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哭声
尽管苏童不想引起任何的关注,但是在她和张民几乎是并肩走进办公室的那一瞬间,还是成功的吸引到了不少人的注意,而且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这两个一度关系扑朔迷离的男女,在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冷淡到接近冰点那么久之后,忽然又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里,并且看起来相处得还非常和睦,就算明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去完成工作任务,也还是足够点燃一些人心中的八卦小火苗。
苏童一言不发的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走得很快,并且没有和原本跟自己一起走的张民打一声招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立刻打开电脑,着手开始写稿子,不打算给其他人留任何一点可以过来打探的机会,就连坐在她对面的王莉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一副想要攀谈的架势,她也来了个视而不见。
一直到她写完了一篇稿子,停下来活动活动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稍微活动一下筋骨,王莉才终于逮到了机会,坐在椅子上围着桌子转了半圈,滑到苏童这一边,用胳膊肘拐了拐苏童,问:“什么情况啊?”
“没头没脑的,什么什么情况?”苏童心里头知道王莉想要问什么,但是这个问题是必然会惹自己心烦的,所以她一开口就已经没好气了。
王莉瞪她一眼:“别跟我打马虎眼啊,还能是谁,就你和张民呗!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都没有,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赶紧回去,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儿干,我倒是能帮你找不少活儿出来。”王莉的问题果然被苏童猜对了,这让她颇感头疼,王莉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好奇宝宝,而且还是一个热衷于八卦的好奇宝宝,一旦她脑袋上挂了问号,那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绝对不会算完的。
事实证明,她对王莉的了解还是比较透彻的,王莉果然没有因为她的回避和排斥就选择退缩,而是继续追问起来:“你瞧你说的,谁信啊!方才你进来的时候没回头看吧?张民在你身后,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没情况他能那样?”
“来,你看看我的脸,看仔细一点。”苏童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转过身,正面对着王莉,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有没有眉飞色舞的?”
王莉憋着笑,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那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没有情况,也没有眉飞色舞,所以你跟我打听没有用,谁眉飞色舞了,你去问谁不就好了么。”苏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好,看你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王莉略显夸赞的抚了抚胸口,偷偷瞥一眼坐在远处的张民,低声对苏童说,“原来我就不喜欢那个家伙,一个大男人,要魄力没魄力,要担当没担当,要胆量没胆量,就会高一些小动作,耍些小把戏,真是让人看着不顺眼,尤其是见着你家对门那个‘玉树临风’之后,这人啊,就怕有对比,原来张民我还勉勉强强能给打个六十五分,结果有了‘玉树临风餐’在旁边一衬托,直接就掉到及格线以下去了!”
“我的天哪,你可真是够了,人家有名有姓的叫唐敖,你昨天‘秀色可餐’,今天‘玉树临风’,哪来的那么多绰号啊!”苏童伸手往王莉额头上一戳。
王莉笑嘻嘻的躲开:“哟,名字记得还挺牢,不错,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说完,她赶忙站起身来,拉着椅子跑回到自己作为那一侧去,再不跑开,苏童手里卷着的空纸筒可就要挥到她的头上了。
“你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我交了你这么个损友可真是够受的!”苏童哭笑不得的看着连跑带跳逃开的王莉,着实有一种自己交友不慎的感觉。
王莉却并不在乎她怎么说,确定自己已经出了苏童的“攻击范围”之后,又不甘心的把身子探过半张桌子:“我问你个问题,你说,现在这个年月啊,到底是活雷锋比较多,还是自扫门前雪,各顾各的人比较多?”
苏童不疑有他,还以为是王莉今天需要写的什么文章涉及到了这样的话题,于是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说:“虽然说这么讲有点不够正能量,不过实话实说,我觉得虽然好人也不少,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自扫门前雪的情况比较多。”
“哦——!”王莉拖着长音儿,回应的有点略显夸张,然后她端起一脸阴谋得逞的狡诈笑容,“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啊,那你说,一个素昧平生的普通人,怎么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女邻居那么关心,那么照顾周到呢?”
“说不定他脑子有问题。”苏童顶了王莉一句,趁着王莉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说,翻楞的功夫,赶忙拿了刚才写完打印出来的稿子去老董的办公室给他过目。顺便在心里头对唐敖感到有些抱歉,人家昨天好心好意的帮自己治好了脚踝上的伤,这么说人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苏童心里也愧疚得很,只是如果不说出这种让王莉始料未及的回应,她指不定还得用这个话题缠自己多久。
实话实说,苏童必须要对自己承认的是,她对唐敖的印象确实是很好,即便知道仅仅凭借那么几次相遇并不足以认清楚一个人,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个男人让人觉得很踏实,有一种莫名的信赖,并且就像王莉说的,秀色可餐也罢,玉树临风也罢,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呢,对人也是一样的。
到了老董的办公室,苏童把打印好的稿子递给他,老董询问了几句上午走访慰问的情况,然后就戴上眼镜,认认真真的看起了苏童的稿子。老董有个奇怪的习惯,他虽然也用电脑来写稿子,但是却不喜欢在电脑上面看,所以不管是谁给他交稿,都要打印到纸上面,再拿给他过目,他说这样才让他觉得每一个字都看进去了,印象深刻,并且也比较方便随手在纸上面做一些标注和修改。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老董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他的年纪实在是不算年轻了,在使用办公软件这方面,显然没有年轻人来的那么熟练,所以为了不在自己的后辈们面前露怯,显示出自己不如人的一面,老董就提出来这么一个“遵循传统”的口号,坚持让所有人都把稿子打印了再提交给他。
摆脱了王莉的八卦攻势,其实老董也不是一个特别好对付的人,当然,他和王莉的关注点自然是不一样的,对于苏童和张民相处的如何,这并不在老董感兴趣的范围内,他最关注的是苏童在走访那三家人的时候,有没有根据每一家人的不同特征,找到最理想的切入点去报道,在慰问的过程中,有没有最大限度的宣传他们报社,树立他们报社积极正面的形象。看完了稿子,他对苏童的着眼之处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点评了几句,然后又花了好多时间去交代第二天的工作重点,当然,这也还是围绕着如何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树立自家报社的形象,让他们在市民的心目当中,从众多媒体中间脱颖而出这一个重点。老董对这件事还是很看重的,所以设想起来也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听得苏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老董交代完了工作,也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苏童忙了一整天,一头一脸都灰扑扑的,回到家也顾不得做饭吃饭,先冲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歪在沙发上,舒展一下疲乏的四肢。自从父母回了老家那边去照顾爷爷奶奶,她自己一个人独居,苏童的伙食就变得十分简单,饿了就随便捣鼓点儿什么简单的东西,或者干脆拆一包饼干或者面包,和一杯酸奶就糊弄过去了,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觉得乏力的情况下,就更加不想浪费体力去做饭,只想赖洋洋的呆着。
苏童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却没有心思看,眼睛盯着自己手心里那个经过了一整天,现在已经干瘪的水泡印迹,想起前一天晚上莫名其妙的那个梦境,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意识就又慢慢变得飘忽起来,一不小心就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因为电视里面的那个家庭剧不知道在闹什么,搞得老婆苦孩子叫,声音吵吵闹闹,苏童半睡半醒,有些睁不开眼睛,却又睡不沉,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要不是楼层很高,她几乎快要本能的以为是在闹老鼠。
苏童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眼皮却好像有千斤重一样,怎么都睁不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恰好看到有一个淡淡的黑影飘过,消失在了厨房门里。她想要起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身体却好像还在沉沉的睡着,根本不听使唤,随后,她便又睡了过去,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大作,才把她给彻底吵醒了。
拿过电话一看,来电话的人是张民,苏童皱了皱眉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苏童,是你么?我是张民啊。”张民热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苏童下意识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偷偷的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几乎是平板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答道:“哦,是你啊,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刚才我给老董打了个电话,我说咱们俩明天早上先到报社去,然后再出发去走访,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因为明天咱们两个有四家需要走,我查了一下,其中有两家住的还都挺远,想要节省时间的话,最好是直接出发,老董他也同意了,让我顺便也转告你一声,免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再稀里糊涂的跑去报社那边。你声音怎么听起来和白天时候不太一样?感冒了还是刚睡醒?”
苏童根本就不想回答他后面的那个问题,假如换成是别人,这还可以理解为礼节性的关怀,但是话从张民的嘴巴里说出来,苏童就不能掉以轻心了。于是她对张民的关怀来了个充耳不闻,客气的说:“好,那我知道了,谢谢你通知我。”
“你谢我干嘛,以咱们两个的关系,我通知你这种事哪用你谢我啊。”张民说完,好像生怕苏童误会似的,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是一起负责这次采访工作的,所以我通知你是份内的事。对了,那既然明天咱们俩打算节省时间,直接出发,那我早上到你家里去接你吧,接上你咱们就直接走了。”
“不用,那样太麻烦了……”
不等苏童拒绝的话说完,张民就打断了她:“不麻烦,都是为了工作嘛!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你在家里等我就好,咱们不见不散!”
说完,他径直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再给苏童回应的机会。
苏童有些恼火的看了看显示结束通话的手机,把它扔到了一旁,电视里正演着一档健康讲座类的节目,一个穿着唐装,医学专家模样的人在侃侃而谈养生的话题,主持人在一旁随声附和,台下坐着好多花白头发的老头儿老太太。苏童看着无聊,从一旁的小茶几上拿了水杯,准备到厨房里面去倒点水喝,刚一起身,方才半睡半醒时候隐约记得的那一抹黑影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尽管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做梦时候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冷不丁想起来,还是让苏童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黑洞洞的厨房门,脚步有些犹豫了。
怕有什么用,站在这里犹豫,还不如干脆冲进去看看清楚,说不定进去一看,什么都没有,心里反而也就踏实了!苏童这么想着,把心一横,快步冲进了厨房,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原本黑乎乎的厨房顿时就变得十分明亮,厨房里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一丝不乱,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苏童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方才就一定是在做梦了。
她走到凉水壶跟前,倒了一杯水,站在窗边一边喝一边望着外面出神,心里面琢磨着到底明天是真的等着张民来接,还是干脆提前出发,临时通知张民,让他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机会来找自己。
喝完了水,她打算给自己做点什么东西吃,一扭头,看到前一天居然还有碗筷泡在水槽里没有洗,不由得笑了出来,心想幸亏自己一个人住,如果被老妈瞧见她居然把碗筷放在这里一天都没顾上洗,估计够数落她好几天的。
开着水龙头洗碗,洗着洗着,苏童就又听见小婴孩咿咿呀呀、呜呜咽咽的声音,她起初以为是邻居家,可是越听越觉得那声音很真切,好像离自己很近,就在自己房子里的某一处角落似的。
第十七章 血婴
这么一想,她有点慌了神,赶忙把水龙头关掉,想要听得清楚一点,可是水声一消失,那婴儿呜咽的声音就也跟着消失了,再打开水龙头,声音好像随着水一起流出来一样,听的人毛骨悚然。
当啷——。
苏童把水杯扔进水槽,也顾不上关水龙头,三步并作两步的逃到了客厅里,站在客厅中间,竖着耳朵再听,那里还有什么婴儿的哭声,再看看电视机屏幕,上面刚刚结束了一则婴儿尿不湿的广告。
真是虚惊一场。苏童抚着自己的胸口,放下心来,又重新回到厨房里面去洗方才被扔下的碗碟,洗好了碗,关上水龙头,她擦擦手,开始考虑晚上到底做些什么东西来吃,打开冰箱看看,家里面青菜有好几种,只不过是苏童每一样都认识,可就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搭配来。
忽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房间里面的气氛怪怪的,可是到底哪里怪,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太对劲儿,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觉得房子里面怪。
方才还挺热闹的电视,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房子里面静悄悄的,要不是自己头顶上的灯亮着,恐怕苏童会第一时间以为停电了呢,并且现在的那种安静,非常的怪异,平日里就算屋子里很安静,那种安静也是有限的,苏童不制造出任何的噪音或者说声音,不代表别人也能做到,左邻右舍总会有细微的声音传来,还有窗外楼下锻炼身体或者遛弯儿的人,那些说话声,也依稀可闻。
但是现在,那些都没有了,房子里安静到了好像被一个无形的隔音罩给扣住了一样,让苏童觉得自己的呼吸声也变得格外清晰而响亮起来。
那种过分的安静让苏童的头皮一阵发麻,她停下在冰箱里翻找食材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竖着耳朵听,细微能够捕捉到一丝声音,结果却还是还是什么都听不到,没有电视上,没有车声,也没有人声。
不行,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了给自己壮壮胆,苏童蹑手蹑脚的回到厨房,从刀架上面拿了一把水果刀攥在手里,又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客厅里。她也说不明白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极度的安静也会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会让人莫名的感到不安,却又没有办法找到不安的源头到底是哪里。
到了客厅里,那里空荡荡的,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沙发上方才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抱枕还皱皱的放在那里,一切如常,但是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是一种无法表达的直觉,好像这屋子里多了什么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似的。
对了,电视!苏童赶忙回过头去看看电视为什么会好端端的忽然就没有了声音,这一看不要紧,她的一颗心都好像瞬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牢牢的攥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奇怪的这一幕。
电视机的屏幕是黑的,但是却并不是关掉之后的那种黑,而且犹如无底洞一样,很快的,屏幕闪动了一下,苏童看出来,原来屏幕上那一团乌黑乌黑的东西,竟然是一只偌大无比,可以充满整个屏幕的眼睛!
其实这么说也不够准确,屏幕上的也不能够被称之为“一只眼睛”,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枚硕大无比的黑眼珠,在屏幕靠近边缘的位置,还隐约能看到一点点的眼白,屏幕一闪的时候,就是那只眼睛眨动的时候。
假如看到眼前的这种画面,苏童会相信这是某个电视台的一档什么奇怪的节目,那她的脑袋就一定是出问题了,因为这分明就是不对劲儿的!
事已至此,苏童才在心里忍不住的后悔起来,其实想一想,打从前天夜里自己遭遇到“鬼压床”开始,那些不对劲儿的事情就一直在自己的周围发生,但自己总是存着侥幸心理,觉得那一定是偶然事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假如自己早一点提高警惕,想想办法,说不定现在就不会遇到眼前的这种事了。
苏童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出了好多的汗,攥在手里的水果刀滑溜溜的,好像快要攥不住了,可是攥不住和攥得住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把巴掌长的水果刀,要怎么对付电视机里这只奇怪的眼睛?
苏童忍不住在脑袋里想象着,自己的电视机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窗口,而在窗口的那一边,有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正把眼睛贴在窗口上窥视着自己。
这么一想,她又打了个寒战,假如可以,苏童很想揍自己一顿,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偏要去想一些吓人的东西来虐待自己!
就在她稍微一走神儿的功夫,电视机屏幕忽然闪了几下,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童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一下子就炸开了,房子里极度的安静在一瞬间就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声,那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响彻整间房子,苏童被那哭声震得头痛欲裂,赶忙扔下水果刀,用两只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却还是无济于事,那哭声无孔不入,把耳朵塞得严严的,声音也还是一样,就好像原本那哭声就不是从外面传进耳朵里的,而是存在于苏童自己的大脑当中,不管怎么努力的想要试图驱赶,都无济于事。
苏童一面掩着耳朵,一面焦急的想着办法,她能想到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关掉电视,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就算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奇异事件,恐怖片也终归是看过几部的,这种情况下,假如遥控器能够好用,那才真是见鬼了呢,唯一可以考虑尝试的,或许是拔掉电源,可是电源就在电视旁边,苏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过去的,她怕自己靠近了电视机,电视机里面就会忽然伸出一双鬼手来,把自己给活活拉进去,那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那哭声越来越大了,苏童觉得自己头脑发胀,几乎快要炸开了,她一边捣住耳朵,一边坚持着朝电视机周围看了看,忽然发现电视机的电源是插在一个插排上,而插排的插头则是插在窗子下面墙壁上的插座里。
有办法了!苏童迅速的冲到窗边,伸手扯下了插排的电插头。
电视屏幕在断电的一瞬间,终于黑了下去,并且原本的婴儿哭声也随之消失了,苏童却不敢松一口气,她怀疑这件事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要不然,出去躲一躲吧,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对,就这么决定了!
苏童赶忙跑去拿外套和皮包,准备出去躲一躲,然而情况却和她的计划有很大的出入,等她那好了皮包和外套,这才发现,她找不到家门了。
对,没有错,她在自己的家里面,找不到家门了,因为原本就应该立在那里的那扇防盗门,居然消失了,屋门,厨房门,都还在,偏偏只有出去的那扇门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墙,就好像那里从来都没有过门似的。
苏童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她快步走到那面墙边上,伸手仔仔细细的在上面摸,希望自己看到的不过是某一种奇怪的障眼法,眼睛有的时候是会被欺骗的,但是触觉应该不那么容易被骗到吧?假如能够摸到门锁和门把手,自己就还是可以靠摸索来打开门冲出去,只要不被困在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摸了半天,她还是失望了,那面墙,不仅看起来是墙,摸起来也是墙,光溜溜的墙面上,什么都摸不到,防盗门真的消失不见了!
