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最后一只恶鬼
苏童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经历了刚才的那些事情,房间里的清洁问题,早就不在她最惦记的范畴内了,哪怕是烧坏了房间里的家具、床垫,心疼归心疼,孰轻孰重她也还是分得清,更何况唐敖的隔火结界起了作用,只是虫子被烧死之后留下的黑灰而已,这样真的就已经算是损失微乎其微了。
不过她还是壮着胆子到卧室里面去看了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倒不是心疼东西,主要是现在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三四个小时,虽说经历了方才的惊险刺激,现在她的大脑还处于紧张之后的那种兴奋状态当中,全然没有丝毫的睡意,但是为了保证第二天的正常工作,她还是得强迫自己休息休息的。
唐敖原本要陪着苏童一起过去,怕她害怕没有燃烧成灰的尸甲虫残骸,不过他的好意被苏童拒绝了,因为唐敖这一次与人隔空斗法,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这一点不用理会他是怎么样否认的,单从他惨白的脸色上面就可以看出端倪,所以苏童也不想让他再多浪费体力,眼下他们所有人的大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唐敖需要重点保护,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她自己走到房间门口,把门推开一道缝,伸手进去在墙壁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电灯开关,打开卧室的照明灯,朝里面那么一看,别说,还真是黑麻麻的一片,床上,地上,哪里都是黑色的灰烬,仔细看的话,也的确还隐约可见尸甲虫没有被烧干净的甲克或者残肢,不过家具和墙壁什么的,都完好无损,就连床上的寝具也都好端端的,没有被烧坏。方才卧室里腾起的火光有多么耀眼,苏童是亲眼所见的,这样一来倒也说明了唐敖那隔火结界力道有多强。
苏童大略的检查了一下,然后从厨房里拿了扫帚,把卧室里面的黑色灰烬扫了扫,能够扫起来的就扫成一堆,清理出去,实在是沾染在地板上面的那些,就没有办法了,本来唐敖不想让她去收拾那些,但是他一场大战之后,体力消耗确实是太大了,不扶着什么东西的话,恐怕连站都站不稳,所以只好主张回头找专业的保洁人员上门好好的一股脑清洁一遍,不过苏童没有同意,她觉得如果只是黑灰也就罢了,毕竟到底为什么弄得这么脏,这也算是私事,保洁人员未必会问,就算问了,大不了充耳不闻,不作理会就好了,但是那些灰烬当中,还有大量没有燃烧充分的尸甲虫残骸,这个可就真的有点不好解释了。
她顺便还把床上的床单被罩都撤掉,一股脑塞进了垃圾袋里,这东西恐怕是留不得了,一来苏童也不知道那些尸甲虫的黑灰能不能从棉织物表面清洗干净,二来,一想到自己的被子、床单上面曾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尸甲虫,苏童也会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好像无数只虫子在爬似的。
处理完了这些,天亮之前怎么过就又成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唐敖提出要不然就拿钥匙过去他那边,不过这样一来必然会吵到谷满仓,一旦惊醒了谷满仓,他那种好奇宝宝一样的人,肯定是要问东问西的,到时候别说唐敖和苏童不用休息了,就连谷满仓自己也得搭上半宿的时间在刨根问底上头,第二天三个人肯定都是一副很崩溃的样子,苏童跟单位不好交代,唐敖和谷满仓也还得面对客户呢。
最后,唐敖和苏童决定要在沙发上凑合一下,他们俩并肩坐在沙发上,苏童拿了两条空调被过来,把脚搭在皮墩儿上面,就那样半坐半躺着,谁都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让自己充分休息,可能是因为十分安静的缘故,苏童惊吓过后的那种莫名的兴奋也慢慢的平复下去,疲倦的感觉逐渐袭来,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她在一阵好闻的香味儿当中醒过来的时候,闹表还没有响,自己的身边只有一床叠好的空调被,不见了唐敖,而厨房当中煎锅的滋滋作响,等同于已经把唐敖的坐标报告给了苏童。
苏童揉了揉眼睛,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脖子,还有几乎要变得僵硬的腰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坐了一夜的火车,并且只有座位没有卧铺似的,虽然没那么困了,但是却浑身感到无比的疲乏,一点都不舒服。
她站起来,打着呵欠走到厨房门口,探头进去,看见唐敖正站在炉灶旁,炉灶上面的煎锅里面正煎着两片培根,以及两个鸡蛋,油油的香味,对于折腾了半宿,现在饥肠辘辘的苏童来说,简直具有了致命的诱惑力,让她的胃非常不争气的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饥鸣。
唐敖不知道是感觉到了厨房门口有人,还是听见了苏童胃发出来的咕噜声,正好在这个时候扭过头来,看到了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的苏童,便笑着对她说:“怎么醒了呢?我还想等一会儿把早饭做好了之后再去叫你来着。”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而且还做了早饭,怎么不好好休息呢?”苏童觉得明明唐敖算是个伤员,需要休息休养,结果现在自己居然还呼呼大睡,等人家差不多把早饭都做好了才醒过来,真是太丢脸了,“是不是我影响你休息了?”
唐敖一边笑一边对苏童摇摇头:“影响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你也不打呼噜,我就是醒了,所以闲着也是闲着,起来做点早饭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其实刚才醒了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你睡得那么香,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也挺好玩儿的。”
苏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连忙下意识的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唐敖见状,脸上的笑容就更浓了,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苏童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有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扭头跑去卫生间洗漱和换衣服了。
换好了衣服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吃了早餐。唐敖经过了一夜的休息,体力和精神状态都比前一天晚上要好了很多,只不过因为斗法消耗太大,所以法力一时也没有恢复,好在对方只可能比他损伤更重,不可能轻一些,这样一来,倒也给了唐敖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以恢复能量,准备应战。
吃过了饭,唐敖带着他特意留给谷满仓开眼的那只尸甲虫准备回去了,到了白天,尸甲虫很怕见太阳光,所以唐敖用一块大毛巾把那个小塑料瓶给层层包裹上,确保让谷满仓能见到个活的,苏童也要出门去上班,两个人在门口道别,苏童叮嘱唐敖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逞强,唐敖也反复向苏童交代,接下来的事情,她也好,略微知情一点的王莉也罢,就都不可以再插手调查了,对方都已经可以派傀儡纸人带着尸甲虫搞夜袭,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别的丧心病狂的事。
好在五个恶鬼,被唐敖灭了一个,收了三个,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还是在某一个“契约饲主”的家中,时间尚短,轻易也不可能得了肉身出来作怪,前一夜又白白损失了那么多的尸甲虫,现在对方手上能用的棋子也未必有几颗,所以只要苏童她们不要去冒险调查,把对方惹急了,估计应该也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苏童很认真的答应了唐敖的叮嘱,她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知道凡事需要量力而行,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帮忙叫做伸出援手,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还偏偏自不量力的跑去凑热闹,那就叫添乱了。就像唐敖说的,前一天晚上,那个大师敢派傀儡纸人上门来夜袭,说明已经是有些急了,这个时候,作为完全不通道术的最弱缓解,自己主动跑去冒险,给人机会对自己下手,无异于把枪托交到敌人的手里,让对方有机会牵制住唐敖和谷满仓,使他们的处境变得很被动。
于是在到了单位和王莉碰面之后,苏童就非常郑重的通知了王莉,说之前准备做的暗中调查工作,到此为止,画上句号,绝对不可以再冒险进行了,王莉虽然不懂很多玄妙的东西,但是却知道未知的领域反而更加恐怖,于是也略显紧张的答应了下来,苏童对她的性格还是有信心的,别看她平时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关键时刻还是很有分寸的,绝对不会乱来。
于是这件事,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苏童和王莉开始专心致志的忙起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并且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与其他同事同进出,绝对不单独到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去,王莉更是因为心里不踏实,下午早早就一遍一遍的打电话,跟老驴确认是不是可以保证按时接她下班,把老驴都快要给问懵了,反而不太踏实的问王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也被王莉找借口搪塞了。
晚上下班,老驴来接王莉了,不过唐敖没有来,苏童有点担心唐敖的身体,王莉也不放心苏童,所以就干脆根本不容拒绝的让苏童做了自己家的车,叫老驴把她直接送到了楼下,他们俩才掉转车头回家去。
苏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唐敖的身体状况,从谷满仓口中得知,唐敖的身体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只是灵力消耗的太厉害,所以才会显得有点撑不住,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有一点点外强中干的趋势了,好在他帮忙做了符水,能帮着唐敖恢复灵力,白天的时候唐敖就留在家里,一面休养身体,一面按照谷满仓教他的简单功法调整自己的内在,一天下来还是小有效果的。
谷满仓也对尸甲虫感兴趣极了,他在看过了活的尸甲虫之后,就把那个小塑料瓶扔到窗台上去晒太阳,活活把里面的尸甲虫给晒死了,按照他的话说,作为标本么,当然是死的才好,如果是活的,万一哪天不小心跑出来了,反倒是个定时炸弹一样,只有傻子才会明知道有隐患,还不提前做好预防呢。
唐敖和谷满仓的运气也还不错,那个比较磨人难缠的客户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他们提各种各样的要求,而是终于同意了王为和谷满仓两个人合作后拿出来的装修方案,这让工作室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所有人都围前围后的去按照对方飘忽不定的喜好这里改改,那里改改,唐敖也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唐敖休息的时候,谷满仓倒也没有闲着,这一整天他一直自己出去跑,试图调查清楚那最后一个恶鬼的下落,跑了一整天之后,还别说,真的让他查到了一点眉目,所以作为自己辛苦奔波并且还有所收获的奖励,也考虑到唐敖状态欠佳,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充当大厨,谷满仓晚上回家的时候,特意加工了几份硬菜回来,美其名曰要帮唐敖补充补充营养。
在吃饭的时候,苏童问谷满仓到底是从哪里找到了什么线索,谷满仓却傲娇的很,头一摇,坚决不说。
“我不告诉你,你也别问,唐敖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对你严格保密,免得你万一忍不住想要帮忙,再遇到什么危险可就不好了。”谷满仓的回答可以说是铿锵有力,从来没见他这么义正言辞过,表情也严肃极了,看样子,尸甲虫的出现,对于他而言,也意味着很多东西。
在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回答苏童的问题之后,他立刻又话锋一转,扭头对在一旁正吃着饭的唐敖说:“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把充气床垫给你扛过去,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睡沙发肯定没有睡床垫子恢复的快。咱们好哥们儿,讲义气,这种时候,我肯定是要以大局为重的,就算再怎么睡惯了我的那个床垫,该让给你,也绝对一点含糊都没有。”
“那你呢?”苏童想起之前唐敖对谷满仓的判断,现在又听到谷满仓信誓旦旦的表白,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谷满仓嘿嘿一笑:“我么,好打发,我就凑合着睡睡唐敖那张床得了!”
