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龙老人
莫雪灵刚准备离开决斗场，就发觉自己已经浑身都无法动弹。强大的威压困住了她的所有动作，一股森然的杀机径直朝她袭来。
她浑身僵硬，连眼球都无法转动，更别说在这种时候激活师父给的防御阵盘。
莫雪灵不禁有些慌张，难道她第一次出门历练就要死在路上了吗？
见她突然动弹不得，台下的风景轩直接硬生生破开了这一道威压，提剑反身而上。五彩的剑气和袭过来的中年男子狠狠地对撞在一起，一阵巨响过后，两人都倒飞出去，只不过中年男子安然落地，景轩却是没忍住一大口鲜血喷出来。
他双手握着重剑，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刚刚这一剑已经是他如今能发出的最强攻击，直接消耗了他的全部灵力。可只是一个照面，他就已经受了重伤，嘴边不停地有鲜血流出，显然难有再战之力。
来人是顾家家主顾道，他在接到大长老传讯后，就早早的来到了决斗场，一直隐而不出，只不过是怕把杜家家主也引过来捣乱。
刚才给顾宗翰传音，让他对莫雪灵出手的也正是他。本来以为今天只是一件小事，宗翰身为海潮魁首，被人挑衅也是正常的。既然有人踩到了脸上，反手踩死对方就好，只是两个小孩子罢了，他们顾家并不放在眼里。
谁知道，这两个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孩子，居然会差点毁了他们顾家最近才建立起来的威望。他最为引以为傲的儿子，也直接在决斗场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重伤，他心中的火气就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直接出手宰了这只白虎。要不是因为破不开决斗场的阵法的防御，怕这丫头在里面对宗翰下杀手，哪会忍到现在。
他已经提早做好了安排，那只五阶白虎此时被顾家大长老拦下来。而在一旁想要帮忙的杜七爷，也被无数顾家子弟围住。倒不是这些人真有实力拦住他，但只要杜家不想和他们家撕破脸皮，杜七爷就不能下杀手。
本来以为，由他亲自出手，这两个小东西必死无疑，谁知道这少年居然能以筑基期的实力硬撼他一招。见一击不中，他也没着急继续出手，而是先去把顾宗翰扶起来，交到下人手里。
莫雪灵终于从威压中脱困出来，看着重伤的师哥急得不行。
她明知敌不过眼前的中年男子，却仍是挡在了景轩身前：“你们要不要脸啊，还海潮魁首呢，还大家族呢，还说什么要按碧海城的规矩来呢。打了小的来老的，再把你打了是不是要去把顾宗翰他爷爷喊来？”
她都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修士，仗着自己修为高就为所欲为。不过就是打败了他儿子吗，她都手下留情没直接下杀手了，这人居然仗着自己是金丹，一出手就要杀了他们。
顾道成丝毫不在意她的控诉，继续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决斗场的规矩是除争斗双方外，其他人不得插手。你一个练气期的小娃娃，明明不敌我儿，却趁他不备放进决斗场一只高阶灵兽，如此藐视我碧海城的规矩，留你不得。”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清清楚楚向碧海城围观的众人，表明了自己出手的理由。但作为现场修为最高的金丹修士，他自然看得出，那只白虎的确就是这小姑娘的契约灵兽。这决斗场阵法的强度更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偷放灵兽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但那又如何，只要拿下这两个人，怎么解释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这么急于动手的另一个原因便是，能跨阶契约灵兽，这小姑娘身上一定有了不得的秘法，或者是难得的宝贝。他必须赶在杜家人到来之前拿下他们，把这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他不再废话，直接飞身而起，凝聚起手中的灵力再次轰向二人。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争辩都毫无用处。
莫雪灵看着急冲而来的顾道成，心中无比憋屈。斑斓被顾家大长老死死拦住，根本来不及救援，仅凭她和受了伤的师哥，哪里是金丹后期修士的对手。
自己明明已经赢了比试，却仍要这样任人宰割。师哥说得没错，只有实力才是最根本的，没有实力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奈之下，她把灵力探入三生镯，准备激活师父给的防御阵盘。
可还没等顾道成飞掠到眼前，他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灵力一样，停在了半空中。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住他的所有动作，直接从空中落下，脸朝下拍在了决斗场的台子上，掀起一阵浓浓的烟尘。
场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要脸，欺负小孩儿……”
决斗场边的高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的老者。他长相十分怪异，此时就蹲在桌子上，缩成小小一团。
现场众人都被这一波三折的发展搞懵了，完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本来只是一场筑基期和练气期的比试，却引出了一只实力强大的五阶白虎。可这白虎还没怎么发威，就又引来了顾家家主亲自出手。刚还没感叹完顾家家主金丹后期的强大实力，他又被一个不知名的老者直接拍到了地上。
众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能把一个金丹强者毫不费力地压制，这老者该是什么样可怕的修为。
大家还都没从震撼里回过神来，老者身边就又多了一个圆脸的中年胖子。
杜崇义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丝毫没有一家之主该有的威严。他围着老者嘘寒问暖，要是有条尾巴，恐怕早就要疯狂地摇摆了起来。
他笑得十分喜庆，谄媚之意毫不掩盖：“青龙前辈您怎么来碧海城了，有什么需要您吩咐杜家一声就行，我们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他见青龙老人维护这两个孩子，也赶紧跟着拍马屁：“这是您老的后辈吗，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小小年纪修为就如此了得，一定是前辈您教导有方。”
他一直都想把神秘的青龙老人拉拢进杜家，可无奈这人行为怪异，总神神叨叨的，说话也颠三倒四，简直没办法正常交流。如果能通过这两个孩子搭上几分关系，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他看向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的顾道成：“我说顾家主，你刚刚的话可说不对。我们这都看得明明白白，决斗场的阵法一直开着，哪儿有人能放进去这么大一只灵兽不被发现。这白虎明明就是人家小姑娘的契约灵兽，我们碧海城决斗场可没有不让使用契约灵兽的规矩。”他自然也看出了小姑娘的不凡，可人家长辈就在这看着，他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圆脸笑眯眯的，直接撕下顾家的面子往地上踩：“人家这孩子是堂堂正正地比赛，你这总不能因为贤侄身为筑基修士却输给了一个练气期的孩子，就恼羞成怒乱给人扣罪名啊！堂堂金丹后期修士却对两个孩子出手，这可有失你顾家家主的风范。”
青龙老人在东州的各大家族中不是什么秘密，仿佛在他的父辈甚至更早就一直在碧海城一带。修为更是不知深浅，很可能已经超过了元婴层次，更有传说他掌握了突破青龙大陆修为压制的秘密。一旦能真的为他们所用，不用说东州，那整个青龙大陆还不是唾手可得。
趴在地上的顾道成也是后背一阵发凉，连杜崇义的冷嘲热讽都顾不上理会。据他所知，这青龙老人这些年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又冒出两个后辈来。要是早知道他们和这老者有关系，打死他也不敢打他们俩主意。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赶紧向老者行了个晚辈礼：“青龙前辈，在下实在不知道这两位小友是您的后辈。刚刚看我儿受了重伤，一时气急冲昏了头脑，这才误会了两位小友。”
