有的寂静,在他们的心目中,百许子是百草堂最令人尊敬的老人,可是他的命运就寄托在这一小块破布上。
读着,读着,百草子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众人顿感不妙,数百颗心脏也在“扑通”的狂跳。
仅仅读到一半时,百草子再也看不下去了,放下遗书嚎啕大哭道:“灵师弟,苦命的灵师弟,严师伯、严师母、真师弟,你们死得好惨啊!”哭声无比悲痛,大家虽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但是都忍不住鼻子一酸,还有几人掉下了眼泪。
哭了很久,百草子抬起头来,双眼通红,面对百许子问道:“三叔,灵师弟一家的事是否属实?”身音虽说非常轻柔,可是满含无限愤怒,大家的目光都聚聚集在百许子的身上。
百许子纹丝不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垂下眼皮默不出声,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睁开眼睛,声音极为嘶哑:“你说呢?此书来历不明,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谁能判断真假?即便是真的由灵侄儿手书,但众所周知,他被老夫废去功力,软禁祖师堂整整一百五十年,心存恨意,而且半疯半颠,肯定是栽赃陷害。门主,请问你如何查证?”
百草子怔了怔,张口结舌,他心里已经完全相信了百灵子的遗书,可是所有当事人都死了,没有任何证据,确实无法查核,毫无疑问,此事已成死案。
百许子又冷冷地说道:“夏孤子性情狡诈,心地恶毒,试图造谣惑众,反咬老夫一口,搅乱人心,转移大家的视线,隐饰自己的罪行,门主,此人如何处置?”
“这……?”百草子更是无言以对。
“许大长老,哈哈,你错了。”陈凡朗声大笑,语出惊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百草门主,在下有办法,一试并知。”
百许子怒道:“夏孤子,你又在胡说八道,老夫岂能……”
“三叔,让他把话说完。”百草子瞥了他一眼,向陈凡拱手说道:“夏道友,请讲!”
陈凡一扫四周,淡然笑道:“许大长老与百灵子是叔侄关系,可是遗书上却说是两人是亲父子,现在他们都在这里,可以当场验证。”
众人哗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百许子老脸通红,吼叫道:“一派胡言,夏孤子,老夫一生清清白白,岂能让你胡言诬蔑?”
陈凡冷哼道:“许大长老,你口口声声清白无辜,可是在下有一秘法,专门测试父子关系,而且简单易行,片刻之内就会真相大白,你敢不敢?……各位,如果有人不信,在下可以先做一个试验。”
百许子紧闭嘴唇,死死地盯着陈凡,好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风吹雨打,万年不变,目光有如实质,仿佛一把利箭射向陈凡的内心,似乎想看出他话中的真伪。
陈凡毫不退缩,双眼直面对视,一步不让,目光清晰如水,仿佛一座汪洋大海,宽阔无边,深不可测,可以容纳世间万物,百许子只是一条小溪,汇入大海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久,许久,时间好像凝固,空间好像绝对静止,宇宙好像处于爆炸的前兆,两人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可以山崩地裂,可以毁天灭地。
这一次交锋虽然无形无影,但是惊心动魄,众人也感到一股异常的气氛在四周涌起,心中前所未有的压抑,沉甸甸的,寒嗖嗖的,冷冰冰的,凉彻入骨,就连百草子也喘不过气来,顿时惊骇不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有片刻,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百许子忽然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神色木然,众人都长舒一口气,好像度过了悠久的亿万年。
“兰妹,你是我的……”百许子默默的坐着,喃喃自语:“大哥,兰妹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是我们先认识,是我们先相爱,你却横刀夺爱,把她抢过去了……兰妹,你水性扬花,见异思迁,一切都是你的错,我没有罪,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灵儿,我苦命的灵儿,为父多么想听到你叫一声父亲,为父等了数百年,日思夜想,时时刻刻都在流泪,为父苦了一生,却是白活一场……我好恨……”
厅中死一般的寂静,数百双眼睛都傻愣愣的看着他,心情复杂之极,百草子双手一颤,遗书飘然落地,这么多年来,百许子德高望重、一身正气,令人尊敬,在百草堂族人心目中,他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慈祥可亲,可是瞬间就轰然倒下,一时间,大家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无法接收眼前的现实。
“一失足成千古恨……仇恨啊,你蒙蔽了我的眼睛……天理昭昭,无人可逃……灵儿,你等着我,为父来了。”百许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没有了声息,眼角流下了两滴血泪。
“他去了。”陈凡轻轻地叹息一声。
“大长老!”众人放声大哭,齐刷刷地跪伏在地上,大厅里哭声震天,弥漫着无限的悲伤。
陈凡也凄然泪下,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尽管百许子犯下了滔天罪行,但是他一生的功绩人所共知,无人可以抹杀,也许无数年之后,人们回忆起百许子,首先想到是他对百草堂的巨大贡献。
站起身来,陈凡悄然走到左侧的小厅里,找到一支笔、两张纸,奋笔疾书:“百草门主,请将此书交与赤荒殿,桑公千虹立即明白,百草堂安然无恙。”
第二张:“桑公千虹,爷爷我华中生来了,你们把脖子洗干净一点,好好等待爷爷的利剑,哈哈,桑公世家的末日已经来临!!!”
将两张纸轻放在灵台下,看了看仍旧沉浸于悲痛之中的众人,陈凡暗叹一声,拿起地上的长袍与那份遗书,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节 禹谷子
陈凡的速度快到极点,仿佛一缕轻烟飘出灵芝岛,一路翻山越岭如走平地,不到半个时辰就出了百草山,忽然在一座丘陵顶部停下了脚步,猛的转过身来,凝视着远处的望乡岗,神色木然,目光迷惘,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感慨,有酸有苦,也有甜,还有一种说不出滋味。
从翠云山偶遇草重生到现在,仅仅五十天的时间,却经历了大喜大悲、大悲大喜的两次起落,从天堂跌到地狱,再从地狱回到天堂,差距之大、变化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人生际遇就是如此捉摸不定。
百草堂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铭刻于心,永远无法忘怀,这里有自己的朋友,百草子、草飞子、草重生,一个个身影在眼前闪过,一想到他们,心中是那么温暖,虽然并无实质性交往,但在危难之中,他们挺身而出,大义凛然,证明了什么是顶天立地,什么是响当当的好男儿,正明了修士界仍然浩气长存。
百灵子却是心中永远的痛,那疯疯颠颠的身影,那撕心裂肺的狂叫,那令人心酸的歌声,那充满绝望的目光,那催人泪下的遗书,那耻于出口的身世,那惨不忍睹的遭遇,那惊天动地的孝心,无不让人为之震撼,也许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也许他就是为复仇而生,也许他的一生注定就是一个悲剧,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
至于百许子,已经无话可说,与私是罪孽深重、天理难容,与公是功勋卓著、人人称道,也许自己赢了,冤案得到昭雪,天理得到昭彰,正义得到弘扬,可是心中却空荡荡的,迷惘不已,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好像打了败仗似的落荒而逃,不敢面对百草子、草飞子、草重生,不敢面对百草堂所有人,也许……自己输了。
缓缓地转向西山的半面太阳,残阳如血,映红了大半个天空,仿佛天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艳丽得让人心颤,也许那就是上天之火,焚烧着人间一切丑恶;天地间一片萧瑟,风起云涌,四周缭绕着丝丝寒气,又蕴涵着无限春意、无限生机,也许这就是烈火重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许这就是冬去春来,再冷的严寒也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挡不住生命的脚步。
“善恶自在人心,唉,也许善恶共存于心,跨出半步就是恶,退一步即为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缠绕着每个人的一生。”
许久,许久,陈凡长叹一口气,晚风吹过,浑身一片冰凉,忽然精神一振,仰天长吟道:“乱如麻,理还乱,哈哈,干脆一刀了断,岂不痛快?哈哈,世间多有不平,我自拔剑向天,了却平生恩怨,功过任人评说。”
右手一挥,遗书粉身碎骨,随风飘舞,再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彷徨、没有丝毫迷惘、没有丝毫杂念,毅然决然地转身向东奔去。
两、三百里后,登上一座千米高峰,鸟瞰四周,远处群山起伏,层峦叠嶂,满眼一片翠绿,茫茫森林无边无际,暮色渐深,更显阴暗深邃,陈凡身形一闪,如同流星一般飘下山脚,转眼间来到一条小溪边。
小溪不足三尺宽,水面结着一层薄冰,孱孱的水流从冰缝中穿过,两岸青草茂盛,四周都是参天大树,陈凡拿起一块薄冰,入手清凉无比,放在嘴里嚼几下,“咯咯”几声脆响,一股凉气流入肺腑,不禁笑道:“好水,呵呵,还有点甜。”随即脱衣洗澡。
清洗完毕,换上新袍,浑身焕然一新,陈凡顿感神清气爽,晃了晃脑袋,舒展了一下四肢,看着水面倒映的身影,嘿嘿笑道:“幸亏重贤侄心细,否则真的成了乞丐,哈哈,或者做一回偷衣贼。”
怀着愉悦的心情,随手猎取了一只野兔,就地升起了篝火,悠然自得地烤起了野味。
树枝在火中发出“叭叭”的脆响,火苗“呼呼”随风飘荡,陈凡懒洋洋地翻弄着横杆上的兔肉,黄灿灿的油脂不停地流淌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他边烤边想:“这里距离蓝冰河很近,嗯,桑公世家的大军还有一个月才能到达,不过,那儿一直是主战场,也是前沿战地,现有的实力肯定很大,丹师也不会少,甚至于还有金丹师坐镇,绝不能掉以轻心。呵呵,还是老办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最好让那些兔崽子自投罗网!对,守株待兔,这里应该已经在他们的警戒范围,爷爷我见一个宰一个,呵呵,也许今晚就有意想不到收获。”
夜色越来越深,硕大的银盘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枝头,群星闪烁,仿佛一条灿烂的银河,密林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兽吼鸟鸣。
添上几根枯枝,火苗越来越旺,举起一只黄橙橙的兔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陈凡开心地说道:“啊,真香,味道肯定不错……嘿嘿,灵芝岛上的兔子与圈养的没什么区别,已经失去了很多野性,还是野外的好吃。”
面对着篝火,陈凡一边吃边哼着小调,细嚼慢咽,心情非常愉快,忽然眉头一扬,暗自笑道:“果然不出所料,送死的上门来了……咦,不对,原来是他们,呵呵,算得上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收敛了绝大部分功力,只留化丹中期修为,然后又添加了一些树枝,篝火升得很高,在黑夜中显得尤为醒目,半刻钟之后,五道强大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迅速逼近。
陈凡似乎在全神贯注地享用美食,对周围的危险置若罔闻,啃完一只大腿,随手将骨头扔出老远,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半躺在大树下,慢悠悠地说道:“何方道友光临?请现身说话!”
“道友好修为!”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东面的密林里飘出一条身影,话音刚落就站在陈凡面前。
陈凡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此人身材魁梧,头发黑中带白,国字脸上棱角分明,皮肤黑得发亮,闪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身穿一件浅灰色的道袍,下摆隐隐有几块血迹,后背一把宝剑,腰杆好像一支标抢似的挺得笔直,身体虽然有些单薄,但是具有化丹后期修为,不怒自威,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心惊胆寒。
此人也紧盯着陈凡,先是全神戒备,眼现疑色,很快就感到有些惊讶,拱手说道:“道友非常面熟,可是夏孤子夏道友?”
“坐!”陈凡悠然自得地点了点头,略一摆手:“咱们俩同为百草堂贵宾,呵呵,说起来还是酒友,今日再见便有缘,来,一起吃。”随手撕下一块兔肉递扔过去。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兔肉,却觉满手油污,顿时颇为尴尬,不知道吃还是不吃、坐还是不坐,左右为难。
陈凡大笑道:“修道之人应该顺其自然,率性而为,想吃就吃,不想吃就还给我,不要婆婆妈妈……哈哈,可惜这里没有酒,否则咱们俩一起喝个痛快。”
此人眼中异光连闪,猛的开颜一笑:“好,好,好,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大口吃肉,同饮美酒,确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不由分说地席地而坐,恨恨地咬了一大口,连嚼几下,竖起了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赞道:“不错,道友好手艺!”
陈凡抓起另一块兔肉,一面拨着火苗,一面鼓囔着嘴巴说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一阵狼吞虎咽,扔掉骨头后将剩下的烤肉一分为二,一半推给那人:“见者有份,这是你的,不过,嘿嘿,必须吃光。”
“谢谢!”那人毫不客气,双手并用,嘴里塞得满满的,津津有味,陈凡也是埋头痛吃,两个饿死鬼好像在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快,很快就一扫而空。
同时咽下最后一口肉,同时扔掉骨头,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哈哈,痛快!”
在小溪里清洗完毕,他们隔着篝火相对而坐,各自拿着一根粗大的树枝,拔弄中间的篝火,火苗窜出一丈高,映红了两人的脸庞,浑身暖洋洋的。
沉默片刻,那人深深地看了看陈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在下禹谷子,蓝荒殿长老,大夏国供奉,不知夏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陈凡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下山野之人,无牵去挂,一身轻松,刚从百草堂出来,呵呵,闲得无聊,正好路过此地。”
禹谷子一怔,哈哈笑道:“夏道友隐世高人,如同闲云野鹤,逍遥天下,在下心慕不已,哈哈,不知夏道友是否领略过冰原风光?”
轻吹一口气,火光剧烈地跳动,陈凡轻笑道:“听说冰原地冻苦寒,蓝荒殿威名四播,在下只是孤魂野鬼,修为低浅,人单势薄,不敢冒犯虎威。”
禹谷子摆了摆手,正色道:“夏道友过虑了,咱们蓝荒殿虽说是邪派,但一向洁身自好,对修士同道敬重有加,只要是心存善意,无不双手欢迎。在百草堂期间,朴长老与飞长老曾经介绍过夏道友的事迹,在下与各位师兄弟都是心存敬意,可惜道友一直闭关不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陈凡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而且非同一般,是酒肉朋友。”
禹谷子一拍巴掌,忍不住笑出声来:“夏道友性情高雅,处处与众不同,好,咱们是酒肉朋友,嘿嘿,在下正欲回营,邀请道友前去做客,不知道友可否赏脸?”
陈凡微微一笑,默不出声,似乎犹豫不决,又像不可置否,禹谷子连忙说道:“夏道友请不要误会,在下并无它意,只是一向好交天下奇人异士,诚心想与道友交往,是去是留任由道友决定,在下无不从命。”语气非常诚恳,又非常急切。
陈凡目光炯炯,紧盯着他的眼神,目光柔和,又异常锐利,好像要看穿他的内心,禹谷子直面而视,清晰如水,隐含满腔热情。
火苗在两双眼睛之间摇晃,却挡不住他们的视线,两人纹丝不动,足足对视了半刻钟,忽然心中微动,突如其来地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好像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好,禹兄是条好汉子,值得交个朋友,再推迟就显得过于矫情了。”陈凡猛然仰头大笑,扬了扬手里的树枝:“怎么样?现在就走?”
禹谷子喜不自禁,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声极为豪爽:“当然,现在就走……尘师弟,你们都出来吧,夏兄如今是咱们的朋友。”
东南西北各自飘来一条身影,很快就站在禹谷子身旁,他拱手说道:“夏兄莫怪,如今形势复杂,赤荒殿狡诈多端,不得不防。”
“人之常情,禹兄无须解释。”陈凡淡然一笑,打量着那四人,点头说道:“四位道友修为高深,呵呵,在下佩服。”
禹谷子起身逐一介绍道:“他们都是在下的师弟,也是蓝荒殿长老,现与在下一起共事,咱们都是好兄弟,道号分别是禹尘子、禹具子、禹苦子、禹符子……夏孤子道友乃不出世的高人,大家不要拘束,随意一点。”
禹尘子的身材和禹谷子差不多,而且面貌有些相似,只是皮肤较白,禹具子一头黑发披在肩头,浓眉大眼,目光如电,威风凛凛,两人均为化丹中期。
禹枯子与禹符子是化丹初期,一个较胖,肥头大耳,脸上挂着一丝憨笑,显得有些笨拙,但两眼精光时隐时现,让人心惊胆寒,另一位禹符子矮小瘦弱,皮肤蜡黄,脸上的皱纹一堆又一堆,好像一张千年老树皮似的,两只小眼睛不停地转动,似乎心机较深。
他们都穿着浅灰色的道袍,但是也带有丝丝血迹,脚下的布鞋更是一片血红,禹尘子背着一只血淋淋的包裹,禹具子背着五把宝剑,禹枯子的左臂、禹符子的右臂都包裹着一块白布,大量的鲜血将布染得通红,两人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四人面带喜色,同时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见过夏道友。”
陈凡一跃而起,抱拳回礼:“各位不要客气,在下闲散惯了,失礼之处请莫怪。”
禹谷子喜气洋洋地说道:“夏兄,各位师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营,走!”
禹尘子立即说道:“还是小弟在前,大家各就各位,打起精神,不要让那帮兔崽子发现。”说完当先向东北方向奔去。
陈凡与禹谷子走在中间,与其他四人相隔两、三里,他们都是修为非常高深的丹师,身形极为快捷,只是路线非常奇怪,没有走直线,而是从南面绕了一个大弯,紧接着转向东面,数十里后又向拐北,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穿过大森林,登上了一座千米高峰,前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陈凡见他们表情严肃,步步谨小慎微,不由轻声问道:“禹兄,你们五人都是化丹师,实力已经极其强大,可是却如此小心,难道赤荒殿有那么恐怖吗?”
禹谷子想了片刻,传音道:“夏兄有所不知,咱们与赤荒殿打了八、九年,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很快就要有一场生死之战,双方都是各显其能,寻找各种机会干掉对方的丹师。唉,起初是一位化丹师带着几位炼丹师和实丹师出击,突袭对方的军营与粮草,刺杀军中大将,渐渐地变成了丹师之间的大战,而且越来越残酷,如今只有化丹师才敢出来,而且必须成群结队,即便是这样也非常危险,咱们蓝荒殿今年已经损失了十七名化丹师,赤荒殿死了二十三个。”
陈凡轻笑道:“如此说来,在下刚才岂不是很危险?”
禹谷子神情肃然,点头说道:“不仅是这里,蓝冰河方圆八百里范围内都很危险,可以说是天下最危险的地方,咱们称之为‘丹师坟墓’,几年来死亡的丹师不低于上千人,夏兄非常幸运,幸亏碰上了咱们,若是遇到赤荒殿的巡山队就危险了,每一队的实力都不在我们之下,最可怕的是,偶尔有金丹师出现,任何一位高手都跑不掉。”
陈凡讶道:“乖乖,赤荒殿确实了得,居然连金丹师也出动了,厉害!”