铃铃铃——铃铃铃——
在她还专心致志的希望能把消失的门找出来的时候,苏童的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的摸手机,心里面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不管打电话来的是谁,哪怕是令她十分反感的张民,此时此刻也都算是她的大救星了,就算会被人当成是脑子里搭错了,她也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一个在外面的人,让别人想办法过来帮自己摆脱困境。
可是,拿出手机,苏童有傻眼了,手机上方的信号条分明是空的,她的手机现在没有信号,铃声却还不间断的响着,屏幕上也没有任何的来电显示,这样诡异的来电,苏童当然不敢接,她拿着手机,像是拿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放在身边也不是,扔到远处也不是,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手机却自己接通了,而且还是以免提的方式接通的,从电话里面又传来了方才那种魔音穿脑一样的哭声。
这下子苏童别无选择了,下意识的把手机赶忙扔开,手机摔在地板上,后机盖被甩掉,电池也从里面掉了出来,被摔散开的手机在地上,屏幕一闪一闪的,扬声器里面的哭声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苏童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撑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她只知道那哭声快要把自己逼疯了,还有消失的屋门,一切一切都只让她觉得更加绝望。
“你到底是谁!你想要怎么样!你说啊!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不要在这里吓人!”她在客厅中间,原地转着圈,对着空气大声喊,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被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给包围了,唯一的区别是,她现在很清楚,自己经历的这些都是真真正正在发生,并不是什么大脑的恶作剧。
她这么一喊,地上的手机屏幕忽然黑了,哭声再次戛然而止,苏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一只离开了水,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鱼,她不敢放松警惕,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不对劲的迹象。
不对劲的迹象的确有,电视机又亮了,电视机屏幕上还是那只黑色的眼珠。
和上一次不一样的是,没有哭声,那只眼睛眨了眨,屏幕下方开始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那些液体看起来十分粘稠,近乎于黑色,原本只存在于屏幕内,后来越积越多,越积越多,后来居然从电视屏幕下面涌了出来,顺着电视机的边框粘稠的流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电视机下方的地板上面。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腥味扑面而来,直冲苏童的鼻腔,让她差一点呕出来。
那血越流越多,而且还像是有意识一样的,开始朝苏童这个方向延伸过来,苏童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沙发上,眼见着那血越流越近,鼻子里闻得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苏童害怕极了,她把两条腿缩在沙发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水果刀不知道方才被扔在哪里,现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去找的,身边能抓得到的东西就只有一个软绵绵的小抱枕,尽管知道这东西没有任何攻击力,但眼下也还是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被苏童抓得紧紧的,她两只眼睛死死盯住不停蔓延的黑血,心里面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不知道一旦那黑血弥漫到了自己的跟前,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除了无助,就只有无助。
忽然,苏童觉得自己的垂在沙发边上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股明显的力量从那里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抓着她的裤脚爬上来。
苏童吓得赶忙甩了甩腿,从沙发上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裤脚是原来感觉到被拉扯的那个位置,多了一个黑红色的血手印,那手印很小,还不及苏童的巴掌心儿大,可是看上去确实那么的触目惊心。苏童站起来视线自然也就升高了,她终于看到了到底是什么在试图顺着自己的裤脚爬上去。
如果可以做出选择,那她宁愿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个东西,姑且称之为东西吧,看起来形状像是一个两三个月大的小婴儿,模样是根本看不清楚的,因为它血肉模糊,浑身上下都被那种粘稠的黑血覆盖着,只能看到一个囫囵的轮廓。或者说其实那黑血就是从它的身上冒出来的,这样才更加确切,这个犹如血婴一样的怪物,此刻正努力的想要爬上沙发,无奈它的手脚都太短了,爬起来很吃力。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童的目光,那东西扬起了脸,它的脸上没有鼻子眼睛,却有一张大嘴,它裂开嘴,对着苏童笑了起来,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同时也露出了嘴巴里那一口被血水反衬得白森森的尖牙。
第十八章 及时雨
如果这算是笑的话,那也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恐怖的笑。
苏童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巨大的恐惧让她想要尖叫,可是却仿佛失去了声带一样,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两只手死死的攥住那个抱枕,瑟瑟发抖。
眼见着血婴正揪着沙发,吃力的想要爬上来,苏童怕极了,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抱枕使劲儿朝那血婴砸了过去,只是她已经被吓的浑身筛糠一样,力气早就泄掉了一大半,再加上抱枕原本就是柔软的质地,砸在那个血婴的身上,也只是让它的头一歪,身子稍微晃了晃。
血婴被抱枕砸了一下,似乎有些愤怒了,它张大了嘴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两只黏糊糊的小手松开了沙发的边缘,在空中挥舞着。苏童赶忙捣住自己的耳朵,免得鼓膜被那尖叫声震穿,她发现那血婴的手掌心里,各长着一只眼睛,那眼睛就和方才电视机里出现的一样,黑白分明,黑的多白的少,两只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乱转,两只手在空中张牙舞爪,看起来诡异极了。
那血婴似乎被苏童用抱枕砸自己的行为激怒了,它尖叫着,原本在地上蔓延的黑红粘稠的血液像是被它的尖叫声召唤和控制了一样,朝沙发这边聚拢过来,最后都聚拢在了血婴的脚下,电视机里面还在汩汩的往外冒着黑血,那些虽然粘稠但仍旧可以被称之为液体的血到了血婴的脚下,仿佛就成了能够支撑它小小身躯的平台一样,它站在血里面,被越托越高,虽然缓慢,但是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分钟,它就能够升到沙发的高度,到时候爬向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苏童想要跑,然后发觉自己忽然之间就像被人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除了两只眼睛还可以转动以外,别处已经全然不受控制了,心中充满了绝望。
咚咚咚——。
敲门声!苏童一个激灵,原本一片黑暗的内心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就好像被人突然点亮了一盏灯一样。自己应该没有听错,那一定是敲门声!假如还有敲门声,那就说明门还在,并没有真的消失!只要外面的人能进来,或者自己能出去,那就还有救,自己说不定今天晚上并不会葬送在这个小怪物的魔爪中!
“救命!救救我!救命啊!”苏童不知道门外的是谁,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之后,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了出来,“我被困在屋里面了!很危险!帮我找人开锁!救救我!”
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是回应她的呼救一样,敲门声更急促了,苏童一面呼喊救命,一面死死的盯着那个血婴,生怕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那怪物会突然扑过来袭击自己。她现在可以发出声音,但身体仍旧像是被钉在了墙上一般动弹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童发现随着敲门声突然传来,原本还张牙舞爪很凶悍的血婴,好像忽然之间变得虚弱了一些,那敲门声一直急促的响起,血婴在苏童的视线当中逐渐萎靡下去,电视不再流出黑血来,地上的黑血就好像渗进了地板下面一样,慢慢的消失不见了,血婴也跟着黑血一起不见了踪影,就在血婴最后消失的那一瞬间,苏童的身子忽然一松,差一点点从沙发上一头栽下去。
与此同时,方才神秘消失,无论如何都找不见的门,又出现了。
她浑身发抖的以最快的速度,几乎连滚带爬的姿势跑到了门口,根本顾不上看看门外的是谁,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自己能够看得到房门,摸得到房门。苏童一把就开门锁,把门推开,用力太大,把站在门外的那个人给撞了一个趔趄,她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趔趔趄趄的从屋子里冲出来,腿一软,跌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跳得好像快要炸裂一样。
“没事,没事,有我在,别怕。”门口的那个人走到苏童跟前,蹲下身来,把手搭在她瑟瑟发抖的手臂上,掌心传来的热度,让苏童的心忽然踏实了一点。
她抬起头来,这才看清楚正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唐敖,唐敖的脸色很严峻,眉头紧锁着,眼神既专注又关切,看起来十分担心自己。
“我……”苏童张口想对他说自己方才遇到的可怕遭遇,可是因为哆嗦的太厉害,差一点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刚吐出一个字就不得不闭上嘴巴。
“你先别说话,跟我过来,我给你泡杯茶喝。”唐敖见状,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把苏童从地上扶了起来,架着她打开自己家的门,把苏童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面,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别看唐敖是一名家居装饰顾问,他自己的家里却十分简单,四面白墙,墙上挂着几副看起来没有什么稀奇的普通印刷装饰画,客厅一角摆放着一个大书橱,里面有很多书,除此之外,客厅里唯一的家具就只有苏童身下的沙发和面前的小茶几了,没有餐桌,也没有电视机,简单的简直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
苏童眼下倒是没有心思去仔细留意唐敖家里面的陈设,她只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唐敖家里面的温度似乎比自己家高了不少,暖融融的。
很快,唐敖就端着一个茶杯出来,递给苏童:“把它喝了吧,喝完你会好一些。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就是一些草本的玩意儿,能够镇定安神的,我看你是受了惊吓,喝一点暖暖身子,定定神,然后咱们再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同于之前几次打交道时候的温文尔雅和礼貌绅士,他对苏童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再加上这一次唐敖又像及时雨一样,在自己最恐惧无助的时候出现,这让苏童对他瞬间就没有了对陌生人的那种防备,多了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点点头,端起茶杯来,也顾不得水还有点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方才的经历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现在只觉得从心里到外面,整个人都是透心儿凉,一杯热茶喝下肚,热流从嗓子眼儿流到了胃里,又从胃里扩散到全身,之前虚弱无力的感觉消失了,心跳也平稳了不少。
“谢、谢谢你!”稍微安定下来一些之后,苏童有些局促的开了口,现在她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开始担心自己如果照实说,会不会被唐敖当成是精神病患者,现在对于她来说,这个仅仅打过两三次交道的邻居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根浮木,假如现在唐敖当自己是疯子,不肯再理睬自己,那苏童就只会感到恐惧和绝望,“我……刚才……”
“你不要着急,放松一点,我跟你说一件事,不过希望你听了以后别太紧张,假如你不相信我说的,也没关系,”唐敖没有坐下来,而是蹲在苏童跟前,以便能够更清楚的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你的房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信!我信你!”苏童一听这话,激动的一把握住了唐敖的手,忙不迭而又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在家本来好好的,然后电视……屋子里有小孩儿哭,然后又笑……不对,还有尖叫!门、门没有了,我跑不出来!还有血,黑血,从电视里面留出来,还有个浑身是血的怪物,没有鼻子没有眼睛,就一张嘴,牙是尖的!它手心里面长眼睛,往我身上爬,我砸了它一下,他就叫,然后血,血……”
“慢慢说,慢慢说。”唐敖安抚着她,又从茶壶里给她到了一些茶递到手里,“你想一想,是从什么时候事情开始不对劲儿的,你以前在家里面遇到过这一类奇怪的事情么?”
苏童又喝了几口茶,稳了稳心神:“有点,我也说不上来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前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做了噩梦,吓得不行,后来我第二天去医院采访的时候,还在电梯里面遇到了你,当天下午去了一趟常青山,扭了脚,脚踝发黑特别疼,回来也是你帮我医好的,今天本来没有什么,白天出去采访,进展也挺顺利,回到家里也没有什么反常的,然后突然之间就什么都不对劲儿了。”
唐敖很认真的听她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这让苏童感到心里面安慰了许多,等她说完之后,唐敖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凡是反常的你都回忆一下,不在乎大事小事。”
苏童又想了想,忽然想起来被自己一紧张,差一点遗忘了的两件事,不过说起来有点尴尬,还没开口之前就先红了脸:“我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一共就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结果浴缸里的水就从热的,变成和自来水一样凉的了。还有我昨天晚上睡觉做了一个怪梦,梦里面手心被烫了一下,结果醒了以后,发现手心里真的有一个水泡。”
“你先松一下手,让我看一下。”唐敖示意苏童把手给自己。
苏童这才发现,从方才到现在,自己一直紧紧的攥着唐敖的手呢,她的脸更红了,赶忙松开手,摊开那只起过水泡的手。
唐敖看了看她手上的那个水泡,皱起了眉头,咕哝着说:“是真的起了水泡,那梦就不止是梦那么简单了,至少是一个幻境,所以环境里面发生的事情才会真实的映射到你的身上。热水短时间之内就骤然变冷……你家这两天冷么?”
苏童点点头:“冷,我原来没感觉出来,到了你这边才觉得不一样。”
唐敖想了想,起身进了被他布置成了书房的小房间,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向苏童伸出手,对她说:“走,我们回去你那边看看。”
苏童哪里敢答应,使劲儿的摇头:“不不不!不行!我不敢!”
“不怕,有我呢。”唐敖安抚苏童,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耐心的又多解释几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方才为什么在那么危险的关头,那个怪物居然消失了?为什么你找了半天都没有的门,我敲过之后就又出现了呢?”
对啊,自己方才明明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结果逃出来之后,又给忽视了。那个怪物确实是在唐敖敲门之后开始变得虚弱,之后消失的,不见了的房门也是那个时候重新出现,再想一想之前唐敖帮自己神奇的医治好了发黑的脚踝,苏童方才还慌乱的心,又忽然踏实了一点点。
当然,就只有一点点而已,她还是很害怕回到自己家那边去,总呆在唐敖这边当然是不合适的,可是家里那边方才遇到的事情,实在是让苏童有些吓破了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有着了道。万一唐敖只是误打误撞而已呢?下一次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这样的话两个人冒冒失失的跑回去,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就好像是看穿了她心里面的担忧一样,唐敖对苏童笑了笑,语气略微显得有点神神秘秘的对她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替我保守,不然说出去,别人要么当我是骗子,要么当你是疯了,还有,我告诉你的话,你可不许害怕我。”
苏童用力点点头,聚精会神的等着唐敖给自己解答。
“其实我有阴阳眼,最近这两年才发现的,并且我也尝试过一些驱邪的小把戏,之前好奇,试验过,还挺有效,所以刚才我才能敲开你的门,换成是别人,也是做不到的。”唐敖把自己的手摊开在苏童面前,让她看看仔细,“你家的房门,方才就像烙铁一样热,想要敲得响可真不容易。”
苏童定睛一看,唐敖的手掌很红,而且上面和自己早上的时候一模一样,起了好几个水灵灵的泡。
第十九章 守夜
“啊!怎么会这样!”苏童也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有想到唐敖敲开了自己家的门,居然也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做到的,这让她心里面非常过意不去。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唐敖不大在意的摇摇头,把手缩回去,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我给你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带着你回去冒险。你家里头那边的很多迹象都很不对劲儿,就比如说我刚才问你,你家里是不是比我这边感觉冷,你说是,你想想看,一样的朝向,一样的楼层,一样的季节,为什么两个房子的温度会差那么多呢?你能找到合理解释么?”
苏童摇摇头:“我找不到,而且我觉得今天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常理之中的事情,我要是到了这个份上还嘴硬,那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唐敖这么问自己,一定是因为他的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了:“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家里那边会冷那么多么?”
“我怀疑是因为你家里面阴气太重导致的,包括你说的洗澡水短时间内反常的从热变凉。”唐敖尽管措辞用得比较谨慎,但看他的态度,对这个解释还是十分笃定的,“这就和咱们白天的时候晒着太阳会觉得暖,晚上太阳落山了就会觉得冷一样,咱们中国人讲究阴阳,日为阳,月为阴,所以太阳给人带来的是旺盛的阳气,所以就会觉得周身温暖,反过来,夜里太阳没有了,只有月亮,所以是阴气比较盛的时候,人就会觉得凉。你那个屋子白天晚上都觉得冷飕飕的,就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东西带来了很重的阴气,阴气占据了你房间里面,阳气就被压制下来,所以就会让人觉得冷,这就是所谓的阴凉了。”
苏童恍然大悟,看唐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崇拜了:“真没想到你虽然是搞家装设计的,居然对这些也了解比较多,你原本说你是阴阳眼,我还在想,就算能看到,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也没有用啊……”
唐敖笑了:“不要怕,咱们不打无准备之仗,我能敲开那扇门第一次,就能帮你解决第二次。而且今天就是过去看看,不会贸然行动的,你放心。”
苏童惴惴不安的点点头,唐敖扶着她,怕她因为受了惊吓脚软走不稳,两个人出了唐敖的家门,等站在了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苏童头一次对回家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恐惧感,钥匙拿在手里面,抖个不停,根本没有办法成功的插进锁眼,唐敖看她努力了半天,只好从苏童手里把钥匙拿过去,帮她插进锁眼,眼看这就要转动钥匙的时候,他的手又被苏童一把攥住了。
“别!别着急,你让我再考虑考虑。”苏童也不想表现的这么没有出息,可是她的两条腿根本不受控制,都得筛糠一样,之前被困在房子里的时候经历的那种种,就好像又浮现在了眼前一样,让她从心底一直凉出来。
唐敖也不勉强她,停下了开门的动作,问:“好,那你想,咱们不着急。不过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也提醒你考虑两个问题。第一,如果今天晚上不解决了这件事,你今晚住哪里?第二,假如咱们不亲自进去看看,选择求助别人的话,你觉得还有谁是可以供求助的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问,也愣住了,是啊,假如遇到有人入室盗窃,好歹还可以跑去公安局报警,警察会替自己解决的,现在呢?难道要自己跑进警察局,说自己家里面闹鬼?真要是这样的话,估计轻则被人当成是恶作剧捣乱的给轰出来,重则直接给精神病医院打一通电话,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走失的患者。
总之就是说不清,怎么都说不清。
这年头,天桥底下摆摊算命的的神棍就多如牛毛,可是真想找个比较通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的人,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思来想去,苏童意识到除了唐敖之外,她还真的没有谁是可以指望的。
“那……咱们就看看,实在不行,咱们就撤!好不好?”她不放心的向唐敖再次确认,说话的时候还不自觉的压低了嗓门儿,就好像怕谁听见似的。
唐敖看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点点头,他原本想要逗一逗苏童,帮她放松一下神经,可是看她已经紧张成这样了,也担心这时候开玩笑会不会时机不对,适得其反,索性就什么都没有说,再次握住要是,扭了一圈。
门开了,迎面果然是一阵冷风,苏童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唐敖伸出一只手给她,苏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害羞不害羞,两只手死死的攥住唐敖伸过来的那一只手,像是唐敖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了房子,唐敖转身要去关门,苏童拦住不让他关。
“万一那东西又把门给关上藏起来了呢?而且说不定开着门……它……它就自己走了,有没有这种可能?”她小声凑到唐敖耳边问。
“假如那东西还打算困住咱们,就算大门敞开着,它也有办法让咱们就是看不见。还有就是,那些不是从门走进来的东西,想不想离开也不会依靠门。”唐敖不想让苏童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说关上也没有关系。”
苏童知道他说的是有道理的,也不再纠结,一切都听唐敖的安排,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关上了房门,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像是怀表模样的东西,开始在房子里四处慢慢腾腾的转悠起来,苏童一边拉着他的手,生怕两个人分开哪怕一秒钟,都会有突发状况,一边还忍不住有一点点好奇,伸长脖子去试图看清楚那块怀表。
看清之后她发现,其实那并不是一块怀表,乍看起来像是一枚指南针,里面标注的东西却比指南针要复杂很多,密密麻麻的许多符号,苏童看不懂。
“这是被我改过的一块表,原本确实是一块怀表来着,不过是我从旧货市场很便宜淘来的,里头的表芯坏掉了,根本没办法修,索性我就把它给拆了,改成了一个小罗盘。”唐敖不像苏童那么紧张,虽然他的表情很认真,但看到苏童好奇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还是用闲聊的方式在试图帮她放松情绪。
罗盘这种东西,苏童以前听说过,不过见却并没有见过,她只知道那东西挺精密的,似乎并不是像什么随手就能攒出来的玩意儿,所以听到这话,不由的有些惊讶:“你还会自己做罗盘?”
“那我可不会,”唐敖摇摇头,“我自己以前就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个东西,淘那个坏了的怀表的时候,就是看中外表好看,大小也合适,所以菜买回来的,装上果然合用,这样拿出去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嘛。”
苏童符合的点点头,她看不懂罗盘那种东西,但还是紧张兮兮的把视线投在那个罗盘上面,看着罗盘,再看看唐敖,想根据他的反应来判断事情如何。
在各个房间都转了一圈之后,唐敖和苏童回到客厅里,他示意苏童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也坐在苏童旁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苏童环视周围,紧张的问。
唐敖点点头:“我们人有自己的生命磁场,那些不算是活物的东西,其实也都有他们的磁场,我这个小罗盘,不是用来感应有生命的活物产生的那种生命磁场的,它能够感应到阴灵特有的磁场,阴灵越厉害,磁场就越强,阴气也就越重,罗盘的反应也就会变得越强,所以我刚才拿着这个在你房间里走了一圈,结果并没有发现哪里阴气特别重,这很不对劲儿。”
原本听到阴气不太重这句话,苏童还刚刚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等听完了后半句,顿时就又紧张起来:“那是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罗盘没有什么发现么?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反而成了不对劲了呢?”