他努力提起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语气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和刚刚的不可一世天差地别：“这事是在下鲁莽了，我愿意赔偿两位小友，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我顾家有的，都愿意双手奉上。”
顾道成这会儿是真的很慌张，什么尊严体面通通不要了，也顾不上这会儿决斗场还围着多少人。不要说老者可能知道的秘密，就只说他本身的修为，灭他们顾家也足够了。
被他们称为青龙前辈的老者却像是压根儿就没看见他们俩一样，也完全也没在意他们说的话。他只是溜溜达达地蹭到莫雪灵两人身旁，睁着一双突兀的大眼睛，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你们还历练嘛，我的肉干都吃完啦，咱们什么时候做新的。”
虽然带着师父给的保命阵盘，可经历了刚才的起起落落，莫雪灵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她看着老者依旧不怎么好看的怪异笑容，突然觉得无比亲切。
第十七章 靠山
莫雪灵看着走到身边的老者，小表情委屈得不得了：“青龙爷爷，您怎么才来呀，我跟师哥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她双眼微红，好像迷路的孩子突然见着了亲人：“他们看我们两个小孩子没人管，就随便给我们安罪名。一大家子人一起来欺负我们两个，师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怎么给您做饭呀。”
她这明显的告状吓得顾道成脊背都僵了，心里恨死了惹事的女儿，要不是她争强好胜，还哪有这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其实莫雪灵也就是在这时候，才知道了老者的名字。但她明显看出了现在各方的状态，先攀关系再说。只希望老者看在他们同行这么久的面子上，能帮忙压制住这两方人马。
要不然，面对一个结了仇的顾家，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杜家。两个家族，四个金丹修士，他们可是真的没办法招架。
虽说她这告状攀关系有几分水分，但心里的委屈可一点都不做假。
好好的买个衣服被人找茬，决斗场赢了居然还是要让人喊打喊杀。师哥之前所说的万无一失也根本没办法保证，他们可从来没考虑过，要同时面对好几个金丹修士这种状况。单靠斑斓一个五阶灵兽，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还没出东州地界就这么艰难，果然还是他们把修真界想得太简单了。
也是她这段时间摸清了老者的脾气，告状的重点抓得那叫一个精准。果然，刚才一直都对其他人爱答不理的老者马上就急了：“不行不行，我刚抓的四角蛮牛，谁给我做牛肉干啊！我饿了，要吃饭！”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就开始嚎，一副小孩子撒泼打滚的架势。看得围观众人都有些傻眼，谁也没想到一个出手就能制服金丹后期强者的高手，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再想想他刚刚说的话，四角蛮牛，五阶后期灵兽居然也是说抓就抓的吗？
之前被顾家人拦住的杜七爷，也在这时候凑了上来，他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到了老者身边：“青龙前辈，您还记得我吗？之前给您买过酒喝，您身上这身衣服还是小的送的呢。您想吃什么，咱们碧海城最大的酒楼就是我们家开的，各种灵兽奇珍，应有尽有。”
他一副笑呵呵的憨厚模样，表情跟杜崇义如出一辙，告起状来也丝毫不手软：“刚刚这两位小友被顾家人欺负，我就一直要出手来着。可是他们顾家来了一大帮人把我拦住了，这才没能帮上忙。要是知道他们是您老的后辈，那我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得救下他们啊，怎么能让顾家人欺负了去！”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被欺负的是他自己。青龙老人却仍是不买账，蹬着腿耍赖：“你们酒楼不好吃，我要这小子给我做！”
在旁边半天都没敢吭气的顾道成，赶紧给风景轩递过来一颗丹药：“一时不查伤了小友，这是一颗五品养元丹，定能修复小友的伤势。之前诸多误会，还请小友勿怪。”
这颗养元丹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拍卖会上购得的，本来打算这边事了就给儿子服用，不能耽误了他去西州。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只希望青龙老人能把这事翻过篇去。
风景轩早就服过了丹药，这会儿正坐在地上调息。但白给的丹药肯定也没有推出去的道理，他坐着没动，悄悄给师妹使了个眼色。
莫雪灵会意，上前一步却并没有伸手接过，神色仍是不太满意：“顾家主刚刚那一掌可是铁了心要我师哥的性命，这会儿随便拿颗丹药就想糊弄过去。那我是不是也能让青龙爷爷也打你一掌，然后再随便给你颗丹药就好了？”
她这会儿有了靠山，完全没有顾忌，撅着小嘴一副娇蛮的样子。
顾道成听得头都大了，让青龙老人给他一掌，那还有机会用丹药吗？他呵呵干笑两声：“姑娘说笑了，以青龙前辈的修为，哪能和我们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他努力赔着笑脸，继续和莫雪灵打商量：“我们顾家在碧海城也算是小有产业，姑娘看上什么尽管吩咐，我们顾家一定没有二话双手奉上，只求姑娘能不计较先前的误会。”
莫雪灵背着小手，在台上左右踱了几步：“有青龙爷爷在，我倒是什么都不缺。只是刚刚决斗场上，你儿子用的金木法决倒是挺有趣的，不知道顾家主愿不愿意割爱呀？”她狡黠地笑笑，望向十分紧张的顾道成，好像他不答应也没什么。
顾道成心疼坏了，万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眼光却很毒辣。这种融合法决可是他前所未见，那是他侥幸杀了一个重伤的元婴修士才得到，一直藏在家里打算当做镇族之宝。可是现在的状况已经由不得他不同意，再不同意族都要没了，还要镇族之宝有什么用。
他的笑僵在脸上，咬牙应道：“姑娘既然感兴趣，在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顾道成心痛得都要滴血：“只是不知青龙前辈这里……”血都要出了，总得给自己要一个准话吧，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能不能做得了主。
莫雪灵见目的达成，笑得更甜了几分。她接过顾道成一直捧在手里的丹药：“青龙爷爷，这人已经说好了给咱们赔礼，那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啦。等师哥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我们就找地方给您做饭好不好？”
她对那种融合法决十分感兴趣，虽然已经自行领悟了一种，但那是误打误撞。想要真正学会融合其他灵力，仍是要借鉴前人的经验。
青龙老人坐在地上，还是那个赖皮样子。他仰头跟莫雪灵讲条件：“牛腩要煎着吃，牛骨要熬汤，还有所有的牛肉都要给我做成牛肉干。”
景轩已经调息得差不多，完全没了刚才那种拼命的架势，整个人笑眯眯的：“前辈想怎么吃都行，我这就去给您做。”
杜崇义赶紧凑过来，笑呵呵地跟他们建议：“我们杜家有个别院就在不远处，前辈要是不嫌弃可以屈尊前往。别院一应俱全，而且清静没有人打扰，两位小友也能好好休息一下。”有这样套近乎的好机会，他们杜家当然不会放过。
风景轩没有拒绝，有青龙前辈在，安全已经完全可以保障。他们也的确需要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随着几人的离开，决斗场围观的众人也渐渐散去。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这场一波三折的比试，应该都会是碧海城最大的谈资。
第十八章 青龙纪事
杜家的别院离决斗场不远，院子不算太大，但装饰的小巧精致，一应需求应有尽有。到达之后，杜家家主便非常有眼色的带着所有人离开，只留下青龙老人和莫雪灵兄妹两个。
无关的人一走，莫雪灵才真正放松下来。虽然杜家人一直都表现得很友好，甚至有几分谄媚，但那也是看在青龙老人的份上。若是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们。