禹谷子默默地说道:“金丹师只出现过两次,咱们两队人马一个也没回来,十个化丹师,其中有两名是化丹后期,尸骨找都找不到。”
禹谷子沉默不语,眉头紧皱,面带忧色,似乎还有一丝悲伤,也许在想着那些死亡的师兄弟,上千名丹师埋骨于此,蓝荒殿应该不少于三成,可以想像,每次出巡都是一次死亡游戏,生死各半,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回营。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圆月升至头顶,闪烁的群星更加灿烂,大地一片银灰之色,苍凉阴冷,一座座山峰起伏叠荡,如同大海中汹涌的波涛,苍茫世界无比萧瑟,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到处都潜伏着杀机,令人毛骨悚然。
禹尘子忽然折向东方,速度极快,连续翻过几座山峰,百十里后又放慢了脚步,陈凡心里明白,经过常年搏杀,他们对敌人的规律已经了如指掌,那些地区应该是赤荒殿经常伏击的地点。
“禹兄。”陈凡忽然问道:“既然赤荒殿出动了金丹师,你们也应该针锋相对,否则岂不是人人自危,即便勉强出巡也是白白送死。”
禹尘子冷哼一声:“那当然,咱们蓝荒殿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哼,聂师叔听后勃然大怒,连续三个晚上扫荡千里,干掉了他们十五个化丹师,烧毁了三座大营,从那以后,大家形成了默契,金丹师只能对金丹师,化丹师之间各施其能,随意搏杀,凡人军队里不能有丹师上阵。”
“这个主意不错,还算公平,嘿嘿,如果没有一定制约,一个虚丹师就能干掉一个万人对。”陈凡微微一笑:“禹兄,你们今晚的收获如何?”
禹谷子傲然说道:“咱们在埋伏在五百里之外,大获全胜,干掉四人,重创一名化丹后期,可惜被他跑了,不过,留下了一只胳膊,嘿嘿,空口无凭,四把宝剑、四颗脑袋、一只胳膊都是证据,拿回去可以证实战果。”
陈凡心中一叹:“丹师坟墓名不虚传,堂堂化丹师也是命不保夕,太残酷了,唉,你杀我,我杀你,早就杀红了眼,仇恨已经深入骨髓,最后的结果不是你是就是我亡,没有第二种可能。”
禹谷子眼睛一红,凄声说道:“夏兄,我两个弟弟、三个师弟就死在赤荒殿手里,咱们每一个人都身负血海深仇,自己的亲人转眼间就没了,此仇不报天理难容,出巡虽然非常危险,但是大家都抢着出去,只有亲手干掉仇人才能报仇血恨。”
听了他的话,陈凡心里沉甸甸的,人说乱世之人不如狗,以前指的是凡人,现在修士界也是如此,一场战乱将整个修士界都卷入其中,也许是修士界十万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最惨痛的一幕,无论谁是赢家,修士界已经元气大伤。
突然间,陈凡心中一跳,不一会儿,前面传来一个轻脆的响声,禹谷子脸色大变,失色叫道:“有埋伏。”
第二节 金丹威
这是一片面积不大的高原森林,方圆只有十五、六里,四周都是连绵不断的千米高峰,形成一个小型盆地,或者说是一个小山坳,山坳中还散落着一些低矮的小丘陵,高的有五、六十米,矮的二、三十米,地形并不算太复杂。
相对于山外,这里的气候稍暖一些,树林非常高大,也非常茂密,近几日下过一场大雪,到处银装素裹,一片雪白,天上的圆月洁白无暇,同时洒下亿万道银光,满眼都是白得刺眼,白得让人心颤,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寒嗖嗖的、阴森森的、雾朦朦的,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寒风吹过,鬼影崇崇,无数根树枝来回晃动,飘飘扬扬洒下阵阵小雪。
一大块黑云挡住了明月,天地间暂时稍稍昏暗,六人的修为虽然都非常高深,眼力惊人,却也产生了短暂的松懈,突然间,四周出现十几道强大的气息。
禹谷子的反应极快,可惜为时已晚,警觉刚起,脚底下、树丛中、丘陵里凭空飘出十二条鬼魅般的白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六人发动突然袭击。
陈凡半刻钟前就感应到其中的埋伏,心中既感惊讶,又暗地里兴奋不已:“乖乖,六个化丹后期、六个化丹中期,实力确实恐怖,看来赤荒殿早有预谋,下了大本钱,志在必得……呵呵,桑公千莲够意思,知道我今天开张大吉,居然送了这么重的礼物,哈哈,爷爷就不客气了,来个开门红。”
这些人均是白衣白裤,就连头上也蒙着白色的头罩,与四周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两人为一组,化丹后期和化丹中期相互配合,悄无声息地向各自的目标发出雷霆一击。
十二把宝剑同时爆出耀眼的强光,剑尖吐出五、六丈长的剑芒,火红、碧蓝、青紫、洁白、深黄等等,什么都有,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好像在漆黑中射出十二只强光灯,又似冬天的北极闪过耀眼的极光,更像一道道闪电划过夜空,强劲的气流发出“咝咝”的鬼叫声,令人心惊胆颤,显然都是威力惊人的灵剑。
蓝荒殿诸人尽管小心谨慎,时时保持高度警惕,但也被打得措手不及,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转眼间就死伤惨重。
禹具子走在最前面,首先看到眼前出现一道强光,眼睛一花,凌厉的气流直击自己的面门,皮肤疼痛难当,慌乱之下连退十丈,剑气紧追不舍,而且速度更加快捷,正当他拔剑抵挡,脚下又涌来一道剑气,骇得肝胆俱裂,只觉双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紧接着胸口一凉,张嘴喷出一口污血,“咚”的一声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
禹尘子同样面临着两道剑气,一个在前,击向他的胸膛,一个在后,直奔他的后心,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也凌厉得不可思议,剑芒瞬间即至,根本就来不及抵挡,惊骇之下硬生生的斜避三尺,险险的躲过前面的剑气,右手挥动宝剑向后击去,“轰!”一声巨响,全身好像被重椎击中,宝剑脱手飞入半空,体内的五脏六肺俱裂,不由自主地横飞十几丈,一路洒下无数鲜血,声嘶力竭的狂吼道:“谷师兄,快跑……”很快就没了声息。
禹枯子和禹符子两人只有化丹初期修为,而且刚刚经过一场搏杀,内伤颇重,面对化丹后期与化丹中期的偷袭,更加不堪一击,禹枯子一个照面就被拦腰斩断,脑袋飞得无影无踪,禹符子刚要叫喊,但觉嗓门一热,心脏剧痛,两股剑气同时爆发,整个人被炸得粉身碎骨,方圆百米范围内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尘师弟!”短短的一息之内,四个师弟就同时遇害,禹谷子心中如同刀割一般,怒吼一声,双眼通红,喷出足已杀人的怒火,钢牙咬得“咯咯”响,宝剑向脚下横扫过去,满含悲愤,竭尽全力。
“轰!”三剑相交,四周气流激荡,脚下的几颗大树化成木屑,禹谷子毕竟是化丹后期的高手,一招逼退两位化丹师,他脸色陀红,摇摇欲坠,一口热血涌上嗓门,连忙运气强行压下,不顾一切地向敌人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反击。
陈凡随风飘舞,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敌人的必杀之招,两个化丹师一左一右,配合非常默契,攻势如潮,两把灵剑好像两团熊熊大火,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陈凡化着一缕轻烟,在火焰之间来回飘舞,仿佛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飘荡,随时都会舟覆人亡。
敌人一口连续攻出上百招,见陈凡虽然陷于绝境,但每次都险险的躲过凌厉的剑网,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到,顿时心中大愤,同时大喝一声,一剑将陈凡死死的罩住,另一剑化着闪电,吐出一道粗大的剑芒,向陈凡全力击去。
陈凡右手挥舞着宝剑,布下了一层厚厚的剑幕,“咚!咚!咚!”一阵密集的脆响,挡住一位化丹中期高手的进攻,左手的断剑化着一道红光,袭向另一位化丹后期,断剑与剑芒撞击在一起,“轰!”断剑粉身碎骨,剑芒消失,此人眼睛一花,隐隐看到一道金黄色的利箭冲入心脏,“腾腾腾”连退数丈,脸色变得惨白,浑身颤抖,双手一抖,宝剑掉在地上,大嘴一张,喷出一口血箭,夹杂着大块的肉团,他两眼圆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又好像死不瞑目,很久之后才软绵绵地摔倒在地上。
陈凡见其他敌人已经逼近,连忙飞快地叫道:“禹兄,快走!”随手一招,禹尘子的宝剑飞入手心。
“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禹谷子杀气冲天,每一招都重愈千斤,不留任何后路,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两个化丹师竟然被逼得连连后退,他声音嘶哑,狂吼道:“咱们都是生死兄弟,禹某带他们一起出巡,岂能丢下他们不管?哼,无论如何,禹某绝不会独自偷生。”
陈凡一面与对手周旋,一面怒道:“笨蛋,敌势太强,几位道友已经牺牲了,你快走,能跑一个是一个,否则就全军覆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快回去报信,想办法为他们报仇。”
禹谷子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瞥了四周一眼,其他敌人已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知道事不可为,瞬间冷静下来,宝剑吐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化着一团熊熊大火向周围横扫过去,猛喝一声:“咱们走!”整个人化着一股旋风向北飘去。
陈凡也逼退对手紧随其后,没想到五个敌人已经在前挡住了去路,其他六人从后面包围过来,同时得意洋洋地狂笑道:“两个兔崽子,你们跑不了,快投降吧,不要替夏逆卖命,咱们优待俘虏,否则,哈哈,否则那几个死鬼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妈的,老子与你……”禹谷子怒目圆瞪,头发倒竖,脸色铁青,正欲上前拼杀,忽觉背后涌来一股大力,不由自主地飞入空中,耳中传来陈凡的声音:“禹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下断后,你快走!”
禹谷子转眼间飘出百米远,正好脱离了敌人的包围圈,回头一看,却见战场上剑气纵横,阵阵巨响不绝于耳,陈凡正在与十一个敌人游斗,竭尽全力将敌人死死的拖住,嘴里还在不停地吼道:“走,走,他妈的快走!!!”
禹谷子猛的狂吐一口鲜血,眼前一片模糊,心中一阵激荡,知道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将心一横,咬紧牙关,强行振作精神,毅然决然地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黑幕之中。
“咚咚”几声巨响,第二支宝剑粉身碎骨,陈凡只好挥舞着禹尘子的灵剑,却没有发出一丝光芒,心中暗道:“赤荒殿的兔崽子用的是灵器,乖乖,没想到蓝荒殿也是如此,如今灵器满天飞,一点也不稀罕。呵呵,现在轮到我威风威风。”
赤荒殿众人见禹谷子成功逃脱,本来十拿九稳的行动,却功亏一篑,想追击漏网之鱼,又被死死地缠住,顿时气急败坏,对陈凡恨之入骨,份份怒吼道:“他奶奶的,咱们宰了这王八蛋……善师兄、快发百里音符,让青师兄他们截住禹谷子。”
“大家小心,这小子有些古怪!”众人越打越糊涂,一位领头模样的人似乎感到不妙,猛一发力,忽然跳出了战场,大叫道:“快布剑阵缠住他,不要贴得太近。”
陈凡大笑道:“赤荒殿的兔崽子,太晚了,哈哈,爷爷不和你们玩了,去死吧。”灵剑舞出一个硕大的弧线,“轰轰轰!”一阵密集的巨响,漫天的剑气突然消失,所有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气血翻涌,手臂发麻,半边身子一阵疼痛,“当当”几声轻响,一半灵剑落在地上,另外五人也是摇摇欲坠。
众人震撼不已,惊得目瞪口呆,个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个化丹后期和七个化丹中期联手,竟然被一个化丹师轻描淡写地击败,简直是闻所未闻,五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念头:“天啦,他是金丹师!”
“桑公世家的兔崽子,每一个都死不足惜,爷爷我送你们上西天。”陈凡见他们吓得毫无斗志,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身形微动,一口气拍出十掌,十道金光闪过,十个人飞出百米,软瘫在地上变成一堆肉酱,
回过头来,看着那硕果仅存的白衣人,陈凡笑容可掬:“怎么样?你们够威风,咔嚓几下就干掉蓝荒殿四大高手,嘿嘿,了不起……喂,老小子,快告诉爷爷,你们在这里潜伏了多长时间?一天?还是三天?”
“你……你……你是金丹师?!”那人吓得浑身颤抖,脸无人色,几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连连后退,抖动着右手,指着陈凡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们竟敢……敢出动金……金……金丹师……”
“说对了,爷爷正是金丹师,怎么啦?现在害怕了?刚才的威风哪里去了?”陈凡满脸不屑,然后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整个盆地都在颤抖,好半天方才停下来,冷哼道:“老实告诉你,爷爷不是蓝荒殿的人,不过,爷爷与你们桑公世家有血海深仇,哼,你们桑公世家造孽太多,爷爷我只好替天行道,从此以后,爷爷我见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桑公世家断子绝孙,今天遇上爷爷算你们倒霉。哼,若是还有自知之明,你自行了断吧。”
那人两眼露出绝望之色,目光空洞,黯然长叹道:“前辈修为高深,天下无敌,晚辈有眼无珠,今天命中该绝,唉,无需前辈动手,晚辈自裁了结。”缓缓地举起宝剑向脖子抹去,猛的挥出左手,随着一声凄厉的鬼叫,一道强光射向天空,瞬间升至千米高度,绽放出无数朵艳丽的烟火。
“不好,百里音符。”陈凡心中一惊,但已经来不及阻止,却见对方眼中喷出两道怒火,厉声叫道:“狗贼,你等着,桑公世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族长,属下尽力了!”灵剑一抖,脖子血流如柱,整个人轰然倒下。
陈凡愣了片刻,看着那具尸体,苦笑道:“宁死不屈?视死如归?桑公世家个个都是疯子,都悍不畏死,看来他们确实不简单啊,这样的人最难对付,应该想办法瓦解他们的意志,否则即便将他们打败,只要放跑一个人就会留下无穷后患。”
猛的一拍脑袋:“百里音符?对,他们还有伏兵,禹谷子危险了……嘿嘿,不急,不急,让他吃点苦头,蓝荒殿也不是什么好鸟。”
不慌不忙将所有的灵剑收集起来,陈凡轻笑道:“赤荒殿十二把,蓝荒殿四把,再加上他们缴获了五把,乖乖,发财了,发财了,这么多灵器最好来个大拍卖,哈哈,肯定会轰动整个修士界……对,等到收齐一百把就送到百草堂,哈哈,开一个百灵拍卖会。”
“呵呵,老规矩,看看他们有什么宝贝。”陈凡又将所有尸体搜了一遍,总共收获了七、八十瓶顶级丹药,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其中有三瓶飞升丹,不由笑道:“太好了,桑公千虹真不错,是个合格的运输大队长,嘿嘿,今后就专门向这帮兔崽子开刀,一举两得,应有尽有。”
“哈哈,贪财,贪财!”顺手扒下两件白衣,将所有的物品全部包裹在里面,看看天色,略一思索,随即背起两只包袱,身形连闪,四周很快就大火冲天,施展身法向北奔去。
陈凡将神识扩展到极限,一路不停地搜索,果然不出所料,仅仅过了百十里,就听到远处传来激战声。
陈凡悄然飘至一棵大树旁,却见三个白衣人正在围攻禹谷子,战场上大局已定。
禹谷子披头散发,满脸污血,衣袍破旧不堪,露出一道道深深的伤痕,浑身鲜血直流,汩汩地淌了一地,身形凝滞,步伐飘浮,显然已经身负重伤,每一招都是有气无力,没有丝毫威胁,就连剑气也发不出来,不过,虽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还是在咬牙坚持。
那三人都是化丹后期,个个手执灵剑,他们占了绝对优势,轻描淡写的应付禹谷子,也许知道胜利在望,大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也许在消耗禹谷子最后的余力,等待他自己崩溃,绝顶高手临死前的反击也是极其可怕。
其中一人轻松闪过一剑,大呼小叫道:“禹谷子,你已经不行了,还是投降吧,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不仅你自身难保,咱们大军一到,整个夏逆、商逆也将土崩瓦解,哈哈,不要死撑着充当好汉,再抵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死也是白死。”
另一人也嘻笑道:“咱们赤荒殿一向慈悲为怀,族长心宽如海,最爱惜人才,只要你乖乖放下宝剑,她老人家肯定会不计前嫌,双手欢迎,做一个长老没问题,怎么样?”
“呸!”禹谷子摇摇晃晃,用宝剑支撑着身体,吐出一口污血,气喘嘘嘘,断断续续地骂道:“你……你们赤荒殿都是衣冠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爷爷我堂堂正正……哼,岂能与禽兽为伍……咳咳,王八蛋,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来啊,爷爷我不怕你们……”
那人躲开脓血,恼羞成怒,大喝道:“青师兄,宰了这狗贼……哼,禹谷子,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哼,老子要割下你的狗头,剁下你的狗腿,挂在营门外示众,让大家看看夏逆的下场。”随手一抖,灵剑吐出耀眼、长长的剑芒,“咣”的一声轻响,禹谷子手中的宝剑被击飞,狂吐几口鲜血,飞出十几米,狠狠地撞击在一棵树干上,然后“咚”的一声摔在地面,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中喷出怒火。
禹谷子知道今天已经在劫难逃,暗叹一口气,闭上眼睛等死,足足过了一刻钟,却没有任何动静,周围死一般的寂静,睁开眼睛一看,三人僵立在原地,胸口出现一个硕大的血洞,热血像喷泉一般汩汩直冒,三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露出惊骇之色,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好像看见了天下最恐怖的怪兽。
禹谷子怔了怔,顿时精神一振,大喜过望,挣扎着挥舞着双手,奋力大叫道:“聂师叔,是您老人家来了吗?”
连叫几声,却没有任何回音,禹谷子疑惑万分,喃喃自语道:“不是聂师叔?难道是皇师叔驾临?不对,绝不是他们,他到底是谁?”然后大声叫道:“不知哪位道友救了在下?请现身说话,蓝荒殿必有所报。”
“是谷贤侄吗?”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话音未落,一条身影忽然出现在禹谷子面前,惊呼道:“谷贤侄,你怎么啦?”口气异常愤怒:“谁干的?你们中了埋伏?”