“因为我能感觉到你的房子里有阴气的波动起伏,罗盘也有一点细微的感应,不过刚刚有感应,等我走到那个方向,罗盘就纹丝不动,这不是说明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而是说明那个东西不但有一定的实力,而且还很狡猾,它是故意藏起来了,不想让咱们发现。现在是夜里,原本就阴盛阳衰,等同于是在它的主场上,对咱们没有太大的优势,它刻意想藏,想找出来也不太容易。”唐敖解释给苏童听,“所以只能白天的时候再想办法了,你明天如果可以请一会儿假,最好是中午的时候,正午时分一天的阳气达到了鼎盛,这种时候也是所有阴物最虚弱的时候,就算是藏,也容易露出马脚来,这就好像是把一颗红豆藏在了一碗绿豆里面是一样的,难度会降低很多。另外,它知道躲起来,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说明方才我在门外打破它的障眼法,和它隔着门缠斗之后,它觉得以它的能量对付我未必有胜算,所以才会选择躲起来,休养生息,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样的处境下,从唐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答复,已经让苏童感到喜出望外了,她赶忙答应说:“我明天一定想方设法中午十二点之前赶回来!”
“好,那我到时候过来找你,咱们争取把这件事彻底的解决掉。”
两个人商量完这个话题,忽然之间就又都沉默了,唐敖在想什么,苏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解决了一件事之后,脑子里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个难题,那就是今天晚上自己该怎么过,折腾到了现在,已经几乎快要到半夜了,就算想厚着脸皮去投靠王莉都已经变得不切实际了,唐敖虽然帮了自己不少,但毕竟两个人交情还没有那么深,经历了晚上的这些事以后,她倒是对唐敖没有了是否存折歹心的那种担忧,只是,自己总不好开口问人家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小伙子,今天晚上她该怎么睡这种问题吧?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今天晚上……”最后倒是唐敖先开了口,不过他说起话来,也有点吞吞吐吐,一张白净的脸上似乎还有着不易察觉的羞赧,“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在这边陪着你,你要是觉得不妥的话,我也理解,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这种情况下让你一个人住在这边肯定是不行的,咱们不知道那东西是怎么进来了你家,又为什么要缠着你,没搞清楚这些之前,你不能冒那种险。”
苏童很想说,就算让她冒那个险,自己眼下也真的没有那个胆子,可是,让人家留下来在这边给自己壮胆,这种话她也确实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就好像是看出了苏童的这种纠结似的,最终还是唐敖主动开了口。
“要是你不嫌不方便的话,我今天晚上就留在你家客厅里,守一夜,反正我是自己的工作室,时间比较自由,你明天还得上班,今晚需要保证休息。”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了,“有我在这儿,不会出状况的,你放心。”
换做往常,苏童一定会至少和人家推辞即便,客套客套,可是眼下,她是一个几乎可以算是被吓破了胆的人,根本就没有客套的底气,生怕自己多客套两句,人家就当了真,把自己留下走了,那她可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我还有一床备用的棉被,我拿出来给你用吧。”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赶快帮唐敖安顿好住下来的事儿,方才唐敖的举动,让她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份信任,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似乎真的可以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一样。
唐敖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第二十章 过夜
苏童的沙发是双人沙发,虽然平时坐三个人也不会觉得很挤,但是让唐敖这么一个身高超过180公分的男人睡在上头,还是有些不够用的,等苏童从柜子里把备用的棉被翻出来,放在沙发上,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你到我房间里面去住吧,我睡沙发,我个子比你矮。”她对唐敖说。
唐敖摆摆手:“不行,咱们先把客套那些事情放到一边,不去考虑,我方才在房间里检查那一遍的时候,发现客厅这边罗盘上的波动比较强烈,虽然我那东西故意想要藏起来让咱们找不到,但是我觉得它应该就藏在客厅里的某一处,让你留在客厅里面肯定是不妥当的。”
苏童哆嗦了一下,她真的是被吓怕了,假如方才的遭遇再重头来一遍,估计她半条命都要搭进去,看唐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吓自己,可是人家好心过来帮忙,这种时候假如只想着自保,也似乎是有点说不过去,苏童不放心的又问:“那假如那东西真的藏在客厅里,它不会趁着你睡着了对你有什么不好么?”
“我晚上睡觉很轻,不怕的。”唐敖并不紧张,除了刚刚敲开了苏童家门的那个时刻,他的表情是紧张严肃的,其余时候就一直是这样,非常平和淡定。
他说完之后,苏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就又沉默下来。
“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呢?”沉默了一会儿,苏童搜肠刮肚的又找出来一个可以打破沉默的话题,这也确实是她自己心里面的疑问,“我这么问你别介意,是你的家里面有这方面的基础么?我听说很多做家装设计的,尤其是那些比较有名字的所谓大师,很多都要略通一些玄学风水之类的那些东西。”
“我猜应该是和我家里头没什么关系吧。”唐敖苦笑了一下,“我是孤儿。”
“啊……”苏童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面觉得后悔不已,自己也是的,根本就不清楚别人家的情况,怎么就这么没深没浅的打听起来了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儿,反正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快乐的记忆,没关系,”唐敖不大在乎的摆摆手,“其实我自己也记不住太多事情,几年前忽然生了一场重病,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时候几乎快要病死了,后来能熬过来也算是挺奇迹的一件事,连医院里的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病好了以后,以前的事情就记不清了,非得去回忆,好多东西感觉都像是蒙了纱,朦朦胧胧的,好像在那儿,但是又看不清,就能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是怎么考上的大学,怎么打工还助学贷款,毕业之后给别人打了几年工,攒钱开了个小工作室,别的就都急不太清楚了,尤其是细节。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影响,以前的事情也不会成为以后的负担,而且这一场大病之后,我还多开了一窍,怎么看都是赚到了。”
苏童点点头,虽然唐敖说得轻描淡写,她却仍旧很难想象他一个人靠自己走到今天,需要经历多少坎坷,会有多么不容易,毕竟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的娇娇女,却也是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的,大学毕业她找到了理想的工作,挣工资自己养活自己,苏妈妈和苏爸爸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又聪明又懂事,还很有出息,特别独立,一点也不让父母操心,直夸得苏童都不好意思面对邻里邻居。现在想想唐敖,苏童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称赞和夸耀的。
“是不是我把话题说的太沉重了?”唐敖看苏童脸色复杂的坐在一旁不吭声,笑着问,然后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你也抓紧回房间去休息吧,不用害怕,有我在这儿呢。哦,当然了,假如我在这儿你害怕的话,可以考虑把那把水果刀拿进去,把房门反锁好,水果刀对付灵体可能没什么用,对付我满够了。”
苏童被他那认认真真的态度给逗笑了,被他那么一指,也才发现了之前被自己吓得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水果刀,其实就躺在沙发脚旁边的地上。
苏童起身准备回房间去,唐敖叫住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被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纸,递给她,说:“这个你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下面吧。”
“这是干什么用的?”苏童接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拆开来看看。
唐敖立刻拦住了她的动作:“别拆,拆开可能就无效了,我也是从一本旧书摊上淘回来的老书上头看到的这个办法,我掌握的也不算熟练,不过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书上面的流程来完成的,这东西应该可以帮你镇定心神,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不然你之前受了惊吓,假如晚上睡觉因为神经紧张,再做恶梦什么的,那可就不好了。记得放在枕头下面就行了。”
苏童点点头,也叮嘱唐敖晚上好好休息,回了房间关上门。唐敖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也没看到她卧室里的灯熄灭,心里也知道她八成是吓怕了,不敢关灯。他把苏童给他拿出来的枕头换了个方向,以便自己躺在沙发上的时候,还能保证苏童的卧室仍旧在视野当中,虽说凭借方才他发现不妥时候在门外的那一番较量,现在唐敖自己比较有信心,哪怕不敢保证百分百能够斗得过那个阴灵,至少对方对于自己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戒备和畏惧,这也算给自己添了一张底牌。
他躺在沙发上,偏头看了看一旁小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忍不住默默的笑了,幸好苏童没有真的把这把刀夹带进房间去,不然自己的心情肯定会很复杂的。
方才他和苏童说的,都是自己的实际情况,包括自己是孤儿,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包括曾经生了一场大病,奇迹般痊愈之后忘了很多生病之前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他没说,怕说出来会吓着苏童。
对于苏通,唐敖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对这个女邻居的关注度,高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到惊讶。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感觉比较不一样的,唐敖说不上来,或许那件事也和生病前的其他很多事情一起,都被从他的记忆中抹去了,但是人的身上往往会有很奇妙的反应,可能因为某种缘故,人们会忘掉名字,忘掉样子,却忘不掉感觉。
唐敖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对这个住在自己对门的姑娘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了解,可是两个人从来都没有交集,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并不容易,还好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他工作室里的小伙计生病了在医院里打吊瓶,唐敖到医院去看望他,没想到就这么样的在电梯里遇见了苏童,顺便当然也看到了当时跟在她身后的那个早就已经不是人却还游荡在人世间的“老太太”。
再接下来的事,唐敖自己都始料未及,苏童伤了脚,被他遇到了,他的阴阳眼隐隐看到苏童的脚踝周围有淡淡的黑气萦绕,随后晚上看到她脚踝上的两个黑色手印,唐敖的心里就更加笃定了,也因此对苏童家这边多了几分关注。
如果说当初病愈之后,忽然就开始对一些玄学上的东西感兴趣起来,这还只是一种本能,而后自己利用业余时间打量的查阅相关的资料,还很巧合的在旧书摊上淘到了基本这方面的古书,这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兴趣罢了,那么直到现在,他菜第一次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有了这方面不同寻常的技能,居然就这么和苏童结识了,并且还在她这么危急的关头帮她解了围。
想到这里,唐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疑问,苏童第一次遇到麻烦,就是在和自己的巧遇之后,接下来便接二连三,一直都没有平息过,到底是自己与她的巧遇,帮她解了燃眉之急?还是她的那些诡异的麻烦,归根结底和与自己产生了联系有关?
唐敖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又笑了,他不过是一个对这些东西有点感知力的人,看到鬼,和鬼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认为没有得罪过那个路过的孤魂野鬼,又怎么可能跟什么东西有那样的深仇大恨,会苏童也牵连进去。
唐敖摇摇头,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盘膝而坐,两只手各捏一个指决,闭起眼睛,一面时刻做好防备,一面也闭目养神。
苏童这一夜倒是睡得格外好,原本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因为惊吓过度睡不着觉,结果头才刚刚挨着枕头没多久,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当中,别说是噩梦了,她连梦都没有做,到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前几天休息不好的疲劳,包括前一天晚上受过的惊吓,都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极了,而且她还隐隐约约的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自己该不会其实正在做梦吧?这个念头乍一出现在苏童的脑子里,把她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方才还很好的心情也顿时化为了乌有,之前自己不就是做了一个蓝天白云的梦,结果到了后来却演变成了一场噩梦么。
但是,人在梦中能够闻到气味么?苏童隐约记得自己曾经看到过一篇文章,里面介绍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是没有嗅觉的,根本闻不到味道,这么说来,自己现在应该是清醒的,不是被困在梦中。
可是虽然这么想,心里面还是不踏实,于是苏童决定用一个最原始的办法检验一下。她伸手在自己的腿根扭了一把,疼得差一点流出眼泪来,这才稍微踏实一点,认为自己是真的醒过来了。
出了房间,香味更浓了,有咖啡香,还混杂着煎蛋的香味,苏童抽抽鼻子,顺着厨房传出来的声响走了过去,看到唐敖正在厨房里面做早餐,餐桌上摆放着两个切好的鸡蛋火腿三明治,两杯咖啡,唐敖正在洗着煎锅,他的脖子上还挂着苏童家里唯一能找得到的围裙。那条围裙是苏童当初觉得好看,头脑一热的情况下买下来的,粉白相间的格子图案,还有一圈雪白雪白的棉布蕾丝,肚子那个位置有一个猫头图案的小兜。这个围裙自打买回来,就一直挂在厨房里,因为苏童作为一个厨艺白痴,压根儿就没有过认认真真下一次厨的打算。
没想到,这条围裙第一次派上用场,居然是穿在了唐敖的身上!
眼看着这个高高大大,身材结实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明显与他身高和身材不相符的粉红色带蕾丝边的花围裙,这幅画面实在是……有够怪异,却又有一种怪异的可爱,苏童没忍住,站在厨房门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唐敖听到笑声,一抬头,看到苏童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呢,他倒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对她招招手:“睡醒了?昨天晚上休息的还好么?吃东西吧!”
“你穿这围裙挺好看的,要不送给你得了。”苏童坐下来,笑着对唐敖调侃一句,可能是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总能让人在短时间之内消除陌生感,并迅速建立某种信任和联系,苏童现在对唐敖就已经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明知道两个人认识不久,也谈不上了解,却还是对他有一种信任感。
唐敖把围裙摘下来,挂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笑着说:“那倒不用了,我要是想穿,还是到你这边来穿比较好,这样你也比较方便能够看到。”
说完,他见苏童的表情略微有点错愕,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愿意偶尔和我互相串串门,走动一下的话……”
“邻居直接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以后会有机会的。”苏童的脸颊有点发烫,虽然她的恋爱经验不丰富,但这也不代表她在这方面就是迟钝的,唐敖这些所作所为早就已经超出了热心邻居互帮互助的程度,假如自己还感觉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太傻了。作为姑娘家,她还是有自己的小小矜持,不过感情方面,她一向是笃信感觉的,唐敖给自己的感觉,截止到目前,确实还不错。
好吧,或许比不错还要更好一点,所以,苏童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
第二十一章 宾馆
两个人在愉快的气氛当中吃完了早饭。
苏童平时懒得做饭,而且她的手艺也不好,对厨房里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天分和悟性,烧菜不是火大就是火小,不是咸了就是淡了,独自生活之前都是吃妈妈的手艺,独自生活之后,也曾经脑袋一热,尝试过几次,但是都以失败告终,热情也就渐渐的消磨没了,到后来就吃的越来越敷衍,白天在单位吃工作餐,晚上回家来就随便弄点什么可以填肚子的就糊弄过去,并且她还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堂而皇之的理由——浪费就是最大的犯罪,尤其对于粮食而言!
可是不得不承认,好吃的食物确实可以给人以幸福感和满足感,就像她吃着唐敖做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喝着一大早新鲜冲泡的香浓咖啡,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当然,这也和前一天晚上托唐敖的福,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脱不开关系。
而且,一个长得好看,脾气温和,还会做饭的男人,真是多加了好多分。
“这咖啡可真好喝,是你出去买回来的?”苏童一边抿着咖啡,一边问,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又问傻了,唐敖并没有自己家的钥匙,他怎么可能一大早跑出去买了咖啡再回来,而且还特意把买回来的咖啡倒进了自己家的马克杯里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为什么平时自己的智商余额还很充足的样子,偏偏一遇到唐敖,就动不动的说傻话呢?她几乎不敢想象唐敖对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了。
唐敖摇摇头,侧开一点身子,让苏童看到方才被他挡住的放在操作台面上的咖啡机:“我平时比较喜欢喝咖啡,每天都得喝一些,尤其早上,是一定要来一杯才舒服的,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你家里没有咖啡,就打算回去我那边煮好了端过来,当时时间还早你还没有醒,我开了门才想到我回去之后再过来这边,可就进不了门啦,所以……我就敞开着你家的门,打开我家的门,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抓起装咖啡豆的罐子,抱起咖啡机,赶忙就又跑了回来。”
说完以后,他也觉得自己表现的不大沉稳聪明,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苏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本她觉得是自己在犯傻,现在看来,唐敖在自己的面前似乎也会不由自主的犯傻,两个人一起犯傻的感觉,比一个人要好得多。
吃完了早餐,唐敖要洗盘子,苏童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做了早点之后还要帮自己洗碗刷杯,赶忙和他争着做,两个人正客气来客气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苏童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唐敖也看出来了,连忙对她说:“不用紧张,现在已经天亮了,那个东西一定不会这种时候出来作祟的,你去开门吧,这边交给我。”
苏童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被吓出了后遗症,反应一惊一乍的。她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向外一看,张民站在门外,正一边敲门一边看表呢。
一看到张民,苏童才意识到,自己把这个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前一天晚上在受到那一连串的惊吓之前,张民好像确实给自己来过一通电话,说是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有了一些改变,他要过来接自己,根本不容自己拒绝就自说自话的确定了,原本苏童还因为这个感到很心烦,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真是彻底把这个小插曲从她的记忆中给洗刷了一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现在张民站在门口,她可能会完全当那一通电话没有发生过。
苏童打开门,张民一副格外精神焕发的样子,堆着一脸笑,热情的对苏童摆摆手:“苏童,我来接你了,你吃没吃早饭?我还没吃,咱们俩一会儿出发之后,先去一起吃个早饭吧,然后再去采访,你说怎么样?”
“我已经吃过了,不好意思,要不你去吃吧,呆会儿咱们直接在第一家那边碰头就行了。”苏童一听,赶忙推辞,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前一天因为一时心软,给了张民台阶下,这下好了,他似乎感觉到自己仍有机会,又有了想要黏上来的那种迹象。可是有了前车之鉴以后,苏童对张民只有排斥,他越是热情的贴上来,自己就越是觉得尴尬和抵触,偏偏张民最令人讨厌的性格特点就是他从来不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态度表达清楚,而是非要用一种模棱两可,可进可退的日爱日未态度去和苏童周旋,这种追又没勇气,但还忍不住想要试探撩拨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厌烦极了,唯恐避之不及。
张民哪里会那么容易就选择离开,想都不想的就立刻改口说:“我其实也吃过了,刚才是怕你还没来得及吃,所以想要陪你去罢了,既然你也已经吃过早饭,那咱们俩现在就一起出发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分头走嘛。”
苏童下意识的偷偷皱了皱眉,默默叹了口气,对他说:“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那一下皮包。你不用进来了,站在门外等就行。”
张民刚要往门里迈的脚稍微收住了一下,但动作却只是停顿,并没有真的停下来,他没有理会苏童口头上的阻拦,一步跨进了屋门,站在门口朝屋子里东张西望起来:“苏童,你是一个人住还是和家里人一起住啊?房子是你的还是租的?感觉好像还挺温馨似的,不错,一看你就说那种宜家宜室的女人。”
苏童根本没有打算理睬他,走到一旁的衣柜里拿外套和自己的皮包。
唐敖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知道苏童是要走,也抱着自己的咖啡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苏童说:“苏童,你是要去上班了吧?那我也先回去了。”
唐敖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张民脸上的表情,他原本堆了一脸的笑容,顷刻之间就一扫而光,两只眼睛盯着唐敖,上上下下的打量,眼神里既有敌意,也有审视和揣度,唐敖也留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理会,临出门前又小声叮嘱苏童不要忘了正午时候的那个约定,苏童赶忙答应,这对她来说可是眼下的头等大事,现在大白天,唐敖还在这边,所以她并没有感到十分强烈的恐惧,可是假如到了晚上,那这个房子简直就要成为自己的噩梦了,哪敢自己呆在这里,又不可能继续要求唐敖留下来帮自己守着,于情于理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他们两个人小声说话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张民表情简直复杂极了,眼睛一直朝那边瞄着,还试图竖着耳朵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等唐敖离开的时候,礼貌的和他打了声招呼,他却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只是微微收了收下巴,算是回应,唐敖也没有计较,抱着自己的咖啡机打开自己家的门,回家去了。
“苏童,刚才那位是谁啊?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等唐敖关上了门,张民才开口向苏童询问,口气怪怪的,像是调侃,像是盘问,还有点气哼哼的。
苏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示意他出门去,自己一边锁门一边说:“他是我邻居,你们又不认识,也没有认识的必要,为什么要介绍?”