风景轩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有些伤势还需要些时间慢慢恢复。他望向打着哈欠的青龙老人，感激无比：“多谢前辈今日前来相救，要是没有您，我们师兄妹恐怕凶多吉少。”
他语气真诚：“今天也是借了您的势才从顾家人手里逃脱，这枚五品丹药还有墨儿要来的融合法决都送给您老做谢礼吧。我这里还有些丹药，您看您还需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者打断了，他一副大受欺骗的样子：“你是不是要耍赖！要拿这些东西换我的四角蛮牛？我不要丹药！也不要法决！我要吃肉！我不管！我要吃肉！”说完就准备往地上躺。
景轩被老者这突然的爆发给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换您的肉，这些是送您的谢礼……”
不等他解释完，老者已经开始在地上一顿乱蹬，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都帮你们把坏人打跑了，你还不给我做饭。还不如回去历练呢，你们骗人！”
看解释不清楚，风景轩干脆投降：“您把四角蛮牛给我吧，我这就去给您做饭。牛腩要煎着吃，牛骨熬汤，其他的做成牛肉干，对吗？”
一提起吃的，刚刚还撒泼打滚的老者瞬间就不闹了。他随手丢出一只大得像小山似的四角蛮牛，呲着一口黄牙笑得灿烂，朝景轩不住地点头：“对对对，就这么吃，牛腩要煎得嫩一点！一定要嫩一点”话没说完，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这会儿的景轩完全是有求必应，非常干脆地去处理蛮牛，准备用美味的食物，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心。
见吃饭已经有了着落，刚刚还有精神撒泼的青龙老人又打了个哈欠，直接钻进了别院的花圃里。他像往常一样随便扒拉一块石头躺下，准备在饭前好好睡上一觉。
莫雪灵看着已经躺在花丛里睡过去的青龙老人，自言自语似的轻轻呢喃：“青龙爷爷，谢谢您啦！”
无论是之前森林里的历练指点，还是今天的决斗场及时相救，她都发自内心的感激。只是青龙老人总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意。
她并没有期待老者会给她回应，一直以来也就在对战灵兽的时候，老者才会偶尔出声指点。其他时候，除了美食当前，一律对他们爱答不理。
但没想到，已经酣然入睡的老者这次却出了声：“你要再变强一点。”
莫雪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看向青龙老人。
却见青龙老人那双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正灼灼地望向她，并没有往常的嬉笑模样，一双漆黑的瞳仁仿佛承载了万千沧桑。他再次沉沉出声，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外：“你要变强，多一个强者就多一份希望。”
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什么强者，又是什么希望，莫雪灵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这话一说完，青龙老人就又阖上眼继续睡了过去，仿佛刚才的情景都只是莫雪灵的一场幻觉。
伴随着起伏的呼噜声，青龙老人身边点点光芒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枚小巧的青色玉片。飘飘摇摇的飞向莫雪灵，缓缓地落在她的手心里。
莫雪灵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手心的玉片不知所措，她走近一点再次轻声呼唤：“青龙爷爷……青龙前辈？”可这次，沉睡的老者再也没给她任何回应。
她就这么拿着玉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道青龙老人这是什么意思。而原本在她手心里安安静静的玉片，却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她的眉心，悬浮在她的识海之上。
识海中，那道青色的玉片氤氲出淡淡的青光，缓缓变化成一本古朴的手札模样。莫雪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难不成是青龙前辈看她资质不凡，这是要传授给她什么逆天的功法？
在她的紧张和期待中，手札渐渐显出四个古朴的字迹——《青龙纪事》。
莫雪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整个人有些兴奋。她深深呼吸几次，操纵神识翻开手札，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看过之后她不禁有些失望，这不是一部功法，也不是一道法决，更像是一本关于青龙大陆的杂记。
手札中记载了有关青龙大陆的各种信息，城市名称，家族分布，山川河流，地产风俗。通篇不带半分感情地记录，就像流水账一样林林总总地写了一大本。
她翻到自己家族所在的西州安平城，记录的却是一个姓王的家族，这么说这本《青龙纪事》也应该有些有年头了，很多记录已经与现在不符。
她不甘心地继续往后翻，手札的最后几页却像有千斤重一样，任她怎么加大神识力量也没有办法翻开。她这会儿更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翻看这《青龙纪事》居然这么消耗神识。
莫雪灵从识海中退出来，看向花丛里依然在酣睡的青龙老人，不明白他给自己一本这样的手札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年轻时候游历各方记下来的，想找人分享一下？知道问也问不出来，她干脆原地坐下来调息恢复神识，然后再次沉入识海。
这次她一页一页地慢慢翻过去，一字一句的观看手札的内容。可她渐渐发现，每翻一页这么阅读过去，她的神识都会快速地消耗。没过多大一会儿，之前的眩晕感就再次袭来。莫雪灵只好退出识海，一边调息一边回想刚刚看过的内容。
手札的内容和她之前大略看过的一样，无非各种山川河流地形，灵植灵兽分布。只是有几个地名用朱砂圈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这些地方有宝藏？她正想再进入识海看看明白，却突然发现，自己刚刚恢复的神识居然比之前稍稍增加了一丝。
莫雪灵有些兴奋，要知道神识一般只会跟着修为逐渐增长，难以修炼。像她这种神识超过修为的已经是异类了，更没听说过还有什么能增加神识的办法。有这本《青龙纪事》在，那她岂不是等于可以修炼神识？虽然只是一丝，但日积月累那也是惊人的。
她迫不及待想要验证，便再次沉入识海里翻看《青龙纪事》。这次她又找到了几个朱砂标注的地方，北州陆家祖地、向南山大森林、西州染墨湖……
这些地方都不是什么隐秘之地，应该与宝藏什么的无关。虽然其他的地方她暂时无法前去，可染墨湖就在天灵城，正是属于墨家的地方。这次去西州刚好可以验证一下，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她耐心等到神识将要耗尽，就再次退出来调息恢复。再睁眼时笑意怎么也忍不住了，果然，在这样耗尽又恢复之中，她的神识又有缓慢的增长。
莫雪灵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花圃里的身影行了个谢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青龙老人真的是送了她一份难得的机缘。她蹦蹦跳跳地去找师哥，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虽然仍在沉沉睡着，青龙老人似乎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那怪模怪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来。
风景轩听了师妹的叙述，也十分为她高兴。他一边煎着牛腩，一边又露出了那副小可怜的表情：“我整日辛辛苦苦为前辈操持饭食，如今身受重伤，时日无多，却仍是不得前辈的青眼，果然是……”
莫雪灵一把捂住了他还在哀嚎的嘴：“呸呸呸！什么就时日无多了？你演归演别说不吉利的话。”
她小脸严肃：“这手札在我识海里暂时拿不出来，等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也让你一起用。”
景轩顿时笑了：“是你的机缘就是你的，不用总想着我。我又不做契约师，要那么强的神识做什么。”
他伸手在莫雪灵脸上捏了一把：“你呀，只要能认真修炼，可以好好保护自己，我就什么都不愁了。”他并不嫉妒师妹得到的机缘，他也比谁都希望师妹可以更好。