禹谷子泪流满面,痛哭道:“聂师叔,是赤荒殿那……”张嘴喷出一口污血,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谷贤侄!”那人惊呼一声,立即抱住禹谷子,迅速掏出一枚丹药塞如此他嘴里,手抵后心输入一股真气。
陈凡缓缓的向南退去,心中暗暗吃惊:“好厉害,此人最起码在金丹中期……咦,还有人,乖乖,五个化丹后期,九个化丹中期,看来蓝荒殿要有大动作。”
百里之后,陈凡加快速度,很快就回到原来的战场,那里的大火越烧越旺,整个盆地都是一片火光,黑烟滚滚,一直升至千米高空。
凝视了很长时间,陈凡久久不语,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此火太猛,三天三夜不会熄灭,不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生死死,天理循环,大自然的恢复力极其惊人,用不了数十年,肯定又是一副新景象。”
长舒一口气,陈凡感到心情非常愉悦,大笑道:“没想到第一天就有如此收获,确实是开门大吉……哈哈,丹师坟墓,我来也,爷爷我也来凑凑热闹,当一次业余猎手,专门猎取桑公世家的化丹师……哈哈,桑公千虹,你等着哭吧!”
正欲转身离去,南面突然出现十几个强大的气息,猛的竦然一惊:“又来一个金丹,还有大批化丹,天啦,他们是桑公世家的人。”眼珠一转,心念急动:“两殿倾巢出动,两个金丹相遇,呵呵,今晚好戏连台。”
第三节 双金会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三节 双金会
口念咒语,手捏法诀,四周冒出一股轻烟,薄而不散,陈凡全身烟雾缭绕,化着一个虚影,轻飘飘地向东奔去,到达盆地数里外的一座山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晋入心镜通明。
这是他第二次使用“无影神觅”,虽然还是第一个境界的初级功法,但功力今非昔比,修为跨入一个全新境界,应该能在远距离躲过其他金丹师的神识,持续的时间也长得多。
陈凡还有自知之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只是刚刚修成金丹,相对于其他金丹师来说功力尚浅,对付三、五个化丹师绰绰有余,刚才能够一口气击毙十个其实有些取巧,如果他们同时拼命反抗,最起码需要百十招才能摆平,甚至于会有一、两个逃之夭夭。
此外,蓝荒殿的聂师叔与赤荒殿的那个金丹师均为金丹中期,功力比他高出太多,而且使用的都是灵器,可以增加两、三倍的威力,如果被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无用置疑,一旦被其中一个缠上,绝对很难脱身。
赤荒殿众人的速度极快,最先赶到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大约有六、七十岁,花白的头发非常稀疏,小小的发髻垂在脑后,皮肤蜡黄无光,干枯的脸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露出两只长满了黄斑的大板牙,黑乎乎的嘴唇不停的颤动,颌下飘动着一把山羊胡,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袍,长长的袍袖一直拖到地面,咋一看如同一位极其寻常普通、已经进入垂暮之年老人,只有那双小眼睛异常清晰明亮,没有丝毫混浊之感,隐隐闪烁着异样的光华,令人望而生畏。
老者站在盆地南侧的山顶,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凌厉的金光,向四周来回扫射,神识也扩展到极限,快速搜索周围的每一个角落,转眼间,一草一木、每一个气息都了如指掌。
陈凡虽然远在十里之外,心中却惊骇不已,感到他的目光有如实质,金光所过之处,好似两把利剑横扫一切,浑身皮肤竟然稍稍疼痛,气血略有骚动,“无影神觅”几乎消散,差一点现出原形,神识更是厉害之极,仿佛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任何人也无法藏身,心知他刚才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气息。
片刻之后,另外十八人飘然而至,其中九名化丹后期,九名化丹中期,他们停在老者身后五、六丈处,看着下面的熊熊大火,个个目瞪口呆。
火势越来越旺,火苗从树顶“呼呼”地串出百米高,粗大的树干在烈火中发出“劈劈叭叭”的脆响,一棵棵参天大树“轰轰”倒塌,溅出无数火星,仿佛天上的繁星在闪烁,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山顶的温度越来越高,令人灼热难忍,一阵阵浓烟从眼前飘过,满眼都是飘浮不定的黑灰,众人身上的衣袍很快就变得一片暗黑,份份凝神闭气,布下一道气墙挡住漫天飞舞的粉尘。
老者轻咳一声,众人如梦方醒,其中两个化丹后期中年人挥了挥手,十八人分成两队,他们各带一队分别向东西奔去。
东面一队总有九人,迅速飘近陈凡的隐藏地,到了盆地东侧立即化为四组,以两人为一组分散开来,领头者居中策应,最远的一组到达五、六十里外,仔仔细细搜索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山头、每一片树林。
老者没有感应到任何可疑气息,顿时疑惑不解,静立在悬崖绝壁上,对身外之事置若罔闻,凝视着眼前的大火,纹丝不动,似乎对敌人逃过自己的神识感到不可思议,又像在思考山火的由来,热浪与粉尘在四周肆虐,却始终无法靠近他三丈之内。
大约过了半刻钟,那两个中年人回到老者身边,神色异常恭敬,略一弯腰,拱手说道:“辉长老,没有发现任何敌踪。”
“继续搜!”老者早有预料,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叫道:“成贤侄,古贤侄!”
“辉长老!”两人连忙说道:“您老有何吩咐?”
“这里就是他们埋伏的地点吗?”辉长老头也不回,语气阴冷,隐含一丝怒气:“他们人呢?哼,这里的火是怎么回事?”
两人似乎对老者非常害怕,低下了脑袋,不敢正视对方,其中一人答道:“辉长老,没错,确实是伏击点,一个月之前,小侄与古师兄、善师兄、青师弟亲自带人察看地形,最终选择了这座小山谷,因为这里是夏逆巡山队的必经之地,而且距离他们大本营很近,肯定能出其不意,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嗯,是个好地方,你们眼光不错,地点选得很正确。”辉长老捋了捋山羊胡子,微微点头,赞许道:“做得很好,今后的行动就这么办,一定要选择这样的地方,集中全力,咱们两、三个打他们一个,每一次都要确保成功,不仅能够全歼敌人,还会减少咱们的伤亡,你们以前都是瞎指挥,像无头苍蝇似的盲目寻找,虽然占了几次便宜,但是总体损失比敌人还多,得不偿失。”
“这一次的伏击全凭辉长老指点,小侄不敢居功。”成贤侄听到辉长老表扬,心中一喜,表面却不露声色,脸色依然恭敬:“小侄等生性愚笨,指挥无方,致使弟兄们损失惨重,请您老降罪。”
“哼,蠢才,给点脸色就得开始意忘形!”辉长老脸色突变,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怒气冲冲,语气非常严厉:“你们还没回答老夫的问题,快说,他们人呢?哼,你们两个是总负责人,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小侄等确实不知。”成贤侄与古贤侄浑身颤抖,看了看山下的大火,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侄与古师兄亲眼看到了百里音符,立即就向您老汇报,一刻也没敢耽搁,您老可以问问其他师兄弟。”
“一群废物!”辉长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难道他们都死光了?哼,九个化丹后期、六个化丹中期,足以横行天下,即便遇到金丹师也能逃出一、两个。”见两人吓得脸无人色,口气稍稍缓和:“你们觉得这把火是谁放的?”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古贤侄小声说道:“小侄认为,也许是善师兄他们遇到强敌,为了脱身放火烧山……”却见辉长老冷眼一瞥,连忙闭上了嘴巴。
“你说呢?”辉长老瞥向成贤侄。
成贤侄眼珠快速的转动,清了清嗓子,边想边说:“小侄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可能被敌人发现,因而遭到了围攻,嗯,距离敌人大本营有利有弊,虽说可以攻敌不备,但是若不能快速解决战斗,敌人的援兵很快就能到达,所以善师兄与青师弟一面示警,一面放火脱身。”
顿了片刻,见辉长老点头赞同,信心大增,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敌势太强,他们发出百里音符后就遭遇不幸,敌人放火焚尸匿迹,现在已经返回老巢。”
“成师弟,为兄不敢苟同。”古贤侄在旁摇头,面对辉长老说道:“他们一行实力非同小可,行动也极其隐密,不可能暴露行踪,况且善师兄与青师弟生性谨慎,足智多谋,并非鲁莽之人,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如果敌人太过强大,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放火,另外,小侄觉得敌人也不可能放火,此举不合情理,他们完全可以从容的打扫战场,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好,说得好!”辉长老忽然转过头来,露出罕见的笑容,点头说道:“你们分析得都很有道理,嗯,夏商两逆特别狡诈,不可小视,要想战胜他们,除了需要强大的实力之外,最重要的是计谋,呵呵,无论实际情况如何,老夫感到非常欣慰,因为你们终于在战火中成长起来,不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开始动脑筋分析问题。”
摆了摆手制止两人讲话,他凝视着山谷,神色略有伤感,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咱们最不缺的就是高手,论实力,桑公世家高手如云,天下无敌,即便与整个厚土修士界为敌也毫不畏惧,可是你们想一想,为什么居然对夏商两逆无可奈何?足足相持了这么久呢?”
两人不敢妄加评论,一声不吭,恭恭敬敬地聆听辉长老的教诲。
辉长老长叹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因为咱们最缺的是人才,缺少大将之才,咱们从前过于迷信武力,竭尽全力培养丹师,天真地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高手就能成功,可是八、九年来,经过一系列惨痛的教训,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征战天下不同于普通的修士门派争斗,唉,族长登位之前曾经说过,桑公世家没有谋士、没有将帅,只有一群杀手,空有数百万大军却连续败在两逆手上,耻辱啊!”
他的眼睛有些模糊,话中满含欣喜:“咱们虽然一开始势如破竹,短短的半年时间就大获成功,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大半厚土,但族长深谋远虑,目光如矩,早就看到了其中的危机,通过近些年来的精心培养,族人中终于涌现出一批人才,不再完全依赖外人带兵……唉,老夫老矣,命不久矣,只有一个心愿,希望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厚土一统。”
两人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说道:“您老修为高深,日后必能飞升仙界,怎么会……”
辉长老抹去眼角的泪水,紧盯着他们:“回去之后,老夫立即向族长建议,赐给你们金丹丸……唉,咱们老一辈已经所剩无几,也许再过几年都会一个个离开人世,今后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这一代人身上,希望你们不忘先祖遗志,对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两人又惊又喜,一揖到底,齐声说道:“小侄等谨记教诲!”
辉长老摆摆手:“好了,起来吧,其实你们的修为也够了,不过,金丹丸凶险异常,能否成功就看各人的福分了。”突然脸色剧变,抬头看看对面的山峰,厉声叫道:“全体收队,有敌!”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出现在盆地北面的山顶,一个清朗的身音飘入他们耳中:“辉长老大驾光临,禹某有失远迎!”语气轻柔,却满含怒火,回荡在深邃的夜空中,与此同时,两道红色的闪电飞向辉长老。
来人正是蓝荒殿禹聂子,他的身材极其魁梧,比禹谷子还要高出半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脸庞方方正正,长长的卧茧眉斜插两鬓,阔鼻大嘴,深铜色的皮肤隐隐发光,身穿一见破旧的灰袍,袖口缝着几个小补丁,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利眼,亮得如同两只小太阳,闪烁着无数道金光。
闪电划过盆地的上空,转眼间到达对面的山顶,突然轻轻的落在辉长老面前,成贤侄与古贤侄惊得连退数步,失色叫道:“斧师弟、榴师弟!”那是两颗血淋淋的脑袋,正是最远的一个搜索小组,一个化丹后期、一个化丹中期,悄无声息的被禹聂子干掉。
其他化丹师反应极快,听到辉长老的警讯后立即返回,看到两颗脑袋也惊恐万份。
“辉长老,你是禹某的老朋友了,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望辉长老笑纳。”禹聂子见敌人惊慌失措,不由哈哈大笑。
中间虽然隔着一座盆地,但是赤荒殿众丹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耳膜生疼,心中一阵颤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起来,顿时惊骇失色,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转过头去不敢对视。
“禹长老客气了,在下来得冒昧,不敢打搅。”辉长老桀桀一笑,众人立感压力消失,浑身轻松,慌忙向后飘出数十米,迅速布下一阵剑阵。
此阵非常奇特,六个化丹后期并排在前,八个化丹中期在后,形成一个三、四丈长的弧线,将前排六人包裹起来,那个成贤侄与古贤侄也在弧线的两头压阵,他们均盘坐于地,闭上眼睛,十六把灵剑同时出鞘,齐刷刷地斜指右方,剑光闪烁,剑气纵横,布下了一道厚厚的气幕,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陈凡楞了一下,剑阵咋一看不合常理,违背了常规,几乎不堪一击,但是仔细琢磨,发现它大有文章,可以将十六个化丹师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其威力极其惊人,若是正面抗衡,自己肯定很难破阵,稍不留神甚至于会被它所伤,心中暗暗吃惊:“桑公世家不简单,如果他们都为化丹后期,即便是那个禹聂子也大感头疼,嘿嘿,今后必须小心谨慎,否则会吃大亏的。”
禹聂子死死地盯着辉长老,眼中金光更盛,如同两把利箭射向他的胸膛,辉长老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同样发出两道金光看着对方。
两个金丹师相隔十几里,中间是熊熊大火,黑烟弥漫了整个上空,但是他们都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从对面汹涌而来。
渐渐地,金光弥漫了他们的全身,几乎成了两个金光闪闪的金人,又像两只耀眼的小太阳,向对方射出亿万缕金光。
杀气越来越凌厉,盆地上空的气流剧烈震荡,满天的烟雾来回搅动。
渐渐的,两人中间出现一道黑色的旋涡,旋涡起初很小,却越转越快,面积也越来越大,慢慢的将所有的灰尘席卷进去,慢慢的布满了整个盆地,直径超过万米,下面的大火与外界完全隔离,慢慢的开始熄灭。
许久之后,旋涡的速度快到极限,忽然化着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夹带着无数烧焦的树干、灰烬向高空呼啸而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卷风的威力奇大,如同炸响一个前所未有的惊雷,四周所有的山峰都在颤抖,盆地四周的峭壁经过长时间烧烤,早已脆弱不堪,大片的岩壁轰然倒塌,无数巨石带着隆隆的巨响滚落谷底。
巨大的声响惊天动地,两个金丹师也受到强烈震撼,浑身微微一抖,各自收回金光。
看着眼前的盆地,两人顿时目瞪口呆,下面黑糊糊的一片,已经空无一物,只有缕缕轻烟在地面飘舞。
两人心中顿有所悟,金丹师虽然是修士的最高境界,但也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更没有改天换地的神通,只是借助了特殊的天时地利,他们无意之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禹聂子抬起头来,见辉长老也将目光转向自己,突然放声大笑:“辉长老,好手段,好心机,堂堂一个金丹师,竟然跑到禹某家门口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哈哈,禹某佩服!”
辉长老阴阴一笑:“聂长老也很威风,堂堂金丹师不敢与老夫较量,居然不顾脸面,以大欺小,与区区化丹师斗气,桀桀,算上刚才两个,足足有十七个师侄死在禹长老手里,他们死不瞑目。”
禹聂子瞥了他一眼,讽刺道:“禹某只知辉长老修为高绝,没想到还是伶牙俐齿,哈哈,好口才,脸皮之厚世上无双,耍赖之术天下无敌,竟然反咬一口,嘿嘿,辉长老,不知能否告诉禹某,到底是哪一个狗杂种先以大欺小?”
辉长老老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厉声叫道:“老夫从不与人作口舌之争,无聊之极,哼,聂长老,咱们既然有缘相见,不如在此一分高下,一切都让实力说话。”
禹聂子眉头一仰,目光炯炯,大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好,禹某心慕辉长老已久,不仅辉长老有此想法,禹某也早有打算,就让所有的恩怨在此做一个了断。”
辉长老扭头看了看众人,见剑阵可以抵挡禹聂子的一击,顿时放下心来,桀桀笑道:“禹长老,来吧!”随手一翻,一把短剑跃至百米高空,猛的折向禹聂子。
短剑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一道红色的闪电,又像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凄厉的鬼叫声,眨眼间就到了盆地中间。
禹聂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长袖一挥,一道蓝光急射而出,以更快的速度击向宝剑。
“轰!”短剑与蓝光迎面相撞,仿佛引爆了一颗核弹头,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巨响,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焰,激荡的气流直冲天际,形成一个粗大的气柱。
碰撞之后,两把灵器受到强烈的震动,各自飞出三、四千米,在空中不停盘旋,两个金丹师也同时连退数步,脸色稍变,胸口起伏不定。
辉长老深吸一口气,厉声叫道:“聂长老果然不凡,咱们再来!”短剑发出一声轻鸣,猛然爆出耀眼的红光,越来越亮。
“夏逆,受死吧!”辉长老大喝一声,飞跃而起,一手抓住剑柄向禹聂子冲去,短剑在前迅速化着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烈火在飞行过程中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散发出不可思议的高温,辉长老的身影已经与其完全融为一体。
火球越飞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就连空气也似乎在燃烧,一路拖着一只长长的、鲜红的尾巴,好像火箭升空一般。
“禹某来也!”禹聂子哈哈大笑,同样跃至半空,抓住蓝光向火球奔去。
蓝光在空中化成一缕蓝色的烟雾,轻盈飘逸,好像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玉,又似一块万年寒冰,散发出千万道寒气。
蓝雾迅速扩散,蓝光越来越深,所过之处仿佛凭空出现一股寒潮,气温急剧下降,空气中水气迅速凝集,似乎飘起了阵阵小雪。
火球与蓝雾的速度都快到极点,瞬间在空中相遇,令人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出现刚才的巨响,而是阵阵密集的脆响,同时溅出了无数朵火花,有些红彤彤的,有些是深蓝色,煞是好看。
碰撞之前,辉长老忽然从火球中脱身,跃出三、四十米悬浮在半空,禹聂子同样出现在蓝雾之后,他们双手齐舞,遥控指挥各自的灵器。
蓝雾与火球仿佛都是有灵性的生命,两者纠缠在一起,一雾一火相互渗透,很快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且在不断的变大,似乎想吞噬对方。
几秒钟后,两人缓缓地下降,一雾一火也同时下落,到达谷底时已经联成一体,一半是雾中有火,另一半是火中有雾,好像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巨大的奇形怪物,半蓝半红,直径超过三、四十米。
两人分别站在两侧,脸色涨得通红,手臂向前,手心吐出一道道金光,金光与各自的灵器连成一片。
火球冒出无数道火苗,仿佛长出了无数条触手,蓝雾也冒出了缕缕轻烟,火苗与轻烟相互撕扯在一起,几秒钟后就悄然消失,紧接着又重新生出无数火苗与轻烟,这样循环往复,似乎永无休止。
怪物的表面不断扭曲,外形不停的变化,时而是一个圆球,时而扁平,时而弯长,在谷底来回翻滚,四周的温度时高时低,山谷中一会雾气翻腾,一会而红光四射,每到一个地方,岩石崩裂,丘陵化为碎石。
谷底打得眼花缭乱,陈凡看得瞠目结舌,心中暗叹不已:“一山更比一山高,幻字诀果然厉害,似乎已经超出了修士界的范畴,化字诀根本就不堪一击。嗯,看来我必须赶快寻找自己的灵器,否则遇到这样的高手就惨了,空有金丹却毫无还手之力。”
看看四周,南面的赤荒殿众人纹丝不动,依然紧守着剑阵,十六支灵剑依然闪闪发光,前面的气幕依然坚不可摧。
陈凡心念急转,暗自一笑:“打得好,呵呵,老家伙现在自顾不暇,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爷爷我就不客气了。”随即抽出两把灵剑,向南飘去。
“不好意思,各位,得罪了!”不一会儿,陈凡飘至剑阵的后面,悄无声息地逐个解决,那些化丹师瞬间就全部倒下,临死前还茫然无知。
不慌不忙的收缴灵剑,又将所有的随身物品收罗一空,陈凡嘻嘻笑道:“老家伙,爷爷我等着看你的好戏。”背起两只大包裹飘然而去。
刚刚返回原地,山谷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蓝光和一道红光飞入半空,禹聂子与辉长老同时落在原来的悬崖绝壁上,两人都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嘴角溢血,不停的喘着大气。
禹聂子迅速服下一枚丹药,大声说道:“辉长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
辉长老静立片刻,咬牙切齿:“聂长老,今天算打个平手,来日再战如何?”