张民略显夸张的叹了一口气,等苏童锁好门,和他一起进了电梯,电梯门徐徐关上,他才开口说:“现在都说高楼大厦是水泥丛林,每个房子都是一个牢笼,你住了一辈子,也不一定知道自己家隔壁住的到底是人还是狗。原来我觉得这话挺写实的,不过现在看看,也不尽然,你看,你跟你的邻居不就关系相处的挺融洽么,已经亲密到了不但早上自带咖啡机跑到你家里跟你共进早餐,两个人还能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呢,这该不是你的秘密恋情,所以才不敢告诉我吧?”
苏童眉头一皱,一脸不悦的扭头看着张民:“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问我这个话题?我觉得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好像还没有熟悉到了可以由你来质问我和别人的正常社交吧?方才的那个人就是我的邻居,不是什么地下恋情,我如果真的和什么人走在一起,也不会偷偷摸摸,这些也更是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轮不到你来刨根问底的打探,或者评头品足。”
张民脸色一囧,可能也并没有料到苏童会这么直截了当不拐弯的给自己吃了一顿排头,但是方才的话题却是是自己先提起来的,现在也不好摆脸色,只好讪笑着说:“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我这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当真呐。”
“我认为咱们两个之间不适合开玩笑,所以还是请你适可而止吧。”苏童依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告诉张民。她现在算是彻底看清楚张民的为人了,俗话所谓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根本就是他,不仅如此,他的小算盘小把戏,也永远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了以后避免给自己留下麻烦,还是不要给他任何一点可以借题发挥的好态度比较好。
“好好,我不开玩笑,不开玩笑,”张民悻悻的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苏童,就算你觉得不爱听,我也还是得说几句,你们女孩儿有的时候就是容易被长相给迷惑了,咱们是做记者的,平时什么样的新闻报道没看过啊,比别人应该更见多识广,更理智才对,现在世道多乱,什么变。态的人都有,就那种人面兽心的,你从表面能看出来么?关于单身女性在家里,被邻居什么的给害了的,你又不是没看过,凡是还是得多留点警惕才行。就刚才那个小子,他是干嘛的?你很了解他么?我跟你讲,你不要嫌我说话不中听,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他要是个潜伏的变。态。杀人狂呢?你早先不提高警惕,等到以后发现不对的时候可能就晚了你知道么。”
苏童偏过脸去,偷偷犯了个白眼,没有搭腔。虽然很反感,但是她又不能不承认,张民在这方面还真的是有点小聪明,他总能找到各种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去把自己的小算盘给变得特别冠冕堂皇,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
由于张民一大早的开局不利,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童对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除了工作当中不得不做的交流之外,其余时间能不说话就尽量不开口,所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即便远远谈不上愉快,至少也算是和平相处。
只不过,苏童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能够在中午时候赶回家里面去,这也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眼看着要临近晌午的时候,苏童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报社那边打过来的,让她和张民放下手中现有的工作,立刻赶去本市辖区内的一个乡,那里出了一件大事,一个村子里忽然出现了地陷,有一户村民家的房子整个都沉到了地下,突然塌陷形成了一个深坑,深度据说目测就已经超过了十米,幸运的是陷入坑内的那座房子当时里面并没有人在,全家人都去隔壁村的亲戚家里喝喜酒了,算是侥幸逃过了一劫,现在报社需要派人过去对这件事进行报道,包括失去了房屋那一户村民的安置工作,塌陷形成的原因,以及后续的处理方法等等,由于报社里负责社会新闻的其他人手头都有比较重要的新闻在跟,就只有苏童那边,七个孩子的情况依然如故,没有什么新的进展,所以可以暂时搁置下来,下乡去出这个差。
苏童只好和张民朝那边去,那个乡是省级贫困乡,地理位置相对比较闭塞,路况并不是很好,所以他们两个人都不熟悉路线,不敢冒险自驾,选择了乘坐通勤客车过去,等到了那边,结束了采访工作,天都已经黑下来了,村长热心的找了一个村民,让他用农用三轮车载着苏童和张民,把他们两个送到了附近的县城里面,可是到了县城一打听,当天回市区的末班车早就已经开走了,想要回去,就只能等到第二天一早才能有车。
事情已然如此,苏童也别无选择,只好和张民找了县里面看起来最正规也最干净的一家宾馆,暂时住下来,打算明天一早启程返回市区。
这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苏童自我安慰的想,至少在家里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前,今天晚上自己不用回去担惊受怕了。
第二十二章 头发
苏童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住宾馆也并不那么顺利,原本以为这个完全谈不上繁华热闹的小县城,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去住宾馆才对,结果她和张民带着一身疲惫到了宾馆里头,拿出身份证打算登记开两间房的时候,却被告知这间宾馆就只剩下一间标准间还没有人入住,其他的房间都客满了。
“其实我们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结果这不县政府组织了一个什么跟农业有关的一个什么交易会,来了好多外地人,还有一些生产农副产品的厂家什么的,就都被安排到我们这儿来住了,因为我们这儿是县里头最好的一家,实在住不下的就去住别的宾馆或者旅店,这几天都挺满的,”前台的服务员是一个看上去不知道满没满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她看了看苏童,又看看张民,“反正你们俩一间房就够了,开两间也是浪费,现在这样顶多就是没得挑呗,要是不住我们这儿,回头你们去别处看看吧,条件照比我们这儿可差远了,要是转一圈觉得还是我们这儿好,再回来还能不能有那一间房我可都不敢保证呢。”
“我们两个是同事关系,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苏童对小姑娘的先入为主感到有些无奈同时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一贯的质疑精神就又冒了出来,“你们这要是都住不下,有人去别的宾馆旅店找地方,那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间空房间?”
小姑娘一愣,她似乎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被苏童这么一问,也有点茫然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电脑显示器:“那我不知道,我才过来上班没多久,这个交易会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那会儿还没过来上班呢,谁知道是有人临时不住了还是怎么着。反正现在就这么一间房,你们俩是留下一个人住在这儿,还是说俩人都走?要是住我就给办入住,不住就算了。”
“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这也不早了,我再出去到附近找一家有空房间的,咱俩反正就是对付一晚,要不然总不能考虑真的只开一间吧?”张民前半句话说得挺好,表现的还挺绅士,结果说到后半句,一不小心又漏了马脚,很看不出分寸的和苏童当着前台服务员的面开启了这种多少带着点荤腥的玩笑。
苏童原本不想理他,但是见那个小服务员一脸探究猜测的表情却让她很不舒服,她板起脸来,瞪了一眼张民:“别乱开玩笑。”
张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没面子,也不问问苏童的意思,就冲前台服务员没好气的说:“行了,剩下那间房我们订了,她住,你办手续吧!”
苏童本来想说他几句,后来一想,住就住吧,总好过黑灯瞎火的跟着他在出去好别的宾馆旅店来得好啊,当着别人面他都会忍不住乱开玩笑,谁知道没外人的时候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童有些神经过敏,她觉得今天一整天,张民时不常的就会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到底代表着几层含义,苏童也说不上来,总之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
服务员一听这话,再看苏童本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现,就从台面上拿走了苏童的证件,开始给她做入住登记,张民在一旁站着也有些没意思,干脆就一个人离开,去找别的有空余房间的宾馆,苏童也没打算问他第二天早上约定见面的事,事实上如果可以,苏童倒是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坐通勤大巴回市里去呢。
服务员给苏童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把证件还给她,然后回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头去招呼出来另外的一个比她年纪略大一些的服务员,让对方带苏童去入住。
那个年长一点的服务员一听说有人入住,起初表现的十分诧异:“还入什么住啊,咱们这儿都已经客满了,你把人给登记到哪一屋去了?”
“什么哪屋啊,我还没问你们呢,咱还有一个屋没有人入住,空着呢,我今天要是不发现,你们还都以为早就满员了呢吧?”小服务员得意的说。
“你是说哪个房间?”小服务员这么一说,年长的服务员也有点懵了。
“还有哪个呀,不就是112么!”
“啊?”年长的服务员愣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等着去房间的苏童,“你都给人家办完了手续了?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啊?”
“是啊,原来还有个男的,结果他们俩还不是情侣,不住一起,那个男的已经走了,去别家找空房间去了。怎么了?”小服务员莫名其妙的问。
年长的服务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拿了房间的磁卡钥匙,示意苏童跟着她过去房间那边。
这个宾馆别看大堂装修得挺漂亮,实际上建筑已经很老了,沿着七拐八拐的走廊一路走过,空气流通不算畅快的走廊里面充斥着混杂的气味,有灰尘的味道,还有陈旧的地毯所特有的那种近似于腐败的气息,地毯下面的木地板好像也已经很破旧了,一不小心踩错了位置,发出响亮的嘎吱声那都是小事,脚底下传上来的那种一颤一颤的感觉才真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呢。
这个宾馆的楼房格局有些奇怪,分前后两栋楼,中间又用走廊给连接起来,走廊拐来拐去,迷宫一样,如果不是服务员带着走,苏童估计自己这一宿都未必能顺利的找到自己的房间。最后,年长的服务员终于停在了后面那栋楼一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门口,伸手把磁卡塞到苏童手里,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去前台找人,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走开了。苏童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破有些不满,不过想一想,在县城里面,平时估计也没有很多人住酒店,最近忽然之间县政府搞活动,来了那么多人,估计这里的服务员忙都忙死了,没耐心也可能是因为太累,很多时候还是将心比心一下,多体谅体谅吧。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住的这间房子的对门并不是客房,紧锁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陈旧的金色小牌,上面写着“备品室”三个字,再看看隔壁方向,也是备品室,就连隔壁那间备品室对面,居然还是备品室。
当初规划这里的人一定智商余额不足,或者干脆欠费了。苏童心里默默的吐槽,刷磁卡开门,磁卡刷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打开门,她都考虑要不要去叫服务员,又觉得来回的路线太过曲折,只好再多试几次,又试了几次,总算打开了门。
屋子里估计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床上虽然铺着床罩,但是床头柜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屋子里的空气也十分浑浊,苏童顾不得现在这个季节晚上会不会感觉到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窗子通通风,还好窗外是这个宾馆的后院,十分僻静,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经过吵吵闹闹或者偷窥之类的,然后她到卫生间去试了试热水器有没有正常工作,打算洗个热水澡,解解乏,热水倒是正常供的,只不过卫生间里根本没有给配备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苏童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想再绕去前台,而自己并没有实现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思想准备,洗漱用具也都没带着,她最后决定就凑合一夜,澡也不洗了,简单的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这个宾馆的自来水管道太过于陈旧了,洗脸的时候,苏童觉得那自来水里面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儿,说不上来是铁锈的腥味还是别的什么,她也不想多碰,简单洗了洗,就出了卫生间。
还好,床上面蒙着的床照虽然灰扑扑的,不过掀开来,里面的被子枕头倒是没怎么落灰,要不然的话,这一晚可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睡了,苏童把床照扯掉,折起来放在旁边的另外一张床上,靠坐在床头边,打开电视机,打算看一会儿节目就睡觉,这家宾馆估计是为了节省开销,并没有给房间里开通有线电视,只有无线信号,可以接受的电视台十分有限,就那么寥寥几个,并且收视信号还不理想,电视机屏幕上好多雪花点,苏童看得意兴阑珊,期间唐敖给她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有没有回家,苏童回信息告诉他自己没有赶上末班车,只能在县区过一夜,住在一家宾馆里,唐敖没有再回短信过来,苏童也不好意思再多发什么,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手机只是静悄悄的,她便放下了电话,整理了一下枕头准备入睡了,临睡前,她又瞄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心里略微的有一点点失望。
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睡意渐渐席卷了苏童的大脑,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苏童不想理睬,可是那敲门声就一直不停,扰得她根本睡不好觉,只好睁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你开一下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乍听不出是哪里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也不知道是用嗓过度,还是烟酒过度。
“你是哪位?你有什么事么?”苏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那么巧,遇到了专门在晚上跑去各个宾馆里头“做生意”的那种女人了吧?如果真的是,这倒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而且搞不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新闻素材。
女人哑着嗓子,一边敲门一边说:“你开门,我进去找找东西。”
哟?这个理由倒是新鲜,苏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假如自己是个男人,对方这么说,或许还是为了找个借口进来,可是自己是个女人啊,外面的那个女人明知道不可能有生意做,干嘛还要进来,找东西又是找什么东西呢?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苏童忽然警觉起来,她想起之前有过找借口进别人的房间,伺机抢劫的类似报道,立刻出声,用很严厉的语气要求对方立刻离开。
那个女人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也不说话,仍旧在门外使劲的敲着,苏童起初有些紧张和害怕,又开口呵斥了几声,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敲门声扰得实在是太烦了,心里面渐渐起了怒意,她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门边,把眼睛贴在门镜上面:“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骚扰下去我就要报警……”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透过门镜,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能看到的就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着的备品室的门。
走了?是听到自己说要报警,所以立刻就开溜了么?
不管怎么样,只要离开了,那就是好的。苏童松了口气,扭头打算回去睡觉,转身才迈了两步,她的脚步就定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面,心跳的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正猫着腰,上半身钻在床底下,不知道找着什么,苏童不敢吭声,她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窗口,自己现在住的是一楼,万一是有什么人从窗外面爬进来,那自己最明智的做法还是考虑从门跑出去,就算他们还有同伙,比如说方才敲门的那个人守在门外,至少在客满的宾馆走廊里头,没人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可是,那窗口外面分明有着解释的放到栅栏,别说是成年人,就算是几岁的孩子,也很难从那么狭窄的缝隙当中能够钻进来。
这样一来,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除非她根本不是人。
苏童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她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蹑手蹑脚的悄悄后退,就在她的脚刚刚开始移动的时候,伏身在床底下的那个女人却忽然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一团黑呼呼的东西。
此时此刻,或许称呼她为女鬼才最为恰当,她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别的,而是一团长长的,乌黑乌黑的头发。
那头发的发根处还连接着大片的头皮,头皮正滴答滴答的流着血,血滴在女鬼的脚上,把她脚下的地毯洇湿了一大片。
“我找到了!我找到我头发了!”那女鬼把手里举得老高,哑着嗓子对苏童说,她的头几乎是全秃的,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头皮,一副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有一少部分头皮还长在头上,上面稀稀疏疏的有几绺头发,没有头皮的地方,凝结着很多膏状的黑红血液,没有头皮的地方,肉也好像已经腐烂了似的,一丝血顺着她的前额留下来,沿着她的鼻梁留下脸颊,让那女鬼原本就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第二十三章 夜袭
严格说起来,这倒也不算是苏童的第一次见鬼了,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因为开过一次不太愉快的眼界就能够免疫得了呢,苏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鬼,几乎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一双脚的存在,更别说动弹了。
那女鬼也站在那里盯着苏童,一双乌黑看不到一丁点儿白眼仁的眼睛里似乎带着一点贪婪,苏童注意到那被女鬼提在手里头的头发上面似乎有什么白白的东西,时不时的从一团头发里面掉下去,头皮上也好像有什么在动,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些蠕动着的白色蛆虫,不仅是头皮上面,就连女鬼那仅剩下一点点头皮和头发的脑袋顶上也是一样。苏童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搅。
“烂了……”女鬼盯着苏童看了半晌,垂下眼睛,语气里透着哀伤,开始抖手里面的那一团长发,像是想要把上面的蛆虫都给抖干净似的,“烂了就不漂亮了……我以前头发很漂亮,很漂亮的。”
女鬼声音嘶哑异常,因此经常她的喃喃自语听起来有进声没出声,忽轻忽重,忽大忽小,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苏童看着她抖着手里的那团头发,很快有注意到,女鬼的十个手指也都没有了指尖,和她的头顶一样的鲜血淋漓,她的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的衣裤,左胸口似乎还印有几个黑色的字,字是呈扇形排列的,只可惜被干涸的血迹糊住了,看不出来写着什么。
那女鬼见蛆虫怎么都抖不掉,充满怜惜的摸了摸头发,抬眼看看苏童,忽然笑了,她伸出沾着血迹并且没有了指尖的手指,朝苏童一指:“你的头发也不错,我的坏了,不要了,你把头发给我吧!”
苏童吓坏了,赶忙下意识的伸手去护自己的头,生怕下一秒钟那个女鬼就会扑过来撕扯自己的头发,可是女鬼却并没有扑过来,而是把身子转向了床的方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朝床上伸出手去。
苏童战战兢兢的伸头一看,顿时惊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看到在那本应该空着的床铺上面,躺着自己,姿态就和方才自己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床上的那个自己似乎还在沉沉的睡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的样子。
原本苏童以为在梦中或者现实撞见了鬼这是最恐怖的事情,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站在床边,看到另外一个自己睡在床上,那才是最恐怖的。
苏童眼睁睁的看着女鬼朝床上的自己伸出了手,爱怜而又贪婪的抚摸着床上的自己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自己站在旁边,两只脚却好像被钉子给钉在了地上一样,一动也动弹不得,急的简直快要抓狂了,眼见那女鬼放开了头发,开始把手想床上的自己头的位置伸了过去,苏童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女鬼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好像很警惕似的,忽然打了个哆嗦,不太甘心的又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的苏童的头发,咧开嘴,诡异的一笑,说:“算你倒霉,来了个厉害的……”
说罢,那女鬼一猫腰,钻进了床底,不见了。
“啊——!”苏童吓得大叫一声,身子忽然之间又能动了,她忽的一下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床上,而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只是一场一场逼真的梦。
她一个激灵翻身从床上跳下去,跑开远远的,两只眼睛盯着方才自己睡着的那张床,生怕那个恐怖的女鬼会忽然又从床下面钻出来,即便那床就像所有宾馆里的床铺一样,床架是紧贴着地面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爬得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假如方才那个梦并不是梦,苏童所要提防的也就不是人了。
苏童紧张兮兮的盯着床架和地面之间的那个小缝隙,正屏气凝神的看着,突然之间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苏童原地跳了起来。
该不会那个噩梦又要重现了吧?她害怕的看着房间门,哆哆嗦嗦的朝那边靠过去,走到门边,却又没有勇气把眼睛贴在门镜上看,生怕这么一看,门外又是什么人都没有,她拿着刚才急忙起身时习惯性的从枕边抓在手里的手机,给唐敖拨了一通电话,现在是几点她都没顾得上看,也根本顾不上去考虑会不会打扰唐敖的休息,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之前很走运的遇到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邻居,也算是解救自己于危难了,只可惜这一次,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时候联系他,已经不敢奢望他又一次神兵天降,哪怕是能在电话那边临时抱佛脚的紧急传授给自己几招自保的手段也是很好的,再不济,也得有个人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并且还得是一个绝对会相信自己,不会当自己是精神病的人。
唐敖的手机是通的,但是却没有人接,苏童正焦急着,门外传来了呼喊声。
“苏童!是我!快点开门啊!”