第七十七章 决战前夕
这还真让唐敖给猜中了,所以听了谷满仓的回答,苏童和唐敖就只是笑。
就这样,吃过晚饭之后,谷满仓就非常主动自觉的把充气床垫替唐敖扛到了苏童的客厅里,苏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家里面的卫生已经打扫过了,一问唐敖,果然是他白天在家里休息的时候,顺便打电话请了保洁人员上门来。
至于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卧室,会弄得满地都是黑灰,据唐敖说,那几个保洁人员也是一脸的狐疑和好奇,不过倒是谁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来。
这样一来,尸甲虫夜袭事件就算是彻底过去了,唐敖和谷满仓到底是什么打算,苏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这一次的口风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严,苏童索性也不多问了,只盯住唐敖无论如何要小心,没有恢复身体之前不能逞强冒险,唐敖答应的非常痛快,谷满仓也在一旁帮忙打保证,苏童也就不好再啰嗦什么了。
这一晚,他们都休息的很早,唐敖不用说,消耗那么大,精神头儿也不是很足,苏童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好,又忙了一天的工作,自然是累得头重脚轻,第二天又继续各自分头忙碌起来,既然不允许过问恶鬼的事情,苏童也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报社那边的工作当中,也是巧了,她这边一收心,那边老董还真的就非常应景的派下来了一大堆的工作任务,她每天和王莉都是忙到了就连吃午饭的时候,都不想说话的地步——因为采访做的太多,话已经说到烦了。
于是,就这样忙碌却又异常平静的过了四五天,如果不是唐敖每天还要按时服用谷满仓调配的符水来帮助自身灵力的恢复,苏童几乎都快要忘了他们还有一桩没有彻底解决的灵异事件呢。这样的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来袭之前的沉寂,苏童有的时候想起来,心里会觉得隐隐的有些不踏实,不过一转头忙开了,就又什么都忘了。
不过听谷满仓说,这几天冯薇倒是很开心的,唐敖灵力消耗太大,所以谷满仓也不支持他跟着出去收集信息,要他留在工作室里面坐镇,唐敖这个老板,恐怕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每天按时到工作室上班,又一天都耗在那里,一直到晚上才下班了,王为倒是无所谓,反正唐敖从来不是管东管西且不好说话的老板,他们相处的像朋友一样,唐敖在这里,王为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唐敖不在这里,王为也该做什么照旧忙他的工作,可是冯薇就不一样了,她狠狠的夸奖了唐敖一番,提醒他自己的工作室,自己的生意,就是要上心一些才对。
冯薇对唐敖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思,其实对于他们这一圈子人来说,也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不过唐敖心有所属,那个人就是苏童,这个也是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的,眼见着两个人从邻居到朋友,现在又水到渠成的确定了恋人关系,而冯薇那边却好像对这件事视若无睹一样,过去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也着实让旁人感觉有点无奈。
可是无奈归无奈,还能怎么样呢?冯薇除了第一次的冷脸之外,就没有直接冒犯或者特别怠慢过苏童,每次苏童遇到她,她都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虽然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但终归的主观的猜测,不能用这个去指责她什么。
再说她对唐敖的那种心思,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唐敖选择了回避,以及把自己和苏童的事情也昭告了全体人员,王为也是见缝插针的暗示冯薇几句,让她能见好就收,别自讨没趣了。无奈冯薇对所有人的种种表示都根本不作理会,她也没有明示或者暗示过唐敖自己的心意,这反而让旁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这么装糊涂下去吧?耽误了冯薇的时间。直接挑明了让她死了那份心呢?人家姑娘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直接挑明也太伤人自尊了。
所以唐敖只好能回避尽量回避,对她的态度比过去还要更客气几分。
然而冯薇却并不在乎这些,唐敖就算再怎么对她客客气气,客气的都有点显得疏离陌生了,她也不急不恼,依旧想方设法的让唐敖在自己身边多出现。
这种只守不攻,并且无论你如何出招对方就是不接的态度,实在让人头疼。
大约过了足足有一周时间,唐敖的精力恢复的也已经算是七七八八了,他在家里试着画符,给谷满仓看,谷满仓说他的功力大约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于是这两个人就又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看样子似乎是快要有眉目了,苏童替他们觉得又紧张又有一点终于到了最后关头的小小兴奋感,好在晚上倒是一直也没有什么人再弄出什么假人之类的东西搞夜袭,这没有消耗苏童他们几个人太多的精力,不过同样的,他们也没有办法知道那个大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对方了解他们多少情况,唐敖和谷满仓并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底细,他们也只能根据之前遇到的情况去推测,去估计对方的水平,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其实他们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所以双方如果真的正面冲突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胜算比例,还真说不好。
苏童也挺惦记这件事的,但是这段时间工作压着,她也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来,之前王莉和她假公济私的那个话题,刊登出来之后,居然反响非常的好,不仅报纸网站那边的读者反馈很热烈,还被省内其他甚至外省的一些报社和网站给转载刊登了出去,可以说是大获成功,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最开心的人就莫过于老董了,他兴奋的给大家开了一个会,好好的表扬了一下王莉和苏童,然后顺便也趁热打铁的又布置了一大堆的下一步任务,准备把这个话题再深入的进行一些讨论,多方面的声音和观点都关注一下,争取把这个话题给彻底做热,做透。
苏童和王莉不用说了,作为这个话题的最初发起人,她们俩肩上的任务也是最重的,所以忙起来真的是脚打后脑勺的状态。
这天,才刚刚过了午饭时间,苏童接到了通知,有一个空巢老人打电话到报社,说是想要反映一下作为空巢老人的生活现状,负责接电话的同事听了老人的大概情况之后,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典型的例子,于是就请示了老董,老董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采访对象,于是当即就通知了苏童,让她到老人指定的地点去和对方碰面。
苏童拿了那个空巢老人提供的地址,不敢再多怠慢的赶忙就出发了,虽然说她也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了,但是方向感向来算不上有多么的优秀,对地名记得也没有特别牢,出发之前没有意识到,等到对着地址找的时候,才发现,那个空巢老人的住址还真是有点偏僻,如果是坐公交车的话,恐怕需要换乘三次,并且下车还要七拐八拐的走很久,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酷热难当的时间段,苏童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舍得银子,让自己过得好受一点吧,于是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了地址,直奔老人的住处去了。
“你怎么要去那儿啊?那儿不是马上快要拆迁了么?”出租车司机载着苏童往哪儿跑,似乎并不是特别情愿,因为那个地址很偏僻,他回程的时候可能注定没有办法再顺路搭载别的乘客了,“我可跟你说,呆会儿到了那边啊,你再想回市中心这头来,打出租车估计都不好找呢。”
“我是报社的记者,我们在做一个关于老年人问题的专题,这次是要过去找一个住在那边的空巢老人。”苏童和出租车司机攀谈起来,“师傅,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我留你一个电话,等我采访结束,你要是不太远,而且正好也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再过去接我一趟?”
出租车司机略微有点为难,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行吧,这大热天的,你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怪不得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弄了半天是空巢老人啊,哎哟,他们那一群可是挺不容易的,老大一把岁数了,身边也没个人……你们那个报道我看过,写的挺好的,我也五十出头了,马上也就快成老头子,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儿,我们将来老了也能跟着沾光,一会儿你记我个电话,出来打不着车,我就过来接你一趟吧!”
苏童连忙向这位司机师傅道了谢,车子最终停在一栋灰蒙蒙的小楼跟前的时候,她从司机师傅那里记下了联系方式,这才下了车,出租车掉转车头开走,扬起了一片灰尘,苏童赶忙掩住口鼻,等灰尘落下之后,周围就变得更加寂静,别说是人了,就连小猫小狗都见不到一只,更没有什么树木,除了风吹动着,卷着地上的灰尘打着旋儿的飞之外,就只有一片死寂。
苏童看了看面前的这栋小灰楼,这楼只有四层,实在是很有年头了,表面上看起来也是破破烂烂的,好多镶嵌着放到栅栏的窗子,铁栅栏早就锈了,黑乎乎的,窗子里也黑洞洞的,个别窗子的玻璃都已经被人打破了,木质窗框也残缺不全,被风吹动着,微微的摇摆,看起来实在是不像还会有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又一阵风吹过,地上打着旋的灰尘打在苏童的小腿上,还真有点疼,苏童赶忙躲开,她低头看看周围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打着旋儿吹起灰尘的风,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她记得小的时候,曾经听老人说过,平白无故,在一片很空旷的地方,却忽然吹起了小旋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吹小旋风的地方,恐怕会有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出没。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眼前的小旋风可不止一个两个,一眼看去,居然有四五个那么多,平白无故怎么会有那么多打着旋儿吹的风呢?就算不考虑小的时候听说的老年人那种唯心的说法,苏童也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真的要进去么?苏童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疑问,她后背的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有一种没有来由的不安和恐惧,悄悄的占据了她的内心,让她忍不住又往后退开了一步,仰起头,打量了一下这栋年代久远,外墙上已经被人用油漆刷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的小楼。
老董也是的,难道他也不知道这个地址居然有这么偏僻么?居然就派了自己一个人来。苏童心灵里偷偷的埋怨了老董几句,摸了摸背包里面的录音机,也可能自己只是被这栋破旧的楼房吓着了吧,采访的对象只是一个空巢老人罢了,住在这里,可能是生活所迫,自己不用想太多才对。
苏童暗暗的给自己打了打气,再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四楼的一个窗子是打开的,窗口处站着一个一头白发的圆脸老头儿。
“你是报社的记者不?”老头儿扯着嗓子问苏童。
苏童点点头,也大声的回应:“是啊,你是给我们打电话的李大爷么?”
“哎呀,你怎么才来呢,赶紧上来吧!快一点。”圆脸老头儿招招手,从窗口缩了回去。
第七十八章 大决战
苏童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老大爷,中气十足的,而且态度还挺霸气,不过既然对方都看到自己了,再继续纠纠结结的似乎也不好,于是她就迈步朝这栋小灰楼的后身绕了过去,打算找到相对应的那个单元,好上楼去。
小灰楼后面的路,几乎都不能算是路了,原本铺过水泥砖,经年累月早就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地上有很多的坑,前几天下过一场雨,地面上的坑里还积了不少水,苏童穿着凉鞋,鞋底子很薄,走在这条路上,地上的石子儿把她脚底板硌得生疼,她只好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还得绕过地上的水坑,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好不容易到了单元门口,那里原本的木头门早就已经破烂的只剩下半个门框,黑乎乎的门口,就好像一张大嘴似的,里面扑面而来一股散发着潮湿和霉味儿的空气,让苏童皱了皱眉头,打了个寒颤。
第一章 老家有喜
唐敖这次一昏迷,一直到当天晚上都没有醒过来,苏童几乎被吓坏了,生怕他有什么事,所以就和谷满仓一起把他送去了医院,做了一番详细的全身检查,检查的结果证明,他的脏器,大脑,任何都没有问题,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他会昏迷不醒,询问苏童和谷满仓关于唐敖是在什么情况下昏迷的,一下子把谷满仓给问傻了,还好苏童反应快,表示说他是因为最近工作任务很重,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忙工作,结果就忽然昏过去了。
这样的说法当然是合理的,与唐敖实际上斗法之后昏倒的事实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比较接近的,医生不疑有他的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并由此推断唐敖本身并无大碍,有可能只是疲劳过度,透支了身体,给开了一些护身养心的药剂,让护士给唐敖挂了吊瓶,打完了吊瓶就可以回家去了。
第二章 启程
拿到了假,下一步就可以准备出发了,距离那个远亲家的老寿星做寿,还有三四天的时间,不过那个地界虽然在本市的范围内,但是想要过去,路途恐怕也要折腾上一整天,苏童在单位的时候上网查了一下,她需要先乘坐火车,到达县里面,然后再从县里面搭乘一班通勤车,才能到达这家远亲所在的那个镇子,而且这还只是到了镇上而已,想要最终到达目的地,她还得再联系远亲一家,让他们找人到镇上来接应一下,因为从镇上到远亲家所在的村子,就没有固定的通勤车辆了,只能在村子里找谁家有车能去镇上帮忙接一下的,有可能是小轿车,也有可能是谁家的农用三轮车,这就要碰运气了。
苏童一想到这波折的形成,不免觉得有点发愁,尤其是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老董痛快的把她原本的休假请求变成了出公差,这虽然也算是占便宜的事儿,不过代价就是她想轻手利脚的走这一趟恐怕是不可能了,最起码要背上一套相机,拍一些当做文章配图的照片回来,越能反映当地的风土民情越好,毕竟他们这个报纸的名头叫做生活报,当然是越贴近生活的主题,就越受欢迎了。
第三章 陌生的亲人
苏童道了谢,升起车窗,唐敖也听见了那个中年妇女说的位置,于是就继续向前开,苏童有些纳闷的扭头问他:“你说,这地方居然还能有特意开车从外地赶来求医问药的人么?看着这里一副穷乡僻壤的样子,还真是不像。”
“这倒也算是说得通了,这里明明一点也不好找,更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地段,正常来讲应该不会有什么途经此处路过的车子,但是咱们一路上过来,你看有多少车,比从县里去镇上好像还要热闹一点,”唐敖一边笑一边对苏童说,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颇有些调侃的意思,“所谓小隐隐于野,这种地方能人异士虽然未必谈得上,有点真本事的人,肯定还是有的,你忘了纸人李了么?而且越是住得偏僻,就越有人觉得神秘,觉得可信度高,越想去求一求。”