禹聂子眼珠一动,嘿嘿笑道:“辉长老,咱们两人再打一百次也是如此,呵呵,这样吧,两个月后咱们两家在蓝浮山一决胜负,怎么样?”
辉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阴笑道:“既然聂长老信心十足,我们桑公世家奉陪到底,桀桀,希望你们不要当缩头乌龟。”
“蓝荒殿一诺千金,每一个人都响当当的好男儿。”禹聂子神色凛然,冷笑道:“有些狗杂种却轻诺寡言,行事卑鄙无耻,做人下流之极,已经失去了最起码的信用。”
“你……”辉长老气急,眼中寒光连闪,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狠狠地说道:“有些人狂妄自大,毫无自知之明,实力不济却打肿脸充胖子,哼,今天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你已经横尸当场,哼,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禹聂子神色稍有好转,横了他一眼,满脸不屑:“辉长老,不要口出狂言,如果不服气,咱们接着比试,呵呵,禹某奉陪到底。”
辉长老沉默片刻,阴笑道:“想死也不要这么急,桀桀,在下已经预定了你的脑袋,暂且给你留着。桀桀,在下还有两个建议,不知聂长老觉得如何?”
禹聂子一愣,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辉长老竟然一口气提出两个建议,少见啊,呵呵,讲吧!”
辉长老不理会他的嘲讽,沉声说道:“其一,此战双方各尽其能,可以寻找各自的援兵;其二,从现在起,双方都停止巡山队的猎杀,这两个月大家相安无事,互不攻击。这两点不仅有利于咱们桑公世家,更有利于你们蓝荒殿,怎么样?”
禹聂子大感意外,沉思了一会,点头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你们遵命一次承诺,否则不要怪禹某大开杀戒。”随即飘然远去,一路笑道:“哈哈,辉长老,再见了。”
“不知天高地厚,哼,正好一网打尽。”辉长老冷笑连连,猛的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两眼通红,怒火冲天。
扭头看着禹聂子消失的方向,嘴唇剧烈颤动,半刻之后,嗓子里冒出几个字:“禹聂子,卑鄙小人,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语气阴毒无比,忽然张嘴一吐,喷出一大口鲜血,精神萎靡不振,踉踉跄跄,好容易方才站稳身形,整个人好像老了三十岁。
伸出颤抖的双手,辉长老抚摸着子侄们的尸体,老泪纵横,痛哭道:“师叔有罪,师叔对不起你们,师叔枉为一个堂堂金丹师,却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在我面前……你们都是咱们桑公世家的精英,天啦,老夫如何是好?如何向族长交代?”
说着又喷出几口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忽觉脖子一凉,似乎感到自己飞入空中,然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第四节 火烧连营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四节 火烧连营
陈凡随手一招,辉长老的脑袋飞入手心,瞥了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得意洋洋地说道:“老家伙,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爷爷自作主张送你养老去了。”
“趁人病、要人命!咦,这话是谁说的?有道理,绝对是至理名言,呵呵,其实是爷爷自己说的,是爷爷的战斗格言……喂,老家伙,你是金丹中期,爷爷承认打不过你,你厉害,不过吗,嘿嘿,你还是死在爷爷手里,爷爷我是斗智不斗勇,最善于趁火打劫,不,应该是痛打落水狗,对于你们这些衣冠禽兽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正说着,忽觉浑身一阵疲惫,慌忙闭上眼睛,静立不动,迅速运转几个大周天,很快就恢复正常,暗暗咋舌不已:“看来无影神觅确实是仙法,这仅仅是初步功法,乖乖,两个多时辰消耗了我七、八成功力,若是更深一步,岂不是只有仙人才能使用?”
“唉,也许是我的功力太低。”顺手将脑袋扔在地上,陈凡开始搜身:“金丹师啊,金丹师,你身上应该有更好的货色吧……嗯,果然不出所料,这么多顶级丹药,还有两瓶飞升丹……没了?小气鬼,对了,老家伙还有一把灵剑。”
此剑不足一尺长,剑体通红,只有一指宽,相当于一把较长的匕首,薄如纸、轻如木,隐隐闪烁着异样的光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剑柄用黑铁木制成,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也许短剑的历史很悠久,花纹已经几乎被磨平,黑得发亮,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剑鞘是一块完整的黑铁木镂空而成,表面打磨得极其光滑。
“叮!”一弹剑面,微微颤抖几下,很快就恢复平静,响声轻脆,悦耳动听,久久不散,陈凡开心不已:“好剑,好剑,哈哈,归我了。”看过《炼器总术》之后,他的炼器水平已经极其高明,品器的眼力也跟着水涨船高。
将短剑纳入怀中,背起几只大包裹,再看了看满地的尸体,陈凡眼珠一转,喜滋滋地说道:“这里是十八个,上半夜有十五个,今晚总共干掉三十三个,乖乖,都是堂堂化丹师,桑公世家下一代的精英,桑公千虹这下惨了,不知道她手下还有多少化丹师?呵呵,爷爷我隔三岔五的骚扰一次,一定要搞得他们鸡犬不宁,也许,最悲惨的还有蓝荒殿,这个黑锅他们背定了,哈,其实高潮还没登场呢。”
微一思索,当即从山坡上砍下几棵大树,剁成一根根短小的木柴,在山顶堆成了小山一般高,陈凡点起了火种,很快就大火冲天,将尸体一个个扔进火中,最后轮到辉长老的脑袋时,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即揪起稀疏的头发飘然下山,一路笑道:“今年过年不送礼,哈哈,送礼就送脑黄金,桑公千虹,爷爷给你送来了一颗金丹师的脑袋。”
迈着轻松的步伐,陈凡朝东南方向飘去,神识也扩大到极限,沿途搜索赤荒殿军队的营地,他知道蓝冰河距离小山谷并不远,大约只有三、四百里,桑公世家的百万大军应该就在附近地区。
天上的月亮依然是那么圆,月色依然是那么冰冷,大地依然是一片苍凉,四周的森林、山地依然是那么萧瑟,只是东方渐渐泛白,预示着经过一夜的血腥搏杀,崭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且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驰骋在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呼吸着山野的新鲜空气,陈凡顿感心情舒畅,世间万物已经无所畏惧,豪气充斥了胸膛,虚空苍穹虽然高不可攀,却又觉得靠得很近,似乎伸手即触,大地虽然宽广无垠,却感一片温暖,仿佛置身于母亲的怀抱。
金液般的真气在体内流淌,好像奔腾的大海汹涌澎湃,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蹦乱跳,尽情地大声呼唤,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尽情地呼吸四周的空气,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弥漫着全身,神奇而美妙。
忽然间,他眉头一扬,放慢了脚步,前面出现一座八、九百米山脉,东西连绵百十里,神识一扫,暗自点头:“应该就在那里,高手也不少,嗯,仅仅化丹师就有十几个。”
悄无声息地飘上一座山顶,两名化丹师正闭目盘坐,都在五、六十岁左右,身穿蓝袍,一个面朝北,一个面向西,周身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丹气,脸色严肃,神情庄严,他们正用神识监测四周的动静,应该是大营外的岗哨。
“咳!”陈凡轻咳一声,两人悚然一惊,正欲叫喊,却觉心中传来一阵巨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呼吸全无,但是依然稳稳地坐在原地。
“第三十四、第三十五,呵呵,又多了两个死鬼。”陈凡还是老规矩,将灵剑与所有的物品搜罗一空,一鼓脑的装进包裹。
俯瞰山脚,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大吃一惊,山下是一个硕大的盆地,满眼都是营盘,一座接着一座,铺天盖地,连绵数十里,四周建有一圈三丈高的木珊栏,外侧有一排排距马,里面耸立着一座座箭楼,高度超过十丈。
西侧是一座庞大的校场,面积有一、两百平方公里,数不尽的士兵正在操练,他们排成数十个巨大的方阵,每一个方阵都不下于两、三千人,无数匹战马在奔腾,吼声如雷,刀枪如林,旌旗飘飘,气势雄壮之极,浓浓的杀气弥漫了整个山谷,即便是虚丹师也会心惊胆颤。
“好厉害,近几年来,桑公千虹训练了不少精兵,嘿嘿,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闹大一点。”陈凡飘下山去,化着一缕轻烟潜入营中。
盆地里面营帐太多,陈凡先是直奔中间的一座金黄色大帐,帐外是百米宽的空地,异常醒目,尖尖的圆顶高达五、六丈,在整个大营里鹤立鸡群,帐外虽然只有十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但他们个个都是合气后期高手。
陈凡暗自想道:“这是谁的大帐?主帅?监军?肯定是桑公世家的重要人物,对了,应该是那个老家伙的,他的身份最高,嘿嘿,进去看看再说,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帐门微微一动,陈凡溜进帐内,眼前一亮,里面足有五、六百平米的空间,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色毛毯,踏上去软绵绵的,正面有一座青色的长形案台,用一整块极品青玉雕刻而成,台面摆放着一盒令箭、一叠公文。
台前除了十几只蒲团之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精致、翠绿的小香炉,只有茶杯大小,里面插着一支浅黄色的香柱,一缕白烟在盘旋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沁人心脾。
“果然如此,没想到老家伙挺会享受。”陈凡轻笑一声,却见案台后是一张宽大的太师椅,用一整块黄色暖玉雕刻而成,还有一座小书架,摆放着几十本书籍、几十瓶丹药、一只小木箱。
忽然耳朵微颤,身形一闪,躲到书架后面,片刻之后,帐门被掀开,两个合气后期的弟子走了进来,一人手捧大堆的信件,另一人拿着一盆清水、几块抹布。
将信件放在桌面后,他们开始擦拭帐内的所有物品,一人小声问道:“凌师兄,现在天色已亮,辉长老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那凌师兄轻笑道:“库师弟,怎么啦?有些着急了?是不是担心虚丹丸?”
库师弟停了下来,摇头说道:“他老人家一言九鼎,答应咱们晚辈的事绝不会食言。只是他们出巡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一整夜,其他长老倒没什么,可辉长老从没超过半夜,小弟刚才眼皮直跳,好像要出事。”
凌师兄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库师弟,你是不是最近练得糊涂了,辉长老是金丹师,坐镇大营五、六年,威名远播,夏商两逆无人可敌,个个闻风丧胆,况且那么多长老在一起,足已横扫任何一个门派,怎么可能出事呢?”
库师弟脸色一红,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凌师兄说得对,小弟岂人忧天,嘿嘿,小弟有些胡思乱想,可能太紧张了。”
凌师兄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不是太紧张,而是太激动,呵呵,马上就要成为丹师,为兄也早就盼望着这一天,总算要熬出头了,辉长老前天一宣布,我兴奋得差点笑出声来,你的心情肯定也是如此。”
“那当然。”库师弟满脸笑容,开心地说道:“小弟练了几十年,最大的梦想就是修至丹道,如今终于要实现了,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嗯,听说这一批共选了三十多个师兄弟,比去年多出一倍,是不是这样?”
“没错!”凌师兄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辉长老曾经说过,全家族今年足有两百多人要成丹,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年,说明咱们桑公世家日益兴旺,一统厚土指日可待。呵呵,还有……”
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库师弟急忙问道:“还有什么?不要卖关子,快说!”
凌师兄露出神秘的笑容,耳语道:“绝对机密,胡长老昨天不小心透露一句,一个月后,族长即将亲临前线,亲自赐给咱们虚丹丸。”
“真的?”库师弟两眼发光,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微微颤抖,好半天方才平静下来,想了片刻,说道:“小弟觉得族长不仅仅是为了咱们的事,很有可能有重大军事行动,也许咱们要开始全面进攻,一举击溃两逆。”
“就你聪明,其实所有的师兄弟都明白,经过几年的精心筹备,咱们现在是兵强马壮,早晚有一天会主动出击,也许族长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嘿嘿,什么也不要想,等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吧。”凌师兄一拍他的脑袋,笑道:“不说了,干活!”