景轩这会儿看着心情不错，但其实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让他无比沮丧。他虽然以筑基修为抵抗住了顾道成一招，可这也改变不了他们无力自保的局面。
虽然他也十分感激青龙前辈的出手相助，但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依靠别人才能活下来的感觉。他想要变得更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只凭借他的剑，去保护对他来说重要的人。
第十九章 强者之心
莫雪灵从小和风景轩一起长大，对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这会儿虽然是笑着的，但很明显并不开心。
她扯扯景轩的衣角：“师哥你怎么不高兴呀？”
还在忙活的景轩手下一顿，脸上的笑也变得无奈。他有些迷茫，一直以来他都很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他能在十五岁前筑基，又能越阶战斗，自以为已经很不错了。
可今天的经历却像给他浇了一桶冷水，让他认清了修真界的残酷和现实。
他想起之前的经历：“我一直觉得，每次我出门历练，都能完完整整地走出来，甚至可以越阶杀死比我等级高的灵兽，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天才了。现在想想，师父应该是暗中让红叶护着我吧。要不然我怎么每次都刚好能够遇上，跟我战力相当的灵兽呢？
他不禁有些自嘲：“也是我粗心，我们之间又没什么联络方式，可不管我在哪儿，师父也总能精准地找到我。我总说你自小被保护得太过了，现在想想，其实我也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莫雪灵不太明白：“被保护不好吗？”
他眼里是莫雪灵看不懂的神情：“不是不好，而是会觉得不痛快。我想要成为最强的人，想成为所有人的依靠。还有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莫雪灵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现在有师父保护我们，等我们变强了，修为增长到比师父还高，就可以保护师父啦。至于那些看不起我们的，管他们呢，又不是很熟。”
她语气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景轩听了却呆愣了半天，然后突然就笑了出来。
他好像放下了什么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一直以来，我总想着，只要我努力修炼，将来修为有成，就可以回到家族去。我要让父亲看看，当年他丢掉的儿子，如今是多么厉害，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可现在想想，根本没有意义，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实在当不起我这些年的努力。”
他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连个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他居然还纠结了这么多年。他看向莫雪灵懵懂的小脸：“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修炼。”
莫雪灵眨巴眨巴眼睛：“想过啊，我要活得久一点。”
风景轩不觉失笑：“就只是为了活久一点？”
莫雪灵点点头，表情十分认真：“我这样的五行灵根，如果不是遇上师父，根本是不能修炼的。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做一个凡人。在我爹娘哥哥都还年轻的时候，就长满皱纹、满头白发。会在他们眼前就这么慢慢衰老、死掉。他们会伤心的，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景轩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他看着师妹认真的表情也有些动容。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如果没有青龙前辈，我也没有突破威压，那我们连防御阵盘都来不及打开。别说活得久了，我们连碧海城都离不开。”
莫雪灵眼中也有后怕，那种死亡逼近，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她记忆犹新。
风景轩语重心长：“因为师父的原因，咱们从小就不缺修炼资源，可修真界远比我们想象的残酷。为了几块灵石大打出手，为了一本功法以命相搏，在无数战斗中挣扎求存。想要活下去，就只能不断变强，不然就只能接受被人鱼肉的命运。”
他看着师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要想在修真界活下去，就必须拥有一颗想要成为强者的心。”
莫雪灵的确就像他师哥说得一样，自小就被保护得很好，从没想过自己要成为多么强大的人。
爹娘要她好好做个世家小姐，她就享受被宠爱的生活；师父说她可以修习五行诀，她就踏上修炼一途；师娘说她有做契约师的潜质，她就去寻找自己的契机。但她从没有想过，除了活久一点，自己还想要做什么，也从没有为此努力过。
她认真想了很久，坚定看向师哥：“我会努力修炼，将来做最厉害的契约师，给你们契约这世上最最厉害的灵兽。保护家人，保护师父，也保护你。”
风景轩很欣慰，可还是一副不信的语气：“就你？让你修炼跟能要了你的命一样，等你能保护我们还不知要到什么年月了。”
他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目光也逐渐坚定下来，充满自信和期待：“我也会变得更强，强大到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都可以一往无前。我会用我的剑，保护你，保护师父，保护师娘。”
师兄妹两个相视而笑，把今天的不愉快统统抛到了脑后。
冷不丁旁边却多了个声音，青龙老人蹲在灶房门槛上皱着脸抱怨：“牛腩都快糊了……”
风景轩赶紧回神照看锅里的牛腩，把已经做好的先端给他吃着。青龙老人见有吃的就什么都顾不上，抱着大碗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莫雪灵蹲在一边看他吃，一边再次感谢：“青龙爷爷，不管你听不听得明白，我都要谢谢您。谢谢您在灵兽森林的指点，谢谢您今天的相救。还有您给我的《青龙纪事》，虽然我不知道您说的希望是什么，但我会好好使用这本手札，努力变强的。”她目光真诚，没有半分敷衍。
可青龙老人却像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搭理她，只对景轩不断给他碗里加进来的食物感兴趣。
莫雪灵也不失落，就在一边乐呵呵地看他吃饭。这时候，门外却突然来了访客。看着正在忙的两个人，莫雪灵干脆的自己去看看。一开门，门外居然已经来了不少人。
为首的是杜崇义兄弟俩，后面跟着下人，手里托盘捧着一个储物袋。
他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话也客气：“打扰几位休息了，不知这别院青龙前辈是否还习惯。在下见青龙前辈喜欢，专门让人收集了不少珍贵灵兽食材，希望老前辈能够赏脸品尝一二。”
顾道成也赶紧上来，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儿女。顾宗翰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应该是刚刚服下了什么疗伤的丹药还没有恢复过来，他今天可是被斑斓折腾得差点没了命。顾舒怡也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一边脸肿得老高，完全没有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顾道成赔着笑脸：“我专程带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女来给姑娘赔罪，今天的事多有误会，还望姑娘和青龙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他朝身后递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顾舒怡整个就是一抖，她哆哆嗦嗦地走上来，低头道歉：“之前是我冒犯了姑娘，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过失。”