第四章 表姐
一个老寿星过大寿,一个小女儿大病初愈,这的确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而且这一次更是双喜临门,也难怪得表舅妈李桂枝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绒外套了,不知道的看这身打扮,还以为她是要做婆婆了,马上准备娶儿媳妇呢。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包了半天的饺子,时间不早了,住的稍微有点远的人就逐渐三三两两的停手,拾掇拾掇回家去,第二天白天再过来帮忙,唐敖和苏童跟这些邻居街坊都不熟,所以就只是象征性出于礼貌的打个招呼,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在帮着表舅妈一起包饺子,听其余的人说说话,听起来,最近村子里还挺忙,这家也要摆酒席,那家也要大宴宾客,似乎每家都有一些可以用来庆祝的事情,苏童对这里不熟,所以除了觉得有点稀奇之外,倒也没有想太多。
第五章 纸片人
苏童听李桂枝这么说,赶忙对她这么多年一直不放弃闫喜梅,还照顾有加的行为进行了一番称赞,李桂枝显然对这番夸奖还是感觉十分受用的,喜滋滋的接受了,又不忘自夸了一番,还说如果不是穷乡僻壤的,也没个人来发掘,就凭之前,她家里又有一百多岁的老太爷,又有常年卧病在床的女儿,家里家外都靠她来辛苦操持,她几乎都可以评个“感动中国”之类的奖项了。
“就算感动不了全国,感动一下省内,或者干脆感动一下全市,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吧?”李桂枝一边把饺子盛到两只中碗里头,一边不无惋惜的对苏童感慨,“你说,我早怎么就不知道我们家还有你这么出息的一个表外甥女呢!在那么大的一家报社,还当记者的,这要是早知道的话啊,你说你舅妈我是不是也能把我的好人好事往外宣传宣传?可惜啊,现在没戏啦,就剩下老太爷长寿这么一个喜事儿,喜梅的身子也好了,我啊,也当不成那个感动这这那那什么的了。这年头,不都是时兴比惨么,我看电视里头都那样,谁惨谁赢。”
第六章 畏光
李桂枝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对苏童有点抱歉的笑了笑,说:“你先跟你表姐在这屋坐一会儿,说说话,熟悉熟悉,我去给她先热点吃的,完了再给你拿被褥哈,你看她这个小身子骨儿,不经饿,你多担待着点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表舅妈你先忙吧,我这边不着急。”苏童赶忙说。
李桂枝冲她笑了笑,点点头,就急急忙忙去给闫喜梅出去准备吃的了,她这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苏童和闫喜梅两个人,闫喜梅的两只眼睛还直直的盯着苏童看,苏童被她盯得有点不大自在,对方是个大病初愈的人,自己也不好太过于计较,于是她主动对闫喜梅笑了笑,不指望闫喜梅开口对自己说什么,就算是表达一下友好吧,毕竟方才听闫喜梅开口对李桂枝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好像她身子里所有的力气加在一起,都拖不动她的嗓子一样。
闫喜梅仍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苏童被她盯着都有点不大自在了,正发愁自己到底是这么跟她大眼瞪小眼儿的互相看,还是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闫喜梅倒是忽然又有了新的动作,她骨碌一下躺了回去,又重新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了一只虫蛹一样,蜷缩在炕的一侧一动不动了。
苏童真是觉得尴尬极了,却也同时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要是继续跟闫喜梅那么大眼瞪小眼的,那她还真有点吃不消呢,她不怕和难缠的人打交道,毕竟这几年工作当中,接触到的采访对象可不都是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也遇到过蛮不讲理的,甚至阻挠采访的,那些似乎还都好对付一些,可是闫喜梅这种,光是瞪着你,无论你对她笑还是对她说话,她都不理不睬,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回应的,还真是让人有点心里面毛毛的,始终觉得不那么踏实似的。
笃笃笃。有人忽然敲了敲玻璃窗,苏童正在出神,冷不防听到有人敲窗,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赶忙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窗外站着一个人,透过屋子里朦朦胧胧照过去的光线,能看出那个人的大致身形轮廓,是唐敖。
苏童连忙从炕沿上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屋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走出去,她不知道闫喜梅是醒着还是又睡了,不过既然人家躺下了,一动不动的卧在那里,那就权当她是睡了吧,还是尽量不要打扰比较好。
“你怎么过来了?”出了门,站在窗外,苏童小声问唐敖,她也不确定闫红寿家的房子隔音效果到底好不好,不过这里的夜晚的确是有够安静的,尤其是秋凉了之后,连原本会在夜间鸣叫的昆虫也被冻得藏了起来,除了黑暗之外,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静谧,在这种静谧当中,好像任何声响都会被放大好多倍。
唐敖伸手摸摸苏童的头发,笑着对她说:“没事儿,就是在那屋呆着也无聊,所以过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你那个表姐好相处么?”
“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有说过呢,”苏童耸耸肩,有点无奈,“她病了这么多年,才刚见好转,估计身子还是有点弱,我也不好意思太打扰人家。你那边怎么样?我都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么折腾,我都不应该带你过来的,你的身体……”
唐敖知道苏童是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尤其是他自从上一次和大师斗法之后,从昏迷当中醒来就总是头疼,毫无缘由,也找不到发作的规律,这件事一直是苏童心头上的一个疙瘩,让她忧心忡忡,于是他连忙摇摇头:“我没事,这次跟着你一起出来,离开原本的环境,换个地方,放松放松心情,说不定还不会那么经常头疼了呢,你不用担心我,我倒是怕你会觉得不习惯呢。”
“这种事,也不是说不担心就真的可以做到不担心的呀。”苏童叹了口气。
唐敖的头疼每次发作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她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每一次都一声不吭,咬着牙默默的忍着,可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还有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可不是掩藏得住的。更重要的是,唐敖每一次头疼发作,他整个人也会变得有点怪怪的,虽说疼起来他也不吭声的忍着,可是每次发作的时候,他的那种眼神,总让人觉得隐隐的带着一种肃杀似的。
苏童的这个感觉,也从谷满仓那里得到过证实,毕竟苏童只能从视觉效果去说出自己的直观感受,谷满仓可就不大一样了,他说唐敖每次头痛发作的时候,周遭的杀气都会变得更重,在家里发作的时候还好,家里面有结界,灵体没有办法进入,也没什么影响,结果有一次是在外面的时候唐敖的头疼又突然发作了,一时之间周身的杀气腾然而起,惊得一些原本就已经绕道的路过小鬼简直魂都要掉了,慌不择路的四处躲藏逃开,这一切可是都被谷满仓看在眼里的。
为什么会这样,谷满仓也解释不清楚,如果他能解释清楚,恐怕就知道怎么帮唐敖解决这个问题了,所以除了猜测之外,他们也什么办法都没有。
越是这样束手无策,不知道根源和病根,苏童的心里就反而越不踏实,总是隐隐的感觉到,唐敖的脑袋里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人心慌。
“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唐敖揉揉苏童的头发,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做这个动作了,苏童的头发非常的垂顺柔软,揉起来手感异常的好,而且海能满足他一点小小的私心,这是他的女朋友,这样亲昵的动作,也是他一个人的专属行为,别人别说是动手了,动心思,他都不会允许。
不过,这个时间唐敖叫苏童出来,也还是有点正经事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好的黄符,递给苏童:“这个给你,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贴身放着吧。”
“啊?是有什么情况么?”苏童略显紧张的私下里看了看,她到这里之后,就觉得比在家里面要冷不少,但是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村子里面温度就是比市区要低那么多,还是别的缘故,尤其是唐敖现在一拿出黄符来,她就忍不住有点多心了,觉得是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格外冷。
唐敖笑着摇摇头:“你别紧张,暂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也是路过的,你看不见就当它们不存在好了,原本我想过要不要偷偷给你设个结界什么的,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妥当,毕竟咱们是到别人家串门,而且临时小住个两三晚,对周围的环境什么的都不熟悉,冒冒失失的设结界,万一冲撞了什么,反而惹麻烦。”
“是啊,你说的没错。”苏童点点头,接过黄符,那黄符叠好之后,已经被唐敖用红线系住了,于是她就拿过来直接挂在了脖子上,经过了之前的几次事情之后,苏童的胆子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只要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她也渐渐学会了眼不见心不烦,井水不犯河水,就当对方不存在了。
“我刚才听到厨房里面又有动静了。”唐敖对苏童说,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过一个人在房间里呆着也是无聊,作为一个各方面都无比正常的适婚男青年,他也无非是想要没话找话的和自己女朋友再多聊一会儿罢了。
苏童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于是便笑呵呵的说:“哦,是这样的,我那个表姐刚刚醒了,说肚子饿,所以表舅妈去厨房给她弄点吃的。”
说着,她扭过头去朝屋子里看,想要看看闫喜梅有没有醒着,结果这一扭头,差一点就把她的魂都给吓掉了,屋子里面的窗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脸,那张脸枯瘦枯瘦的,两腮几乎都凹陷进去了,显得颧骨格外突出,两只眼睛毫无神采却直勾勾的看着外面,能有这副模样的恐怕除了闫喜梅,也没有别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悄无声息的爬起来,还跑到了窗口这边,此时此刻正趴在窗口朝外看,而且这一次她倒是没有盯着苏童,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唐敖。
唐敖看苏童一扭头猛地哆嗦了一下,赶忙也看过去,这才发现了趴在窗户里面的闫喜梅,他也被吓了一跳,主要是闫喜梅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跟相貌的美丑没有任何的关系,而是看起来都有些不大像人了。
“她……”唐敖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看到了什么鬼怪,可是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对,因为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阴气逼近的迹象,而且苏童还没有开阴眼,假如是弱到了让唐敖都未必能察觉的小鬼,苏童恐怕也不可能看得见,那么这个看起来不大像人的,恐怕还真的是个人,而且是谁也就可想而知了,“你表姐?”
苏童点点头,看清楚是闫喜梅之后,方才被吓得狂跳的一刻心这才慢慢的略微平复了一些,她对闫喜梅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闫喜梅却毫无反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唐敖,好像根本就意识不到还有苏童在旁边似的。
唐敖皱了皱眉头,他低声问苏童:“你这个表姐……脑子正常么?”
苏童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表舅妈没说不正常,估计应该是正常的吧,方才她也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来着,对她说话,打招呼,她也不吭声。我估计可能是昏迷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一时之间还有点恢复不过来吧。”
唐敖点了点头,接受了苏童的这种猜测,不管怎么样,对方始终还没有完全摆脱病人的身份,尽管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还有空洞无神的眼睛,都让他觉得打从心里有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但是毕竟还是要体谅的。
可是他们两个在外面这么站着,闫喜梅就那么直勾勾的站在窗子里面看着唐敖,一动也不动,苏童对她挥手她也不做反应,如果不是她的两只眼珠子会随着唐敖位置的移动而移动,他们两个都快怀疑闫喜梅是不是有睡觉梦游的毛病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苏童和唐敖都有点犯难,如果因为闫喜梅,他们两个立刻就很反感的躲开,怕伤了她的自尊心,那也是客人对主人一家不礼貌的一种表现,可是就站在这儿被她盯盯的看着?开什么玩笑,那也太诡异了!
还好,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李桂枝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碗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刚煮出来的饺子,估计是晚上这个时候了,现做别的她也都嫌麻烦,所以谁饿了就一律煮饺子吃。
看到唐敖和苏童在门外站着,李桂枝也没当回事儿,毕竟人家两个人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侣,腻腻歪歪的倒也没什么稀奇,所以她还略显暧。昧的对唐敖他们笑了笑,说:“你们俩在这儿聊着呐?冷不冷啊?要是冷就进屋里面去,这屋要是嫌喜梅在这碍事儿,你们俩就去我儿子那屋,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回来睡。”
说完,她往屋子里那么随便扫了一眼,也吓了一大跳,手里面的饺子都差一点直接给扣在地上,还好唐敖在旁边帮着托了一把,不然方才她在厨房里半天可就算是白白忙活了。
“你这丫头,人家小两口站这儿说说话,你在里面干嘛呢?”李桂枝回过神来之后,也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于是开口就去吼自己的女儿,一边说一边开门进去,直奔闫喜梅。
可是闫喜梅却好像对李桂枝的话置若罔闻似的,两只眼睛仍旧只盯着唐敖,一直到李桂枝冲到了房间里面,一把拉住闫喜梅,把她给拖到里面的炕上坐下来,一把将碗塞在闫喜梅的怀里。
“快吃你的吧,你说饿了,我特意去给你煮的,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给我丢人现眼的。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李桂枝是个大嗓门儿,她的调门儿一上来,隔着窗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也不瞧瞧你自己那身子骨儿,就算想男人了,也想嫁人,那你也得先把自己给养好了是不是!就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又见不得人,又见不得光,你可怎么办是好啊!”