苏童一怔,真声音她认得,是张民。要是换做平时,晚上张民跑来宾馆自己的房间来敲门,苏童肯定烦都烦死了,可是现在,经过了方才亦幻亦真的可怕经历之后,她觉得就连听到张民的声音都会觉得心里面踏实了不少。
不过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态度,她没有立刻冲过去开门,而且蹑手蹑脚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先看了看,瞧见张民确实站在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童打开了房门,她想着,这种时候,哪怕自己就站在门口和张民说几句话,至少也可以壮壮胆子,或者干脆问问他,他住的那边宾馆或者旅店里头还有没有空房间,可以的话,干脆自己搬过去算了,免得在这里担惊受怕。
她打开门,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张民就先主动靠过来了,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就往房间里面进,苏童本能的想要挡住他,没有成功,被张民推开自己,直奔房间里,一屁股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下去了一整瓶,并且速度非常快,好像根本不是喝,而是仰着头,打开了嗓子眼儿往里面倒水一样。平常人以这样的速度喝水,十有八九是会被呛到的,苏童平时并没有多留意过张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有这样的能耐。
苏童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大晚上干嘛忽然之间跑来这边找自己,还口渴到了这种程度,便开口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过来?有事么?”
“晚?不晚吧。”张民笑嘻嘻的对苏童说,顺手又把桌上摆放着的另外一瓶水也扭开了,一仰头,又是半瓶,“这才几点啊,我怕你没意思,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个夜生活都没有,多无聊,电视都没什么可看的,所以就特意跑来给你做个伴儿,这一路跑过来,我嗓子都快要渴冒烟儿了!你这是睡了?要是早知道你睡了,我其实应该早一点过来的,嘿嘿。”
张民这几句话说的充满了日爱日未的歧义,尤其最后那两声意味不明的干笑,更是让苏童觉得十分反感,她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去开门,原本觉得再讨厌的人也好过鬼,现在自己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是错的,像张民这种类型的人,其实也是鬼,活脱脱的讨厌鬼。
“我不需要你过来给我做伴,你还是回去吧。”苏童板着脸,没有往前走,而是站在通向门口的小走廊头上,以便自己在张民不识时务的情况下开门赶人。
张民却丝毫不在意,一边笑一边盯着苏童看,那种眼神很奇怪,与他平日里的目光又不一样,不像是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倒好像有一种一头饥饿的动物,正在盯着一盘食物,目不转睛,又饥。渴。难。耐。
“你不用我陪,我也用你陪,来都来了,哪有就这么走的道理。”张民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目光灼灼的在苏童的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的眼神里面能生出手来,正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苏童的肌肤一样。
苏童也跟着向后退开两步,张民那种怪异的打量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尽管自己因为在卫生环境并不太理想的宾馆里过夜,所以是和衣而卧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该裸露的裸露,可张民的行动还是让自己有一种深深被冒犯的感觉,不仅有些恼怒,更多的还是打从心眼里的恶心。
她甚至从张民看着自己的那种迷蒙的眼神里能够猜得出来,他的脑子里现在一定转着一些龌龊的思想,这么一想,苏童就觉得更加厌恶了。
“张民,咱们两个是同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希望你给自己留点脸面,不要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苏童开口,义正言辞的警告张民,希望他能在这个时候被唤起一点理智,及时刹车,不要做傻事。
“可不是么,咱们俩可是同事啊,都那么熟了。”张民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有朝前走了几步,“那你既然都能便宜了邻居,干嘛不能便宜便宜我!”
“好,你既然那么喜欢呆在这里,那你就自己呆着吧。”苏童知道自己的规劝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时候她更不想和张民辩驳所谓“便宜了邻居”是什么意思,眼下这种状况,赶对方走恐怕也是不太现实的,硬要赶他离开,假如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一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那吃亏的可是自己,这个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隔壁和对门都是备品室,没有人住,就连窗口对着的也是背阴的后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更别指望有人经过了。
所以,最佳方案是自己先退出去,外面的空间比较开放,就算张民做什么傻事,自己求援的途径也多得多。
于是说完那句话,苏童就毫不犹豫的迅速转身,冲向门口,打算打开门冲出去,先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再说。然而她刚刚扭开门锁,才把房门打开一条缝,肩膀上忽然多了一股很大的力道,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拉住门把手的时候,把她拉着倒退开几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疼死了!苏童觉得自己最先着地的屁股疼得简直好像裂开了一样,她的手肘也撞在了旁边的床架上头,生疼生疼的,只不过现在并不是娇气的时候,她支起身体想要起身,却在这时被张民迅速的跨坐在了身上,并钳制住了她的两只手。
苏童使劲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挣扎很徒劳,张民的两只手死死钳住她,就好像两把老虎钳一样,她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的感觉。
“张民,你别冲动,冷静一下,咱们谈谈,好不好?”她哀求着,希望能够先让张民的神经放松下来一点,自己再找机会挣脱。
“你别耍花样了,谈?有什么好谈的!我明示暗示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和我谈?平时装得好像正经人一样,结果连邻居家的野男人都不放过,你今天早上不是还牛气哄哄的么,现在想要和我谈了?你们女人还真是贱!”张民瞪着一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就不信,过了今天晚上,你还有脸再拒绝我!”
“张民,你别这样,你对我有点误会,”苏童心里又急又恨,可是这时候又不能说一些更加激怒对方的话,只能一边挣扎,一边还不放弃说服,“我不是你说的那种随便的女人,你别做傻事,放开我,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法说,好不好?”
“不好!我要的就是发生,怎么能不发生呢!”张民边说边俯下身去亲苏童,被苏童偏头躲开了,只亲到了她的耳垂,“你不是随便的人,那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你跟了我,要是怀孕了,我就娶你!”
苏童也急了,什么冷静理智,什么不要激怒对方,在这一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两只手奋力想要挣脱张民的钳制,同时膝盖用力,想要去撞击他的要害,张民也发现了她的这个动作,赶忙一闪身,这一躲的功夫,苏童逮到了机会,一把推开他,连滚带爬的往门边跑,却又再一次的被张民揪住了头发,摔倒在地。
张民瞪着血红的眼睛,两只手掐住苏童的脖子,苏童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呼吸,意识越来越混沌模糊起来。
在她几乎马上就要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自己的身上忽然一轻,她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太多反应,或者睁开眼睛去仔细看看发生了什么,头一歪,昏死过去。
第二十四章 解救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昏迷了多久之后才醒过来的,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喉咙又胀又疼,就好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样,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骨头仿佛被一块一块的拆散了又重新装回去,疼痛不已,并且不听使唤。
“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问。
苏童一惊,脑子里回忆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急忙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手按着肩膀稳住了身子,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是躺在地上了,而是躺在床上,枕着枕头,而自己眼前的那张脸,竟然是根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唐敖。
一看到唐敖,苏童心中所有的惊恐和委屈,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闸门,眼泪夺眶而出,顷刻之间就哭得稀里哗啦,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安全了,而方才在彻底的陷入昏迷之前断断续续的记忆也重新浮现出来,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砰的一声巨响,是唐敖撞开门发出的声音,幸亏苏童之前为了想要离开,已经打开了门,张民那么一拉一拽,也只是把门给重新关上了而已,等同于只落了最简单的那一道锁而已,再加上县城里的小宾馆,条件有限,不管是房门还是门锁,都有些老旧,要不然的话,恐怕唐敖想要及时冲进去,难度也会大很多。
唐敖冲进屋之后,看清楚了房间里的情况,冲上前把张民从苏童的身上拉开,狠狠的给了他一拳,把张民打得翻倒在地。奇怪的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要不然是会选择夺门而逃,不被抓到,要不然是选择和唐敖来一场近身搏斗,甚至干脆杀人灭口,唯独不可能还惦记着苏童,还想扑向苏通。
偏偏张民就是这么干的,他趔趔趄趄的爬起身,红着眼反扑回来撕扯苏童,被唐敖再次打倒。最初唐敖也只以为苏童是遇到了披着人皮的狼,直到他已经狠狠的撂倒了张民四次,对方却并不与自己缠斗,只想着苏童,他这才觉得不对劲。
苏童隐约记得唐敖好像拿了什么东西使劲儿的按在了张民的头上,之后的事情她就连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了。
她想开口说话,嗓子火辣辣的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这让苏童着急不已,唐敖在一旁连忙安抚她,示意她不要着急,小心翼翼的把苏童从床上扶起来,让她喝了点水,唐敖的表情十分紧张关切,以为苏童是因为那里不舒服,所以才那么着急开口,在她喝水的时候柔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只给我看就行。”
苏童慢慢的摇了摇头,要说不舒服,她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舒服的地方,但是那些在心里的好奇和疑惑面前,完全可以排在后面,眼下没有心思去理会。
“你……怎么来的?”苏童很吃力的开口问。
“这个问题一会儿在回答你,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能不能撑得住?如果撑得住,我带你回去,住在这里不太好,这儿……也不太干净,而且那边还有一个刚刚放倒了的,也没有地方安置。”唐敖指了指旁边。
苏童一偏头,这才发现,张民躺在另外一张床旁边的地上,失去了意识,脸上有好几处淤青,估计是之前和唐敖厮打的时候留下的,她赶忙又看看唐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两个人的战斗力差距还是比较悬殊的,唐敖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外伤,就是扶在床边上的那只手的手背有些红肿,这倒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摆明了是方才打张民太用力,所以才又红又肿。
“你帮我报警。”苏童哑着嗓子说,一看到张民还在那里,她就又气又怕,气的是方才如果不是唐敖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及时赶到,自己就早了不测,怕的是呆会儿如果他再醒过来该怎么办,难道再打昏过去一遍么?
“没事,他一直到明天天亮之前都醒不过来,你不用害怕,”好像看出了苏童的心事一样,唐敖安抚她说,“也不用报警了,方才我对付他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都有点古怪,瞳孔是扩张状态,眼神也是散的,这件事回头咱们再琢磨。这间房肯定不能让你住了,你今晚住在这里,除了这个男的之外,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别的情况?我是说那方面的什么事情。”
苏童不敢瞒着唐敖,点点头,她的喉咙很痛,所以暂时说不了太多话,不然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的遭遇都一股脑的倒给唐敖才好。
“不要紧,你现在先不要说,保留一点体力,那个男的就留在这儿吧,我还没好心眼儿到看他那么对你之后,还要带他回去的程度。”唐敖半开玩笑的对苏童说,然后伸手去搀扶她,扶着她一点点的起身,架着她出了房间门。
苏童经过了激烈的挣扎之后,体力彻底透支了,顺着曲曲弯弯的走廊一路走,尽管她几乎是被唐敖半架着的,不需要花多少力气,也还是歇了几次才走到前面的大堂那边,到了大堂里,苏童示意唐敖等一等,她用几乎与气声的音量把自己到这来,从入住到入住之后遇到的奇怪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觉得这里的服务员是知道什么的,我想问问清楚。”她对唐敖说。
唐敖听完之后,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点点头,扶着苏童到前台,县城的小宾馆,服务员不会在前台值夜一整晚,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服务员早就已经回值班室里去休息了,于是唐敖按了呼叫铃。
过了一会儿,那个之前带苏童去入住的年长一些的服务员打着呵欠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表情略微还有那么一点不耐烦,不过当她看清楚是苏童格外憔悴的被人搀扶着站在前台旁边,脖子上还有没有褪下去的紫红色掐痕,吓了一跳,顿时神色就变得紧张起来,还讪讪的陪着笑,佯装若无其事的问:“有事儿啊?”
“那个房间是怎么回事?”唐敖表情严肃的问,看年长的服务员表情一变,不等她开口,先封死了她的退路,“你不用找理由搪塞,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就应该知道是出了事情的,如果我赶来不及时,不能补救的结果就已经酿成了,你们明知道那个房间有问题,还开出来给客人住,这不是拿别人的安全开玩笑么!”
年长的服务员尴尬的咧着嘴,支支吾吾的说:“其实真是误会,我是听说过一点什么,不过也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然后我们这儿有个刚来上班没多久的小孩儿,是她给你女朋友办的入住,我看到的时候手续都办完了,所以我就没敢拦着,怕你女朋友不高兴,这种理由,说出去人家也不一定信,而且要是传到我们经理耳朵里,那我也交代不过去,所以我就没吭声。”
她显然是看着唐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苏童,而苏童虚弱的几乎整个人都倚靠着唐敖,这种姿势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于是就自动自发的把他们俩当成了是一对男女朋友。苏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眼下不是和对方澄清关系的时候,唐敖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理睬年长的服务员对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误会,依然板着面孔,问:“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房间以前出过什么事?里面的东西很凶,你知道么?”
“呀!里头真的有啊!那就不是传说的了……”年长的服务员打了个哆嗦,“这个事儿我也是道听途说,就是说这个宾馆的位置,最开始的时候,好多好多年前了,是一个工厂来着,工厂里有一个女工,年轻漂亮的那种,听说因为好多小伙子都喜欢她,所以特别招其他女同事的嫉妒,然后有一天夜班的时候,她就违规操作,没有扎头发,也没有戴帽子,偏偏她头发还特别黑,特别长,特别漂亮,平时特别爱惜自己头发的那种,结果夜班么,你们也能想象,肯定困,她一打瞌睡就坏事儿了,头发一下就被绞进了机器里头,她就大喊大叫,让人救她,让人关机器,使劲儿的拉着头发,结果周围的那些女工也不知道是真的吓傻了,还是存心没想帮她,好半天才把机器的闸给拉下来,等机器停下来,那个女工一脑袋头发连着头皮都被机器给撕下来了,血流的到处都是,她为了把头发拉出来,手指头都被绞进去,听说骨头都碎了,等救护车来,把人给拉到医院里头去,已经不行了。后来那个车间就不对劲儿了,晚上那台机器总自己就突然开了,本来那个女工死了以后就没有人敢用的,自己就开动了,到后来谁都不敢在那个车间上班,再后来工厂效益不好,黄了,拆迁之后就盖了这个宾馆,那个房间就是之前车间放机器的位置,听比我还早来的说,那个房间就布置成客房没事儿,改成库房都要闹,所以大伙儿害怕,就留着那么一间客房,附近几个怕出事,就都改成仓库了,本来老人儿都知道,那个房间不能给人住,结果今天也是不巧……遇到的是新来的服务员,不懂这些,然后我……我原来也没太相信那个传说……”
唐敖举手示意她不需要在说下去了,然后交代她说:“那个房间以后尽量不要让人住,住也尽量安排青壮年的男人,并且不要是单身一个人的,也不要让女人入住那个房间,这个很重要,如果你们不严格遵守的话,这次没有发生什么,不代表下一次也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假如真的出了什么事,估计你们宾馆上上下下也都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对外也没有办法交代。”
年长的服务员没有想到唐敖这么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居然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来头头是道,也被镇住了,连连点头之余,才想起来试探着问:“天亮之前过去的话……会有什么危险不?”
唐敖不说会也不说不会,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说呢?”
“哦哦,那我明白了,明白了,”年长的服务员连连点头,“那我们明天中午十二点那会儿再过去,是不是保险一点儿?算了,那屋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人去住了,要不就那么扔着吧,我可不敢过去收拾,让别人去,万一真撞见什么……”
她又打了个哆嗦,不敢说下去了,估计自己也觉得十分恐怖。
苏童在一旁听着,觉得年长服务员说的这些所谓的传说应该都是真的,自己撞见的那个女鬼,不就是她描述的那种样子么,又黑又长的头发,连着头皮一起被从脑袋上撕扯了下来,就连手指头尖都被机器绞碎了,每一个细节都符合。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那个女鬼原本是想要自己的头发,可是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什么更厉害的,然后就消失了,那个更厉害的是什么?
这些疑问,苏童在回去的路上终于攒够了体力,向唐敖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你先别着急,一个一个的问,先挑一个你最感兴趣的,其余的这一路上你再慢慢问。”唐敖一边开车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躺在后排座上的苏童,她的体力还很虚弱,坐着都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所以被安顿在后面躺着。其实说起来,这姑娘倒也算是他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孩子里面性格最坚强的一个了,换成一般人,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估计就算没有崩溃发疯,也绝对不会还像她这样,仍旧保持着理智。
“那,你是怎么会赶过来的呢?”苏童犹豫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唐敖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如果我说心灵感应,你会相信么?”
第二十五章 鬼迷心窍
苏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说实话,这样的答案她确实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又不好直接说出来,未免有些伤害唐敖的感情,会让他很没面子,另外,她自己也想了想,发现之前在两个人的联络过程中,自己确实是只字未提关于自己住在哪里的,只说了因为工作结束的太晚,没有办法赶回去而已,别说是住在哪个房间了,就连宾馆也没有提到过名字,只说是在这个县城里面能找得到的最好的一家宾馆而已,这种情况下,除非把唐敖想象成电影里面的那种特工一样的人物,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什么跟踪定位系统,否则没准儿还真的只有“心灵感应”这个理由才最说得通呢。
见苏童没有吭声,唐敖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也略微感到有那么一点儿尴尬,解释说:“我知道这事儿说出来,听着感觉有点怪怪的,所以你刚才问我的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这么直截了当的跟你说。你之前短信里头跟我说在县里头住,住在宾馆里,结果我忽然之间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要发生,就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在家里呆着心里不踏实,呆不住,就索性开车过来了,原来是想到了这边之后,再联系你,问问你在哪儿,结果到了县里面以后,我真的好像能感觉到怎么走才行,就听从自己的直觉,一路就这么开过来,还真把你给找到了,而且幸亏赶得及时,要不然……”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苏童却听得明白,的确,今天晚上如果不是唐敖赶来的及时,现在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还真的是不敢想象。她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隐隐有些后怕起来,记起之前唐敖对自己提起的关于张民的古怪来:“你说他的瞳孔都是扩张的,不对劲儿,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劲儿发?”
“哦,原来他的名字叫张民啊,我怀疑他有可能是着了什么东西的道了,你到了宾馆里头遇到了怪事,他离开你之后到底有没有经过哪里,遇到什么,被什么给迷了心神,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天晚上的状态绝对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不然也不会连我的出现都好像感觉不到一样,就一直没头没脑的想要往你那边扑。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确定他不对劲儿的。”唐敖说,“他被我下了一道符,今天晚上都不会醒过来的,明天醒了之后也有他好受的,我在把他放到了以后,也觉得越想越后怕,就又给了他一点教训,算是小惩大诫吧。”
“是什么样的教训?”苏童有些好奇的问,她对符咒那些东西一窍不通,听唐敖这么说,一方面想到张民对自己的所言所行,巴不得让他吃点苦头,另一方面她又怕唐敖为了替自己出头,惹上什么麻烦,那可就不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说实话,那个我还没有实践过呢,在他身上也算是第一次尝试。”唐敖说,“之前在地摊上淘旧书的时候,淘到过一本旧书,挺古早的感觉,像是一个保存比较好的手抄本似的,书皮上写着叫符集,里头记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咒,从画法到用途,包括制作要领都有记录,除了这些之前也还有一些关于点穴的介绍,我刚才就是想起来那上面的一则记录,试了试。”
“点穴?是那种可以让人一动不能动的么?”苏童因为好奇,差一点忘记了自己刚刚才脱离危险,睁大了眼睛问。
“你说的那种是武侠片里头杜撰出来的,”唐敖笑了,“那本符集里面介绍了几种,基本上都是比较适合用在关键时刻支付敌人的简单手法,没有什么伤害性和攻击性,但是可以化解来自对方的威胁,比如快速的击中哪几个穴位可以让人四肢酸麻,或者让人头晕目眩。我今天在那个男的身上尝试的一种比较特殊,假如真的有效的话,明天醒来之后,他可能会有那么几天,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蚂蚁爬一样,又麻又痒,还怎么挠都抓不到地方。”
苏童这么一听,心里就舒服多了,尽管唐敖说张民可能在做那些事的时候脑子并不清醒,但她始终还是有些存疑的。
“可是张民他来找我的时候,话说的是很清醒的啊,”她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希望唐敖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假如他是鬼迷心窍了,那为什么还会说话那么有条理,我觉得他表达的都是他内心里面的真实感受。”
“他确实是鬼迷心窍了,不过说的八成也真有可能是他的心里话,我不了解他这个人,所以这个咬你来考虑,他平时是那种心里面比较憋不住事情的性格,还是正好相反?假如他在正常状态下,今天晚上他对你说的话,会说出来么?”唐敖并不奇怪苏童会有这种怀疑,于是很有耐心的引导,帮她想清楚。
苏童想了想,觉得如果换成张民以往一贯的个性,今天晚上的很多话显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冷静下来,抛开自己的恶心,气愤这些感受,尽量客观的去分析和判断的话,其实并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来,一个平时连表达好感的勇气都没有,连付出感情都要想方设法的旁敲侧击,打听试探,生怕吃亏,生怕没面子,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吃亏,宁可态度日爱日未着也不肯袒露心声的人,他怎么可能忽然之间恶向胆边生,在宾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哦,还有一个问题,”苏童忽然想起来一个最重要的疑问,一想到这个,她就又浑身都感到阵阵发凉,如果说张民的所作所为给了她很大的惊吓,那么这种惊吓还都是来源于人,那么之前的那件事给苏童带来的惊吓可就和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那个服务员提到的死去的女工……”
“你要不说这个,我还没有顾得上和你说,”唐敖在苏童刚开口说的时候,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八字是轻还是重,这个你知道么?”