她声音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哪里还有之前春风得意的样子。如果知道她随随便便找个茬，会引起后来的这一系列事情，打死她也是不敢的。
顾宗翰也上前一步：“今日比试，是我技不如人。姑娘大义，并未在我进阶之时对我出手，我却趁人之危，偷袭姑娘，实在是不应该。还望姑娘和青龙前辈能够原谅，不要和我顾家一般见识。”
他这次受伤颇重，家里最好的丹药又早给了莫雪灵，这会儿还是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完全不见海潮魁首的意气风发。
顾宗翰赶紧接上，他有些肉疼地拿出一个玉简和一个储物袋，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这是之前说好给姑娘赔礼的法决，还有一些散碎东西，也请姑娘收下。”他们家这次可是下了血本，生怕被青龙老人惦记上。
莫雪灵很干脆地把两个储物袋都收了，打算一会儿给青龙爷爷看看。
她打开顾家的储物袋粗粗看了一眼，里面堆着不少灵石灵药，看数量估计够顾家心疼好一阵的。甚至连她今天在霓裳阁看过的衣服也都在，甚至有两件具有防御性的法衣。
杜崇义非常乖觉，送完东西既不耽搁、也不邀功，很利落地告辞离开。反正人住在他家别院里，套近乎的机会还多的是。
顾道成也带着儿女离去，只是经此一遭，他们顾家的声望大跌。在青龙老人离开碧海城之前，他们应该都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莫雪灵回到院子里，青龙老人已经吃完了所有做好的牛腩和牛骨汤，这会儿正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晒太阳。她把两个储物袋递过去：“青龙爷爷，这是顾家和杜家送过来的，有好多食材呢，您看看想吃什么让师哥给你做。”
老人眼睛都没睁，嘟嘟囔囔：“没什么好肉。”说完就翻过身去，看都不看两个储物袋。
风景轩也从灶房里走了出来：“青龙前辈，我们马上就要离开碧海城了，您要和我们一起吗？”
刚刚还迷迷糊糊躺在石桌上的青龙立刻就弹了起来：“你又要耍赖？我的牛肉干呢？”
景轩无奈：“都在灶房里，已经在做了。四角蛮牛有些大，全部做完还需要些时间。”
老人一听这才放下了心，又缩回桌子上继续睡觉：“哦，做完就行，走就走呗，别吵我。别拿我的牛肉干……多来点肉……”声音逐渐减弱，缓缓变成了呼噜声。
看着再次进入梦乡的老人，师兄妹两人都是无奈一笑。
等给青龙老人做好所有的肉干，他们就要再次启程。瀚海阁商船起航在即，他们不能再继续耽搁。
可这些时候的相处，他们也有些不舍这个总是奇奇怪怪的老头了。
第二十章 离开碧海城
在杜家别院又好好休整了一天，给青龙老人的牛肉干也全部处理妥当，师兄妹两个就准备要离开碧海城。
按照计划，他们会乘坐碧海城的飞行灵兽直接到达下一个城市，然后继续向西，寻找下一个可以乘坐灵兽的地方。
他们收拾妥当，跟还在呼呼大睡的青龙老人告了个别，就准备去打听一下哪里可以租赁飞行灵兽。
刚出杜家别院，就有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公子小姐，小的杜三儿，原是这别院的管事，奉家主之命在此照应着。您二位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小的说，小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有什么想知道的消息也可以直接问小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语气谦恭，并不招人讨厌，人也很知道分寸：“若是二位没什么吩咐小的就先退下了，不打扰二位的雅兴。”说完就在一旁躬身等待。
风景轩倒是没想过要瞒着杜家人离开，毕竟他们就在人家的别院里住着，碧海城的灵兽生意也都被顾家和杜家把控着，想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太现实。
他直接吩咐杜三儿：“我们准备去苍阳城，听说碧海城有租赁飞行灵兽的地方，可以直接到达，你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杜三儿点头应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问，便带着两人向城中心走去。
一路上还细细介绍着有关的情况：“租赁灵兽的地方叫做苍海驿站，是我们碧海城的两大家族和苍阳城的两大家族合作开的，常年有灵兽往来两个城市。用的是专门驯化的重羽鹰兽，这种灵兽个头大，飞得稳，一次能乘坐不少修士，还能运送货物，就是价钱略有些高。”
他们碧海城之所以能在东州叫得出名字，这苍海驿站可是功劳不小，几家也是不知投入了多少资源才建立起来。每年光租赁灵兽一项就有不少收入，更不用说通过驿站来往各方修士，给碧海城带来了多少商机。
苍海驿站就坐落在碧海城的最中心，离杜家的别院并不算太远。他们刚到，就看见杜七爷已经等在了驿站门口。
他还是那副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模样：“两位小友，这是要离开了吗？可是别院哪里不称心意？家兄才刚刚吩咐我要准备宴请各位呢。怎么不见青龙前辈一起？”
他们杜家刚刚能和这位神秘前辈搭上点交情，可不想这么快就放人离开。虽然不敢真的强把人留下来，可该挽留还是要挽留一下的，万一人家就吃这一套呢？
莫雪灵完全不怯场，她这两天狐假虎威用得很顺手：“青龙爷爷说，西州各家天才聚首，让我们去多看看、长长见识。坐个飞行灵兽又没什么危险，哪里需要麻烦他老人家。他在别院住得挺好的，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她当然知道杜家人是为什么而来，也知道只要青龙老人还在，杜家人就不敢为难他们。
听完这话，杜七爷笑得更真诚了两分，只要青龙前辈还在，他们就可以慢慢拉关系、套近乎。这小子一走，自己专程找来的大厨应该也就用的上了，如果能用美食就绑住一个绝世高手，那他可是做梦都要笑醒。
他一边引着二人朝驿站内走去，一边和他俩介绍：“我们碧海城的重羽鹰兽，每月逢九出行。今天正是前去苍阳城的日子，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两位小友赶得刚刚好。”
他不介意这时候卖个人情：“大家朋友一场，这租赁的灵石也就免了，希望二位一路平安。等到归来的时候，我们杜家一定好好摆上一桌宴席给二位接风。”
反正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懒得继续和两个孩子客套，他这会儿正心心念念怎么去收集珍贵食材，准备用大厨笼络青龙老人的心。吩咐底下人好好照顾，再三告辞之后，杜七爷便离开了驿站。
他刚离开没多久，另一行人就走了进来。
顾宗翰和顾舒怡兄妹俩一进驿站，就看到了他们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顾宗翰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整个人是一种大限将至的样子。这次比试他是面子里子全没了，不止是搞了一身重伤，名声也低到了谷底。现在碧海城谁不知道，他堂堂海潮魁首，无耻偷袭一个练气期的小姑娘，结果被人家的灵兽按在地上打了个半死。
因为这场比试，他们顾家还赔上了不少资源。本来还想着，能以海潮魁首的名声壮大家族。结果现在因为资源不足、名声跌落，杜家也趁机处处紧逼。别说壮大了，能保住现有的产业都很艰难。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招惹这两个人。
顾舒怡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因为事情全都由她而起，这几天族人都是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模样，父亲也动不动就是一顿责罚。她原本也是娇宠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磋磨。实在抗不下去，这才求了哥哥带她一起去西州外公家避避风头。可刚还没出碧海城，就在驿站见到了这两个灾星。
兄妹俩心里恨他们恨得不行，却什么都不敢做，还要硬扯着笑容客客气气地和二人打招呼，憋得都快吐血了。
莫雪灵看着兄妹俩咬牙切齿还要硬装友善的表情，只觉得痛快。她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食大哥……哦不是，顾公子，您和妹妹这是要离开碧海城了吗？”
苍海驿站的飞行灵兽只有一个目的地，这么说他们注定要一路同行，不知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在路上气出个好歹来。