“她还怕光?”唐敖和苏童在外面听着李桂枝骂女儿,也有点不大自在,索性随口聊点别的,于是唐敖开口问苏童,算是打破沉默。
苏童点点头:“是啊,方才表舅妈错开了大灯,把她给照得都难受的叫出来了,表舅妈说给她治病的大夫说,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我估计有可能是病的太久了,所以多少有点器官上面的退化吧,也是怪可怜的。”
“确实挺可怜,”唐敖附和着她,“不过你表舅妈刚才那一大碗饺子,可是够实在的,咱们两个人之前那两碗饺子合在一起,好像都没有那么多,也不知道你这个表姐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要是有的话,估计想恢复身体倒是也快。”
“开什么玩笑,你估计是没看清她的模样吧?瘦的跟纸片儿一样,这要是能吃进去那么多,还不得硬给撑出毛病来了?”苏童笑唐敖的想法太不靠谱,“没准儿还带着我表舅的份儿呢,反正也是做一次,一遭盛出来省事儿一些吧。”
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就傻眼了,王桂枝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只空碗,里面的饺子都没有了。
“你们俩聊着,我去洗洗碗,”王桂枝有点不大好意思的对苏童和唐敖笑了笑,然后朝屋子里一指,“喜梅吃饱了睡下了,你们俩别在意啊,她病刚好,脑子还不太灵,有的时候转不过来弯。”
第七章 黑暗中的眼睛
王桂枝做母亲的都这么说了,苏童和唐敖当然有什么别的说法,连忙表示不介意,王桂枝冲他们笑了笑,就回去厨房里面收拾了,不一会儿又帮唐敖和苏童抱来了晚上睡觉需要用到的被褥,唐敖赶忙接过来,帮忙抱进了王桂枝儿子的那个房间,苏童这边因为有闫喜梅住在屋子里,唐敖不方便进去,所以苏童和王桂枝一起把被褥抱进去,王桂枝还十分热情的帮苏童铺好了褥子放好了枕头。
“我们这儿晚上也没什么事儿,所以睡得早,第二天起来的也早,你要是呆着不习惯,睡不着,那就去你男朋友那屋聊聊天,没事儿的,我们都是过来人,能理解。”王桂枝一边说,一边略显暧。昧的对苏童笑着。
苏童赶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路上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这就准备睡了。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带着男朋友,还代表着父母、祖父母到远亲家里来贺寿的,别说她还不是一个那么不矜持的人,就算再怎么想和自己男朋友腻在一起,也得看时间看场合啊,眼下这种状况,很显然是不合适的。
王桂枝走的时候,顺手把屋里的那一盏小灯也给关上了,顿时屋子里就又恢复到了一片漆黑的状态,苏童摸索着坐在炕沿儿上,她累归累,其实还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现在也就晚上九点多,距离她的生物钟认定的睡眠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甚至更久,尤其她又是个有点认床的人,换了个新地方就容易睡不着,更别说从床换成了炕,就算铺了一床厚厚的褥子在上面,却还是感觉硬邦邦的。
屋子里和外面都特别黑,再加上这里也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苏童还真觉得心里面有一种毛毛的,有点不大舒服,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怕黑呢。
没事,这个屋子里又不是只有自己。苏童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轻手轻脚的脱掉鞋子,爬上炕去整理自己的被褥,除了自己悉悉索索的声响之外,屋子里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闫喜梅好像躺下之后就没有再动弹过,没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也十分轻浅,几乎没有办法听到。苏童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房间里至始至终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似的,根本就不曾有过第二个人。
整理好了被褥,苏童在黑暗当中脱掉了外衣外裤,就穿着秋衣秋裤躺下了,这里毕竟不比自己家里,总不好睡得太过于豪放。这一躺下,感受就更加直观了,身子底下的这一铺炕还真是够硬的,如果不是还有一些暖意,苏童都快要觉得自己就是席地而卧的睡在地上了,幸亏苏妈妈没跟着一起来,不然估计逮着机会,就又要笑话苏童娇气,在城市里呆的太久,适应能力都变差了。
睡不着,苏童就瞪着天花板,好吧,其实她也看不见天花板在哪里,就只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黑暗,反正穿过那黑暗,不就是天花板了么,脑子里转着的都是第二天去哪里取材的事情。既然老董安排了工作任务,亲戚家的一百一十岁老人过大寿,这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主题,但是毕竟不可能全部内容都只围绕着自己家的亲戚一家来打转转,所以还得出去拍一些小村子里比较静谧美好的画面,能够体现出村民质朴热情的一些场景,或者打听打听村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在附近比较知名的事情,都可以拿来作为话题写进稿子里。
当然了,关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比较出名的事情,苏童打算出去随便在村子里打听打听,这件事还是不要问李桂枝了,李桂枝对她的采访和报道显然有着非常非常强烈的表现欲和期待,假如自己明告诉她,闫红寿一家只会是整个主题的一个组成部分,李桂枝肯定会觉得非常失望,并且想方设法的来游说自己。
虽说见着李桂枝到现在一共也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但是苏童在这件事上还真就敢打包票,因为这几年工作以来,在采访过程中,形形色色的人她都接触过很多,李桂枝这一类其实也算是比较典型的了,而且性格也并不复杂。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无聊的缘故,苏童的眼皮还真是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凌乱的梦境当中。
她梦见了很多人,都是一些陌生人,而她自己好像是置身在一个空旷的广场,那些陌生人都行色匆匆的在她周围经过,每一个都好像迫切的在找寻着什么,像是在找寻方向,可是却又找不到,虽说脸上大多数都挂着淡漠的表情,却又带着一点隐隐的焦急。苏童站在那里,也有些犯迷糊,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又是要去做些什么,就只是很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别人匆匆的经过。
忽然之间,她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非常的眼熟,十分消瘦,行走的也很慢,看起来特别像是闫喜梅。苏童有点惊讶,脚步加快了一点,朝闫喜梅追了过去,虽说她跟闫喜梅也并不熟悉,连话都没有说过,但是这周围都是一些陌生人,自己连眼下到底是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之下,当然还是有个认识人,可以问一问会比较稳妥,也比较安心。
“表姐!”闫喜梅走的不快,苏童追上前去,没用多久就追了她,“你去哪儿?”
那人回过头来,还真是闫喜梅,可是闫喜梅看着苏童,表情却十分的茫然,她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苏童,开口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苏童一愣:“我是你的远方表妹,到你家里做客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我……我找不到家了……”闫喜梅脸上除了茫然之外,似乎又多了一些焦急,她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好像万分着急的样子,“我想回家!”
苏童有些傻眼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本来以为遇到了闫喜梅这么个远亲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没曾想,她居然也一样迷路了。
闫喜梅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两只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盯着苏童:“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求求你了,带我回家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我自己也迷糊着呢。”苏童爱莫能助的对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有些遗憾的说。
“你骗我,你能找到家,你带我回去。”闫喜梅却忽然执拗起来,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朝苏童抓了过来,可是她才刚刚碰到苏童的手腕,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似的,疼得大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而苏童也在她那一声惊叫当中惊醒,豁然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心脏在她的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一时之间还有点平复不下来,苏童深呼吸了几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让心跳的节奏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的范畴,这才稍微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
可能是身上的这一床棉被实在是太重了吧,自己仰面睡着了,所以压着胸口,才会做了那样一个诡异的怪梦,苏童心里想着,翻身挪动了一下自己被硬邦邦的炕硌得有点疼的腰,长出了一口气,把胳膊从被窝里抽出来,想看看现在是几点,这一看才意识到,她还真是睡糊涂了,这屋子里黑成这样,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于是她又摸过手机,还怕打扰到另一头的闫喜梅,于是把手机拿到被窝里,把头埋进去,查看了一下时间,原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把手机重新塞回到枕头下面,苏童闭起眼睛来,准备重新入睡,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心里面毛毛的,就好像自己的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埋伏在那里似的,可是这个房间并没有很大,一铺炕从东到西是连着墙壁的,自己面对着墙壁,背后就只有睡在另一端,距离自己恐怕得有两米左右的闫喜梅。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可苏童心里面的不踏实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了,她闭紧了眼睛想让自己迅速入睡,却又睡不着,最后干脆把心一横,不就是觉得背后让人不安么,那自己转过去这样总可以了吧?反正怕什么,无非是因为不清不楚,看清楚了,没什么也就安心了,有什么的话,那也好采取措施。
于是这么想好了之后,苏童就把心一横,迅速的翻了个身。
这不翻身还不要紧,一翻身还真是差一点把她的魂都给吓出来。
闫喜梅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而且就坐在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两条腿盘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着,伸长了脖子,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正盯着苏童看呢,要不是她的两只眼睛在黑暗当中微微泛着光泽,苏童也不会看得那么清楚。
苏童是很努力的,才总算把一声惊呼给压回了自己的胸腔里面,刚刚因为怪梦而狂跳的心脏才刚刚平复下来,现在又跳得几乎快要炸开了似的,她一咕噜爬起来,后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缓了一口气,才开口,因为冷不防受到了惊吓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抖:“表姐?你干什么?”
闫喜梅在黑暗当中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看看……”
闫喜梅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卧床的缘故,嗓子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之前她招呼李桂枝要吃的那会儿,苏童就觉得她声音沙哑,现在听她在这样的静夜和海岸当中开口突出这三个字来,声音当中的低沉沙哑就更加明显了。
苏童几乎要感到恼火了,看?有这么看的么?正常人谁没什么事儿,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坐在那里,伸长了脖子,死死的盯着旁边睡觉的人看?
可是转念一想,闫喜梅也的确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正常人,她的身体是肯定不正常的,至于精神和智商呢?这个李桂枝没有提,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一个从几岁大就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人,别说是接受教育了,就算是日常的生活,恐怕都没有过过几天,谁又能准确的去断定她的智商和精神状况呢?
这么一想,苏童差一点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太大意了,居然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就同意了和闫喜梅谁在同一个房间里头。假如闫喜梅只是智商有点欠缺,那还好办一些,大不了自己吃点哑巴亏,白白被她吓一大跳,不计较也就算了,可是万一她的问题不是智商方面的,而是精神方面的呢?假如她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而且万一还是狂躁型的,那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苏童就又让自己迅速的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对闫喜梅笑了笑,也不知道对方的夜视力怎么样,能不能看到自己这种表达友好的笑容,反正现在能想到的就先做到吧,稳住对方才是最重要的,这深更半夜的,万一闫喜梅真的发作起来,精神病患者的速度和力气,可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和抗衡的,无论如何也平安过渡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对闫喜梅笑过之后,苏童佯装若无其事的问:“表姐什么时候醒的?”
闫喜梅也不回答她,也不动,既不退回去,也不靠到更近的地方来,就依然坐在那里,姿势都没有怎么变,唯一就是把腰杆好像坐直了,依旧盯着苏童。
“表姐不睡了么?”苏童看她不说话,只好继续开口试探。
“睡着没意思,醒着有意思。”闫喜梅终于又开口了,她说话拖着长音,语速慢极了,听起来也极其不符合正常人的模式,“看你睡觉有意思。”
你觉得有意思,我可觉得没意思,而且这也太诡异了。苏童在心里悄悄的吐槽,闫喜梅不动,她也不敢躺下,生怕自己躺下之后,万一闫喜梅做出什么袭击行为来,自己可就连挣扎和逃脱的机会都渺茫了。
“你睡。”闫喜梅看她坐着不动,又开口吐出两个字来。
“我……不困,睡醒了,现在有点精神,睡不着。”苏童赶忙开口拒绝,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听了闫喜梅的话之后,除了更加不打算躺下睡觉之外,甚至还想偷偷的朝炕沿儿挪动挪动,万一对方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自己也可以直接跳到地上冲向门口,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机会。
闫喜梅就再没有了声音,两个人都好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那么静止着,苏童觉得自己背靠着的那面墙上的凉意,正一点一点的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忍不住开始微微的打着哆嗦,当然,打哆嗦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冷了,也许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里面的恐惧,对闫喜梅的恐惧。
两个人的僵持,最终还是被打破了,打破他们之间僵持的是凌晨快五点的时候,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期初窗外渐渐有些放亮的时候,闫喜梅还是没有动,这种半明半暗的光线,让她那枯瘦凹陷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吓人了,直到窗外渐渐有朝霞照进来,闫喜梅才闷哼了一声,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扯住棉被,迅速的钻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给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苏童的身体瑟瑟发抖,她迅速的拿过放在一旁的外衣外裤给自己套上,从炕上下去套鞋子穿。
“你去哪儿?”闫喜梅嘶哑的声音从她的被窝里闷闷的传了出来。
苏童动作一僵,连忙若无其事的应声答道:“我去上厕所。”
闫喜梅那边倒是没有了别的声音,苏童赶忙穿好鞋子,裹了外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屋子。虽说天亮了,闫喜梅畏光,所以不敢呆在光线下,应该对她的威胁也小了很多,但是经过了小半宿的惊吓,此时此刻对于苏童来说,恐怕呆在外面也好过和闫喜梅继续在同一个房间里面逗留吧。
走出了房间,外面的空气还有些许的寒意,苏童打了个寒颤,人也彻底精神透了,她一边踱向院子里,一边在心里面发愁。
今天晚上她该睡在那里呢?让她继续和闫喜梅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可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第八章 洪水
一大早,天才刚刚亮起来,外面的空气还很冷,苏童尽管已经穿着外套了,却还是冻得直哆嗦,她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蹦蹦跳跳的希望能够让身体暖起来,唐敖的车子就停在旁边,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悔,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如果的事儿,有钱难买早知道,早知道闫喜梅是那么的怪异,她前一天晚上真的应该让唐敖把车钥匙留给自己,这样的话,现在至少可以坐到车子里面,去吹吹暖风也好。
可是现在说这些似乎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因为除了站在车边上,望着车里面给自己猛吃后悔药之外,她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苏童?”