“我知道,我还很小的时候,有过一个算命的说我八字特别轻,比一般人轻很多,不过我们家里谁都不信这种事,所以一直没有太当一回事。”苏童说。
唐敖叹了口气:“那以后你真的要多注意了,你知道么,很多东西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就像我们看不到空气,但是空气却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周围是一样的道理。八字轻重会影响到你阳气的强弱,你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苏童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有些紧张的摇摇头:“我不懂这些,意味着什么?”
“虽然有一句话叫做阴阳相隔,或者说生死殊途,但是实际上不管是什么方面,界限就没有百分百那么清晰,那么泾渭分明的,所以其实我们生活的周围,也有很多因为客观原因或者主观原因滞留在人间的鬼魂,他们有的是有执念,所以不愿意走,有的是被困住了,想走走不了,对他们来说,滞留人间是很痛苦的。”唐敖给苏童扫盲,“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你会感觉饿,但是不管吃什么都吃不到肚子里去,即便吃下去了也没有饱腹感,食物穿肠而过,你什么都没得到。你会觉得冷,但是却没有办法加衣服,会觉得累,但是却睡不了觉。这样是不是很痛苦?所以对于很多滞留在人间的鬼魂来说,做人才是最舒服的,因为肉身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温暖的‘房子’,有了这个‘房子’,从此以后就可以吃饱穿暖睡香了,只可惜,他们自己的肉身早就已经腐坏了,或者焚烧掉,找不回来,别人的肉身是有主儿的,就相当于落了防盗锁的房子一样,那些孤魂野鬼住不进去。什么是防盗锁?就是我们身上的阳气,这又和八字的轻重有影响,所以说,你八字超轻,阳气有弱,所以整个人就相当于是一个只有一把最简陋小锁头的房子,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孤魂野鬼盯上,必须要格外小心才行。”
“那个……”苏童欲言又止的开了口,“你能靠路边停一下车么?”
唐敖以为苏童是有哪里不舒服,赶忙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好在这一段并不是封闭高速,并且夜间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也很少。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哪里疼?”他关切的回头问。
苏童咬了咬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能扶我一把么?我腿还软的,有点支撑不起来,听你说那些,自己坐在后面有点害怕,我想换到前面坐你旁边。”
唐敖意识到她只是有些害怕而已,松了一口气,下车从后排把苏童给搀扶到前排副驾驶位置坐下,上车继续朝返城的方向行驶。
“我原来不懂那些东西,不过刚才听你那么一说,就觉得好像挺信服的,可能是因为你用的比喻都很形象也很生动,还特别贴切。”苏童由衷的说。
唐敖也笑了:“没办法,虽然说我对那些东西好像忽然接受力很强,也很感兴趣起来了,但毕竟是受过现代化教育,读过大学的人,思维方式改变不了。对了,你在那个房间里,在张民出现之前,你是不是还受到过别的惊吓?”
苏童当然不会瞒着唐敖,把自己如何遇到那个头皮被机器扯下来的女工的鬼魂,那个鬼魂又如何差一点点就对自己下手的事情讲给了唐敖听。
唐敖听过之后才说:“虽然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的阳气有点弱,但是也没有弱到今天晚上这个程度,最初我也怀疑过是因为那个张民,可是后来又觉得不对,他再怎么被迷了心窍,也还终究是个大活人,不可能造成你这么明显的阳气大伤,能让你的阳气减弱这么明显的,只能是阴灵怨鬼。”
苏童靠在椅背上,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坐在唐敖身边比方才在后排的时候有安全感了一些,不过行驶在黑漆漆的夜路上,谈论这种话题还是让她觉得有够刺激的,她忽然想起来那个女鬼消失之前说什么更厉害的,于是就说给唐敖听,唐敖听了之后问她在女鬼消失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苏童也答不出来,想来想去都只记得女鬼消失之后,很快张民就来敲门了,这中间的间隔很短,之后应对张民的袭击都应付不过来,她就更加没有心思去留意别的什么了。
“你刚才是怎么想到要和那个服务员说房间有古怪的呢?那时候我还没告诉你那个女鬼的这些细节呢。”苏童忽然有意识到了一件事。
唐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说这话,完全是根据自己的主观猜测,没有什么依据,也不是发现了什么。来的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想,你说这间宾馆之前因为活动都客满了,结果居然还剩下一间房,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一般来说,用来招待活动宾客的宾馆,不会那么马虎,居然还剩下一间房就以为客满,他们的电脑系统里面也会有显示,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房间是故意空出来的。当然,那时候这就是我的猜测而已,方才说那个房间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误打误撞的赌一下,主要是怕咱们一走,他们就过去房间里收拾,看到张民那个样子,又说不清,咱们谁都会比较麻烦。我本来是打算如果没有什么的话,我就编个瞎话儿糊弄过去,没想到那个房间确实有猫腻,那服务员一听说真的出事了,吓得不敢过去,这倒是让我不少事,不用硬着头皮编瞎话儿了。”
第二十六章 着道
“那……你第一次看到那些东西……会害怕么?”苏童这几天之内已经遇到好几次可怕的怪事,每一次都有一种吓破胆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这种毫无免疫力的反应到底是因为骨子里就胆小,还是寻常人也都会是一样的情况。
见鬼这种事,毕竟不像是逛商场、去影院那么稀松平常,身边的人除了唐敖亲口告诉自己,他是阴阳眼之外,其他人是不是也不巧有过类似经历,又是不是愿意相信这些怪事和灵异现象的存在,还都是个未知数,为了不被人当成是精神病来看待,关于见鬼的种种疑问,苏童也只能问唐敖一个人了。
唐敖想了想,点点头:“第一次见到确实是吓了一跳。我记得当时是我生病刚刚好转起来,还住在医院里,有一天晚上睡到半夜里,觉得冷,就醒了,醒了以后发现被子都垂在了地上,赶忙想要拉上来,一拉,拉不动,再一看,在我床边坐着一个男的,他用脚踩住了我的被子,所以才拉不动的。”
“天呐……”苏童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嘴巴,听得紧张极了。
唐敖自己倒是早就习惯了,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当时确实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生个病居然开了阴阳眼这种事,还以为是别的病房的人走错了,我就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让我起来,我睡的是他的床,让我把床位还给他,我没理,他就过来推我,最后真的把我给掀到地上去了,我当时挺生气,但是身体挺虚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坐在地上按了呼叫器,结果等值班护士跑进来的时候,那个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那个时候才真的吓了一跳。后来我又遇到了几次类似的事情,什么半夜里头忽然看到有人从我床头放下的墙那边走过来,又穿过对面的另外一堵墙消失了,或者正在洗脸,忽然从水池里又冒出来一张脸之类的,刚开始确实是经常被我吓一跳,后来慢慢的我也发现,除了个别怨气比较大的,可能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一点威胁之外,大部分滞留在人间的鬼其实和我们是相安无事的,他们也不过是在找途径离开,或者还有什么牵挂,没舍得走,并不会故意的打搅活着的人,没有阴阳眼,阳气又很旺盛的人也看不到。你原本也不应该看到的,只不过最近你接二连三的受惊吓,又招惹到了一个怨灵,所以才会变得能看到那些,而且赶上的几率还挺高……”
唐敖说着说着,意识到苏童已经半天没有出声了,怕她是吓得不敢说话,赶忙收声,扭头看看,发现苏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头外在一旁,靠在车窗那边,唐敖靠边停下车子,小心翼翼的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盖在苏童身上,整个过程中苏童始终睡得很沉,没有醒过来,估计是之前连惊带吓,也消耗了很多的体力,现在终于撑不住了吧。
等到苏童被唐敖叫醒,车子已经停在了楼下,唐敖扶着她乘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家,她到底能不能回。
这个问题当然得问唐敖了,眼下暂时还没有人比他在这件事上更有发言权。
唐敖给出的答案也很直截了当。
“不能。”他对苏童摇摇头,抬起手腕来给她看手表上面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多,正好是阴气大盛,阳气衰竭的时段,这种时候要是让你回家,等于是送上门去让人家鱼肉,你家里头的那个,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阴气,这就说明它绝对不是普通的怨灵,而且经年累月,已经能够自控的那种,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斤两之前,就算是我,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在阴气盛的时间段里过去硬碰硬,昨天晚上是权宜之计,我本来想等你睡了之后,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怨灵露出马脚,或者显出形状来,但是它明显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让我发现,今天你已经受过惊吓了,阳气弱的不得了,无论如何不能再去冒险了。”
“那我住哪儿?”苏童有点着急了,这一路上她居然都没有想到要着急这件事,只是一心想着赶快离开那个让她差一点点下掉魂的宾馆,离开张民,完全没有顾得上考虑回来之后在那里落脚这件事。经过了晚上的那一番惊吓,现在再让她跑出去住宾馆,她还真的是有点心理阴影,不大敢了呢。
唐敖指了指自己的家门:“住在我这里。”
苏童有点为难,倒不是说她不信任唐敖的为人,这两天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果没有他几次的及时相助,现在自己的下场简直是不忍想象的,只是信任归信任,却不代表着她一个年轻姑娘可以一点都不羞涩的大大方方接受邀请,跑去自己的男性邻居家中住,更何况这几天她也给唐敖添了不少麻烦。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似的,唐敖对苏童笑了笑,说:“走吧,你就别和我客气了,除非你眼下还有更好的选择。”
不用说,答案一定是没有,假如苏童还有更好的选择,现在也就不会感觉这么为难了。这么深更半夜的,不管是朋友家还是同事家,都已经不适合打扰了。
苏童只好点点头,同意了唐敖的提议,唐敖摸出钥匙开门让她进去,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忙着去给她泡点镇惊安神的茶来喝。苏童坐在沙发上,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头脑也越来越混沌,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心里却又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把火在烧灼,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十分难受。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干什么,身子已经自作主张的站了起来,方才还脱力到很难站稳的程度,现在站起来居然又好像不费力了,沉重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变得轻飘飘的,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她就那样脚步轻飘的朝厨房走了过去,走到正在烧水冲茶的唐敖身后,两条手臂轻轻的绕到他身前,环住了他的腰。
苏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意识处于朦胧状态,好像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一样,身体更是不受控制。
唐敖刚看到苏童走过来,还正想问她的体力恢复的怎么样,下一秒钟就被苏童的动作搞得整个人都僵直了,手里的水壶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就那么姿态略显怪异的举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苏童密封着眼睛,踮起脚来,把自己的鼻子凑到唐敖的耳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热腾腾的鼻息喷在唐敖的脸颊上,一阵麻麻的感觉。
“苏童,你这是……”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试探着问。作为一个正常的壮年男人,有姑娘对自己做出亲密的举动,尤其还是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估计换成是哪个男人都会觉得心里面有点小小的悸动,假如是放在平常时候,唐敖不敢保证自己能把持多久,但是眼下他的心里却很清楚两件事,第一,从自己开始留意苏童这个邻居以来,对苏童谈不上了解多么充分,至少还是有些认识的,这姑娘绝对不是那种过于热情奔放,会在眼下这种处境和关系当中,做出现在这种行为的人。第二,按照正常来讲,苏童的体力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还那么虚弱,前后相隔只有不到十分钟,她就忽然有力气站起身来,还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举动,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和张民一样,都着了道了。
他放下水壶,拉开苏童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想要看清楚她是不是也两眼瞳孔扩张,才一转身,苏童的两只手就顺势挣脱了他没敢用力气的钳制,一踮脚勾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吻了上来,唐敖顾不上去拉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赶忙捧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
一亲芳泽这种事,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如果自己不拦住的话,等苏童意识重归清醒之后,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苏童,你能听见我说话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唐敖耐着性子,一边托住苏童的脸,不让她真的凑上来,一边开口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够被还会一点点的神智,配合一下自己,可是似乎并不怎么见效,苏童不管不顾的就想要凑上来,两只眼睛还闭得死死的,说什么也不肯张开。
眼见着这么一直捧着脸也不行,唐敖心里也有点着急,面前的如果是方才那个叫张民的男人,自己还可以下得去手,大不了来个武力镇。压,可是现在不对劲的是苏童,这可就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唐敖一只手固定住苏童的位置,不让她靠近,另一只手迅速的扭开旁边洗碗池上方的水龙头,撩了一点凉水弹在苏童的脸上,可能是被凉水的温度激了一下,苏童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她的一对瞳仁都是呈现出散大的状态,并且两眼无神,尽管看着唐敖,却又好像根本没有焦点一样。
“苏童,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唐敖皱了皱眉头,轻声问。
苏童咯咯笑了出来,一边往唐敖身上靠,一边说:“我浑身哪里都不舒服,像是被火烧一样,你快帮我看看,帮我治一治吧。”
“好,我帮你治。”唐敖叹了口气,松开钳制住苏童的手,苏童顺势攀上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又吻了上来,唐敖的手绕到苏童颈后,伸直手掌,动作稍微犹豫了一下,仔细拿捏过力道之后,才以快准狠的方式朝苏童的左侧肩窝劈了下去。
苏童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一软,被唐敖接住,没有摔倒在地,唐敖轻轻的把她抱起来,抱到卧室里,安顿在床上,出卧室门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他才书房里面出来,手里捏着两张符纸,这是他刚才照着那本符集上头的记载刚刚用朱砂画出来的,自打开了这个窍之后,他照着那本符集也尝试着花了不少次不同功效的符,而且每次学着画一种符,他就会立刻记住,不需要再去查书,并且符咒的效力也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这一次需要用在苏童身上的是一种比以前试验过的类型都更复杂的,专门用来驱除邪祟对人心智的干扰和控制,唐敖以前没有尝试过,心里也有那么一点没底。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边,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苏童还昏睡在床上,姿势都和方才唐敖放下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可以确定她一直都没有醒来过,这也是唐敖最希望看到的,假如她醒了,继续那么八爪鱼一样的缠上来,他还真有些下不去狠心,照着她的后颈再来那么一下呢。
他走到苏童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童额头冰凉干燥,没有出汗,连正常的体温都有一些达不到。唐敖叹了口气,这姑娘最近几天吃的苦头实在是有些多,呆会儿这道符如果奏效,恐怕滋味也不会特别好受,看样子从明天开始,她的这一系列邪门遭遇,真的有必要好好的梳理一下前因后果,从根源上解决一下了,不然一直这么折腾下去,别说是她这种八字轻阳气弱的人,就算原本阳气很旺的,搞不好也会被折磨的萎靡下去。
唐敖把那道符展开,放在掌心里,压到苏童的额头上,那道符刚一碰到苏童的额头的时候,她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整个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唐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功亏一篑,把手严严实实的压在苏童的额头上不松开,苏童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她牙关紧咬,鼻尖上冒出了细细的小汗珠,两只手痉挛的钻成了拳头,就这么折腾了差不多十分钟,苏童的身子才慢慢松弛下来,呼吸从急促又回归平缓,除了脸色有些潮红之外,别处都没有异常,就连额头也变得有了正常的体温。
唐敖松了一口气,移开自己的手,他掌心里原本的那张符纸被苏童的汗水打湿,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纸的正中心还有些隐隐泛黑。
唐敖看了看那张发黑的符纸,想着方才苏童的种种表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帮苏童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没有问题,这才悄悄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十七章 浮出水面
苏童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只觉得暖融融的,有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很舒服,前一天晚上的梦里面,自己好像梦见了什么颇有些香。艳的情节,醒来之后记得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像是自己和唐敖在一起,行为举止十分亲昵,就好像是一对热恋当中的恋人一样,即便已经有点模糊了细节,现在想起来,还是让苏童觉得耳热心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了那么一个梦,虽然绝对算不上是噩梦,却让她颇有些感到害臊,都说梦是潜意识的一种投射,难不成自己对唐敖的印象不止是觉得很好很信任?还有一些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的羞羞的念头么?
我的天哪,苏童啊苏童,那你可真的是太有出息了!幸亏只是一场梦,除了你自己之外不会有人知道,不然的话,看你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苏童懒洋洋的眯缝着眼睛,把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这棉被上面的气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赶忙睁开眼睛一看,被罩是蓝色系的格子花色,枕巾也是浅蓝色的,就连枕头,都和自己的并不一样!她吓了一跳,赶忙坐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
和自己卧室一模一样的房间格局,但是没有壁纸,只有四面白墙,一侧墙边放着一只样式极其简约的双开门衣橱,衣橱的一扇门是打开的,从苏童现在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里面挂着的一排真正齐齐,干干净净的男式衬衫。
眼前的这些画面,让苏童混沌的记忆开始回闪,她记得前一天晚上自己遭到了张民的袭击,也记得唐敖及时赶到,制服了张民,救出了自己,还开着车把自己带回了市区,可是偏偏怎么样都记不起来前一天晚上自己在唐敖的车里面睡着之后的事情,自己就好像是在车子里睡着了,接着就做了那一段有点略显香。艳的梦,之后就在这里醒了过来,看起来这间卧室应该是唐敖的,前一天晚上应该是他把自己带了回来,安顿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苏童使劲儿的想要回忆起自己记忆当中模糊不清的那部分,却始终觉得好像有一部分的记忆链条断开了,没有办法回忆起来,再努力想一想,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那个桃红色的梦,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她吓了一大跳,并且因为这种可能性而感到又羞又窘,本能的想要躲回到被窝里面去,结果这么猛得一躺,后脑勺不偏不倚的碰在了床头上,砰的一声,疼得她忍不住哎呦一声轻哼出声来。
她碰到头的声音也被卧室外面的人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卧室门被轻轻的敲了几下,随后唐敖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苏童,你醒了?我可以进去么?”