她不介意让他们更不好受一些：“我们正准备去西州长长见识，顾公子二位这是要去哪儿？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同行搭个伴儿呢。”这时候离开，不用说，肯定是跟他们一样准备前往西州。
顾宗翰基本的礼貌都快维持不住了，干笑道：“我们的确要去西州，只是在苍阳城还有些事情要办，估计要耽搁几天，应该是和二位难以同行。”他可不想一路都看着这两个人在眼前晃，让他们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受到的耻辱。
莫雪灵好像没看见他的尴尬，继续笑眯眯地搭话：“顾公子是本次的海潮魁首，见识肯定比我们广博，不如给我们讲讲这海潮秘境的事情吧。还有各家天才，我们都没见识过呢，要是见到了您可要帮忙引荐一二。”
顾宗翰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僵硬地打断道：“姑娘，在下重伤未愈，实在难以支撑只能先行告退。这灵兽也已经准备起飞，在下就先回包厢去了。下次有缘相见，一定再好好跟姑娘畅谈。”他说完就带着妹妹，头也不回地朝不远处的重羽鹰兽走去。
莫雪灵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二人瞬间僵直的后背，感觉又出了一口气。风景轩看着一脸促狭的莫雪灵，不禁觉得好笑。这小丫头昨天估计也被气得不轻，这会儿想着法子的气那两兄妹。
重羽鹰兽身躯巨大，即使趴伏在地上也有两层楼高。巨熊一般的巨大兽体上却长着鹰头鹰翅，羽毛重重叠叠很是厚实。巨翅展开，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重羽鹰兽虽然看着很吓人，但也只是普通的四阶初期灵兽，战斗力也很弱，所以才会被培养起来专门运送修士和资源。
巨大的重羽鹰兽身上，固定着两排像马车车厢一样的小包厢，只够两个人盘膝而坐，但有简单的阵法保护，安全和私密性都还不错。
已经进入包厢的顾家兄妹，这时候终于不用再摆着一副友善面容。顾舒怡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反正有阵法在，声音也传不出去。可他们明白，自己依然拿那两个人毫无办法。
就算是没有青龙老人跟他们一起，他们也不敢妄动。一方面是怕青龙老人找他们顾家麻烦，另一方面，顾宗翰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只差点儿没把他玩儿死的五阶白虎。
顾舒怡咬牙切齿：“别让我在天灵城遇见他们，到时候，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莫雪灵和师兄也有说有笑地进入了其中一个包厢，等待重羽鹰兽起飞。到了出发的时刻，重羽鹰兽一个纵跃，巨大的鹰翅展开径直飞向高空。短暂的失重过后，鹰兽就飞在了高空之上，速度并不是太快，却稳稳地朝苍阳城前行。
莫雪灵这是第一次乘坐重羽鹰兽，在包厢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很是好奇。她不像大多数第一次乘坐飞行灵兽的人那样，会紧张害怕。毕竟她也是从小就被红叶带着飞来飞去长大的。
但红叶是六阶火鸾，速度极快。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慢悠悠地飞在高空之中，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风景。
包厢里有阵法，高空中呼啸的风，乱飞的云都被挡在了阵法之外。从包厢向外望去，天空开阔无比，城市渐渐远去，山川河流尽在脚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壮阔之感油然而生。
莫雪灵又想起了师哥的话，是不是成为强者，就可以这样来去自由，站在众生之巅。她突然开始期待，自己能够成为强者的那一天。
风景轩似乎跟她想到了一起，准备抓紧时间：“旅途还要很久，我们开始修炼吧”
莫雪灵瞬间就忘了自己刚刚的想法，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师哥，飞在天上多不安全，我们好好休息不行吗……”
第二十一章 英雄救美
重羽鹰兽在高空飞行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傍晚才缓缓降落在一个同样繁华的城市中心。
莫雪灵也从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到后来百无聊赖，最后整个人都有种无处依靠的空虚感。还被师哥硬逼着来了一场高空之上的修行，更是显得无精打采，丝毫看不到刚上灵兽时那种意气风发。
他们踏着驿站人员架好的楼梯下了重羽鹰兽，直到脚踏上坚实的地面，那种空虚的感觉才渐渐消散。顾家兄妹早就已经远远地避开了，这会儿只留下一双匆忙的背影。
一出驿站，四周便围上了好几个身穿小二衣裳的人，笑嘻嘻地介绍自家客栈。能坐得起飞行灵兽的修士，那可都是不能错过的大主顾。但莫雪灵二人并没有找店家投宿，而是避开人群，直接出了城，继续向西行去。
莫雪灵还在小声抱怨：“天都要黑了，住城里不好吗，非大晚上出来风餐露宿。”她这两天做飞行灵兽坐得骨头都要散架，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她从来都不知道，坐着不动会是一件这么煎熬的事情。
风景轩完全不在意她的抱怨：“还住什么店啊，趁着天没黑，找只灵兽练练手。再不活动活动筋骨，我都要打结了。”
他这几天也被长时间飞行磨得难受，这会儿正憋了一身的力气没处使，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在金丹修士的压迫之下，修为瓶颈也有些松动，正需要战斗磨砺。
苍阳城往西，是一处名叫苍林山脉的地方，翻过苍林山脉就能到达东州最大的城市慕星城。而慕星城也有可以租赁的飞行灵兽，能直接到达东州和西州交界处的岳家岗。这样走，行程可以快上很多。
莫雪灵也懒得再和师哥争辩，乖乖地跟着他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怀里的小狐狸。她这两天实在无聊，就把在三生镯里呼呼大睡的小黑给逮了出来。揉揉耳朵、顺顺毛，享受着小家伙让人欲罢不能的手感。小黑也早就被摆弄习惯了，乖乖地窝在她怀里，狐狸脸上满是享受。
前面迫不及待冲进山林里的景轩，已经不知和什么灵兽动起了手，整个林子都是呼啸的剑气和灵兽的嘶吼。
莫雪灵走到近前，战斗已经结束。风景轩已经在利落地处理一头四阶后期青风犬的尸体，剥皮、拔牙、取内丹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干惯了这事的猎手。
莫雪灵一脸嫌弃：“你看见灵兽就跟看见了漂亮姑娘似的，跑得比谁都快。就你这喜欢打打杀杀的样子，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姑娘能看上你。”
风景轩朝她呲牙：“小小年纪不好好修炼，天天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使了个清洁术，去除了自己一身的血污，抬着下巴颇有些自傲：“就我这样的少年英才，不知道得有多少少女芳心暗许，还会愁这个？”就连他师父那个德行都能娶到那么美的师娘，他可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没人要。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一边往山脉深处走去，寻找着可以安营扎寨的地方。
刚走不多大一会儿，就感觉到了前方有隐隐的气息波动。
风景轩低头嘱咐：“我到前面看看是什么情况，你跟在后面，一有不对就放斑斓出来。”
莫雪灵点点头，乖乖照办。风景轩也隐匿了身形，悄悄地摸过去。
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地，树木却歪七扭八倒了一片，一只身形巨大的五阶雷鹰正大肆破坏着周围的树木，想要把藏进密林深处的猎物给揪出来。
林子里，一个粉衣少女浑身是伤，正狼狈地往植被更茂密的地方钻，想要借助茂密的树木阻挡住雷鹰。少女只有练气期修为，却硬是借助地形活到了现在，可身上到处都是雷电烫出的焦黑印记，气息也十分萎靡。
风景轩没想太多，直接一剑刺向还在破坏树木的雷鹰，剑气凌厉无比，直接惊得雷鹰高高飞到了空中。雷鹰身形巨大，飞行速度极快，可在这样的地形里好像有些施展不开。它张口就是几道雷电扑向风景轩，却都被他硬抗了下来。
这时的风景轩也多少有些难受，他虽然硬抗下了雷电，却也是被电得浑身麻木。暗叹自己还是太冲动，这会飞的变异雷系灵兽可是非常难以对付的。
但没让他纠结多久，天上的雷鹰仿佛也感觉出了他的难缠，盘旋几圈之后，居然放弃了对付他，远远的飞走了。
风景轩有些懵，他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赶走了一只五阶雷鹰。他回头看向还藏在林子里的少女：“姑娘，雷鹰飞走了，已经没有危险，你出来吧。”