就在苏童靠在唐敖的车边上,一边因为冷而用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子,一边又忍不住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在犯迷糊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一下子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唐敖也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我刚才醒了,从窗口朝外看了看,就感觉院子里好像有个人,看着像你,窗子上有雾气看不清,出来确认一下,结果还真是你。”唐敖走过来,本来想先问问苏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结果走近了一看,苏童的脸色并不好看,惨白惨白的,再伸手一摸,苏童的两只手都冰凉冰凉的,他赶忙也顾不得问了,拉着她就往屋里走,“你怎么被冻成这样了?快进屋去,这样会生病的。”
“不行不行,我可不回去那屋了。”苏童生怕再回去面对闫喜梅,赶忙推脱。
唐敖皱了皱眉头,苏童这样的反应,分明是有缘由的,只不过到底是什么缘由,他还不知道,所以他也怕苏童担心或者抗拒,连忙改口说:“好,我明白了,那你跟着我去我那屋,现在这才五点,外面这么冷,有什么到我住的那个屋里,你先暖一暖,然后再跟我说,有我在,不用担心。”
苏童一想到是去唐敖那边,心里还能踏实一点,天亮了,闫喜梅畏光,八成也不会在各个屋子之间乱跑,就算她有胆跑过去,和唐敖两个人一起面对,也好过她自己一个人。闫喜梅的那副样子,真的几乎给苏童留下心理阴影了。
唐敖拉着苏童进到屋子里去,让她坐在炕沿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帮她取暖,这才开口询问情况,苏童也不会瞒着唐敖,就把闫喜梅之前古怪而又吓人的行为举止给唐敖讲了一遍,唐敖听后也觉得十分诧异,没有想到闫喜梅居然这么夸张,诧异之余他也多少觉得有点无奈,对方如果是孤魂野鬼,让苏童受到了惊扰,恐怕唐敖会毫不犹豫的就解决掉对方,可是现在让苏童受惊吓的偏偏是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久病初愈,不晓得精神是否正常的大活人,这可就不好办了,毕竟这种事上,一个正常人跟一个不太健全的人计较本身就是错。
唐敖只好安慰了苏童一番,又帮她暖了暖手,苏童之前跟闫喜梅大眼瞪小眼的对看了两个小时,之后又跑出去挨冻,这会儿终于渐渐暖回来,而且有唐敖在身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困倦感便再次来袭,没一会儿,她就伏在唐敖的枕头上睡着了。唐敖看她困得厉害,悄悄的帮她盖了一副,自己靠着墙边坐在炕沿儿上,闭起眼睛来小睡,一直到早上快七点,李桂枝唧唧喳喳的说话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才把苏童和唐敖都给吵醒了,两个人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也赶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一前一后的开门走出了房间。
这一出去,正好就遇到了想要过来叫他们的李桂枝,李桂枝一瞧唐敖身后的苏童,顿时就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暧。昧,而且这种暧。昧当中还透着一种早有预料的味道,她笑嘻嘻的对苏童说:“我说怎么刚才过去喜梅那屋叫你,结果没看到人,还以为你都已经先起来了,没想到在这边呢啊。哎呀,你别觉得你表舅妈我岁数大了,不开明,年轻的小两口,总想往一块儿腻乎腻乎,这事儿我都理解,特别理解,所以你们两个也甭害臊啦,大大方方的,啊。”
苏童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一肚子委屈,偏偏还没有办法说,这让她说什么呢?难道说“我之所以跑来这边,是因为被你的神经病女儿吓的”么?这样太失礼了,哪怕是事实,苏童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到底李桂枝他们作为闫喜梅的长辈家人,是否知道闫喜梅的实际情况,这个也是让她有些吃不准的,如果有所掌握,但是故意隐瞒没有告诉她,那现在说了他们也不会承认。万一人家还没有发现呢?还一心觉得女儿恢复的很好,那自己直接开口就说闫喜梅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别人信不信还是两说,最后也一定会觉得自己家的喜事被苏童搅合了。
实在是不确定闫喜梅到底有没有攻击性,所以保险起见,苏童决定李桂枝的暧。昧态度,她也只能照单全收了,但是回头她也一定得再试探试探,看看这个远方表舅一家对于女儿的情况到底清楚不清楚,如果真的不清楚,她也有必要给他们一点暗示,谁知道闫喜梅有没有什么攻击性?万一有的话,自己明明发现了,却隐瞒不说,回头闫喜梅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李桂枝以为苏童的尴尬是因为被自己撞了个正着,所以害臊呢,嘻嘻哈哈的就过去了,让他们过去吃早饭,说完一个人就先走了,说是还得准备饭菜端到老太爷的屋子里,给老太爷吃,老太爷岁数大了,不方便过来主屋吃饭。
“这样也好,反正既然她已经误会了,这事儿你也没办法跟她去明着解释,”唐敖等李桂枝走了之后,才对苏童说,“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一会儿趁着白天,我陪你去把东西拿过来吧,不然你今晚难道还想和那个闫喜梅睡在一起么?”
苏童赶忙摇摇头,她可受不了再多经历一晚上那样的场景了,想一想就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似的,虽然说和唐敖住在一个房间里,也让她觉得挺难为情的,可是难为情好过担惊受怕对吧,她对唐敖的人品也还是信得过的。
两个人去了主屋,闫红寿已经坐在那里了,桌边还坐着一对八十岁上下的老夫妇,看样子应该是闫红寿的父母了,苏童赶忙和闫家二老打了招呼,闫家二老也都是闫红寿一样的性格,不大爱说话,有些腼腆,在闫红寿帮忙介绍了一下之后,知道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过来拜寿的,便和善的对着苏童点头笑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五个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谁也找不到话题。
“你们这是干嘛呢?怎么都在这儿干等着不吃啊?”李桂枝忙活完了给老太爷送饭的事情,这才回到住屋,一进门就看到五个人安安静静的围坐在桌边,赶忙开口张罗着,“来啊,吃饭啊,都是自己家人,乱客气什么呢。”
幸亏有李桂枝这么一个喜欢张罗的大嗓门儿,她一来,顿时住屋里的气氛就显得热闹多了,早餐比较简单,米粥,馒头,还有几样咸菜和炝拌菜,看得出来,那几样炝拌菜应该是因为苏童他们来了,李桂枝特意准备的,因为闫红寿的老父亲在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咕哝了一句:“今天早上菜好多啊。”
李桂枝可能是有点碍于面子,略微有点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嫌他这么说听上去显得有点寒酸了,然后堆着笑的招呼苏童和唐敖:“你们俩多吃点,别客气。”
“表姐呢?她不过来和咱们一起吃早饭么?”苏童故意开口询问李桂枝。
“她啊,不来,她白天不太能出屋,就算是出屋也得戴上帽子什么的,这光线她眼睛都有点受不了。”李桂枝不太在意的回答,“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她,她饿不着,一饿了就喊我了,我厨房里给她留了吃的,饿了一叫唤,我就给她端过去,她一般在屋子里面吃就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连炕都不愿意下。”
“那这样对表姐恢复身体能合适么?表舅和表舅妈有没有带她到市里面的医院去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苏童一点一点的朝闫喜梅的状态问题试探过去。
“我们这儿出去一趟多麻烦,你也是知道的,她又怕见光,不愿意出门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正看着她比之前都好多了,能吃能喝的,我们觉得能吃能喝的估计就没有啥大问题了,那就慢慢养着呗。”李桂枝摆摆手,一边说,一边端着碗,贴着碗沿儿呼噜呼噜地喝着稀粥,说起话来声音听上去含含糊糊的。
“表姐好像不太爱说话,是不是她小时候性格也是比较内向的那种啊?”苏童一听他们没带闫喜梅去检查过,心里就更没底了,继续引着李桂枝说话。
李桂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茫然,她摇了摇头,说:“跟你们说实话吧,那孩子小时候没多大就病了,这一病就是二十来年,最近才忽然见好,你要问我儿子小时候什么性格,我估计能给你回忆起来他十三四岁那会儿,再小了我都未必能记得住,更别说喜梅了,喜梅在我印象里头,就一直是病着的,除了吃就是睡,到后来几乎不吃,就只是睡,你说,这样的一个人,谁知道什么性格啊。”
苏童还想问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背后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便本能的回头去看,回头这么一瞧,正好看见闫喜梅站在住屋的窗子外面,身上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内衣外衣套得一层又一层,头发乱蓬蓬的,头上扣着一顶遮阳帽,此时此刻正用帽檐顶在窗子上往屋子里看呢,她的皮肤在白天的光线下更显苍白,两只眼睛空洞洞的,没有什么神采,不过却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来,她趴在窗子上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苏童身边正在吃早饭的唐敖。
唐敖也很快发现了窗外的闫喜梅,他放下碗筷朝窗外的闫喜梅看了过去,闫喜梅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就猫着腰,颤颤巍巍的跑掉了。
李桂枝当然不会看不到,她似乎也意识到闫喜梅方才是在看谁,不禁有点尴尬,连忙站起身,笑呵呵的对唐敖和苏童说:“你们先吃着啊,我去看看喜梅那丫头,是不是饿了喊我我没听见啊,所以跑过来找人了,我给她先那点吃的去。”
说罢就急急忙忙的开门走出了住屋,闫家的其他三个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闫红寿的老父亲倒是感慨了一句:“喜梅这丫头是看家里来客人了吧?所以也想过来凑热闹,我记得她小时候好像就特别喜欢凑热闹。”
“我咋不记得呢,我记得喜梅小时候胆子可小了,就怕见生人。”闫红寿的老母亲在一旁表达了对孙女的不同印象。
闫红寿就只是呵呵笑了笑,一言不发的闷头扒饭。
得,这一家子,观点自己都不一致,苏童觉得自己也别想指望着能够从他们口中打听出闫喜梅的什么精神状况问题了,看样子他们就算不知道,也不会是佯装出来的,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吧。如果是这样,那她也只好把这件事先压一下来,等到老太爷的寿宴办妥了,临走之前,自己再找机会提醒一下好了。
吃了饭之后,外面天气还不错,苏童打算出去转一转,她和闫红寿、李桂枝打了个招呼,就和唐敖一起拿了相机走出闫家大门,到村子里面去随便转一转。
这个小村子的人口似乎并不算太多,家家户户的条件看起来没有多好,却也没有多坏,因为村民住家分布的比较复杂,所以村子里的小路虽然不算很宽,倒也是四通八达,有很多的岔路口。
苏童趁着天色比较漂亮的时候,和唐敖在村子里走了走,爬到半山腰去俯拍了几组照片,又在村子里挑选了看起来比较有感觉的小院落,还有阳光下蹲在墙垛上面晒暖儿的猫之类,拍了一些,随后,在上午村子里出来活动和聊天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之后,便去和他们攀谈了一阵子,想要了解一下这个村子里有没有什么比较有趣的乡间轶事,或者特别多风土民情。
村民们听说她是记者,倒是也觉得挺新奇,七嘴八舌的说了不少,有的说村子里有个十里八乡特别有名的神医,专治疑难杂症,小毛病给多少钱都不给看,只看重病,而且还得挑和他有缘分的,没缘分的死到临头了也不管,平时也深居简出,除了闻风而来,想要求他给看病的人之外,几乎谁也不见,来求他看病的人,也未必各个都有机会能见着这位神医的尊容,总之要多神秘就有多神秘。
苏童原本还是有点好奇的,就有多打听了几句,结果村民们就越说越玄,有的说那神医能让死鸟复活,有的说那个神医能够撒豆成兵,还有的说那神医其实跟后山里的狐仙有什么往来,不然哪来的起死回生的神药。
说得这么玄乎其玄,这事儿就反而有点不大可信了,苏童又问了问神医的年纪和来历,得知神医六十来岁,原本是村子里的光棍儿,又馋又懒又穷,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他,光棍儿到了四十来岁,忽然之间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前几年再回来,说是在外面拜了高师,学了本事。
苏童听了这些,就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什么,这种版本一听就知道,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专门用来蒙那种病急乱投医的人。如果这一次她来这边的主题是揭穿乡村里的骗子神棍,那她或许会比较感兴趣,想要深挖一下,不过这次老董的主题是展现乡村之美,尤其有涉及到闫家老太爷的一百一十岁寿辰,所以那个吹得天花乱坠的神医,与主题不符,这一次就姑且先不去理会了吧。
到了中午,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倾盆而下,势头有点吓人,还伴随着电闪雷鸣,苏童和唐敖没有办法再继续在村子里转悠,赶忙跑回闫红寿家里。
李桂枝和一群大闺女小媳妇儿正一起忙活着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呢,见下了那么大的雨,也有点诧异,忍不住有点担心,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流水席,该不会被这一场大雨给搅合了吧。
到了傍晚上,大雨终于停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还有另外一个消息。
村子附近的一条河忽然发了洪水,汹涌的洪水从上游直接冲下来,把进出村子的一条必经之路给淹成了“水库”,已经不能通车了。
第九章 溺毙
这个季节突然下一场大雨,倒是也没有什么太让人稀奇的,但是下了大雨之后,一下子就突然发起了洪水,这可就实在是有些反常了,秋季正应该是天干物燥,注意防火的时候,为什么却在这样一个应该相对干旱的时节发了洪水呢?