苏童一只手捂着被撞疼了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赶忙拉开被子看了看,确定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有些发皱之外,并没有衣衫不整的情况,这才应了声,心里面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问问唐敖昨天晚上的事,不问的话,万一自己真的做了很多糗事,无知无觉的不知道背后会不会被人笑话,可是假如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呢?自己冒冒失失的那么一问,不是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么?
唐敖得到了许可之后才轻轻的扭开门锁,推门走了进来,看样子他已经醒来很久了,穿戴整齐,就是两只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似乎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甚至夸张一点说,看起来似乎根本没有睡过似的。
“苏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唐敖进了门之后,没有立刻走上前,而是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盯着苏童,一边开口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和反应。
苏童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就更加多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尽量委婉的试探着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她的问题刚一说出口,唐敖的脸色就变得不自然了,而且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红润,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直接回答苏童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会头疼或者脖子疼之类的么?我……昨天晚上也是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只能先想办法让你‘静止’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别忍着不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苏童两只手揪着被子,有一种想要飞快的跳下床,冲出去买一张机票,飞去黄河边上投河的冲动,看唐敖的这种反应,其他的还用多问么,自己显然昨天晚上是真的做了那些傻事糗事,一觉醒来居然还以为只是一场梦!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更加难堪了,一张脸红得好像快要滴出血来一样。
唐敖看她这样,也猜到她可能是想起来了一些什么,再瞧瞧她除了又羞又窘之外,精神状态总体来说倒是很好,不像是还有什么不适的样子,倒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不要多想,昨天晚上你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也着了道,所以才会那样,所以不要有什么自责的情绪。原来我担心自己之前没有画过那种清心符,怕效果不好解决不了问题,或者因为笔法不够精湛,再弄出什么岔子来,现在看你精神头儿还挺足的,也就放心了。来吧,早饭我准备好了,出来一起吃吧。”
这种情况下,苏童怎么可能还有脸大大方方的去吃什么早饭,想一想自己隐约能够记得的,所谓“梦中”的那些举动,就算唐敖可以佯装不在乎,她也很难感到释然,再怎么不受控,事情也是自己做出来的,跑过去搂着人家的腰不撒手的是自己,往人家耳朵边呼气的也是自己,踮着脚主动献吻的还是自己。
天哪,糗死了,还是找个地缝让她钻进去躲几年吧!
为了不坐在唐敖面前,被自己脸上的热度活活烧死,苏童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个借口赶快逃走。于是她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的说:“我……早饭我还是不吃了吧,我得回家、回家换身衣服,还得上班呢……”
唐敖看了看手表:“可是现在还不到六点半,你不会打算这么早就去上班吧?昨天晚上我想了半宿,觉得关于为什么你的那个同事张民会着了魔的对你做出袭击行为,你又为什么在被我接回家来之后也一样被迷住了心神,包括藏在你家里面的那个阴灵到底是什么,我的心里头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你就不想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我给你说一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结论么?”
“想……”尽管觉得有点难为情,苏童还点头承认了,她知道躲开能回避眼前的尴尬,可是唐敖给出的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都说解决问题需要知道根源所在,苏童这几天被这接二连三的怪事困扰着,已经快要崩溃了,尤其是除了这么让人觉得丢脸的一个插曲之后,她现在最迫不及待的就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自己无端端的会惹上这些,并且到底要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问题。
唐敖稍微松了一口气,作势要朝前走过来:“需要我扶你过去么?”
“不要!”苏童的反应非常快,就好像一只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她的这种反应把正打算过来搀扶自己的唐敖也吓了一大跳,见状,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说,“我没事,我自己可以走,你……出去等我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但是想一想昨天晚上那个“梦”中两个人的肢体接触,苏童就已经是浑身上下直冒热气了,假如真让唐敖过来搀扶自己,她非得自燃了不可!
在想要知道事情根源在哪里的诱惑下,苏童磨磨蹭蹭的下了床,挪着小步出了卧室,一来她心里面尴尬,面对唐敖害臊的不得了,二来经过昨天夜里的那一番惊吓和折腾,现在她的体力也确实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唐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简单的几样早餐,有牛奶咖啡以及面包之类的,苏童有些尴尬的在唐敖旁边坐了下来,接过唐敖递给她的牛奶,捧在手里也不着急喝,她现在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只觉得如坐针毡。
唐敖也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他感到不好意思的事情却和苏童有着很大的差异,他看了看面前的小茶几,有些难为情的说:“我平时就一个人住,有时候一天三餐至少两顿都在工作室那边解决,所以家里这边偶尔做饭,也就没特意买餐桌之类的东西,这顿饭只能委屈你坐在沙发上吃了,早上本来想做点可口的,不过昨天晚上想事情,快天亮的时候倒一下子睡着了,刚睡醒没多久,就听见卧室里有动静,估摸着是你醒了,昨天晚上折腾的那么厉害,怕你饿,所以就赶紧张罗了几样简单的,你就先凑合着填填肚子。”
“你可别这么说,”苏童因为唐敖的态度而感到更加羞愧起来,“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因为我你休息也休息不好,还一直得东北西跑,操心费力……我都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而且昨天晚上,我也……我也……”
唐敖抬手示意她先不着急说那些,随手递给她一块面包,问:“你之前跟我说,你是去了一趟常青山,在那边把脚伤了,我没记错吧?在那之前,我在医院遇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去常青山,对么?后来是为什么去的那边?”
苏童没想到唐敖会忽然问起这件事,就把那七个孩子去常青山春游之后莫名其妙的昏倒这件事给他说了一遍:“我就是去那几个孩子当初被发现的地方看看,结果不知道怎么就伤了脚踝,我摔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被树根绊倒的,不过我同事当时和我一起,她过来扶我起来的时候,说周围根本就没有树根凸出来。”
唐敖听了之后,又问:“你当时跌倒之后,除了脚受伤了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不适么?那七个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当时……”苏童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细节,“我当时还被一个什么东西割了一下,手上割了一个小口子,出了一点血,然后……我还捡了一个小雕像,挺小巧的,还没有巴掌心儿大,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带回来了。那七个孩子我昨天早上联系医院,医院方面说还是老样子,除了体温缓慢下降,心率和呼吸都变得很缓慢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症状。”
“你见到的那个小雕像是被雕成了什么?能看出原本的质地么?”唐敖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苏童摇摇头:“我看不太出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那个小雕塑是被雕成了一个小孩儿的模样,看着特别逼真,我拿回来放在家里的工艺品架上,你要是想看看,我可以带你过去瞧瞧。”
“好,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过去看看。”唐敖点点头,“我还希望你能带我去医院看看那几个小孩儿,总觉得如果弄清楚了他们几个到底为什么昏迷不醒,可能会对解决你的这件事有帮助,或者说,如果能解决你的这件事,说不定也能帮到他们。”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件事有关联?”苏童有点惊讶,不过又觉得在情理之中,那几个孩子是在那个荒宅的院子里被发现昏倒,而自己也是在那里莫名其妙的伤了脚踝,留下了两个奇怪的黑手印,这两件事有关联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刚才听你说了之后,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唐敖把自己前一天夜里想清楚的问题说给苏童听,“其实很多迹象串连在一起,就不难看出背后的真相了,我给你一点提示,你自己想一下。首先,你去常青山之后,脚踝上有黑手印,那还手印的大小怎么样?”
“特别小,两只手都不够在我脚踝上围拢的。”苏童回答。
唐敖点点头:“接着你在家里受到惊吓的时候,听到的是什么?”
“小孩儿的啼哭声。”苏童的头脑里开始有什么东西想要浮出来了。
“你捡到了小孩儿造型的雕像,昨天早上张民来找你,他进过你家的房门,停留过,晚上就不受控制的着了魔,紧接着你也一样,并且你们两个的反应……”唐敖看苏童表情尴尬,清了清嗓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越过这些,直奔主题,“所以这些迹象摆在一起,串联起来,男人,女人,婴儿……你觉得你能想到什么?”
第二十八章 婴灵
苏童愣了,她在听完唐敖的提示之后,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答案,只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因为会觉得有些害怕。
唐敖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没有找到其中的关联,便干脆替她说了出来:“你招惹到的是一个婴灵,为什么会以婴儿的模样就变成了怨灵这一点现在我也没办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来,但是从你之前的经历现在可以得出结论的是,这个婴灵缠着你,是想找机会让它自己可以转世投胎。”
唐敖说出来的答案果然和苏童心里面的猜测,没想到自己害怕的猜测居然和唐敖达成了共识,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整个人犹如从头到脚被人淋了一同冰水似的,直往外冒寒气,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没关系,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幸亏是被你遇到,你是个单身,之前那个叫张民的人也没有得逞,所以那个婴灵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唐敖见状,赶忙安抚她,为了怕她尴尬,特意忽略了前一天晚上的那段插曲没有提,“那天你不是跟我说,当时和你一起上山的还有一个你的同事,那个同事是有男朋友的,对吧?你是想一下,假如那天出这个事情的人是她,会怎么样?”
“她会把那个婴灵生下来?”苏童的语气充满了疑惑,因为她也吃不准这样的答案是不是正确的,并且又意味着什么,假如那个婴灵缠上自己的目的就是出生,重新来到人间,那它遇到王莉很容易就会达到目的,重新投胎做人,可是为什么听唐敖的语气,似乎那样的结果反而比现在更坏呢?
唐敖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叹了一口气,说,“一般来说,能够形成婴灵的都是一些早夭的婴儿,有出生之后来不及长大就夭折的,也有还没有被生下来就被人为的剥夺了出生的权利,偏偏这个婴儿或者说胎儿,有着非常强烈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愿望,在肉身消灭之后,魂魄就不会消散,也不会愿意冲入轮回,它们会认为自己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重新获得降生在世界上的权利,但是怨气小执念轻的婴灵基本上很难做到,在人间游荡一段时间,要不然就是魂飞魄散,要不然就是冲入轮回,只有那些执念很重,怨气很大的,才能够有手段让自己如愿,而这种带着怨气重新出生的婴灵,成为了人,也是戾气很重的类型。从你在家里遇到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见得,这个婴灵绝对不止是一般的早夭婴儿,它对这个世界的执念比一般的婴灵深得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重的阴气,我猜它因为什么原因被困在人间不能转生的时间一定非常久,假如这样的一个怨灵找到了机会转世为人,你觉得会怎么样?”
“那肯定是很可怕的。”这一次苏童终于回答的非常笃定了,并且她也在经历了这么多惊险之后,第一次感到庆幸,虽然这种遭遇完全谈不上愉快,但至少发生在自己身上,无形中等于已经避开了危害最大的一种结果,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这个危险被彻底解除之前,自己就只能依靠唐敖的帮助了。
“那咱们过去你家那边吧,你换身衣服,我顺便看看你说的那个小雕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今天是请假,还是照常上班?能带我去医院那边看看情况么?”唐敖似乎对去医院查看情况的这件事略微有些心急。
他这么一说,苏童才想起来还得上班这件事,从前一天晚上遇到惊吓到现在,她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年一样的漫长,差一点把正常的日常生活忘了个一干二净。带唐敖去医院那边看看倒是没有什么难度,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回自己家那边去找那个小雕像的事情。苏童头一次觉得家不再是一个温馨的字眼儿,变得让人有一点点的胆战心惊了。
“现在这个时间过去可以么?”她不放心的问唐敖。
唐敖笑了笑,从自己略微有点鼓鼓囊囊的衬衫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用朱砂写成的符咒:“昨天晚上看了一夜的书,以我的悟性,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没事。”
苏童偷偷的叹了一口气,唐敖表现的这么自信有底气,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希望他真的需要发挥实力的时候,也符合这份自信就好了。
两个人简简单单的吃罢了早饭,起身过去苏童家,到了走廊里,苏童正要摸钥匙去开门的时候,被唐敖拉住了。
“稍等一下,你把这个戴上。”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来一枚挂坠一样的东西,递给苏童,“你昨天刚刚受了惊吓,现在身上的阳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戴上这个应该对你有些帮助,至少不那么容易被迷惑住心智。”
苏童接过那个近似于琥珀色的坠子看了看,坠子上有一些深深浅浅不太规则的花纹,整个坠子被打磨成了八角形,还刻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纹路,苏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名堂,只觉得这东西捏在手里,质感十分的温润,让人莫名的心里面觉得很踏实。
“这是什么?”苏童好奇的问唐敖。
“这个是玳瑁,”唐敖回答,“算是我的护身符吧,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搞到的,反正记忆里好像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身,这上头刻的是符箓,你现在的状态完全算是惊魂未定,带着这个就等于又加了一道保险。”
“这东西这么厉害?”苏童有些惊讶的看着那片并不大的玳瑁。
“是啊,”唐敖从她手里把玳瑁挂坠又重新拿起来,帮她戴在脖子上,“这东西真的挺好用,我刚发现自己有阴阳眼之后,还没有得到那本关于法术的古书,什么也不会,结果有一次去一个客户家里面看房子,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特别凶的厉鬼,要不是有这个玳瑁护着,你现在可就遇不到我了。”
“哎呀,那我就更不能戴着这个了!”苏童一听这话,赶忙要去摘掉脖子上的玳瑁,“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东西,本来因为我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东西,要你过来冒险,我就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不能让你再多加风险在身上,而且……而且你才是能有办法对付那个婴灵的主力,假如你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可就完全搞不定了!这东西还是你戴着吧,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的。”
唐敖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但却并没有接受苏童的提议,两个人几番推让之后,因为唐敖的毫不让步,最后苏童只能惴惴不安的接受了他的好意,把玳瑁稳妥的放进衣领里面,然后那要是打开了家门。
猛地拉开防盗门,苏童紧张的悬着心往里面看,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空气依旧阴冷之外,还多了一股一整天没有人回家之后的滞闷气息。
“走,进去,没有关系。”唐敖在身后示意,苏童这才战战兢兢的走进门,连鞋都顾不得换,就直奔电视机旁边的工艺品架上,想要找到那天被自己随手放在上面的小雕塑,她记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东西从常青山上带了回来,洗澡的时候掉在地上咯疼了脚,之后就捡起来随手放在了这个架子上,位置不可能太隐秘,应该很容易找得到,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翻遍了整个工艺品架,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小雕像,就好像那东西从来都没有存在过自己的家中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原来就在这里的。”苏童有些慌了神,一个根本不应该有生命的摆设,难道自己长腿跑掉了么?假如真的是自己跑掉的,那这件事可就太恐怖了,几乎不需要进一步确认也能断定,那雕塑有古怪。
“估计是藏起来了,不希望被我们发现,这样倒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婴灵是和那个小雕像之间有什么关联的,所以它才要把那个东西藏起来,以免被发现了会威胁到它。”唐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你捡到那个东西的时候,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你再仔细想一想。”
苏童蹙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个差一点点被自己遗忘的细节:“我摔倒的时候,手不是被那个小雕像割破了一个口子么,结果后来我攥着这个东西,那个口子里流的血都没有了,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觉得……”
“血被那个雕像给吸进去了。”唐敖替她把话说完,并且语气十分的笃定,“这种可能性非常说得过去,因为这样,所以这个怨灵才会和你之间产生这么紧密的纠缠,在张民没有成功的实现它的目的之后,即便你都没有进家门,就只是在阴气鼎盛的时间段靠近了家门口,它还是能够成功的干扰到你的心智。”
“我还是赶快去换衣服吧,我现在呆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身上的鸡皮疙瘩就没有消下去过,”苏童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了了,急忙想走,一转头,她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由的有些紧张兮兮的回头问,“咱们在这里议论这些,它是不是也能听得懂,听得到啊?这样没关系么?”
“没关系,现在是白天,它的能力会减弱,而且你要想战胜对方,首先就应该从心理上克服对对方的恐惧。”唐敖信心满满的说。
苏童被他这么一鼓舞,倒也觉得比较有道理,恐惧感好像也减弱了几分,不过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换了一身衣服,临出门之前又折返回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个运动背包出来,找了几身换洗衣服塞在里面。
非常时期,她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比较好,为了不让自己有可能又着了那个阴灵的道,在正式对付这个可怕又看不见的对手之前,她还是尽量减少回到这个危险区域的次数比较好。
唐敖看到她从卧室里背着一个鼓鼓的运动背包,一下子就猜到了背后的原因,他伸手接过背包,替苏童拿着,除了她家之后,打开自己的家门,把背包放了进去。
“哎——”苏童开口想要拦住他,被唐敖的眼神盯住,话硬是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费了好大劲儿才红着脸,说,“这不合适吧?”
“那要不然呢?咱们现在也只是初步判断了一下那个怨灵是目的,它到底什么来路,该怎么对付,还都不确定,今天晚上假如你不能回家住,你打算住在哪里?”唐敖知道苏童在羞窘些什么,其实就算是他,想起前一天晚上苏童在被迷惑了心智之后做出的举动,也会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只不过眼下保证安全是第一要务,对他来说,把苏童放在自己能够保护到的范围内,这也是无论公心还是私心来讲,都最为安心的一种做法,他怕苏童还不死心,就又问,“难道你还想去住宾馆么?”
苏童被他这么一问,又想到了前一天晚上那个跑来想要抢自己头发的女鬼,打了个哆嗦,连忙摇摇头,对于住在哪里这件事,倒也不再多纠结了。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就下楼准备出发,苏童得去报社一趟,唐敖和她一起,等她处理完了那边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去医院查看七个孩子的情况。带唐敖去报社这件事,苏童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她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和身份,就能把唐敖给顺利的掩护过去,唯一瞒不住的,恐怕就只有王莉一个人了。
至于张民,苏童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唐敖说他这个时间还未必能醒过来,就算醒过来,也会因为唐敖给他的小小惩罚而浑身又疼又痒,是绝对没有办法去上班的。
其实想一想,就算没有唐敖给的教训,就光是他试图撂倒张民的时候给张民的那几拳,也够张民多几天不出门见人的了。
不过下楼的时候,苏童在电梯里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之前一直没顾得上考虑的担忧。
“你家和我家,就一墙之隔,那个东西难道不会从我家跑到你家里去么?”她有些后怕的问唐敖。
唐敖摇摇头:“不会,我在掌握了一些符咒的用法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自己家里设了一个结界,阳间的活人活物可以自由出入,游魂野鬼没有我的许可,是绝对没有办法进去的,原本只是想让自己生活的清静一点,没想到歪打正着,在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途。”
苏童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比方才又踏实了一点。
一个会设结界的人,功力至少不会太差的吧?她偷偷的想。
第二十九章 借口
唐敖开车载着苏童来到了报社,苏童还得上去处理一些事情,唐敖就在车子里等,苏童奔着想要速战速决,不要耽误太久时间的原则,进了办公室之后就闷着头直奔自己的位置,打算把前一天赶出来的稿件打印了交给老董,然后就赶紧去医院,她还惦记着在中午阳气大盛的时候,和唐敖一起想办法把家里头的那个大麻烦给解决掉呢,假如又错过了时辰,总不好晚上还真的赖在人家的家里头吧?要是以往也就罢了,经过了前一天晚上自己的事态表现,哪怕唐敖再怎么把那解释成为是“鬼迷心窍”,终究做出那些让人难为情的事情的人,就是自己啊。
苏童冷不防想起这件事,立刻感觉到整张脸连同脖子都一起燃烧起来,赶忙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甩掉那段模模糊糊却又异常尴尬的记忆。
“我的天哪!你怎么在这儿呢!”