“对,对,干活!”库师弟忙不迭地清洗案台,忽然眼前一昏,立即失去了知觉。
看着两具尸体,陈凡喃喃自语道:“桑公千虹要来?好啊,来得好,爷爷等着你。”迅速将书籍、丹药席卷一空,包括那只香炉也不放过,背后又多了一只包裹,弹了弹台面,发出“咚咚”的轻响,眼珠一转,说道:“好玉,烧了有些可惜,嗯,留着我自己用。”
飘出帐门,迅速解决了守卫,陈凡立即向南侧奔去。
不一会儿,数百座大仓库浓烟滚滚,整个大营都看得一清二楚,士兵们份份喊道:“走火了,快救火!”人数虽多,但是脚步不乱,扑火行动有条不紊,确实是训练有素。
仓库的大火却越烧越猛,正当他们一筹莫展,四周的营帐也燃起了大火,很快就席卷了所有的营帐、马厩,并且迅速向营地外的木珊栏与箭楼蔓延。
此时此刻,所有的士兵开始心慌意乱,因为每个地方都是烟火冲天,已经无路可逃,哭喊声、马嘶声、怒吼声、训斥声交织在一起,好像是一只沸腾的油锅,仿佛已经到了世界的末日。
“得!得!得!”校场上的人马闻讯赶到,看着冲天的大火、漫天的烟雾,个个目瞪口呆,领头的总帅、监军喝道:“快,快救火……”话音未落,一颗颗脑袋飞向天空,旁边的人隐隐听到一个声音:“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大家不要慌,有敌……”剩下的万夫长们恍然大悟,齐声吼叫,他们知道必须立即稳定军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话还没说完,这些人悄然落马,脑袋莫名其妙的不知去向,士兵们更是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紧接着听到四周飘来阵阵呼喊:“弟兄们,快跑,夏逆大军来了……大家快跑,他们已经将大营包围,再不跑就没命了……快……快……”
喊叫声不绝于耳,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也跟着狂叫道:“快跑,夏逆已经包围了大营。”数十万大军顿时一轰而散,什么也顾不上,只知道拼命地向南逃跑,前面虽然还是一片火海,但后面的人像洪流一般汹涌而去,冲倒正在燃烧的营帐与木珊栏,有马骑马,没有马就撒开双脚全力狂奔。
“大家不要跑,站住……”上百名千夫长在人流中急吼吼地狂叫,试图挽回局面,甚至于挥起了兵器砍倒了数百名逃跑士兵,随即在中间组成一道刀墙,阻止溃兵进一步逃窜。
“周贼,哪里跑?弟兄们,冲啊!”后面又传来阵阵喊叫,杀气冲天,众人更加绝望,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数十万人前赴后继,很快就突破封锁线,甚至于将那些千夫长全部淹没。
陈凡来到校场,一跃而起,悠然自得的端坐在高高的旗杆上,看着眼前疯狂的场面,拍手笑道:“桑公千虹,你是女中魔头,爷爷是混世魔王,你做初一,爷爷做十五,你的心狠,爷爷手辣,不比你差一丝一毫,哈哈,好菜一道接一道,好戏一场接一场,更精彩的还在后面,你等着吧。”
偌大的军营转眼间就空无一人,仅仅半个时辰,除了中间金黄色的大帐,其余全部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缕缕轻烟在随风飘舞,营外数十里范围内更是一片狼藉,到处是践踏而亡的士兵与马尸,还有满地的兵器,估计有一半人马死于非命。
“以前只知道炸营是军中最可怕的事,没想到如此惨烈,唉,杀孽太重!”陈凡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忍,缓缓地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一眼,长叹道:“桑公千虹,是你逼我的,一切的罪孽都由你引起,唉,这么多年来,厚土不知道死了多少凡人,战死的不下五、六百万,饿死的肯定十倍不止,利欲之下,万民嚎哭,你的罪孽之重前所未有,骇人听闻。”
“话说回来,这些人只是桑公世家的炮灰,大战之后十不存一,也许我是做了一件好事,放生了一半。”陈凡重拾心情,将辉长老的脑袋挂在旗杆上,飘向仅存的大帐。
剑光一闪,帐篷粉身碎骨,用地毯将案台、太师椅以及书架裹起来,举起硕大的包裹飘然而去。
陈凡直接向西北奔去,心情轻松愉快,步伐非常轻盈,浑身洋溢着无限喜悦,嘴里哼着小调,不成音律,随心所欲地编着歌词,边唱边笑:“没有剑没有药,敌人帮我们造,哈哈,桑公千虹,你是厚土最好的运输大队长……朋友来了,咱们用美酒招待,若是那豺狼来了,咱们要拿起刀枪,打得它们落花流水,揍得它们鼻青眼肿……”
天色已经大亮,东方出现点点彩霞,明月虽然还在高挂,但已经失去了夜间的光华,似乎变得可有可无,群星也不知踪影,清晨的密林一片寂静,丝丝薄雾在树枝间缭绕,北疆的春天与南疆大为不同,满眼都是寒霜,白花花的一片,空气寒彻入骨,普通凡人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袄也觉得冷冰冰的。
深吸一口气,一股冷流进入肺腑,全身一片清凉,脑袋特别清醒,陈凡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仿佛一道旋风呼啸而去,又像一颗流星划过长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
翻过十几座高山,越过几片大森林,飘过几条大河,陈凡一口气狂奔五、六百里,忽然在一座山顶停下了脚步,放下所有包裹,挥舞几下胳膊,再跺跺脚,舒展了全身每一个角落。
静静地凝视着东方,天边的朵朵桃花越来越盛,越聚越多,颜色越来越鲜艳,五彩缤纷,灿烂辉煌,成群结队的鸟儿振翅高飞,时不时地在眼前掠过,一路齐唱,一路齐舞,天地万物都在欢呼,迎接即将升起的太阳。
陈凡心中微动,毫不犹豫地服下一枚飞升丹,就地盘坐,很快就进入空灵状态。
飞升丹化着一股气流冲入体内,修成金丹之前它是异常强大,现在却觉得那么的弱小,而且很容易控制。四周元气蜂拥而来,它们既有形又无形,从全身毛孔中钻入经脉,与气流同时流向丹田,转眼间就被炼化,变成自身真气。
元气源源不断,不停地转化,永无休止,金液在体内快速运转,阴气也同样在奔腾,两气互不干扰,同时增长。
不一会儿,陈凡头顶出现一丝金光,慢慢的金光越来越多,开始向下蔓延,覆盖了整个脑袋,然后是脖子、上身,最后笼罩着全身每一个角落,他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球。
金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大,陈凡的身影越来越淡,慢慢的完全融为一体,变成了一个小太阳,亮到极点,灿烂到极点,让人无法直视。
太阳露出了半个脸庞,硕大的、红彤彤的弧线射出亿万道金光,柔和而温暖,这就是生命之光,它就是生命之母,万物为之欢腾,一片生机盎然。
太阳越升越高,金光越来越强,薄雾慢慢消散,寒霜也渐渐融化,天地间无限春意,这就是大地回春,这就是春光明媚,也是所有生灵期盼已久、最美好的时刻。
许久,许久,丝丝阳光渗入体内,先是流向丹田,然后流向经脉,与金液融为一体,陈凡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妙不可言。
第五节 思乡谷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五节 思乡谷
眼皮微动几下,四周的金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陈凡终于醒来了,猛的睁开眼睛,两道金光急射而出,仿佛两把有形的利剑,凌厉之极,可以摧毁世间万物,又像两道闪电划过长空,令人心颤胆寒。
一呼一吸之间,金液与阴气快速运转,瞬间就流遍全身经脉,一个大周天接一个大周天,循环往复,其流畅如同宽阔无比的江河奔腾向东,其雄浑又似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气势磅礴,永无止休,蔚为壮观。
真气持续运转,浑身神清气爽,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停地吐故纳新,吸收天地精华,吐出体内浊气,好像吃了人参果似的,透着说不出的舒坦,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万分,仿佛在欢呼自己又一次得到重生。
不过,陈凡有些惊讶,金液的增长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阴气虽说增加了近半成,却仍然是化丹后期境界,始终没有再进一步,这一步好像就在眼前,伸手即触,又觉隔着一条鸿沟,永远无法逾越。
略一思索,陈凡若有所悟,金丹不同于其它境界,每前进一步都极其艰难,飞升丹对于功力增长的效果已经很小,炼化天地元气的速度虽然更快,但是相对于金丹本身来说微不足道,也许,只有经过漫长岁月的修炼才能有明显进步。
想到阴气的状况,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陈凡喃喃自语道:“飞升丹害人不浅,唉,看来还得要服用一次金丹丸,一旦阴气膨胀到极限,后果不堪设想。”
“嗯,当务之急,应该先解决心腹之患,其它任何事件都暂且放在一边,呵呵,还是老办法,找运输大队长,缺什么就要什么,不要客气。”陈凡心情大好,扭扭脖子,伸了伸懒腰,骨骼“叭叭”脆响。
太阳已经挂在头顶,春天的阳光温暖而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陈凡一跃而起,俯瞰山下,视野特别开阔,满眼是莽莽森林,一片翠绿,高高突起的是丘陵,雪白细长而又弯曲的是河流、小溪,极远处的山脉连绵起伏,几乎黑压压的连成一线。
向西看去,隐隐看到百草山的身影,距离此地只有数十里,蓝荒殿的大营也不遥远,应该在东北方向,最多不会超过五、六百里,这里就是两殿大军的最前线,大名鼎鼎的蓝冰河就是边境,可以想像,那儿的地形肯定是非常平坦开阔,否则数百万大军无法交战。
“对了,看一看我的战利品。”陈凡一拍脑袋,开心的笑道:“虽说奔波了一整夜,但是收获还是蛮丰富的,灵药、灵剑,还有数不尽的物品,呵呵,值得!”
打开所有的包裹,陈凡盘坐下来,兴致勃勃地逐一清点,很快就兴奋不已:“好家伙,哈哈,发财,大发财,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好宝贝。”包括他袖里的短剑,共有四十九把灵剑,顶级灵药一百三十九瓶,飞升丹十二瓶,还有毛毯、玉制的长案台、太师椅、书架,以及十三只蒲团、一只小木箱、一只小香炉、五十四本书籍。
木箱只有半尺长、三寸高,黄灿灿的表面雕刻着几朵鲜花,显得异常精致,小巧玲珑,而且是出人意料的沉重,陈凡暗道:“不知是什么宝贝,嘿嘿,老家伙的东西肯定不会差。”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不禁一愣,里面金光闪闪,放满了无数根细长的金条,每一根只有火柴棒那样粗,通体金黄。
取出一根仔细察看,表面光滑如镜,隐隐闪烁着一丝光华,但是没有清凉之感,比玄铁还重一倍有余,似金非金,微一用力却纹丝不动,使劲嗅几下,竟有一股淡淡的异香扑鼻而来,似乎有些熟悉,陈凡感到非常奇怪:“这是什么东西?不对,绝不是金条。老家伙不会这么无聊,更不会放在大帐里……”
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哈哈,我知道了,这是香,在大帐里闻过这种味道。嗯,老家伙如此看重,绝对不是凡品,也许是桑公世家的特制品,甚至于对修行大有好处,我一向运气不错,也许真的拣到无价之宝。”
放下木箱,开始翻看书籍,每一本大略翻阅几页,顿时惊喜万分,这些书并不是什么秘诀,对于陈凡来说却更加宝贵,因为它们是辉长老亲手所写的笔记,记载了他一生的修炼心得,最有价值的是他对炼器术和幻字诀的注解。
陈凡心里当然明白,辉长老作为桑公世家的长老、无用置疑是一位了不得的炼器大师,另外,他能够修至金丹境界,虽然有飞升丹、金丹丸的帮助,但是从初期到中期最起码需要数十年的苦修,对于幻字诀绝对有极深的造诣。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家伙,嗯,不好意思,看在这么宝贝的面子上,还是叫你一声辉长老,嘿嘿,辉长老,谢谢你。”陈凡高兴得合不拢嘴,兴奋得无法自抑,拿起一本书贴在胸口,轻轻闭上眼睛,好半天方才平静下来,想了一会,用一大块袍布将书籍层层包好。
零零散散的物品堆满了山顶,陈凡既高兴又烦恼,挠了挠脑勺,感到有些为难:“看来宝贝太多也麻烦,怎么处理呢?天啦,不会真的开一个百灵拍卖会吧?不,还是想办法送给别人,可是它们都已经通过灵,只有先消灵才能重新认主。”
《炼器总纲》里有详细记载,长时间通灵之后,灵剑已经人主,与主人心意相通,在其他人手里无法发挥出其真正威力,只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凡剑而已,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灵,使用秘法封闭它的灵性,慢慢将主人的信息消除,然后再次通灵,可是这个过程非常繁琐,而且很费时间,当然,通灵方法不同,主儿的功力不一,长短也极为悬殊,快则五、六年,最慢的甚至于需要上百年。
“时间太长了,唉,耗不起啊,只好暂且搁在一边。”陈凡摇头叹气,默默地想着:“上百名丹师被歼,大营被毁,数十万大军溃散,桑公千虹损失惨重,肯定是焦头烂额,全力忙于处理后事,重整队伍,还要防备蓝荒与玄荒趁火打劫,正常情况下,几个月内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猎杀行动也自然而然的停止……嗯,应该趁此机会提高实力,不能浪费时间。”
“一山更有一山高,我虽然金丹已成,但是功力太浅,如果不幸遇到其它金丹师就惨了。”回忆起辉长老与禹聂子的拼斗过程,那眼花缭乱的变化、震撼人心的场面令人无法忘怀,陈凡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差距。
他知道桑公世家的金丹师不会少,这里有辉长老,赤荒殿里见过剑长老、宁长老两个,炼制灵器需要五个,桑公世家一向神秘莫测,肯定还有其他金丹师,只是隐蔽不出,所以不为人知,况且他们拥有众多化丹师,也许每年都能出现金丹。
蓝荒与玄荒也潜伏了数千年,种种迹象表明,两殿也使用了飞升丹,虽然不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手段得到配方,但是可以肯定十不离九,否则不可能冒出这么多高手,更不可能与桑公世家相抗衡,毫无疑问,两殿的金丹师也很多,否则桑公世家早就将他们铲平。
想到这儿,陈凡不由愣住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满嘴苦涩,长吁短叹:“百灵子,你不亏是天下第一鬼才,可是你的才华没有用在正道上,竟然炼出了这种鬼药,现在不仅化丹师泛滥成灾,就连金丹师也不稀罕,可惜只有功力没有境界,没有对天道至理的领悟,没有修身养性。唉,桑公千虹说得对,大家已经不是真正的修士,已经失去了修士的本性,彻底堕落了,成为一群杀手,变成了冷冰冰的杀人机器,利欲熏天,毫无人性。”
愣了很长时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陈凡眼冒金光,双手紧握,大声对自己说道:“敌人实力太强,决不能莽撞行事,应该找一个比较安全的隐居之所,闭关提高功力,修习六艺,若是大仇未报身先死,岂不是死不瞑目。”
决心已下,陈凡不再迟疑,立即将所有物品重新包好,包裹背在身后,手举毛毯,不由分说地飘然下山。
到了山脚先向南奔去,一路察看沿途的地形,百十里后又折向东,仔细考察方圆五、六百里范围内所有山地、森林,他的条件很简单,地方不需要太大,环境也不需要太好,只要偏僻隐蔽,而且很不起眼,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足足找了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座小山顶停下了脚步,大笑道:“哈哈,就是这里,正合我意。”
这座山只有三、四百米高,四周有几座同样高的山峰,围成了一座半封闭的小山谷,大约有七、八百亩的面积,只有南面一个出口,谷内外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
更重要的是,此地位于百草山的东北角,只有二十里的路程,两殿的大营远在六、七百里之外,数百里之内荒无人烟,是一个极其普通山谷,既没有险要的地形,也没有珍贵的药材,一般不会有人过来骚扰。
陈凡缓缓地落下谷底,仔细观察谷内的环境。
山谷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南面与西面较为细长,树木异常高大,大部分有六、七十米,超过的百米也随处可见,两、三人不能合抱,这在寒冷的北疆非常少见,最起码生长了数千年。
陈凡将包裹放在地面,先取出一把灵剑背在身后,接着将整个山谷走了一圈,林间铺满了腐叶,杂草丛生,一条小溪从中间宛延穿过,水流很小,清澈见底,而且没有结冰,它的源头在西面的山岩里,从东面的石缝里流出,应该是地下河的一段。
因为面积太小,而且出入很不方便,这里没有猛兽,只有一些野兔之类的小型食草动物,它们似乎从未见过人类,看到陈凡一点也不害怕,悠然自得地躺在溪边啃着树叶、青草。
陈凡目光一扫,四面的山坡比较平缓,同样长满了参天大树,只有北面的岩壁比较陡峭,奇石突兀,树木稀稀朗朗,而且非常矮小,枝干怪异,绿叶稀少,好像一株株人工培育的盆景。
略一思考,忽然飘到北面的峭壁之下,拔身而起,到达百米高处,脚尖一点岩壁,又上升百米,稳稳的落在半山腰。
山腰处有一块突兀的巨石,手指轻敲几下,发出“咚咚”的响声,陈凡点了点头:“硬度还可以,看来只有这儿最合适,呵呵,开工!”随即抽出灵剑在巨石下挖起了山洞。
灵剑锋利无比,稍一用力就像切豆腐似的,瞬间深入剑柄,横竖几下,一大块岩石就整齐地切割下来,截面非常光滑,甚至于没有一点点屑末,很快就开出一个长方形的洞门,高度接近三米,宽有一米半。
随手一扔,切下的石头轻飘飘地落在溪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几米外的野兔仍在慢悠悠地吃草,对此茫然不知,陈凡得意地一笑,沿着洞口继续往里挖。
不到半个时辰,山腹中出现一个五、六百平米的大厅,顶高超过六米,左右两侧各开了三间小洞,地面与四壁都非常平滑,仿佛经过刻意打磨。
看着眼前的山洞,陈凡满心高兴,先将包裹搬进洞内,然后再接再厉,使用苍山子的机关之学,将切割下来的石材做了几扇大门,并且做了几个隐蔽的通风口。
“嘿嘿,我的水平也不差,完全可以与翠云谷的山洞相媲美。”兴奋之余,陈凡感觉稍有疲惫,抹去额头的几滴汗珠,微一运气,消耗的功力瞬间恢复过来。
“虽然是临时居住,但也要好好布置一下。”想了片刻,将地毯铺在大厅,不大不小,基本上完全吻合,青玉案台和太师椅摆在正中央,香炉与小木箱放在案台上。
来到左侧的小洞,陈凡笑道:“第一间做静室,第二间是书房,第三间当仓库,存放药材与灵剑,嗯,另外三间就当厨房吧,呵呵,六室一厅,太宽敞了,舒服!”
不一会儿,一切都收拾妥当,陈凡喜笑颜开,拍手叫道:“哈哈,大功告成!”在三个小厅里来回转了七、八遍,看了又看,稍不如意就重新摆放,直到满意为止,最后兴高采烈地|回到大厅。
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靠在后背,双脚翘在案台,满心得意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每一个角落都亲切无比,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轻轻地闭上眼睛,浑身洋溢着无限喜悦。
忽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拍着脑袋说道:“如果在这里布上一个幻阵,岂不是更加安全?对,还有阵法、符术、咒术,呵呵,能用的都用上,绝对是铜墙铁壁。”当即飘出洞外。
此时,太阳已经挂在西山,残阳如血,仿佛朵朵桃花盛开,照得天际间一片艳红,空中风起云涌,大地满眼苍翠,山风吹过,宛如大海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飞鸟份份归巢,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
陈凡飘至山谷东侧,跃上山顶,环顾四周,神识也扩大到极限,观察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心中盘算着如何布置幻阵。
这几座山很小,也可以说是较高的丘陵,不过,如果将它们全部包括进去,需要布下极其庞大的幻阵,工程量非常大,难度也极高。
九年之前,他为了黑皮的安全,曾经在赤血岭布了一个大型幻阵,但是只有百米范围,而且全部在平地,这里却是有山、有水、有谷、有森林,地形非常复杂,面积超过上一次数百倍,其难度可想而知。
“干!”过了很久,陈凡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毅然点头说道:“难度虽然不小,但是收获更大,不要着急,边干边学,呵呵,纸上谈兵是不行的,布阵也是一种修行。”
随即盘坐下来,在地面画出周围的环境,仔细分析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树木、每一片森林、每一座小山、每一个空间,它们高矮不同,疏密不一,必须考虑到所有的因素,甚至于包括气候的变化。
高明的幻阵都是因地制宜,按照实际情况随机应变,绝对不会大幅度破坏地形,更不会大面积砍伐森林,所以能够做到与环境浑然一体、无迹无痕,否则就落于下乘,破绽百出,很容易让外人看出其中的端倪,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反而是画蛇添足,引起别人的怀疑。
天色越来越暗,明月挂上树梢,陈凡对身外之事浑然不顾,废寝忘食,全神贯注地分析所有的地势、地貌,第一次布置如此超大型幻阵,慎之又慎,每一个细节都不敢马虎。
半夜时分,一切都了然于心,他又闭上眼睛,默念《万幻神术》、《灵符九章》、《千咒语》,以及上清宫的阵法,细嚼每一个文字,琢磨其中的含义,领悟其中的奥妙。
这四种技艺之中,陈凡对《万幻神术》的领悟最深,神龙岛上几个幻阵就是活教材,已经将三个境界活生生的摆在眼前,再经过赤血岭的实际布阵,基本上掌握了前两个境界,第三个境界也吃透了大半,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它们灵活应用。
可是让他感到头疼的是,符术与咒术太过深奥,文字语句生涩难懂,进展很小,只能说刚刚跨入门槛,虽然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技巧,但面对修为深厚的敌人,只能稍稍扰乱耳目,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力,对付金丹师更是毫无作用。
每当想到咒符两术,陈凡一脸无奈,甚至于产生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两术太过神奇,也许和无影神觅类似,它们都是仙界的仙术,修士界只能领悟一些皮毛,否则以它们的威力,足以改天换地,即便是金丹师也无法抵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凡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太阳早已落山,天色开始渐渐阴暗,不由愣住了,心念一转,开颜一笑:“没想到已经过了三天三夜,哈哈,相当于闭一次关,很正常!”心情舒畅之极,不仅是幻阵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更重要的是,咒符两术有了新的进展,虽说只是小小的一步,但是已经算极其难得。
忽觉肚子饿得“咕咕”叫,立即一跃而起,直奔山谷,顺手猎取一只野兔,在小溪边的巨石上点起了篝火。
暮色渐深,谷中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只有鲜红的火苗在跳动,树枝在火中发出“叭叭”的脆响,仍下最后一根骨头,陈凡静静地躺在巨石上,凝视着深邃的夜空,凝视着天上的明月。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种孤独感弥漫了全身,心头充满了浓浓的伤感,不知不觉中,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庆湖是他在厚土的第一个家,可惜天降奇祸,不到三个月就毁于一旦,赤血岭的几年生涯是迫不得已,若是没有黑皮,他不可能在那里停留,这么多年来一直流浪不定,随波逐流,但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愿望,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不再颠簸流离,不再浪迹天涯,每当夜深人静,深深的思念家乡,思念自己的朋友,思念七个弟子,思念黑皮,还思念飞鸿。
“天地为家,其实就是没有家,唉,也许我命中注定要流浪一生,直到生命结束!”抹去泪珠,陈凡喃喃自语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叫它思乡谷吧!”