“今年这个年景,可是够怪的。”听人说村外的必经之路被上游的洪水给彻底淹了,闫红寿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可能是他平日里也并不需要经常的进出村子,到镇上去活动,所以就只是轻描淡写的感慨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而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就这个时候下起来了呢!真是的!”李桂枝看着外面刚刚停了雨,还湿哒哒一片的院子,“这院子里都是水,明天还得请客摆桌子椅子呢,这么个节骨眼儿上,可真是够给人添堵的!”
“没有事儿,我回头出去把院子里的水摊开,明天一早肯定就干了。”闫红寿倒是不太为这件事担心,他站在窗口看了看,觉得问题不大。
李桂枝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光看看院子,那别的呢?”
“别的还有啥啊?”闫红寿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性格,被问得一脸茫然。
“村子外头的路都淹断了!镇长原来不是还说好了要来参加咱们老太爷的寿宴么!这回可好了!路给淹了,咱还能指望人家开直升飞机过来啊?咱们家老太爷也没有那么大面子啊!真是的,唯一就这么一点好事儿,还给搅合了!”李桂枝悻悻的抱怨着,她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人为因素能够影响的,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接受事实,否则也是毫无帮助,发发牢骚也就罢了。
说完这话,她扫了一眼一旁的苏童和唐敖,原本愁眉苦脸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叹了口气:“还好啊,苏童来得早,这要是今天出发,估计也隔在镇上过不来了,那咱家可就更惨了,给老太爷摆这么大个寿宴,结果有头有脸的都来不了!现在这样,好歹咱还有个从市里头来的记者呢,也说得过去了!”
苏童听到李桂枝提起了自己,连忙抬头对她笑了笑,又低头扫了一眼手里面的手机,手机上面一点信号都没有,身边唐敖的也是一样,原本她是想要联系报社的,她的原计划是明天参加完了老太爷的寿宴,后天就往回返,可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深秋时节,假如这里会突然发了洪水呢,村子里虽然没怎么淹着,村外的必经之路却断了,谁也不敢保证水什么时候能够退下去,这样一来,苏童总要和报社那边打个招呼的,能够按期返回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做不到,也要让单位的人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免得人家以为自己逾期不归呢。
“表舅,表舅妈,你们有手机么?手机有没有信号?”苏童开口问。
李桂枝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手机,闫红寿倒是从衣兜里摸索了一番,掏出来一部很老旧的手机,还是非智能的款式,不过这种款的手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信号往往比较强,所以苏童还是寄予了一定希望的。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闫红寿拿出手机看了看,把手机转向苏童他们这边,示意他们过目:“我的手机也没有信号,看样儿可能是信号塔出问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又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揭晓了,原来是下大雨的那一会儿功夫,山那边刮了一阵邪风,之所以说是邪风,是因为仅仅隔了一道山岭,山岭的这一边根本就没有刮什么大风的样子,山岭的那一边却遭了风灾一样,不光是把山坡上的小树吹到了好多,就连立在山腰上的通讯信号塔,居然也莫名其妙的被风给吹到了,信号塔这么一倒,这附近可就没有了无线通讯的信号来源,想要恢复通讯,就得通讯公司的维修人员开车过来抢修,可是进出村子的必经之路已经是一片水波荡漾,根本就不能通车,于是恢复通讯的事情也就遥遥无期了。
苏童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有一些傻眼,没想到只是替父母过来参加一下远房亲戚的寿宴而已,居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幸亏有唐敖陪着自己,自己的心里还能踏实一些,不然真换成自己一个人被隔在这边,身边都是一些陌生的远房亲戚,其中还有一个诡异如闫喜梅那般,那种滋味可绝对不好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童的心里面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十分的慌乱,有些六神无主似的,唐敖很快就发现了,于是趁着闫红寿和李桂枝他们都去院子里清理积水的时候,开口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童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心里面毛毛的,有一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这个季节本来是不应该下这么大的大暴雨,更不应该有什么山洪的,偏巧这两件事就发生了,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面,现在咱们要走走不了,想联系外界都难,这不成了一个典型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了么,困住里面的人,把他们和外界隔绝起来,然后下一步可能就要发生什么比较可怕的事情了……”
唐敖听了苏童的担忧之后,忍不住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呀,是不是之前看了太多的侦探小说了?怎么想象力这么丰富呢!这儿除了咱们两个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外来的人了,只是巧合而已,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在这儿呢,而且我从这附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怨气和强烈的阴气,不用担心。”
苏童点点头,其实她也觉得自己的担忧是有些杞人忧天的,但是没有办法,那种莫名其妙的心慌始终伴随着她,让她没来由的感觉十分忐忑。唐敖说的很有道理,这里毕竟不是什么荒岛或者气候恶劣地区,很普通的一个偏僻小村子,又是这样的一个季节,又有谁能够凭空的操控天气,制造天灾呢?
这么一想,她的担忧还真的是有些太没有来由,有一些说不过去呢。
“你说的对,我还说别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了,明天白天咱们等寿宴结束了,打听打听村子里谁家有座机电话,还能联系到外界的,我给报社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包括咱们俩也给家里头的人打电话报个信儿吧,不然他们也容易担忧。”
唐敖本来想说自己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一想家里还有个谷满仓呢,他和苏童要是没有按时回去,谷满仓恐怕还是会惦记他们的,而且他也需要让谷满仓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工作室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他也好跟冯薇和王为交代。
两人商量过后,就决定出去帮帮闫红寿和李桂枝的忙,看他们两个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也挺累,眼见着夕阳西下,天就快要黑了,院子里的水最好能在天彻底变黑之前清理干净,这样过一夜,到了第二天摆寿宴的时候才比较好。
唐敖和苏童开门走出主屋,这才看到院子里除了正忙碌着的闫红寿和李桂枝之外,闫喜梅居然也在,估计是天光黯淡了之后,这种光线对她而言也变得能够接受了,她也不管地上湿凉,就那么坐在院子一旁的水泥台子上,原本是坐在一旁看着父母忙活着把院子里淤积的一滩一滩的水给清出去,一看到唐敖和苏童出来,她的目光就立刻又转移了过来,并且直直的盯着唐敖。
唐敖发觉了,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苏童看到之后也觉得有点怪异,虽说闫喜梅看到生人好像都喜欢直勾勾的看着人家,但是毕竟也还算是表现的有个限度,可是每次她看到唐敖,那股目不转睛的劲儿,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难不成,还真像李桂枝骂她时候说的那样么?她看上唐敖了?
苏童偷偷瞄了瞄走过去准备帮忙的唐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五官英俊好看,却又不失男性的阳刚与硬朗,这男人放到哪里去其实都还挺吸引人目光的。闫喜梅假如病了这么多年,醒来以后的心智与她现在身体的年龄是相符的,那看到唐敖,对他有好感,想要一直看他,这倒也不是什么说不通的事。
虽然说被别人公然拿眼睛吃自己男朋友的豆腐并不是一件什么愉快的事,但是介于闫喜梅这样的智商和状态,苏童当然也不可能跟她一般见识。
正在胡思乱想着,大门外面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李桂枝,她对热闹和八卦仿佛有着极端敏感的嗅觉,当时就扔下了手里面的工具,转身就跑去门外头看热闹了,闫红寿也被那哭声给吓了一跳,他纠结着到底是要出去看看热闹,还是留下来继续干自己家里的活,还在纠结着,李桂枝在外面喊了一句:“哎呀,这不是老张家的媳妇儿嘛?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闫红寿一听,是同村还算熟悉的人,便也就放下了手里面的活儿,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童和唐敖跟在他后面出去的,一来确实是有好奇心,二来院子里就只剩下闫喜梅一个人了,苏童有点害怕她,唐敖也不喜欢被她一直那么直勾勾的用眼睛盯着,所以还不如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出去,发现打从远处走过来了一群人,大约有十多个,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都脸色凝重,愁眉苦脸,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被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正大声的嚎哭着,看起来痛不欲生,如果没有人在两旁搀扶着她,别说是走了,恐怕她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儿?”李桂枝连忙迎上去,平日里张家媳妇儿和她来往还算多,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总是会主动过来帮忙,所以现在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她当然也要适当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才行。
一个跟着那些人走过来的中年女人对李桂枝摇摇头,叹了口气:“小虎没了。”
“啊?”李桂枝眼睛登时就瞪的溜圆,“小虎没了?咋没的?啥时候没的?”
“就刚刚,下雨之前小虎跟几个小孩儿出去玩,在小河边上不知道玩什么,结果上头的水忽然就下来了,那几个小孩儿跑得快,小虎没跑开,被水冲了……”中年女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那几个小孩儿跑回去报信儿,老张家这不带着一群人去河里面顺着水找,还算运气不错,真找着了,捞上来就已经不行了。”
“真的就没救了啊?哎呀,小虎这才几岁啊,六岁?”李桂枝声音压低了一点,边说还边同情的直朝走过来的那一群人看。
中年女人点点头:“可不是,你是没见着那水有多大,有多急,别提多邪乎了,就那状况啊,能把尸首找回来就算不错了,还想把命捡回来?不可能的。唉,说来说去,也怪那几个小孩儿,你说这大冷天儿的,他们跑水边儿去玩什么!”
说话的功夫,那一群人就已经走到了跟前,李桂枝赶忙上前去,拉住张家媳妇儿,对她说几句安慰的话:“张家媳妇儿,这事儿你说……谁也想不到,但是赶上都赶上了,你也别太伤心了,把孩子的事处理好,别伤了身子,你还年轻呢,回头想要,还能再生,别说一个了,再生个三五个,你也生得出来。”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家小虎没事儿!我们家小虎没事儿!”张家媳妇儿听了李桂枝的安慰,非但没有表示感激,还一下子就怒了起来,哄着两只眼睛,好像是要发狂的母老虎一样,声嘶力竭的对李桂枝吼着说。
李桂枝被她吓了一跳,赶忙退开两步,一旁的苏童和唐敖也被吓坏了,还以为那个中年女人误传了消息,把李桂枝的好心安慰愣是给变成了咒人的话呢,可是再看看扶着张家媳妇儿的那几个人,除了好言安抚她之外,对李桂枝的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反应,再朝那一群人当中看看,果然看到其中的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浑身湿漉漉的,脸色发青,鼻孔处还有泥沙的痕迹,两只耳朵从耳朵眼里面流出血来,光是看那样子都知道没有生气了。
这个孩子,就不可能还活着。苏童看到之后,心里面立刻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不过她毕竟只是个社会记者,不是医生,更不是法医,对鉴定人的生死可没有什么经验和权威可言,于是她扭头看了看唐敖,想看看唐敖的观点。
唐敖明白她拿目光当中的含义,把她拉到远一点的地方,小声对她说:“这个孩子确实是死了,我刚才仔细看过,魂魄都没有了。像这种溺毙的,一般来说,魂魄就都留在水里面,要么回头被鬼差带走,要不然就要变成水鬼的。”
苏童听了这话,也只能默默的叹一口气,孩子出事是真的出事了,张家媳妇儿的反应,恐怕只是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不肯接受现实罢了。
李桂枝被张家媳妇儿骂了几句,虽然有些悻悻的,却也考虑到对方的处境,没有和她一般见识,只是默默的让开了一点,不再说什么。
倒是旁边有一个人,估计是张家的自家人模样,一边叹气一边对张家媳妇儿说:“我们都知道你难过,但是小虎他……你还是认了吧。”
“不认!我不认!我们家小虎没事!”听了这话,张家媳妇儿忽然之间勃然大怒起来,一把挣脱了扶着她的那几个人,全然没有了方才太过于伤心,连路都走不了的样子,她转过身,冲到人群里,一把抢过小虎的尸体,死死的抱在怀里,“我们家小虎能医好!我们家小虎能医好!”