可林子里却半天没有动静，好像没人一样。他好奇地走过去，就见少女躲在一棵大树后头，双手握着佩剑，防备地看着他。
少女十四五岁，面容清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媚态十足。这会儿却是满眼的惊惧和警惕，持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风景轩也没遇过这种情况，所以他这是救了人还被当坏蛋了？
莫雪灵这会儿也跟了过来，声音甜甜的：“姐姐，我们不是坏人，雷鹰已经被我师哥打跑了，你快出来吧。”
少女看到莫雪灵，眼里的戒备少了一些，磨磨蹭蹭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仍是有些害怕和局促不安，她长睫低垂，声音还有些发抖：“对……对不起，我……我刚刚被吓坏了……谢谢你们救我。”
莫雪灵毫不在意，一个练气期的姑娘冷不丁碰上一只五阶灵兽，被吓到了也是正常。她好奇地问：“姐姐你是一个人进到苍林山脉里的吗，这里很危险的。”
少女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一起出行，其他人都去猎灵兽了。我留下来看营地准备做饭，谁知道却跑来了好大一只雷鹰。也幸亏这边地形复杂、林子又密，雷鹰施展不开，我才能侥幸活到现在。”
她眼里满是后怕，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噙着泪，看起来十分惹人怜惜。
莫雪灵柔声安慰：“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陪你一起回营地吧，说不定你的家人这会儿也在找你。”
少女点点头，满脸感激之色，好像她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真的能给她莫大的安全感。
风景轩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长得这么像坏人吗？”
他们陪着少女继续向山脉深处走去，还没走多远，迎面就碰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三人。为首的中年人身形高大，满眼焦急之色，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人。
粉衣少女见到来人，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直接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扑在中年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好像要把今天的恐惧和无助全都哭出来一样。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和家人讲述这中间遇到的事情，跟他们介绍身后救了她的两人。
中年男人焦急之色也渐渐淡去，他抱着还在哭的女儿轻声安慰，看向莫雪灵二人的目光也不再防备。他深深的揖礼：“在下郑武林，多谢两位小友出手相助。”
他虎目含泪，一副后怕的样子：“我们回到营地就看见一片狼藉，这才追着痕迹一路赶过来。如果没有两位小友，我这女儿肯定是性命难保，我可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啊。”男子身后的一老一少也感激不已，紧跟着也要行礼致谢。
莫雪灵可不敢就这么大喇喇的受一个老人家的礼，她赶紧拉着师哥避开：“各位别客气，我们也就是恰好碰到。人在江湖……那个……守……望相助嘛……”她也没见过这种一上来就行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郑武林看出他俩的窘迫：“我们的营地就在不远处，两位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搭个伴吧，人多也安全点。一会儿也让我这女儿露一手，做些饭菜给两位小友致谢。”
莫雪灵俩人本来就是要准备扎营的，和人搭伴儿倒也无不可。他们便没有拒绝，互通过姓名之后，就跟着几人向营地走去。
只是他们也留了个心眼，仔细观察过几人的修为。中年男子修为最高，估计在筑基圆满，老人是筑基初期，两个孩子都还只是练气。这样的一家人，对他们也够不成什么威胁。
几个人回到营地，看见的只有乱七八糟的一片，帐篷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篝火也被撞得七零八散。郑武林有些尴尬，他们刚才只顾着找女儿，没来得及收拾。
莫雪灵二人也不在意，反而是帮着他们收拾起来。风景轩也不好意思真让一个还受着伤的少女给他做饭，就干脆生起了火。很自然地接过了郑武林丢在一旁的猎物和炊具，仔细处理好，开始做饭。
郑武林更尴尬了，女儿还在调息恢复伤势，但他们家三个大老爷们，也只有女儿做的饭能入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客气。几人收拾的收拾，做饭的做饭，倒是和谐自然。
郑武林帮着风景轩打着下手，郑家的少年也帮着莫雪灵他俩搭好了帐篷。
收拾停当，几个人便围在一起，准备吃饭。
第二十二章 美人有毒
郑月儿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会儿伤势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她拿起一旁的水囊：“今天，多谢风公子舍命相救，我……我之前还误会了公子，我只是被吓糊涂了，还望风公子不要见怪。”
她双颊绯红，一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像只困在陷阱里的小兔子一样局促不安：“我以茶代酒……不是，以水代酒……敬风公子一杯。”说完就拿起水囊猛灌了一口，呛得咳嗽了起来。
风景轩都被她这一系列动作搞懵了，想笑又怕惹得这姑娘更局促，硬生生地憋住。他清清嗓子：“举手之劳，那雷鹰是自己飞走的，也不全是我的功劳。郑姑娘不用客气，你们一家今天已经道过好几次谢了。”
郑武林适时地搭话：“救命之恩，道谢哪有嫌多的。只是我们一家修为有限，也没有什么宝物可以报答公子。不过我们家世代都是猎手，公子若想要什么灵兽材料或内丹，都可以告知，我一定为公子取来。”他目光真诚，带着几分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
风景轩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赶路，没有什么想要的灵兽，”
郑武林这才想起问他们：“对了，我们这次是打算去慕星城，听说那边有不少猎灵兽的活计。不知道两位要去哪儿，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同行。”
“我们也是去慕星城。”莫雪灵没有遮掩，反正如果合得来，多些人一起也好，如果合不来，路上找个理由分开就行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郑武林性格豪爽，人也健谈，一双儿女却都有些腼腆。最让他们惊奇的是老爷子郑元，他之前居然是个金丹修为的镖师。年轻时曾经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后来受了重伤修为倒退才回到家乡，又做起了祖上的猎手行当。
老爷子人有些佝偻，多年的旧伤未愈，身体有些虚弱。但他十分和蔼可亲，把之前四处闯荡的见闻娓娓道来，让两个人听得很入迷。
接下来的几天，莫雪灵他们便和郑家人同行，向着慕星城走去。一路上郑家人都对他们很照顾，遇到灵兽抢着出手，有什么好材料却总想送给他们。面对这样热情又简单的一家人，他们也很难生出恶感。
同行了三天后，他们再次在一处平坦的空地上扎营。看着正忙前忙后准备食物的郑月儿，莫雪灵向师哥投过去一个打趣的眼神：“师哥，你猜她今天会在你碗底藏什么好吃的呀？”她满脸促狭，弄得风景轩很无奈。
果然，就像他说的嘛，他这样的少年英才当然会有少女芳心暗许。只是他们萍水相逢，他对这少女也完全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恐怕要辜负美人恩了。
只是郑月儿性子腼腆，人也很柔弱。别说表白，就连每次跟他说话都红着俏脸，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只是每天吃饭的时候，总会在他碗底藏些好吃的。有时是灵兽身上最好的一块肉，有时是难得的山珍，再不行就是不知哪儿摸来的灵雀蛋。
因为这事，他已经被师妹打趣好几天。
郑月儿已经摆好了饭菜，却还不见郑武林父子回来。