第六节 小谷潜修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六节 小谷潜修
思乡谷内,小溪边。
陈凡盘坐在巨石上,左手握着一块极品紫玉,短剑摆在右侧,凝神闭目,默念符术要诀。
过了很久,忽然睁开眼睛,短剑一闪,紫玉一分为二,先将一半收入怀中,另一半摊在手心,只有火柴盒大小,轻轻地捏了几下,坚硬清凉,棱角分明,微微点了点头。
重新举起短剑,玉块在手心飞速翻转,剑锋所及之处,点点玉屑“簌簌”落下,一眨眼的功夫,紫玉已经变成了一个扁平的圆形,表面极为光滑,好像是一件小小的装饰品。
收起短剑,陈凡神情凝重,将紫玉举在眼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一大段法诀脱口而出,右手一挥,在空中划出无数不规整的弧线,五根手指转眼间变换了上百种手势,猛的轻喝一声:“附!”手势突变,中指疾点紫玉中心,紫玉冒出一股紫色的轻烟,盘旋片刻,很快就凭空消失。
陈凡脸色一松,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运足眼力仔细察看,紫玉的颜色稍稍变深,更加晶莹剔透,内部隐隐镶嵌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好像是天然形成,不过,它们似乎在缓缓流动,仿佛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灵性。
“嗯,找个地方试一试它的效果,看看增加了多少威力。”陈凡一跃数十米,站在树顶,一扫四周,目光很快就停在北侧的岩壁,那有一块突兀而出的巨石,大约有三、四米高,距离洞口一百多米,轻笑道:“呵呵,就是它了。”长袖一挥,紫玉向巨石飞去。
它在空中突然化着一道紫色的闪电,速度也快到极点,仿佛一支离弦之箭,瞬间即至,“轰”的一声巨响,瞬间撞在巨石上,冒出一股紫色的浓烟,整个山谷都在剧烈颤抖,一些疏松的岩石份份滚落谷底,林中的野兔吓得四处逃窜。
紫烟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巨石也已经粉身碎骨,碎石全部落在地面,岩壁上留下一大片烧焦的痕迹,陈凡欢呼一声:“厉害,哈哈,真厉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来,经过刻苦修习,符术又有了新的突破,基本上完全领悟了《灵符九章》中的第一章,开始进入第二章的修炼,刚才的玉符已经不再是花架子,而是拥有巨大威力的武器,虽说尚不能对金丹师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运用巧妙的话,足以让敌人手忙脚乱。
陈凡感到非常兴奋,开心不已:“这只是第一章,如果修成第二章,甚至于第三章,威力更是成倍增长,哈哈,到那时也许连金丹师也要避让三分,至于再下面的境界,呵呵,无法想象,也许那就是仙术。”
高兴良久,不由抬头一看,太阳即将升至头顶,笑呵呵地说道:“对,该布置幻阵了。”随即飘然出谷。
来到山谷外七、八里处,站在密林中的一棵大树下,陈凡弯下腰来,仔仔细细地观察它的根部、树干,然后跃上树顶察看枝叶,足足用了三、四钟时间,满脸欣喜:“嗯,一切正常,看来已经移植成功。”
经过再三考虑,陈凡将计划中的幻阵扩大了数倍,不仅包括整个思乡谷,还将方圆十几里范围内的森林全部囊括进去,可以说构思极其宏伟,倾尽平生所学,做一个庞大的试验。
整个幻阵总共分成三层,最外围就是森林,面积也最大,占了总面积的七成以上,其目的就是将山谷掩藏起来,因此,这一层没有任何攻击性,主要是迷惑人的神识与视线,一旦有外人闯入,很快就不知不觉地走出幻阵,除非幻术已经到达一定境界,否则无法察觉到里面另有玄机。
第二层就是山谷四周的小山。如果有幻术高手突破第一层,他首先看到的还是莽莽森林,只是更加茂密,树木更加高大,不过,里面的幻阵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险象环生,到处是厉害的机关陷阱,让人防不胜防。
再往里走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峰,岩壁光滑如镜,陡峭得不可思议,即便是猿猴也无法攀登,更有甚者,山坡上布置了大量的禁制,咒术、符术、机关,应有尽有,无影无形,威力奇大。
能够连破两层,此人肯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幻术大师,比陈凡的水平还高,或者具有金丹期修为,陈凡冥思苦想,最终决定在谷里布下一座迷雾阵,在山顶只能见到茫茫白雾,若想强行下谷,机关、符术、咒术立即同时启动,连续不断,这种攻击是毁灭性的,惊天动地,最后的一招是玉石俱焚,山体全部崩塌,即便是金丹师也很难幸免。
庞大的构想让陈凡激动不已,此阵一旦完成,绝对是固若金汤,修士界又多了一个禁地,若想破阵,必须修至金丹境界,而且对这里的幻阵了如指掌,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只能望洋兴叹。
可是理想与现实总有一定的差距,他的设想虽好,实践操作起来却大感棘手,比想像的还要困难百倍,刚刚着手布置第一层时,就遇到了一道几乎无法逾越的难关。
从另一角度来看,幻阵又分为死活两大类,罗岛的幻石阵与赤血岭的幻阵属于死阵,因为它们所用的材料是石头与砍伐的树干、树枝,可以随心所欲地排列摆放,而白雾林与罗岛幻树阵为活阵,树木每时每刻都在生长,难度比死阵高得多。
不过,那里的树木均是人工栽培,每一个树的位置、形态,甚至于枝叶的生长方向、高度都经过精心计算,而这儿为纯天然的原始森林,自由自在地生长了千年之久,它们形态各异、高矮不等,树干与枝杈奇形怪状,而且位置早就固定,每棵树之间的距离也远近不一,排列杂乱无章,根本无法组成幻阵。
既不能过多的砍伐森林,又不能破坏生态平衡,陈凡左右为难,经过几天的冥思苦想,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移植,将严重妨碍布阵的大树挪动位置。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极其困难,每一棵树木都高大粗壮,根系发达,与其它树盘根错节,稍有疏忽就无法存活,何况森林的面积足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如果按最严格的要求来衡量,几乎所有的大树都不合格,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人手奇缺,更主要的是时间有限,陈凡考虑很久,又经过更加细致的规划,绝大部分树木原地不动,只进行简单的修葺,即便需要移植,尽量在十米范围内平移,远距离移植的只有五、六千棵,另外,他又将第一层的幻阵细分为三个阶段,工作量大为减少,
第一批仅仅移植了一百棵,非常小心谨慎,幸运的是,此时正值春暖花开,而且树木的生命力极强,五天就全部存活,陈凡受到了极大鼓舞,再接再厉,一个月内移植了三千多棵,完成了六成以上。
陈凡逐一查验,不知不觉中,太阳渐渐西下,天色渐渐阴暗,月亮挂上了枝头,三千多棵大树全部检查完毕后,不由长舒一口气,满脸笑容,眉飞色舞:“天助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乖乖,居然能全部成活。嗯,如此看来,用不了一个月,第一层幻阵就能全部完成。”踏着满地的月色,转身飘向思乡谷,一路大笑道:“哈哈,走,吃饭去。”
回到石洞,立即直奔厨房,一刻钟后,捧起一个大托盘走进大厅,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将一碗清水、一盆烤兔肉、一盆红烧鸟肉、还有一盘炒野菜摆放在案台。
大厅里竖立着两只火把,火光微微飘动,桌面上热气腾腾,肉香扑鼻而来,陈凡笑呵呵地说道:“开饭?,嘿,三菜一汤,挺丰盛!”
慢悠悠地吃着晚餐,心情极为轻松,这是陈凡一天之中最温馨、最悠闲的时刻。
这一顿整整化了半个时辰,舒心而惬意,洗漱完毕后,眯着眼睛,捧着茶杯,懒洋洋的躺在太师椅上,享受饭后的喜悦。
为了让生活过得舒服一点,他用木材雕刻了不少碗筷瓢盆、茶杯茶壶,灶台与厨具则是石头制成,甚至于还有一只石制的大水缸,并且建立了一座食品仓库,储备了大量干肉,正常情况下,保证一日三餐。
一壶茶下肚,陈凡放下茶杯,起身说道:“嗯,该炼功了!”随即走进静室。
静室里漆黑一团,空气却非常新鲜,除了蒲团之外,小香炉与小木箱早已摆放在墙角,他发现此香确实不是凡品,每支可以延续三十六个时辰,不仅可以静心凝神,而且能够迅速炼化天地元气,功力增长比平时快了近一半,所以他称之为金丹香,算得上修士界至宝。
点上金丹香,插入香炉,陈凡盘坐在蒲团上,从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一枚飞升丹,收回玉瓶正要服下,忽然停了下来,缓缓地放下丹药,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增长太慢了,唉,不知何年马月能够到达中期?……不过,难道只能服用一枚?难道桑公世家的金丹师也是如此?桑公世家一向急功近利,每一个高手都是速成,按常理,他们不会甘于按部就班修行,不会花费数十年慢慢增长,也许他们每次服用两枚,甚至于三枚。”
“难道他们不担心自爆?”犹豫很久,陈凡默默地说道:“冒一次险,试一试?……唉,早晚是死,听天由命吧。”毅然重新取出玉瓶,咬紧牙关又倒出一枚。
双眼微闭,气息渐渐地缓和,心境渐渐地完全平静如水,陈凡将两枚飞升丹一起塞进嘴里,金液与阴气同时运转,速度越来越快。
飞升丹入口即化,化着一股气流冲入肺腑,比平时强劲一倍,与此同时,天地元气也蜂拥而来,它们流向丹田,快速炼化成自身真气,然后回流至经脉。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真气持续增长,运转的速度也在加快,不知不觉中,金丹在长大,只是其速度慢得不可思议,让人无法察觉。
许久,许久,阴气增长忽然加速,而且开始轻轻地颤动,运行的速度变得很不正常,时快时慢,快如闪电,慢如蜗牛,反差大得惊人,似乎有膨胀的趋势。
膨胀越来越明显,渐渐地,整个经脉就像正在冲气的气球,而且在不停地搅动,部分膨胀的阴气渗透出经脉,向体内其它地方冲去,好像在一路传播病毒,所过之处也紧跟着膨胀。
陈凡惊骇失色,立知阴气已经远远超过化丹期的极限,却无法跨入金丹,所以在自行发泄,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很快就要自爆身亡。
慌忙强行运转阴气,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不仅两种真气都不受控制,而且不能动弹一丝一毫,只感到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膨胀,剧烈地颤抖,这就是爆炸的前奏,这种疼痛与服下金丹丸时一模一样,任何人也无法忍受。
“完了!”陈凡惊恐万分,心里大叫道:“难道今天就是我的死期?难道我真的要死在飞升丹手里?”
此时此刻,陈凡浑身膨胀了近一倍,而且在扭曲变形,意识慢慢地模糊,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巨痛,意识一下子被惊醒,发觉身体猛的向外一扩,他心中一叹:“再见了,我的人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道金光袭过全身,阴气突然停止了膨胀,而且渐渐收缩,大部分返回自己的经脉,另一部分冲入阳气的经脉体系,跟随着金液运转一个大周天,然后流到金丹,被炼化为金液后回流至阳气经脉,转眼间,多余的阴气全部转化为阳气。
阴阳两气渐渐完全正常,陈凡收气回神,他醒来了,傻愣愣地坐着,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浑身大汗淋漓,这是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阴气还是依然如故,金液却有了明显的增长,超过平时的五、六倍,可是陈凡心里并没有丝毫喜悦,想起刚才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呢喃呻吟道:“难道这就是金丹师的密方?辉长老也是一次两枚?天啦,太危险了!……也许,他们就是如此,唉,桑公世家都是疯子,功力增长虽快,但是距离极限也越来越近,生命也越来越短暂。”
睁开眼睛,发现金丹香刚刚熄灭,只有一缕轻烟在炉边缭绕,不由长叹一口气:“虽说是饮鸠止渴,但是效果显著,这是唯一的办法……也许,我也疯了!”
飘出石洞,躺在小溪边的巨石上,陈凡仰望着黑暗深邃的天空,心中一片凄然,又是一个月圆之夜,群星闪烁,灿烂而辉煌,微风吹过,只觉全身冰凉。
过了片刻,陈凡强自收起思绪,默默地说道:“多思无益,不管什么时候自爆,必须在临死之前完成所有的心愿,否则死不瞑目。”
不由分说,就地盘坐,微微闭上眼睛,默念《千咒语》。
咒术的神奇之处不再符术之下,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都极其厉害,炼到高深之处与神仙一般无二,可以改天换日,随意转换气候。
不过,对于陈凡来说,《千咒语》就是一本天书,比符术更加深奥难懂,更加繁琐,虽然知道它是修行至宝,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修习,可是进展慢得不可思议,只能算刚刚入门,领悟了极小部分的基本原理。
其实,《千咒语》是一本咒术总纲,林林总总记载了六万多条咒语,每一条咒语都特别生涩拗口,不知所云,许多咒语极为类似,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发音有所差别,而且发音基本相同,稍不留神就相互混淆,就连陈凡也大感头疼。
单个咒语有长有短,经过一系列有规则的组合,它可以显示出无穷的威力,但是《千咒语》里没有任何注解、说明,完全依靠陈凡自己摸索,艰难地领悟每一条咒语的含义,探索其中的规律。
几万条咒语有几万个线索,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无法想像天文数字,其中的规律更是捉摸不定,若是随意组合,绝大部分没有任何效果,有些对施法者起反作用,陈凡曾经吃过几次大亏,从此以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找到有效的组合还不行,组合的作用各不相同,施法的过程不一,每个咒语念起来有快有慢,威力也相差极其悬殊,必须将它们完全领悟才能使用,此外,施法者还须拥有相应的修为才能施法,功力太浅肯定会造成反噬。
天色渐亮,太阳露出了一半脸蛋,陈凡睁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口念咒语,右手急挥,在面前瞬间划出无数道金色的曲线。
忽然间,他手势一顿,身形微微一晃,浑身气血翻涌,一口热气直冲嗓门,连忙闭上嘴巴,强行压下汹涌的真气,闭目运气调息。
足足过了半刻钟,陈凡才完全恢复,心中暗忖道:“难道念错了?不会,每一个都准确无误,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次序有误?”
重新默念这些咒语,思索每一条的含义,将它们打乱再行排列,变成上千个组合,找出其中的规律,摸索正确的使用方法。
一个时辰后,陈凡又睁开眼睛,凝神注目,咒语脱口而出,再次挥出右手,金光连闪,刚念到一半,顿时头晕脑涨,满脸通红,急忙闭嘴收手。
连续六次试验都告失败,陈凡感到精疲力竭,摇头苦笑道:“念得没错,规律也是对的,只是此法威力太大了,我的功力太浅,驾御不了高级咒语。唉,也许是过于急功近利,超出了我现有的修为。”
起身徘徊了很长时间,咒语始终在脑海里盘旋,猛的一拍脑袋,点头说道:“对,循序渐进,看看能否将威力放小一点,日后慢慢增大。”
闭目连运几个大周天,很快就精神抖擞,平静心情,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又一次念起了咒语,金光闪烁,收回手势后,眼前并没有任何变化,伸出左手缓缓地向前探去,到达半米处再也无法前进一寸,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微一使劲强行突破,却觉一股大力传入手臂,全身剧烈摇晃。
陈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喜不自禁,欢蹦乱跳,凌空翻了几十个跟头:“成了,哈哈,厉害,咒语果然了得。现在虽以防守为主,反击的力量还不强,不过,今后的反击力可以成倍的增加……应该给它取一个名字,嗯,就叫它无影神盾吧。”
落回地面,陈凡点头说道:“对,还得试试它的威力。”抽出灵剑微一运气,使出六成功力向前刺去,“轰”的一声巨响,如同半空中炸响了一颗惊雷。
就在这一瞬间,无影神盾出现一道树杈状的闪电,仿佛前面的空间已经四分五裂,而且爆出了一个硕大的火花,闪电与火花仅仅持续了半秒钟,很快就归于平静。
陈凡却感到真气一滞,浑身微颤,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灵剑被荡出一米,手臂一阵发麻,伸手再向前一探,无影神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好像什事也没有发生过,顿时又惊又喜:“乖乖,比我想像的还要厉害,估计能挡住化丹师的全力一击……太好了,如果威力再大一倍,岂不是连我也无可奈何?”