说着,她忽然撒开腿跑了起来,把人群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第十章 照片上的身影
“我的妈呀,这是不是疯了?”李桂枝有些咋舌,连忙看看周围其他的几个村民,那几个人也被张家媳妇儿的反应给吓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真的是没救了么?”苏童小声问唐敖。
唐敖点点头:“除非有人去水边帮孩子招魂,但是现在这是洪水,流速比较快,孩子是被水冲走淹死的,就算魂魄还在水里,也不知道已经流到了哪里去,招魂是可以的,就是成功的几率很低,尤其是溺水身亡的人,想要把魂召回来,难度也非常大,因为水里面其实比你想象的还要凶险很多,尤其这种野水。”
苏童叹了口气,看样子那个张家媳妇儿应该是太过于悲痛了,所以一时之间怎么也接受不了现实,还抱着幻想,想让孩子复生呢,但是等她四处求援,结果处处碰壁的时候,只怕是又要遭受二次打击,再多受一次伤害。
一想到对方的那种处境,苏童也觉得心里面有些酸涩难受,可是这种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旁人再怎么同情理解,也不可能分担掉当事人一丝一毫的痛楚,一时的叹惋过后,这件事对于其他人家而言,无非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警告和教育自家孩子不许去野浴时候能拿出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就只有当事人一家,才是真的在心头上多了一道怎么也消不去的伤疤。
原本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和帮忙到河边去找孩子的又七嘴八舌的打听了半天,得知这次的山洪来得十分突然,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并且也很难相信下午的那一阵急雨居然可以带来那么大的水量,河道附近的状况十分骇人。众人听了去河边帮忙打捞孩子的人的说法之后,都纷纷拎着自己家的小孩回去耳提面命的交代不许到河边去玩,原本还十分热闹的小街上,人们没一会儿就又都各自散了,不宽的小街道又重新变得安安静静的,天色也终于黑了下来。
李桂枝和闫红寿回到院子里,在苏童和唐敖的帮助下,把院子里的水都清理干净,这样一来就不会影响第二天摆流水席的场地了。处理完了这些事,李桂枝看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就急急忙忙去厨房准备晚饭,准备好晚饭之后,却又怎么都找不见闫喜梅了,屋里屋外的喊了一通,也没有人应声,更没谁见了她的行踪,李桂枝有点担心了,闫喜梅大病初愈,身体状况还很一般,现在外面又黑灯瞎火的,村子外头还有一条暴涨的河,尽管这个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东西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刚刚眼睁睁的看着老张家的小虎被水就那么给淹死了,李桂枝忍不住对闫喜梅的去向感到有些担忧。
闫红寿拿了手电,出去找,苏童和唐敖原本想要帮忙,被李桂枝拦住了。
“你们俩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去呢,而且你们对村子里也不熟,”李桂枝忧心忡忡的说,“在家里呆着吧,你表舅他会叫村里其他人帮忙一起找的。”
闫红寿出去找女儿,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小时,就在李桂枝的屁股都快坐不住板凳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手里还拉着一脸不高兴的闫喜梅。
李桂枝一看女儿平安回来了,自然是大喜过望,赶忙站起来迎了出去,想让闫红寿把闫喜梅带到住屋里面来,但是闫喜梅嫌住屋里面的灯光太明亮,哼哼唧唧的不肯过来,最后干脆挣脱了父亲的手,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又躲进了黑暗当中,不肯再出来了。李桂枝也不好勉强她,只好张罗了饭菜给她送到屋子里,然后这才回到住屋,张罗一家人也开始吃这顿被耽误了好久的晚饭。
“你是从哪儿把她给找到的?”女儿找回来了,平安无事,院子里的水也清理干净了,不耽误第二天摆宴席请客,李桂枝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含含糊糊的开口向闫红寿询问起来。
闫红寿端着碗,叹了口气,说:“她跑去半山腰那边看热闹去了。”
“啊?她怎么跑那儿去了!看什么热闹?”李桂枝有些诧异,看样子闫喜梅跑得距离应该不算近,至少也是超出了她平日里的活动范围的。
“张家媳妇儿,把小虎给抱那儿去了,非得让人家大夫给救救,也不知道喜梅是怎么知道的,我去的时候,她正趴人家窗户上往里头看呢,大夫看样子也没答应,张家媳妇儿正跪在屋子里头磕头求呢,谁拉都不起来。”闫红寿说。
“哎呀,那咱家喜梅跑过去,不是给人家添乱么!”李桂枝一拍大腿,“你把她给拉回来之前,有没有跟人家道个歉,说几句客气话什么的?”
“说了,我跟人家说对不住来着,人家也没跟咱计较,还问我喜梅最近恢复的怎么样,在家里表现好不好什么的呢。”闫红寿被李桂枝追问的,也有一点小小的不耐烦,不过他还是很有耐心的回答了老婆的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儿。”
“你当然不是小孩儿了,不过你那张笨嘴哟,有时候还赶不上巧嘴的小孩儿呢。”李桂枝冲闫红寿一翻眼珠,她平时在这个家里还真的是当家做主惯了,当着公婆的面这么说闫红寿,公婆居然都没有一丝反应,好像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半山腰那里住着什么人啊?”苏童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说,忍不住有点好奇的开口问,“为什么张家的孩子出事了,要去那里求人救呢?”
“哦,那个地方住的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神医来着,”李桂枝被苏童问起这件事来,顿时就眉飞色舞了,她的口气里饱含着崇拜的说,“神医可是很厉害的,我们家你表姐喜梅,就是他帮着治好的,那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来着!而且这也是神医跟我们有缘分,他可厉害了,合眼缘的,他可以分文不取都不介意,不合眼缘的,你捧着千金上门,人家眼皮都不抬,门都不让你进去。我们家喜梅也是命好,运气好,我们当初就碰运气试试看,过去打听了一下,结果神医真的就帮我们给喜梅医病了,这么多年没治好,他一来手到病除,你说厉害不厉害?”
闫喜梅跟之前比起来,倒确实算是好了许多,至少一天里她有一半时间是清醒的了,而且也有了一定的活动能力,只是那精神状况么……苏童一想起前一天晚上,闫喜梅是黑暗中伸长了脖子,瞪圆着眼睛盯着自己看的那个画面,就忍不住觉得后背上的汗毛一阵一阵的竖起来。
村子里的那个神医,她和唐敖晌午那会儿跟村民聊天打听,也听到了不少略显夸张的说法,她始终觉得,对方四十来岁离开村子,一走二十多年,再回来就以神医自居,说不定这二十年里,也有可能拜了哪个赤脚医生为师,从人家那里学到了一些治病的土办法或者偏方之类的,回来再利用乡邻口口相传的这种信息传播方式,故弄玄虚一番,归根结底,八成还是为了牟利骗钱的。
“那这个神医既然和表姐那么投缘,肯帮她治,之后也是分文不取的么?”苏童虽然这一次来的目的和主题是记录“乡村之美”,并不是揭露和曝光乡间的庸医神棍,但是听李桂枝这么说了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啊,这个神医确实是一分钱也没有跟我们收呢。”李桂枝点点头。
这倒是让苏童有些诧异了,她以为那神医治好了闫喜梅之后,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的索要上一笔治疗费,没想到居然真的一分钱都没收,要是这样,难不成还真的是高手在民间,自己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
然而,就在她正在内心里开始暗暗的检讨自己把人想得太坏的时候,李桂枝才不紧不慢的把方才没有说完的话给说完:“后来神医说,能治好喜梅,也是要感谢上天怜悯,所以他得帮我们还神,让我们给他一头牛和两只羊。”
苏童顿时就有一种几乎想要吐血的冲动,唐敖也听得有点哭笑不得,试探着问:“现在牛羊也不便宜吧?一头牛和两只羊得花多少钱买啊?”