正埋头最后一遍检查自己稿件的苏童,冷不防被一声惊呼吓得心脏差一点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她慌忙抬起头,看到王莉站在自己对面,方才她的皮包什么的就已经在座位上了,显然是已经来过了之后又因为什么别的事情离开了,现在她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多老大,嘴巴张开着忘记了闭起来,那副吃惊的样子,就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苏童,而是一个外星人似的。
“你干嘛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大跳。”苏童抚着胸口,有些嗔怪的瞪了王莉一眼,她这几天受惊吓的次数加在一起比先前的二十几年受惊吓的总数还要多,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是我一惊一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遇到了那种事情,今天还跑来单位干嘛?”王莉毫不客气的瞪回来,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的说,“昨天你肯定吓坏了吧?突然之间遇到那种事,你是昨天晚上回来的,还是今天早上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要不是张民打电话给老董,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正好我在老董那儿让他过稿子,要不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苏童吓了一大跳,表情也变得有点尴尬起来,虽然说自己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件事里扮演的是“被害人”的角色,可是毕竟都是同事,被人知道,她的面子也会觉得很难看,现在被王莉追着问,苏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起张民来,这个人真的是有够受的,平时连正大光明的表达心意,大大方方的追求女孩子都不敢,这种事自己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处理,他倒勇于承担起责任来了!这下可好了,就算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呀。
“这事儿你让我怎么说……我都觉得怪丢人的。”苏童执拗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合适的回应,只好尴尬的憋出这么一句来。
王莉瞪她一眼:“这有什么丢人的啊!你不丢人,抢劫你们的那个抢劫犯才丢人呢,有手有脚的不想着干点正经事,非要去干那种偷鸡摸狗违法犯罪的勾当!哦,对,还有张民也是有够丢人的!那么大的一个大老爷们儿,遇到个在路上抢你皮包的,居然还没打过人家,被人家揍了一顿之后还让人跑了,他可真‘能干’!”
“抢劫?张民是这么跟老董说的?”苏童一愣,发现王莉说出来的内容,与自己以为的相差很远。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儿么?是不是他又编瞎话了?”王莉对张民一向缺乏信任,看苏童的反应有些错愕,立刻自动自发的认定是张民说谎了,“他美化自己抬高自己了是吧?是不是他打一开始就没敢追上去?”
“哦,不是,”苏童赶忙否认,既然如此,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也按照张民已经撒的谎来说,至于她和张民之间的帐,那就留着以后私下里再算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想到这么丢人的事儿,他居然好意思说出来让老董知道。”
“他要请假啊!说是受伤了,需要在家里休养两天,老董已经给假了,还让他叫你也回家休息呢,我还以为你们可能在一起,结果你倒好,跑这儿来了。要我说,谁知道他是受了伤,还是受了惊吓啊,找个由子不来上班呗。”王莉犯了个白眼,然后绕过桌子这边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苏童一番,“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回头你赶紧把手里的活儿放下,赶紧回家休息去!肯定吓坏了!”
“嗯,我一会儿处理完这个稿子的事,和老董打声招呼就回去。”苏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自己前一天晚上确实遭受了袭击,只不过不是抢劫犯,而是来自于张民罢了,当然,现在不戳穿对她也比较好,唐敖说张民是被迷了心窍,而且这件事回头再解决比较好,那她就不打算张扬出去。现在这样倒也不错,自己有了名正言顺的休息时间,可以和唐敖一起去处理家里那个又棘手,又没有办法说出去让外人知道的麻烦事了。
话说回来,那件事即便说出去,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苏童暗自感慨,假如不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换一个角度,由别人在几天前告诉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恐怕她也一样嗤之以鼻,当做是个笑话来看待吧。
“哎呀!”苏童晃神的功夫,王莉又发现了新大陆,“你脖子这里是怎么回事?”
苏童一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前一天晚上回到唐敖的家里之后,唐敖给她喝了一些利咽消肿的茶,今天喉咙倒是不肿了,她顺带着也忘记了脖子上有被张民掐出来的淤青,那个位置估计正好被衣领半遮半掩着,早上出门的时候急急忙忙也没有顾得上照镜子,现在从王莉惊恐的眼神来判断,估计是挺明显的。
“嗯,昨天被抢的时候弄的。”苏童不想多说,用“被抢劫”这个张民编造好的理由,顺势搪塞过去,她可不想让王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不然就冲王莉那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恐怕事情也要瞒不住。
“太吓人了,看着就好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似的。”王莉想伸手摸摸苏童的脖子,又怕碰疼了她,“那个县里头的治安居然有这么差!真是想象不出来!那你昨天晚上是在哪里过夜的啊?今天几点往回返的?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昨晚倒是来个电话呀,我和老驴过去接你回来,刚受了惊吓,呆在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辛酸!哦对了,你们报警了没有?”
苏童怕她揪着报警这件事不放,赶忙说:“没事,你们两口子上了一天班,我也舍不得折腾你们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往县里头去的路不怎么好走,而且我昨天晚上没在那边过夜,是唐敖把我接回来的。”
不得不承认,八卦的力量真伟大,一听到唐敖的名字,王莉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方才还是担忧和紧张,现在就只剩下日爱日未这一种意味了。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时候不会是跟我面前假装陌生人的吧?你跟我说个实话,是不是之前就‘暗度陈仓’来着?”王莉拉着苏童问。
苏童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我的亲姐姐哟,你就饶了我吧,你看看我现在的状态,这事儿我回头再跟你交代还不行么?你现在就别问那么多了。”
“哎呀,瞧我,一激动,忘了你现在的状况了!”王莉拍拍脑门儿,“好吧好吧,我不问了,等你恢复好了之后,你再跟我好好的坦白交代!”
苏童点点头,心里想,等我编好了剧本之后,再好好的给你讲吧。
其实王莉问她的时候,她自己心里也有一点犯嘀咕,自己和唐敖算起来,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很短,就只有那么几天而已,但是自己对他的信任却是是突飞猛进,不知道这和最近的离奇经历又没有什么关联,是不是人在经历了一些匪夷所思,又险象环生的事情之后,就会对陪着自己一同经历,并且对自己施以援手的那个人产生出一种特别的信任和依赖。
好不容易摆脱了王莉的追问,苏童把前一天的稿子打印出来,拿到老董办公室去交给他,老董一看到苏童来了,也是吓了一跳,紧接着也是一通关心和盘问,苏童尽量避免涉及到太具体的信息,以免在不知道张民是怎么说的情况下出现破绽,好在老董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尤其是看到苏童脖子上的淤青之后,也和王莉一样有些惊讶,赶忙叮嘱她不要惦记着工作上的事,这次去县里遇到抢劫的,也算是因公的缘故,所以她和张民都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一人休息三天,再加上中间的周末,也就等于可以在家里修养五天。
虽然说老董也体恤苏童受到了惊吓还受了伤这件事,但是一旦申起稿子来,工作狂的毛病就又发作了,这里修一修,那里改一改,这里点评几句,那里称赞一下,等到苏童走出他的办公室,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一出办公室,苏童就看到王莉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呢,而王莉身旁站着唐敖,也对着苏童笑,只不过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欣慰,好像总算盼到了她出来似的,八成在苏童出来之前,他已经被王莉揪住,刨根问底的打听了老半天了。
“是你太敬业啊,还是老董又忘了时间了?”王莉比苏童来报社的时间还要略早一点,怎么会不了解主编老董的个性,她朝苏童挤挤眼睛,压着声音,免得被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听到,说道,“人家等你等着急了,上来接你呢。”
“哦……”苏童赶忙把东西收拾好,“那我们这就走了。”
“行,让小唐带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身体,检查完了就放心了,回家好好休息,等回头我和老驴过去看你啊。”王莉不放心的叮嘱,叮嘱完之后,还是老毛病改不了的又忍不住调侃一句,“你放心,去之前我肯定先联系你,给你们俩留足了时间表达关怀和接受关怀。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分寸的!”
苏童被她闹了个大红脸,赶忙伸手往王莉的身上虚打了一下,和唐敖一起下楼去了,生怕走慢一点,王莉又冒出什么调侃的话来。
两个人离开报社之后就直接驱车赶往医院,路上苏童当然会问唐敖有没有被王莉盘问,唐敖无奈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也表示,王莉没有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来,一个劲儿的怪唐敖嘴巴太严实。
去医院的半路,苏童让唐敖停车,自己跑到路边的一个小饰品店里买了一条纱巾系在脖子上,免得被人看到她颈上的淤青痕迹,然后才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这一次苏童可是熟门熟路了,并且有唐敖在身边,她的心里也格外踏实,不会担心又不巧的遇到什么阴魂不散的鬼大娘。
找到了科主任,科主任也没想到苏童会又跑过来,听说她想看看那几个孩子的近况,起初也并不想答应,只说没有什么变化,就得等回头上级医院的专家过来会诊了。苏童恳求了几句,并且介绍唐敖是另外一家更大的报社的记者,打算跟进这件事,并且一定不会给医院添麻烦,科主任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下来,带他们到病房那边去。
当然,首先还有一个步骤,就是和上次一样,寄存所有的摄像设备,包括手机。
这些唐敖倒是不在意,他希望的无非是亲眼看到那几个小孩的情况而已,并没有拍照的打算,并且如果这七个孩子的情况真的属于非常理范围内的,从照片上也很难看出什么端倪来,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第三十章 失魂
进了病房,情况和上一次苏童来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区别,七个孩子躺在七张病床上,呼吸微弱到几乎无从察觉,乍看起来,就和七个木偶没有区别。
唐敖走进去,站在病床边上,微微弯下腰,仔细查看病床上的小孩,科主任起初也不太放心,一直跟着,苏童则在一旁没话找话的询问一些专家什么时候来会诊,医院有没有什么新的猜测或者推断这一类问题,科主任看唐敖也只是看看,行为还是十分规矩谨慎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渐渐也就放心下来,也就不再继续跟着他,站在一旁和苏童沟通。苏童特意站在了背对着病房门口的位置,让科主任站在自己的对面,这样一来,自己可以用余光瞄见唐敖的一举一动,又能帮他保持在科主任的视线盲区之内,方便他有所行动。
唐敖小心翼翼的伸手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几个孩子的鼻息,发现那几个孩子呼吸都很微弱,并且呼出来的气,用手指几乎几乎感觉不到温度,这间病房里的阳光很充足,可是室温却始终不高,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和时间段里,很显然是不正常的,于是他趁着苏童还在拉着科主任攀谈的功夫,挑了个距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符,夹在中指和食指指尖,轻轻的压在那个孩子的额头正中间,微微闭上眼睛,蠕动着嘴唇默念口诀,口诀念完,孩子毫无反应,他手中的符也没有任何变化。唐敖皱了皱眉头,把那张符塞回到口袋里,又从另外一个口袋摸出另外一张,这一次是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把符咒抵在自己的眉间,默念口诀之后,感觉到有一股温热涌入前额,再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更加清明,他仔细查看了一遍那几个孩子,然后才若无其事的站到苏童的旁边。
苏童看他回来了,知道应该是都已经看过,便没有多说什么,又向科主任道了谢,两个人离开了病房,下楼去开车离开医院,直奔常青山。
“看出什么问题了么?”苏童有些紧张的问唐敖,那几个孩子的状况实在是让人感觉很揪心,从自己的遭遇来看,她现在也相信那几个孩子的这种反常表现绝对不是单纯生病的缘故,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常理不能解释的东西在里面。
唐敖点点头,一边开车一边说:“那几个孩子之所以会体温降低,呼吸缓慢,而且还昏迷不醒,主要是因为他们的魂魄不全,我刚开始的时候以为那几个孩子可能是受了惊吓,所以灵魂出窍,那种情况我之前见过,所以我就用事先准备好的符,想试试能不能做到招魂,但是完全没有反应。我说的完全没有反应,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甚至感觉不到他们的魂魄在哪里。所以后来我改变了一下策略,用另外的一道符增强了一下我自己的灵识,发现这些孩子不仅仅是魂魄不全,他们的‘窍’被封住了,你知道咱们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头顶有一个叫做卤门的位置,是没有完全闭合的,后来随着成长,那里渐渐的完全闭合起来,所以以前经常有老人说,婴儿在他们的卤门没有闭合之前,是能够看到一些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的。这种说法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卤门其实就是我刚才所谓的‘窍’,所谓的灵魂出窍,就是说我们的三魂七魄从卤门那里脱出了肉身,大多数情况来讲,除非是很有修为的人,否则都很危险。这几个孩子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我不但感觉不到他们丢失的魂魄在哪里,甚至还发现他们的窍被封住了,这样一来,即便他们遗失的那部分魂魄找到了自己的肉身,也回不去。”
“那这几个孩子遗失的魂魄是哪部分呢?”苏童担心的问。
“这个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我尽量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唐敖想了想,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人魂,也有人管这个叫元神、阳神和阴神,称呼的方式比较多,这三魂是我们生存和意识的本源,这里面,天魂决定了我们的意识,地魂决定着善恶羞耻,而人魂,就直接决定了生命。七魄也是与身体各部分机能的运转,还有各种感知能力有关,这几个孩子七魄尽失,三魂也丢了天魂和地魂,也就是元神和阳神,就只剩下人魂还在,所以他们还有呼吸,但是没有意识。这样下去很危险,假如不能尽快让他们的另外两魂七魄都赶快归位,时间久了,体内的人魂也会慢慢消亡,到时候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卤门,我是说窍,会被封起来呢?什么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苏童没想到七个孩子的遭遇果然与灵异事件有关,并且还这么危急。
“我感觉到他们的卤门位置有阴气盘旋,恐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和你遇到的一样,根本就不是人。”唐敖回答。
苏童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那方才是不方便帮他们把封住窍的阴气拔掉么?之前我脚踝上面特别疼的黑手印,你也说是阴气,而且很容易就帮我拔掉了。”
“我能做到,但是目前我不能那么做。”唐敖摇摇头,“你想过没有,七具只剩下生魂还在,少了两魂七魄的肉身,在医院里,对于那些执着人间不肯入轮回的游魂野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医院里没有人懂这些的话,根本不会加以防范,咱们也不可能一直在那里守着,假如我拔掉了阴气,等同于让那几个孩子卤门大开,这期间一旦被别的灵体附了身,只会更加麻烦,倒不如封着就封着,咱们不也还没有找到他们的魂魄到底是被困在了哪里么,等咱们找到了他们的魂魄,到时候再帮他们驱阴气,魂魄回了肉身,人就能醒过来了。”
“你觉得他们七个人的两魂七魄,和常青山的那个荒宅有关系?”苏童想起第一次去常青山的时候,那个荒宅附近寸草不生的情景,就觉得周身直冒冷气。
唐敖点点头:“应该是的,那几个孩子是被人在那里发现的,你为了调查这件事,跑去那边,结果也惹上了邪祟,这种已经不是巧合能够形容的了。那个荒宅一定有古怪,虽然我之前没有去过,单听你说那个房子建在山阴,完全不见太阳的位置就觉得已经不太对劲了,从来不见阳光的房子往往阴气重,容易滋生出一些邪祟来,就算暂时没事,人在里面住得久了身体也容易出问题,正常来讲,那里就不应该建房子,选了那么一个位置,这本身就有古怪。”
“听说那里在解。放。前曾经是一所孤儿院,后来因为战乱,里面的人都各自四散了,就荒废在那里了。”苏童把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说给唐敖听。
“能出这么多问题,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希望我想的不对吧,这样对咱们来说还能轻松一点。”唐敖叹了一口气,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却很清楚,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情况并不会太乐观。
两个人开车到了山下,把车停稳之后,还没有下去,就眼见着天边有黑云压了过来,天色瞬间就暗了下去,远处的黑云里头还能看到有闪电划过,唐敖赶忙叫住苏童,让她先不要下车,两个人坐在车里等,不到一两分钟的功夫,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车前挡风玻璃,闪电一次一次的照亮外面的昏暗,雷声隆隆响,苏童忍不住庆幸他们两个时间赶得刚刚好,假如说他们早到了一点到达这边,恐怕现在已经在半山腰的位置了,这一阵雨来得又急又猛,他们俩除了淋雨之外,恐怕连躲都没有地方躲,更不要说闪电打雷的时候,人在茂密的树林里面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了。
两个人坐在空间相对狭窄的车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苏童的心思主要还在最近的这几桩怪事上头,她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妥,扭头对唐敖说:“要不然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吧!”
“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唐敖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苏童会一个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
苏童皱着眉头,摇摇头:“我之前光想着怎么才能解决问题,对付家里头的那个小鬼,那种时候忽然发现你有这方面的知识和本领,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什么别的都没有顾得上,刚才冷静下来,想了想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情,我忽然就觉得自己考虑的太欠妥了。你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只是有悟性,有点现学现用的本事,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应该就这么自私的把你给扯进来,让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我解决问题。”
唐敖一听她是在担心这件事,稍微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那要不然呢?假如你要我撤出去,不要插手这件事,那你怎么办?打算怎么对付家里那个?”
“我……”苏童咬了咬嘴唇,“我有五天假,我可以去那些有名的寺院或者道观里去,求求那边有修为的僧人或者道士,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到我。”
唐敖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你以为所有的僧人和道士,就都会驱邪捉鬼么?我这么和你说吧,僧人和道士,的确有会捉鬼附魔的,但是那种一般都是隐居或者游方的,不会在你以为的那些著名的寺院和道观里,你想一下,你说的那些那么有名的寺院和道观,平日里香火很旺,信徒特别多,寺院或者道观里的僧人、道士也人数不少,那种香火旺盛的出名寺院、道观,一般都是阳气旺,正气也旺,邪祟鬼怪都巴不得绕着走,根本不会在那周围出现,这样的结果可能就是,在那些寺院、道观里面修行的僧人、道士们,有很多自己一辈子虽然做了很多的功德,很有修为,但是他们擅长的是超渡、祈福、卜卦这一类,并没有真的遇到过邪祟鬼怪这些东西,你又怎么指望他们来帮你呢?”
“那……游方的隐居的我也找不到……”苏童一听唐敖这番话,也发起愁来,“可是如果连得道高僧和道士都不一定能摆平,让你去不是更危险了么?”
唐敖看着她笑了:“也对,难怪你这么担心,我这几天好像也没有顾得上给你讲讲我的那个小工作室当初是怎么坚持着开到现在的。”
苏童有些困惑的看着他,这种时候忽然扯到这个话题,很显然,唐敖那个家装设计工作室的经营情况一定与他的天赋异禀有些关联,于是她就做洗耳恭听状,示意他说给自己听听。
唐敖说:“我跟你说过,我生过一场大病,差一点死掉,后来奇迹般的好了,但是之前的事情有很多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对吧?我自己现在也只是记得自己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一个同学一起合伙开了那么一个小工作室,其实就是接一点大公司不肯做的小单,原本就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结果中途我还生病了,病好之后,我得到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得到的是对那些被我同学称作是旁门左道的本事,失去的是我原本还算可以的设计灵感。我病愈之后就忽然对真正的家装设计完全没有一点概念了。因为这个原因,我的那个同学也退出了,去了大的家装公司做设计师,剩下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结果这个时候,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之后的生活,也救活了我那家濒临倒闭的小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