收起灵剑,陈凡看看天色,却见太阳已经西下,不禁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天过去了,呵呵,赶快去布阵。”
第七节 再回百草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七节 再回百草
烈日炎炎,晴空万里,一片湛蓝,滚滚热浪席卷了大地,即便是坐着不动也闷热难当、浑身汗流浃背、烦躁不安,空中飞鸟绝迹,所有的走兽都躲进密林中、溪流边纳凉。
陈凡站在思乡谷里,仰望着北侧的岩壁,百米高处有九个小凹槽,排列成一个梅花状的图案。
过了一会,他抹去额头的汗珠,低头看着脚边的几块巨石,点头说道:“嗯,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结束。”
“第一百,起!”随着一声轻喝,一块巨石凭空飞起,好像炮弹似的瞬间升高百米,忽然在空中顿了顿,轻飘飘地向北拐去,悄无声息地落在其中一个凹槽上。
“第一百零一,起!”又一块巨石,在二十米之外的凹槽落下,同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第一百零二,起!”紧接着是第三块,比前两块高出二十多米,组成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
“正好,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陈凡眯着眼睛,看了看它们的位置,随即拔身而起,转眼间就贴在岩壁,围绕着三块巨石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它们与岩壁的结合部,只有一条细微的缝隙,颜色也一模一样,甚至于没有丝毫突兀之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似乎是天然形成。
口念一段法诀,右手在空中挥舞了几圈,身形在巨石上下左右闪动,手掌连拍结合部位,冒出一股轻烟,几秒钟后,烟雾消散,缝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用手分别推了推三块巨石,纹丝不动。
“成了,天衣无缝!”陈凡飘落谷底,抹去额头上的几滴汗珠,微一运气,金液与阴气迅速流转一个大周天,功力恢复如初,随即又抛起另一块巨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春天的脚步渐渐远去,夏日悄然来临,不知不觉中,陈凡已经在思乡谷呆了大半年,整个北疆进入了炎热的盛夏。
按照原先的计划,陈凡只打算在此修炼三、四个月,等到功力提高、六艺有成之后立即出谷,他认为桑公世家潜伏千年,实力极其雄厚,准备非常充分,反应肯定也是迅速,四个月已经很长,足以让他们恢复元气,重新调整布署,也许用不了百天时间,就能开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不过,经过仔细考虑,陈凡改变了主意,桑公世家高手太多,风头正劲,锋芒所向无人能正面抗衡,桑公千虹亲临前线,绝对是倾巢出动,向两殿发起雷霆一击,当然两殿的实力也不可小视,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横插一杠,最明智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让他们三家拼个死活,等到两败俱伤时再浑水摸鱼。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更为重要,他已经完全沉浸于道门六艺的神奇世界,特别是思乡谷的幻阵,耗费了大量心血,不想半途而废。
因为是首次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对于陈凡来说,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种磨练,所以他格外慎重,每一个布局都精心策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再三琢磨,不敢有丝毫大意,不限定时间,不仓促粗糙,宁可速度慢一点,就像完成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竭尽全力精雕细琢,努力做到尽善尽美,完美无缺。
他的体会越来越深,布阵确实是一种修行,书到用时方恨少,虽说强行记忆了许多六艺秘诀,而且大都是修士界最高级的技艺,但是遇到实际问题就一筹莫展,深深地感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在这段时间内,经常静下心来重温脑海里的众多秘诀,从最基本的概念原理到高级技艺,不厌其烦地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有新的体会,许多疑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通过仔细琢磨研究,慢慢地豁然开朗。
随着阵法步步深入,困难一个接一个出现,而且难度越来越高,为了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陈凡更是废寝忘食,苦思苦想,全身心地投入,每跨过一个难关,就意味着幻术水平提升一步,与此同时,其它技艺也水涨船高,特别是机关阵法之学,已经完全领悟了苍山子的秘诀,甚至还创造出一些新的方法。
到目前为止,他基本上参透了《万幻神术》的前三个境界,而且能融会贯通,灵活运用,《灵符九章》的第二章也已经入门,《千咒语》有了进一步的突破,摸索出几个进攻性质的招数。
六艺一天天进步,幻阵也一点点完善,外围的两层已经大体完工,谷里的这最后一层正在收尾,只剩下岩壁上的机关尚未完成。
“第一百零八,起!”最后一块巨石落在安然归位,“叭!叭!叭!”陈凡自我鼓掌庆贺,喜笑颜开:“哈哈,大功告成。”忽觉浑身大汗淋漓,手脚发麻,每一个肌肉都酸痛不已,立即就地盘坐,闭目调息。
每一块巨石都不下于万斤,他一鼓作气,仅仅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将一百零八块布置完毕,而且持续施展幻术,即便是金丹境界也深感吃力,功力基本消耗怠尽。
两气在经脉内同时流动,仿佛大海的波涛汹涌奔腾,三只内丹也在快速运转,特别是下丹田的金丹,膨胀的速度大大加快。
一刻钟后,陈凡睁开眼睛,又是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身形一闪,飘至一棵大树顶,目光扫视眼前的一切,陈凡的脸上乐开了花,挂满了灿烂的笑容,心情非常激动。
如今的思乡谷已经面目一新,与从前大不相同,树林还是那个树林,咋一看杂乱无章,完全是天然原始林,没有丝毫人为的痕迹,可是大部分树枝都经过精心修葺,其中还有数十棵树挪动了位置,它们的方位和排列都非常讲究,蕴涵着深奥的道理,也暗藏着重重杀机。
四周的岩壁已经改头换面,树木稀疏了一些,却变得异常险峻,一百零八块万斤巨石零零散散地分布于其上,它们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规律,而且没有任何突兀之感,自然而和谐,当然,一旦敌人强行入谷,威力也绝对恐怖。
跃下树枝,踏着厚厚的落叶,偶尔会看到地面露出几块青石,共有一百零八块长形巨石散落在密林中,大半截埋在地下,地表只露出半尺高,上面也覆盖着不少树叶,这就是幻阵的阵眼,一旦有外人闯入最外一层,谷内的所有机关立即启动,变成了龙潭虎穴。
小溪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岸边摆放着许多石头,每一个都有桌面大小,水底多了无数块鹅卵石,若是敌人靠近溪边,首先看到的是茫茫戈壁滩,寸草不生,然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波澜壮阔,每一种都能致敌人于死地。
慢慢地,将整个山谷走了一圈,陈凡心中充满了自豪,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辛苦孕育了大半年,在期盼中终于降生,更是涌起了深深的成就感,此阵集幻、符、咒、阵四术于一体,无用置疑,在修士界绝对算得上一件惊世骇俗的杰作,没想到竟然在自己手里诞生,也许无数年之后,后人无从考证,肯定是众说纷纭,甚至于认为是仙人所为。
“可惜!”陈凡忽然摇了摇头,感到非常遗憾,整个幻阵确实是威力巨大、变化无穷,但原本打算在谷内外设下八百多枚玉符,可是他手里没有足够的玉石,设想中的威力减少了一半,无奈之下,只好将位置空缺,等待今后有机会再将它们补上。
抬起头来,凝视着山谷外的西南方,陈凡眉头微皱,百草堂近在咫尺,早就想前去索要,可是他始终犹豫不决,虽说百草子等人肯定会热情接待,玉石之事小菜一碟,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别扭,这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
想到这儿,陈凡轻叹一口气,默默地说道:“也许是一种内疚,所有的事件都引我而起,我同样心存私心,若非我冒然行动,肯定不会节外生枝,百灵子的冤屈从此石沉大海,百许子至死还是清清白白,仍然是百草堂的大长老,仍然是他们心目中的长者。”
“嘿,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搞得多愁善感?”猛的一拍脑袋,陈凡开颜笑道:“今天幻阵竣工,哈哈,可以说是大喜的日子,走,好好庆贺一番。”随即飘出山谷。
不一会儿,拎着几只鸟兽回到山洞,陈凡笑吟吟地直奔厨房,开始自己的庆功宴会。
一阵忙碌,仅仅一刻钟时间,案台上摆满了精美的菜肴,眯起了双眼,使劲闻着沁人心脾的肉香,开心不已:“啊,五菜一汤,真香。”
举起一只木制的酒杯,陈凡一半正经地说道:“各位来宾,咳,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咳咳,经过八个多月的日夜奋战,经过陈凡先生的艰苦努力,思乡谷工程终于全部竣工,这是一个伟大的工程,足以光照千古、流芳百世,来,大家共同举杯,为这个伟大的事业而干杯!”
“干!”一杯清水下肚,陈凡乐得哈哈大笑:“大家吃好喝好,哈哈,来,不要客气。”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吃得热火朝天,情绪非常亢奋,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他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所有的忧愁、烦恼抛之脑后。
一阵风卷残云,连抓带啃,狼吞虎咽,所有的饭菜全部下肚,就连流汁也舔得干干净净。
“酒”饱饭足,看着空荡荡的碗碟,陈凡打着饱呃,拍拍鼓鼓的肚子,懒洋洋的躺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喝着热茶,全身洋溢着无限喜悦。
几分钟后,陈凡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因为他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飞升丹已经为数不多。
一瓶飞升丹以前可以服用半年,来到思乡谷不久就开始每次两枚,而且炼化的速度越来越快,起初需要三天三夜,如今仅仅半个时辰就炼化完毕,虽说功力进展极快,金液已经增长了将近两成,飞升丹的消耗量却是成倍增长,剩下的两瓶只够使用一个月。
“该出山了!”陈凡默默地点了点头,毅然睁开眼睛,寒光闪烁:“桑公千虹,爷爷我来了,你不要着急,咱们很快就会见面。”
这一次重新出山不同以往,信心倍增,因为随着功力日深,无影神觅与无影神盾两大绝招有了进一步的突破,即便遇到辉长老之流的高手,他自信也能够安然脱身。
无影神觅使用的时间更长,隐身效果更好,除非靠得太近,他相信金丹后期也很难察觉,此外,无影神盾的运用更加熟念,信手即来,威力也与日俱增,经过细心观察,发现神盾好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镜,又像是清澈见底的水面,似乎还在微微波动,也许是因为修为尚浅,神盾只能保持一分钟,时间一长就自动消失。
唯一遗憾的是缺少一把灵器,六个月前他花费了五天五夜,使用秘法将所有的灵剑全部封印,其中有几把等待时间最短,但也需要六、七年才能重新通灵。
“唉,时不待我,现在就走!”放下手中的茶杯,陈凡站起身来,先将所有的碗碟收拾妥当,然后来到书房,看着书架上的书籍,摇头说道:“还是留着吧,也许有一天我会隐居于此。”
刚出书房,陈凡突然停下了脚步,想了一会,轻叹道:“我能够逃出灵芝岛,百草子与草飞子功不可没,大丈夫恩怨分明,应该早日将这份情义了结,否则始终耿耿于怀,内心难安。”
毫不迟疑地走进仓库,取出四把灵剑插在身后,又挑选了几瓶丹药纳入怀中,随即飘然出谷。
此时,太阳高悬头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北疆虽说地处厚土北端,但夏天出奇的热,与南疆没有什么区别,自从入夏以来,这里没有下一场雨,太阳好像是一只大火球,时时刻刻烧烤着大地,树木枯黄,空气特别干燥。
陈凡停在一棵树顶,回头看了看思乡谷,满眼都是莽莽森林,没有丝毫山谷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平和。
凝视着密林中央,陈凡心中涌起了一股悲伤,大半年的生活既平静又充实,幻阵更是耗尽了无数心血,却要放弃亲手创造的家园,重新四处流浪,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也许这是最后一眼,也许这是最后的抉别。
“再见了,思乡谷!”抹去眼角的泪水,毅然决然转身而去。
到了百草山边缘,陈凡运起了无影神觅,犹如一缕轻烟向深处飘去。
他的速度快到极点,发现百草山戒备森严,沿途遇到的巡山队都是丹师,而且以实丹与炼丹以主,由一名化丹师长老领队,越往里实力越强,不由感到奇怪:“难道百草堂出事了?难道我的便条没有效果?桑公世家准备大举进攻?可能性不大,也许发生了其它事。”
一刻钟后,陈凡来到天莲岭,山顶依然是冰天雪地,天池依然冒出一丝热气,水面依然飘浮着一朵朵盛开的醉天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入百草的情景,想起了草重生,心中一阵激荡。
站在北面的悬崖边,眺望山下的灵湖园,还是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姹紫嫣红,五彩缤纷,那一排草屋依然如故,院子里堆放了很多药材,草飞子与草重生都不在家,只有一位中年妇女在屋里,百灵子死的那一夜陈凡曾经见过,她应该就是草重生的母亲。
陈凡犹豫了片刻,默默说道:“算了,他们是一家人,交给她也一样。”随即收敛功力,只余化丹后期修为,向山下飘去。
转眼间来到小院内,陈凡看着屋门轻叫一声:“草大嫂!”
“谁?”草大嫂反应极快,迅速飘出门外,睁大眼睛傻愣愣的看着陈凡,满脸惊讶,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
陈凡拱手笑道:“小弟来得冒昧,请大嫂见谅!”
草大嫂顿时喜出望外:“天啦,夏兄弟,真的是你?呵呵,喜从天降,来,先坐下,我立即叫飞哥回来,”
陈凡摆了摆手:“大嫂,小弟并没有其它事,就是想来看看,马上就走!”
草大嫂脸色一正:“夏兄弟,是不是瞧不起你草大哥?”见陈凡连连摇头,轻笑道:“既然如此,最起码吃完饭再走,呵呵,飞哥与重儿可是成天念叨着你……坐下吧,我先给你倒茶。”随即转身进屋。
草大嫂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捧着一壶热茶回到院内,给陈凡倒了一杯说道:“夏兄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千万不要走开。”说音刚落,头也不回地向西奔去。
看着她的背影,陈凡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坐在玉凳上,自言自语道:“也好,就当临走前当面告别。”
天气虽说特别炎热,灵湖园里却是一片清凉,微风习习,陈凡感到十分舒适,一边欣赏四周的美景,一边慢慢地喝着茶水,心里还不停盘算着,见面后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仅仅过了几分钟,陈凡心中一动,却见两条身影从远处飘来,与此同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入院内:“没想到夏道友光临百草山,哈哈,老夫有失远迎。”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两人已经站在眼前。
陈凡连忙起身,抱拳说道:“惭愧,夏某鲁莽,擅自闯入百草山,望百草门主见谅!”又向另一人说道:“草兄,打搅了!”
百草子拱收回礼:“夏兄见外了,你是百草堂的贵宾,老夫与飞师弟日夜盼望,百草堂的大门始终敞开,随时欢迎夏兄。”
草飞子含笑说道:“夏兄,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来,坐下说话。”
三人面对而坐,忽然陷入短暂的沉默,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
陈凡眼珠一转,首先问道:“草兄,重贤侄呢?”
草飞子瞥了瞥百草子,微笑道:“重儿外出采药,已经走了两个半月,估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回山。”
百草子点头说道:“最近药材需求量大增,敝门一共外派了三百多个弟子,老夫的几个弟子也全部出山,每队都有一位丹师负责。”
“如今兵慌马乱,安全第一,门主想得周全。”陈凡看了看他们,迟疑片刻,最后还是问道:“门主、草兄,小弟一路走来,见百草山气氛紧张,是否有什么变故?”
两人对望了一眼,脸色黯然,草飞子叹道:“百草堂一切正常,只是外界的局势一天一天紧张,咱们早就全面戒严,随时保持高度警惕,以防不测。”
“局势紧张?”陈凡大感不解,沉吟半响,恍然大悟:“小弟明白了,草兄应该指的是三殿大战,嗯,不知他们三家战况如何?”
两人眨了眨眼睛,似乎对陈凡的反应有些惊奇,但也不想追问,百草子神色凝重,缓缓地说道:“三个月前,赤荒殿出动了五百万大军,在蓝冰河一带向蓝荒、玄荒发起猛烈进攻,经过十天十夜的激战,两殿三百万联军全线溃败,听说双方死伤超过三百万,比前两次还要惨烈,两殿最为惨重,损失七成兵马,唉,绝对是血流成河,尸体成山。”
陈凡脸色一变,急忙问道:“两殿地广人稀,兵马本来就少,三百万估计已经是极限,岂不是很快就要亡国?”
“应该是吧!”草飞子默默地点头,语气非常低沉:“赤荒殿大胜之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立即兵分两路,迅速向夏商两国的都城进军,据说已经将阳翟和殷都团团包围,两殿已经没有什么抵抗力量,可以说城陷在即。”
百草子长吁短叹道:“两殿的实力很强,我们一直以为他们能对抗三、五年,可是谁也没想会败得如此快速,更没想到他们的丹师如此不堪一击,也许发生过惊天动地的丹师大战,也许那些丹师也是惨败而归。”
他们说话时,紧张之色毕露无遗,杯子里的茶水在微微颤抖,目光中甚至于带有一丝恐惧,陈凡心肚自明,一旦赤荒殿攻下两都,意味着两殿彻底失败,下一步就轮到所有的中立门派,包括百草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桑公世家的野心路人皆知,目的就是一统修凡两界,不仅是百草堂,天下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三人低着头,一声不吭,气氛极为压抑,每个人都了解桑公世家,其实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前所未有的可怕,没有人能够抵挡他们前进的脚步,修士界所有门派联合起来也不堪一击,何况大部分门派已经灭亡,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喘,而且各自为政,没有形成统一战线,也许还有人已经暗中屈服。
陈凡暗叹一声,抬头问道:“桑公世家是否已有动作?什么时候向百草堂下手?”
百草子摇了摇头,苦笑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他们现在是集中全力解决两殿,老夫估计,两都落陷之时就是我们的末日。”
“那么……?”陈凡想了一下,轻声问道:“如此说来,那些药是他们所订购?”
“那当然!”草飞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蓝冰河一战,他们的损失也很大,而且进入两殿境内交战,战斗更加残酷,每天伤亡的士兵不下于一、两万,药材的需要量猛增。唉,他们虽然还没有翻脸,态度也非常客气,但是咱们心里明白得很,只好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推卸。”
陈凡心里苦笑不已:“卖药让敌人恢复战斗力,增强敌人的实力,再等着敌人来进攻,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可是这是残酷的现实,无奈的选择。”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放下茶杯,盯着他们问道:“你们做何打算?投降?反抗?还是逃亡?”
两人对视苦笑,好半天没有说话,百草子语气坚毅,但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咱们百草堂传承八万余年,不可能屈膝投降,打起来也是必死无疑,逃亡?唉,百草堂不是普通门派,将近两万族人,天下之大,却无藏身之处,也许,百草堂就此终结……”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泣不成声,草飞子也是泪流满面。
陈凡心中一片凄然,如刀割般痛苦,敌人的屠刀已经举起,历史悠久的百草堂就要在厚土消失,美丽的百草山就要成为桑公世家的囊中之物,眼前的朋友就要赴死血战,自己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惨剧降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忽然传来草大嫂的声音:“飞哥,过来帮我端菜,大家吃饭吧!”