李桂枝摆摆手:“还行吧,我们这边不是乡下么,直接去找那种家里头喂牛喂羊的人家买,比你们在市里头买牛羊肉可还是能便宜不少的,我们给大师挑了一头年龄不大不小,结结实实的大黄牛,还有两只肥羊,一共花了差不多两万块钱吧。关键是人家这是要替我们还神的,咱必须得心诚。”
“两万多也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吧?”苏童一头黑线的看着李桂枝,觉得她之前对自己说神医一分钱都没有收,还真的是很幽默,敢情按照李桂枝的概念里,不直接要人。民。币,就不算要钱,被人索要了两万多块钱的东西,居然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对人家感恩戴德成那副样子,偏偏以他们家的条件来看,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不把两万块钱放在眼里的程度啊。
李桂枝不吓唬的摆摆手:“两万多块钱是不少,但人家那不是把我闺女治好了么,我拿着两万块钱去外面大医院,估计光检查一圈就花进去不少,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明白。再说了,我们真是见过那种带着好几十万来,神医就是不给人家治的,这也算是我们家跟神医有缘分,这是喜梅的福气呢。”
见李桂枝这么说,苏童就没有再多评价什么,虽然在她看来,这个神医始终都带着一层江湖骗子的色彩,但是闫喜梅在进过他的调理治疗之后,确实见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李桂枝和闫红寿全家又都对神医笃信不疑,她也就不想去给他们泼冷水,说多了好像是要触闫喜梅的霉头似的,惹人家不高兴。
吃了饭之后,李桂枝他们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毕竟第二天就要摆宴席了,即便村子外面的路被隔断,镇长之类的贵宾,以及外村的亲戚朋友可能来不了,但是光是这村里面的人,也又不老少,李桂枝对于苏童准备把寿宴的内容作为报社文章的一部分这件事,更是非常重视,做起准备工作来,就更是一丝不苟,格外的当回事儿。苏童和唐敖帮了一点力所能及的忙,之后就被李桂枝给打发回了他们的房间,按照李桂枝的话说,既然镇长来不了啦,那苏童就是他们这次寿宴上唯一的贵客,能不能好好的露一露脸,就看苏童是不是成全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让苏童跟着忙活,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经过了前一天晚上的惊吓,苏童当然不会再碍于所谓的面子和矜持,坚持去和闫喜梅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这个理由也不好讲,尤其不好在人家要办寿宴喜宴之前讲出来,所以不管李桂枝的目光有多么的暧。昧,苏童也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唐敖一起回了李桂枝儿子的那间卧室。
幸亏这间卧室里面也是一铺炕,宽绰的很,再加上苏童这一天下来,也累坏了,回去之后,两个人一个靠在最左边,一个靠在最右边,把被褥铺好,和衣而卧的躺下去,才聊了几句天儿,苏童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晚,可能是因为睡在唐敖的旁边,所以心里面比较踏实,苏童睡得好极了,连梦都几乎没有做,一睁开眼,外面已经是天光泛白,院子里有人在忙忙碌碌,张张罗罗的声音,估计是为了流水席能够顺利,李桂枝一大早就带着帮手们开始摆桌子,做准备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苏童也不用睡了,她爬起来,把头发拢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唐敖出去接了一盆清水回来让她洗漱,因为闫家要招待宾客,所以早饭似乎就免了,苏童和唐敖出去帮忙的时候,被闫红寿的老母亲一人塞了一个煮鸡蛋在手里面,这就算是填填肚子的东西了。
匆匆忙忙的准备和张罗了一早上,到了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来赴宴了,这一场流水席,要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才能散,苏童和唐敖被安排成了上宾,所以第一批就被拉到桌边去吃了饭,和老寿星祝了酒,苏童也趁着白天光线比较好的时候,拍了不少的照片,有老寿星本人的,有来贺寿的村民一起喝酒吃菜的热闹场面,当然还少不了李桂枝了,她主动提出来很多要求,让苏童在不同的场景下,给她状似无意的拍了好多张照片,即便是没有特意拍她,她也会出其不意的出现在苏童正准备拍摄的某个画面当中。
到了晚上,来赴宴的村民就以男人为主了,女人和老人也有,不过比白天的时候少了很多,大多数都是白天没空过来的男性,凑在一起又吃又喝,互相敬酒,玩得不亦乐乎,尽管天已经全黑了,院子里临时挂起来的照明灯也并不算十分明亮,不过这些人的热情确实丝毫不减的。
苏童又拍了几张夜色下的照片,觉得差不多就回房间里面去躲清静了,这一整天下来,热闹是热闹了,但是喧闹和无休止的应酬,也让她觉得很疲惫。
她和唐敖回到房间里,拿着相机调出之前拍的照片来,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拍的效果不太好,需要重新补拍的,及时发现的话,在走之前就还有时间机会。
前一天白天拍摄的照片,效果普遍都不错,蓝天白云映衬下的小村子,看起来还真有一种别样的恬静美感。到了流水席寿宴的现场,照片上面体现出来的气氛可就不一样了,恬静不见了,变成了热闹和热烈,这也是展示村民另外一种精神风貌的视角,估计老董应该会比较喜欢。
苏童往后翻着照片,觉得自己拍得都挺满意的,唯一让她哭笑不得的,就是李桂枝出现在照片当中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回头肯定要有所取舍,到时候也不知道这位爱出风头的表舅妈会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太开心。
“等等,苏童,”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往后反着照片预览,忽然唐敖在旁边叫住了她,“你往回倒一张照片,仔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苏童愣了一下,赶忙依言把照片退回去到前面的一张,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张天黑之后拍摄的照片,照片上面是拍摄到了两桌人,一桌是老寿星原本坐着的那一桌,老寿星年纪大了,一天里面象征性的出来见见客人,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去休息了,天黑之后,流水席的主题就也发生了一点变化,从给老寿星贺寿,变成了庆祝闫喜梅重获健康,所以这张照片上,能够清楚的看到闫喜梅坐在老寿星的那一桌,一个比较远离照明的阴影当中,那双无神的黑眼睛,也正看着镜头,仿佛能够透过镜头看出来似的,让苏童平白无故打了个寒颤。
“闫喜梅看起来实在是太怪异了。”她皱着眉头对唐敖感慨说。
唐敖却摇摇头,指了指照片当中两桌中间的一处光线并不太好的地方:“这里,你放大了仔细看看。”
苏童疑惑的放大了照片,这才看清了那阴影当中一个正在欢蹦乱跳玩耍的时候被拍摄下来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被张家媳妇儿死死抱在怀里,浑身青紫强硬,并且死去多时的小虎。
第十一章 死而复生的孩子
苏童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浑身发凉。她把照片放大一些,更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没有看错,照片上面的小孩,就是前一天已经被淹死的那个小虎,可是在照片当中,这孩子似乎玩得很开心,一脸眉开眼笑的样子,和苏童前一天看到的双目紧闭,耳孔流血的模样差距很大。
她打了个哆嗦,本能的做出了联想,扭头略微有些紧张的问唐敖:“我这个相机……该不会是一不小心拍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之前有听说过一种说法,有的时候,公安机关专门用来拿去拍犯罪现场照片的相机,用久了就会变得有点奇怪,经常能拍到一些不该拍到的东西……我这个相机是报社的,平时拿出去应该也都是拍点社会新闻的配图,不可能有过什么拍摄凶案的情况啊……”
第十二章 头痛发作
唐敖这样的态度,让苏童意识到他一定是有什么别样的想法,于是就没有和李桂枝再多打听什么,李桂枝虽然说跟她算是远房亲戚,但是实际上却陌生得很,之前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交集,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论起关系来,有可能她反而跟小虎一家还要来的更亲近呢,打听多了容易让李桂枝起疑心,尤其李桂枝又是那汇总嘴巴不大牢靠的人,真给传出去,搞不好又会坏了什么事。
她又站在那里听李桂枝说了半天关于这一天的流水席有多辛苦,付出了多少精力等等之后,终于才在有人招呼李桂枝过去喝酒的时候得到了脱身的机会,急急忙忙的拉着唐敖回了房间,关好了门,确定外面没有人会偷听偷看,这才开口问:“你刚才是不是听出来了什么问题?”
“算是吧,我觉得那个神医,可能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唐敖皱着眉头,表情也略微有一点困惑似的,“我昨天看的很清楚,我确定小虎当时的的确确是死了的,魂魄没有一样在他的肉身里面,这样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凭借什么医术就扭转乾坤的,除非是用巫术或者别的什么法术来帮忙。”
“你的意思是,那个身体,其实不是什么医生,归根结底是个巫师?”苏童听了唐敖的话,没觉得有太多的吃惊,只觉得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其实她心里面一直觉得,闫喜梅的痊愈,本身也透着一股子怪异在里面,原本她就觉得一个三十多岁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光棍儿汉,跑出去十几二十年回来,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神医,还能治好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起色的闫喜梅,实在是太玄乎了,现在听唐敖说到巫术之类的东西,反倒觉得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那你觉得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巫术,会是什么样的巫术呢?”她问唐敖。
本以为唐敖能够说出这样的猜测,必然会给出一个答案来,没想到唐敖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巫术的种类和流派实在是太多了,有西洋的,有东南亚的,还有咱们国内本土的,形形色色,我也并不是很懂,只不过是对于有些事情有所耳闻,所以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和巫术有点关系。”
“唉,其实也无所谓了,不管怎么说,救活了一条命,这也算是好事了。”苏童叹了一口气,前一天张家媳妇儿悲痛欲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面也怪难受的,所以说现在这样的结果,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吧。
然而唐敖却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口反问道:“你真觉得是好事么?”
“难道不是么?毕竟那个神医也没有杀人害命,和那个养鬼御财的聂志强比起来,不是高尚很多了么?”苏童不明白为什么唐敖会是这样的反应。
唐敖摇摇头:“虽然这么说显得好像有点消极似的,但是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早有定数的,不管小虎是阳寿已尽,还是早了横祸所以突然丧命,既然已经死了,魂魄出窍,离开了肉身,那这个结果就已经形成,这也算是天意的一部分吧,如果一个人阳寿未尽,还有一息,那救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但是当一个人气息全无,魂魄缺失,再扭转回来,就算是逆天了。逆天而行,你认为真的会是好事么?所以我总是觉得这件事里面,还有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假如对方只是敛财,逆天而行的话,那遭报应也好,遭天谴也好,也都是这个神医自己承受着吧?就像纸人李的眼睛那样,”苏童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反正也没有损害别人什么,就像我这个表舅、表舅妈一样,贡献个一头牛两只羊,他们也甘之如饴,觉得换回了女儿的健康,特别值得,那对他们来说,这也就不算是有什么损失了,对不对?那这件事,咱们就别插手了吧。”
苏童从骨子里有点抵触唐敖进一步深入的去打探和摸底神医的这件事,似乎潜意识里觉得如果牵扯到了这件事里头,搞不好又会给唐敖和自己惹什么麻烦,虽然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种侠义情怀,可是她苏童从来都不是什么江湖女侠,她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而已,好吧,或许比寻常“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多见了几次鬼罢了,还恰好有一个会道法的男朋友而已,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的那些东西,对她而言有点遥远,她只希望凡事量力而为,过平静安逸的生活。
像之前吴冰的那件事,那个养鬼的聂志强实在是太过于没有人性,居然鼓动诸如温云涛那一类掉进钱眼里的商人用自己的至亲之人做饵料,饲养恶鬼来敛财,这种真的是不插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那也就只能豁出去,冒险帮到底了。
可是这一次,这个躲藏在偏僻小村子里的神医,并没有害人性命,甚至不管是不是逆天而行,始终还是在救人的,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做好事了,既然如此,双方付出的代价也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那旁人又何必冒险干涉呢?
尤其还是这种事情,真的插手,搞不好还要闹个里外不是人。
所以不如踏踏实实的呆着,等到水退了,路通了,他们就立刻启程返回市里面去,一个继续在他的工作室里面经营,一个回报社做自己的本职工作。
唐敖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想有机会能够再看看那个小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要是能见到那个神医,就更好了。”
“为什么呢?”苏童一听唐敖还惦记着这件事,顿时有点不太放心了,连忙开口问,“你还是想要插手这件事么?还是说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算是好奇吧,”唐敖对苏童笑了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快就能把淹死的人的魂魄从洪水当中给召唤回来的高手呢,所以有点好奇这个神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放心吧,我不会盲目冒险的,我就稍微了解一下。”
苏童还想说点什么去提醒一下唐敖,好奇心太重了也不好,还没等开口呢,唐敖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变,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苏童一看这样子,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赶忙开口问:“你是不是又觉得头疼了?”
唐敖微微颔首,对苏童挤了个笑容:“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点水来,你把止痛片吃了!”苏童赶忙站起身来,从一旁的背包里面翻出止痛片,递到唐敖手里,自己准备出去给唐敖倒一杯水来吃药用,虽然说唐敖这种原因不明的头痛,似乎止痛片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每一次看他发作起来都忍得那么痛苦,苏童也是心如刀绞一般,止痛片未必能够真的解决问题,但是哪怕能够缓解一点点,那也是好的,聊胜于无。
唐敖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只好强忍着痛苦点了点头。
苏童赶忙起身开门,准备到外面去找李桂枝要一点水,或许是一点饮料吧,因为今天一整天,闫家都在忙着流水席的事情,屋子里面的灶头都在为供应流水席的餐食做准备,到了现在这个时间,虽然是闲下来了,不过却没有人烧过任何热水,现烧也似乎有些来不及,她知道唐敖的头痛一旦发作起来,也是非常要命的,所以尽快找来水能让他服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结果一拉开门,她就又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闫喜梅又跑到门口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偷看唐敖,苏童本能的朝后退开了一步,下一瞬间才看出来,闫喜梅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儿,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见缝插针的盯着屋子里的唐敖看,而是整个人趔趔趄趄的向后几乎是屁股蹭着地的姿势倒退到了门对面的墙角,然后一脸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整个人筛糠一样。
苏童没有想到闫喜梅会在,所以冷不防在黑暗的走廊当中看到她,也被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抚着胸口,好险没有惊叫出来,更没来得及去分辨到底是自己的突然开门吓到了闫喜梅,还是闫喜梅又犯了什么毛病。
“怎么了?”唐敖虽然头疼的很难受,但是还是看得出来苏童被门外的什么东西吓了一大跳,于是他咬着牙,强打着精神站起来,迎到门口想看个究竟。
闫喜梅一看到唐敖起身,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她一咕噜爬起来,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开门冲了出去,嗓子眼儿里还发出了嘶哑的闷哼,听起来就好像是什么受到了惊吓的动物一样。
“喜梅,怎么了这是?你又发什么疯呢?”
苏童听到李桂枝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很显然李桂枝已经看到了从屋里跑出去的闫喜梅,不过似乎对她的这种行为也并没有感到十分诧异,就只是随口问了问罢了,完全没有加以重视。
苏童赶忙扶着唐敖,让他重新坐下来:“没事,你别担心,是我那个表姐,她刚才在门口,黑灯瞎火的我没看见,所以冷不防吓了一跳,没有什么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了一跳,她好像也挺害怕的。你快坐下来,别动,我去给你拿点水或者饮料来,你先尽快把药吃了。”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间,到外面找到李桂枝,说唐敖有点头疼,需要水来服药,李桂枝只当唐敖是在乡下吹了冷风有些感冒,并没有太当回事,随便找了一桌,从桌下面套了几瓶饮料塞给苏童,让她拿回去吃药喝,苏童道了谢,带着饮料回去给唐敖把药喂下去,唐敖的头痛已经彻底发作了,疼得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苏童觉得揪心极了。
这些天唐敖的状态还算稳定,她一直抱着幻想,认为说不定那恼人的头痛就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唐敖还是又发作了。这段时间他们的生活也还算平静,除了到这里之后,遇到了小虎的事情,牵扯出了可能会巫术的神医,唐敖对神医的事情感到好奇,想要探究一番,紧接着就头痛发作了。
苏童心烦意乱的想,希望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