第八节 避难山谷(上)
第九集 冰原风雪 第八节 避难山谷(上)
十二道精美的菜肴摆满了白玉桌,八荤四素,热气腾腾,满院生香,草大嫂的手艺确实了得,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可是,三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气氛极其压抑,四周弥漫着一股悲愤之气,根本没有心思品尝美味佳肴,略略吃了几口,份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静坐不语。
“吃啊,怎么不吃?”草大嫂手捧着大托盘走出厨房,给他们每人递上一小碗热汤,笑眯眯地说道:“夏兄弟,这是百草汤,里面放了十八种珍贵药材,用小火熬了半个时辰,不仅能补身,对修行也大有好处。”
草飞子端起了百草汤,强自一笑:“夏兄,百草汤是你大嫂最拿手的绝活,来,咱们一起把它喝光。”首先一饮而尽。
“慢点,小心烫着。”草大嫂轻轻一捶他的肩膀,取出一块毛巾帮他擦拭嘴角的汤汁,目光温柔之极:“飞哥,快招呼夏兄弟吃菜,不要傻坐着。”
草飞子夹了一大肉放在陈凡面前,筷尖点点桌面,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夏兄,门主,到了小弟家里就不要客气,大家一起来,呵呵,不然你大嫂要生气的。”
“好吃!”两人同时举筷,陈凡边吃边赞不绝口:“嗯,味道真香,草兄,你的口福不浅,可以每天尝到大嫂的手艺,小弟羡慕得很。”
“夏兄弟,雕虫小技,不上大雅之堂。”草大嫂嘴里谦虚,脸上却挂满了得意,一扫三人,以命令的口气说道:“飞哥,你的任务就是让夏兄弟吃好,一点菜也不能剩,否则,哼……”白了草飞子一眼,转身进屋。
草飞子怔了怔,老脸微红,瞥了瞥屋门,小声说道:“夏兄弟,门主,太上有令,必须吃光,大家快帮小弟完成任务。”
陈凡与百草子面面相觑,猛的同时哈哈大笑:“好,草兄有难,大家义不容辞。”气氛为之一缓,三人口手齐动,埋头痛吃,热闹非凡,很快就一扫而光。
太阳渐渐西移,灵湖谷里更加凉爽,三人手捧热茶,眯着眼睛享受着饭后的温馨,草大嫂左手拿着一把宝剑,右手提着一只菜篮走出屋门,轻笑道:“飞哥,我去弄点野味,夏兄弟,今晚不要走,一定要尝尝百草山的特产。”
陈凡正欲阻止,她已经飘然远去,草飞子摆了摆手,轻叹道:“夏兄不要推迟,你是稀客,也许这是最后的晚餐,从今往后,咱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相聚。”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上又涌起了乌云,气氛又变得极为沉重,份份放下茶杯,将头偏向一边,凝视着远处黑压压的山峦,沉默不语。
“百草门主……草兄……?”陈凡张开嘴巴,却欲言又止。
“夏兄,你的意思咱们都明白。”百草子缓缓地转过头来,盯着陈凡的眼睛,长叹一声:“咱们也想过全族迁徙到它处避难,可是困难重重,成功的可能性太小,甚至于大祸会提前降临。”
陈凡微微点头:“小弟理解,两殿覆没在即,赤荒殿已经占领了大部分领土,百草山不再是三国交界,桑公世家肯定对此早有防备,也许已经在山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也许正在寻找进攻的借口。”
“不是也许,而是事实。”草飞子沉声说道:“他们的哨所已经布到百里范围内,每一个哨所都有丹师,无用置疑,更多的高手隐藏在暗处,只要百草堂有所异动,立马遭来灭顶之灾。”
百草子不经意地摇摇头,满嘴苦涩:“更重要的是,百草堂虽说有一千多名修士,但是凡人占绝大多数,那么多妇孺老少,个个拖家带口,目标太大,即便是空手逃亡,也跑不了太远,很快就会面临着他们的屠杀……唉!”
陈凡见他们满脸绝望,但隐隐有一丝毅然之气,双拳紧握,一根根青筋鼓鼓颤动,知道百草堂上上下下已有必死之心,即便是丹师也不会苟且偷生,也许八万年的荣耀已经深入骨髓,也许他们的骨子里隐藏着无限傲气,宁可灭门也不会屈膝求生。
陈凡突然心中一动,沉吟片刻,目光炯炯:“百草门主,草兄,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还有希望?”两人浑身一震,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小,觉得不可思议,有惊喜,更多的是怀疑,草飞子呐呐地说道:“夏兄,难道局势又有变动?或者能搬来援兵?不会吧,他们已经占了绝对优势,两殿坚持不了多久……援兵更不可能,其它门派都是自顾不暇,即使来一个金丹师也无济于事,因为赤荒殿的金丹师更多,估计山外就有一、两个。”
陈凡猛的站起身来,轻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呵呵,请跟我来。”转身向东飘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感到迷惑不解,相互点了点头,随即紧随其后。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思乡谷外,陈凡停下了脚步,一指眼前,转头问道:“百草门主,草兄,那里是什么?”
两人一头雾水,看了半天也没发觉任何异样,草飞子满脸疑惑:“夏兄,那里只是一片森林,难道让咱们百草堂躲在里面?是否有点异想天开?”
陈凡摇头晃脑,笑嘻嘻地说道:“不要急,呵呵,你进去试一试,马上就有答案。”
草飞子迟疑不决,百草子见陈凡神态自若,不像是开玩笑,似乎煞有介事,毫不迟疑地向森林奔去:“夏兄,老夫试试看。”
草飞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百草子,却见他进入森林后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穿越森林,出现在十多里之外。
“过去看看!”陈凡瞥了草飞子一眼,不由分说地飘向百草子,他不走直线,而且绕着森林边缘,草飞子楞了一下,带着满腹疑问追过去。
陈凡见百草子孤零零地站在树顶,老远就大声问道:“百草门主,感觉怎么样?”
百草子苦笑不已,不知如何回答,草飞子急促地问道:“门主,有什么发现?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现象?”
百草子盯着陈凡,神色变得极为严肃,缓缓地说道:“老夫感到一切正常,只是一片普通的森林而已……夏兄,事关重大,开不得半点玩笑,不要再卖关子,直说吧!”
陈凡眨眨眼睛,笑容可掬:“不要急,呵呵,还是跟我来吧……注意力要集中,紧跟着我的脚步,一步也不能走错。”
两人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疑虑更深,无奈的摇了摇头,默默地紧跟着后面。
陈凡放慢了脚步,在森林里七拐八弯,一刻钟后来到几棵大树下,扭头笑道:“看好了,不要太吃惊。”口念咒语,长袖舞动,瞬间划出无数道弧线。
“开!”随着一声轻喝,大树突然冒出一股浓烟。
烟雾渐渐消散,树木也消失不见,眼前凭空出现两座小山,中间有一条狭道,里面显然有一座山谷。
两人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看得目瞪口呆,百草子毕竟是一门之主,见多识广,惊呼道:“幻阵?”
百草子一点就通,眼中满是惊骇之色:“天啦,这里什么时候出现幻阵?夏兄,难道是你的杰作?”
陈凡微一点头,挥了挥手:“区区幻阵无足挂齿,呵呵,还没有做到尽善尽美……走,进去参观一下。”
一进山谷,两人就开始东张西望,处处感到特别好奇,百草子偶然回头一瞥,不知什么时候,狭道已经消失,四周都是高耸如云的山峰,陡峭得让人心惊胆颤。
陈凡也不说话,而是笑吟吟地领着他们在山谷里转了一圈,到了北侧山脚下,一跃而起,瞬间升至百米,向岩壁连拍三十六掌,悄无声息地露出一个洞口,而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到大厅内的案台与太师椅,两人讶得说不出话来,陈凡指了指地上的蒲团,含笑道:“这里是我的家,取名思乡谷,条件比较简陋……呵呵,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草飞子却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晃了晃脑袋,轻叹道:“没想到夏兄竟然在这里落脚,惭愧,百草堂近在咫尺,咱们却始终茫然不知。”
陈凡笑而不语,坐下来向百草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百草子满脸兴奋,带着期盼地目光说道:“夏兄,你的意思是……”
陈凡点点头,语气非常轻快:“这里怎么样?距离百草山只有二十里,搬迁起来速度很快,神不知鬼不觉,嘿嘿,不翼而飞,连个鬼影子也找不到,也许,他们认为所有人一同飞升仙界。”
“对!”草飞子一拍巴掌,兴奋不已,笑得合不拢嘴来:“天下掉下来一个神仙,哈哈,夏兄就是咱们的大福星,哈哈,赤荒殿的狗崽子打破脑袋也想不到。”
百草子向草飞子使了个眼色,草飞子立即飘至陈凡面前,两人同时伏地而拜,恭恭敬敬地说道:“夏兄当代高人,义薄云天,倘若百草堂能够逃过劫难,一切都是夏兄所赐,大恩不言谢,日后均听从夏兄驱使。”
“两位兄长,使不得!”陈凡慌忙将他们扶起,认真的说道:“两位兄长对小弟照顾颇多,小弟心中有数,而且真心将你们视为生死兄弟,兄弟之情高于天,一人有难,兄弟间义不容辞。”
“好!好!好!”百草子的眼睛一片湿润,颤抖着双手紧抓着陈凡,连声说道:“夏兄弟,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从此以后,你就是咱们的生死兄弟,也是百草堂的一员。”
草飞子也紧握着他们的手,使劲的来回摇晃着,激动不已:“夏兄之情,感天动地,当世无双,能够与夏兄成为生死兄弟,此生已无遗憾。”
看到他们真切的目光,陈凡心情一阵激荡,点头说道:“草兄所说也是小弟肺腑之言,只要咱们兄弟同心同德,即便天塌下来也不怕,区区一个赤荒殿更算不了什么。”
“夏兄弟说得太对了!”草飞子满脸激昂,大声说道:“幻术已经失传数千年之久,除了夏兄弟,整个修士界无人精通,门主与小弟也是之闻其名,只要躲到这里,那些王八蛋一百年也找不到,哈哈,等到形势有变,咱们再杀出去。”
百草子点头赞同,忽然轻“哦”一声,眉头紧皱,笑容立即消失,沉思不语,显得忧心忡忡,草飞子奇道:“门主,你还担心什么?莫非觉得夏兄弟的幻阵不安全?”
百草子目光凝重,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叹道:“思乡谷虽好,可惜面积太小,即使站满了每一寸地方,最多能容纳一、两千人,况且在此住上很长时间,吃饭、睡觉、喝水等等,唉,林林总总,另外还需要数倍的空间,可咱们百草堂人口太多……”话没说完又长叹一口气。
草飞子一听傻眼了,满腔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喃喃自语道:“怎么办?他们都是咱们的亲人,一个也不可能丢下,否则咱们早就跑了……”
陈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不要担心,哈哈,来,我有办法!”转身向洞口走去。
俯瞰山谷,一目了然,陈凡指着四周的山崖,回头紧盯着他们的眼睛,满怀信心地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挖洞!”
“挖洞?”两人一怔,顿时恍然大悟,百草子脸上的乌云瞬间消散,捋着长须大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哈哈,还是夏兄弟高明,咱们远远不及。”
草飞子喜笑颜开,眼珠一转:“小弟也有一个建议,咱们还可以向地下挖洞,地底都是坚硬的石头,只要小心一点,不破坏山体的根基,不破坏幻阵,不破坏水源就行,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草兄之言正合我意,哈哈,英雄所见略同。”陈凡心情非常舒畅,开心地说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今后还会碰到许多困难,上万人一起想办法,没有跨不过的难关。”
“夏兄弟所言极是。”草飞子满脸喜悦,精神抖擞,拱手说道:“夏兄弟,门主,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咱们必须尽快搬来,越快越好。”
百草子连连点头:“飞师弟说得对,夏兄弟,咱们现在就回山准备……嗯,我负责通知族人收拾行装,飞师弟,你带领几位长老过来挖洞。”
陈凡笑道:“老哥考虑周到,呵呵,走!”
一路上,陈凡故意走得特别慢,将出入幻阵的手法传授给两人,出阵之后,肃然说道:“两位兄长,千万要记住,事无密不成,手法暂时不可传于其他人,搬迁时也要处处小心,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切记,切记!”
两人神色一凛,同时抱拳:“夏兄弟请放心,事关全体族人的性命,咱们绝对会一万个小心,不会有丝毫差错。”
“还有。”陈凡看了看草飞子:“请草兄带上纸笔,另外,幻阵需要大量的极品玉石,品种要全,越多越好。”
草飞子点了点头:“小事一桩,小弟一定办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凡笑了笑,随即转身进谷。
盘坐在树顶上,陈凡默默地回忆山谷内外的地形、地质,思索什么地方可以挖洞,每个山洞的形状,既能容纳两万人生活,又不会影响幻阵的威力。
慢慢地,太阳即将西下,落日的余辉照耀着大地,天空映得一片鲜红,气温渐渐降低,山风四起,顿感浑身清凉舒爽。
缓缓地转过头来,却见南侧的山峰一阵晃动,仿佛水面一样出现道道波纹,草飞子带领三十多人从波纹中心走出,一见面就笑道:“夏兄弟,久等了!”
陈凡跃下地面,拱手说道:“你们速度很快,呵呵,各位长老,好久不见!”
众人中有金、力、慧、胡、朴等十五位长老,还有二十位实丹师、虚丹师,个个背插宝剑,手里还提着木箱。
长老们都非常尴尬,慧长老与胡长老面红耳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响头,痛哭道:“在下罪孽深重,夏道友却大仁大义,挽救百草堂于危难之中,在下惭愧难当,无颜面对夏道友,今天特来负棘请罪,任由夏道友处置。”
陈凡连忙将他们扶起,诚恳地说道:“两位长老不必如此,你们也是一心为公,没有丝毫私心。如今大劫来临,咱们应该同心同德,同仇敌忾,共渡难关。”
两人哽咽道:“夏道友大人大量,心阔如海,不计前嫌,在下等更是愧不可当,从今往后,唯夏道友马首是瞻,不敢有半点不敬。”
草飞子大笑道:“夏兄弟非常人也,哈哈,咱们所有人都听从夏兄弟指挥,你指哪儿,咱们打哪儿,不会有丝毫犹豫。”众人也连连点头,面露喜色。
陈凡轻笑道:“来日方长,客气话咱们就不说了……呵呵,各位道友,你们来得正好,人多力量大,在下准备分成十组同时开工,八个组挖山洞,两个组挖地洞……草兄,拿笔纸来,我先给大家说说各自的任务。”
陈凡将开工的位置、山洞的结构画在纸上,并带着众人实地讲解,大家都是修为深厚的丹师,心智甚高,一点就通,仅仅半刻钟时间就完全理解。
“各位!”讲解完毕,陈凡一拍巴掌,将所有的目光吸引过来:“不知你们带了什么工具?宝器?还是普通长剑?”
金长老不好意思地说道:“夏道友,只有在下与力长老、慧长老、胡长老是宝器,其他人都是普通长剑。”
“这样吧。”陈凡眼珠一转,点头说道:“宝剑虽利,但是功力消耗过大,为了加快进度,让你们轻松一些,每人发一把灵剑,呵呵,可惜暂时不能通灵。”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向山洞飘去。
不一会儿,捧着一大把灵剑回到原地,笑眯眯地说道:“不要抢,呵呵,人手一把。”
众人接过灵剑,忙不迭地比划几下,甚至于取出自己的长剑运一砍,“当”的一声断为两截,截面光滑如镜,确确实实是灵器,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鸭蛋,惊得说不出话来,齐刷刷地盯着陈凡,好像看到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
陈凡挥了挥手:“大家开工,呵呵,争分夺秒,时间就是生命。”然后草飞子说道:“草兄,玉石呢?”
草飞子指了指地上的木箱,笑道:“都在这儿,够不够?明天还有更多,多得你不可想象。”
“够了!”陈凡拎起两只木箱,看了看众人:“咱们各司其责,哈哈,在下也去干活了。”
回到大厅,打开木箱一看,满眼都是各种极品玉石,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嘿嘿笑道:“百草山不愧是宝山,玉石如粪土,比比皆是。”
盘坐在蒲团上,平静了一下心情,正欲制做玉符,忽见草飞子飘进大门,不由奇道:“草兄,难道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草飞子放下四只木箱,一屁股坐在地上,拔出灵剑摆在陈凡面前,紧盯着他的眼睛:“夏兄弟,老实告诉我,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灵剑?偷来的?拣来的?天啦,不会是抢来的吧?”
陈凡瞥了他一眼,哈哈一笑:“怎么?抢和拣有什么区别?哈哈,告诉你吧,杀人灭口,强取豪夺,仅仅一夜时间就缴获了四十几把灵剑……嘿嘿,害怕了?”
草飞子倒吸一口凉气,好像看到了怪物似的,盯着他一动不动,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赤荒殿?”
陈凡笑眯眯地说道:“你说呢?呵,具体是哪一派你就不要追究,所有的责任我一力承担……嘻嘻,送你四把,你们一家四口每人一把,虽然已经消过灵,但还需要六、七年之后才能开始通灵……怎么?不想要,哈哈,不要就算,我收回来送给别人,想要的人多的是,百草堂每个长老做梦都想要。”
草飞子左手立马拣起灵剑,伸出右手,恶狠狠地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哼,剑呢?快拿来!”
陈凡从身后拔出三把灵剑递过去,眨了眨眼睛,坏笑道:“不怕别人报复?灵剑虽好,但也是祸根,嘿嘿,他们可是天下无敌。”
草飞子开心地将灵剑插在后背,晃了晃脑袋,满不在乎,得意洋洋:“你是罪魁祸首,要找也不会找我,肯定找你这个凶手,嘿嘿,有你顶着,天塌下来也不怕。”
“哈哈,好一个狡猾的老狐狸。”陈凡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拿起一块玉石,忽然“哦”的一声,奇道:“他们都在干活,你怎么闲着?”
草飞子一本正经:“谁说我闲着,门主有令,我负责协调指挥,保证思乡谷的所有山洞按时完成,保证每一个族人都能得到妥善安置,保证你的一切需求,可谓重任在身,嘿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不错,升官了,呵呵,金长老他们都听从你的指挥。”陈凡轻笑一声,指着木箱说道:“好,现在给你一个任务,帮我把所有的玉石切割一下。”
“全部切开?”草飞子惊讶地问道。
“那当然!”陈凡右手一翻,掏出短剑,随手一挥,左手的玉石一分为二:“就是这样,每一块都要与它基本相同,嗯,注意下手的力度,不要切得太小,最好恰到好处,否则另一半就成为废料,呵呵,简单吧……嗯,还有,把所有的木箱搬进来,争取今夜全部完工。”
草飞子点了点头:“简单之极,交给我了!”立即起身出洞。
陈凡全神贯注地制作玉符,剑锋连动,玉屑份份落地,一块小玉石很快就变成扁圆形,想了一会,口出咒语,右手挥舞几下,手指疾点,轻喝道:“附!”一股轻烟缭绕手心,烟雾消散后,一只玉符完工。
“叭叭!”耳边传来一阵掌声,草飞子满口交赞:“精彩,太精彩了!”
陈凡放下玉符,拣起另一个玉块,头也不回地说道:“雕虫小技,见笑了。”
草飞子坐到他身边,目光更加惊奇:“夏兄,你真是当代奇人,幻术、符术都是六艺中的精华,可惜失传已久,甚至于沦为传说,没想到同时在你身上出现,肯定蕴藏着很多秘密……呵呵,你放心,大家不会追根究底……好,我住嘴,从现在起不再提起此事。”
陈凡淡然一笑:“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