郑元笑眯眯地招呼他们俩：“咱们先吃吧，他俩估计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让月儿去看看就好。”他年纪大了又有旧伤，一路上基本都是留在营地里很少出手。
郑月儿又不由自主地朝风景轩看了一眼，眼里是羞怯怯的倾慕。被发现后又赶紧低头，然后逃似地离开。
郑元乐呵呵地打趣：“哎，这姑娘大了，留不住啊……不用管她，我们先吃饭。”说完就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风景轩十分尴尬，端起放在面前的碗，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几下翻动，果然又在碗底找到了两个花翎锦鸡的鸡腿。
郑爷爷呵呵笑了两声，当做没看见。
风景轩看看身边，莫雪灵正瞅着他的碗里的鸡腿挤眉弄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把其中一个塞进了她碗里：“好好吃你的饭，做什么怪。”
莫雪灵也不客气，夹起鸡腿就是一大口。她吃着鸡腿意味深长：“嗯嗯，这桃花开得真好看呀。”
看着玩笑的师兄妹两个，郑元也笑得更开了。
景轩有些纠结，如果这郑月儿真的跟他表白，他还有机会能跟她解释清楚。可人家什么也没说过，只是默默对他有些照顾。他要是上赶着拒绝，会不会显得太过自作多情了一些。他就这么端着碗，陷入了少年人甜蜜的烦恼之中。
他们这边刚吃了没多久，之前跑出去的郑月儿，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风景轩顾不上吃饭，赶紧上前扶住她：“郑姑娘这是怎么了？”
郑月儿好像吓坏了，小脸上满是泪，她抓住风景轩的衣袖，抽抽噎噎起来：“快救……救救我爹爹他们……那只雷鹰……雷鹰又回来了。”
郑元一听这话也急了，扔下碗就要往郑家父子所在的地方冲。可他起得太猛牵扯了旧伤，整个人扑在地上重重地咳起来。
莫雪灵赶紧过去扶起郑老爷子，让他坐下喘口气。
风景轩也有些着急：“郑爷爷，您和郑姑娘先留在营地吧，我过去看看。我之前和那只雷鹰交过手，和郑叔叔他们合作，应该至少也能脱身出来。我师妹也留在这，劳烦您帮忙照顾一二。”
他拿起剑，就向着郑月儿跑来的方向赶去。郑家人一路上对他们颇有照顾，他也不想看着他们出事。希望他们几人合力，可以制服那只五阶雷鹰。
莫雪灵留在了营地里，有些担心。虽然师哥战力不俗，可同样的五阶灵兽战力也是不同的，像这样会飞的变异雷系灵兽，还是很难对付。
她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如果有危险她也可以及时放出斑斓。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觉得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周围的一切景象也像是蒙了层轻纱，渐渐变得模糊，营地里郑家祖孙的呼唤也越来越远……
莫雪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只看见周围白茫茫的一片。耳边是呼啸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又冷又疼。
她有些茫然地四处望去，发现她居然再次飞在了高空之上。身下是一只飞行灵兽，前面有两个人，看身影似乎是郑家祖孙。
她微微活动身体，发现自己双手被捆在身后。腰间的储物袋和灵兽袋已经都不见了，还好三生镯子看着不起眼，没有被发现。
前面的郑家祖孙也发觉她醒了过来，郑元说了些什么，郑月儿就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拉住莫雪灵身上的绳子，把她拖了过去。
郑月儿一脸嫌弃：“爷爷，就让她在阵法外面吹风呗，整天一副要人照顾的大小姐样子，好好吹吹风醒醒脑子。”她语气恶劣，丝毫不见这一路上的温柔怯懦。仍是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却没有了之前的柔媚，只剩下满满的尖刻。
郑元倒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月儿，我们还指着她这张小脸卖个好价钱呢，被吹坏了怎么能行。”他说话不紧不慢，眼睛里满是戏谑之意。
莫雪灵把身子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郑爷爷，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我师哥呢？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郑月儿看着她这害怕的样子就满心痛快，微笑着凑了过来：“为什么绑你？这是为了你好呢，不把你绑起来，你要是从雷鹰身上掉下去可怎么办？”
她长长的指甲在莫雪灵白嫩的小脸上来回滑动，明明是软着声调说着关心的话语，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黑暗中潜伏了一条毒蛇，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它狠狠咬上一口。
莫雪灵身子缩得更狠了：“我师哥呢？你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月儿姐姐，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
郑月儿轻嗤了一声：“就凭他？能配得上我的少年，这会儿都在西州等着上船呢。”她眼光可高得很，怎么会看上一个爷爷的猎物。
“能让我陪他演一路的戏，也是他的造化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愿意多看他一眼吗？”说起这事她就一肚子气，这些天她对风景轩各种示好，那家伙却跟瞎了一样，视而不见。
莫雪灵眼睫垂得更低了些：“所以你们一路上，都是骗我们的吗？”她大眼睛含着泪，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郑元嘴角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那倒不是，这一路上跟你们讲的话，最起码有九分是真的，全说谎话也太容易被察觉。”他抬起下巴指指坐在一边的郑月儿：“不过像她这种说谎容易露馅的，让她少说话不就是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我是真的没有骗你们兄妹啊，我之前真的是个金丹期的镖师，受了重伤修为倒退才回来做猎手。只是忘了告诉你们，我们猎的可不只有灵兽——还有修士。”
第二十三章 老狐狸
莫雪灵已经大致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他们这是碰上杀人越货的了。她的确有些伤心，毕竟这一路他们相处得很融洽，被骗了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可她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害怕，毕竟三生镯还在，她还有斑斓这张底牌。至于师兄，她有的保命东西他一样不少，性命应该是无忧的，只是不知道那父子俩会怎么对付他。
她仔细看看身下的灵兽，这是一只四阶的雷鹰，和之前遇到的似乎不是同一只。趁着这会儿郑元心情不错，她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郑爷爷，这只雷鹰是你们的契约兽对不对？袭击月儿姐姐也是在演戏，但它不应该是五阶的吗？”
看着她不解的眼神，郑月儿笑得更得意了几分：“谁跟你说我们只有一只雷鹰了吗？”
郑元也呵呵笑着，像往常给他们讲故事一样有耐心：“放心，五阶雷鹰可是专门留给你师哥的。等他们那边得手，自会带着你师哥的储物袋来和我们汇合。”
那只五阶雷鹰其实是他的契约兽，是他金丹修为的时候成功契约的，只是随着他的修为渐渐倒退，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莫雪灵暗暗计算着他们的战力，有斑斓一只五阶灵兽在，一只四阶雷鹰，筑基初期的郑元和一个练气期的郑月儿，她的胜算还是很高的。只是现在身处高空，她不敢妄动，毕竟她又没长翅膀，万一被这雷鹰扔下去，那就是妥妥的小命不保。
看她低着头不再问东问西，郑月儿有些好奇地问郑元：“爷爷，咱们直接下药迷翻了他们不就好，还浪费了三天时间陪他们演戏。您也真是的，还让大雷真的伤我，也不怕把我打坏了。”她撅着嘴，觉得这一路很憋屈。
郑元仍是笑笑的，看着同样好奇的莫雪灵意味深长：“没有这一路的信任，这药是好下的吗？三天时间，可不是白白浪费的，可以看出来好些东西了。”
他眯起一双眼，像只逮着猎物的老狐狸：“比如说，这小丫头精通药理，用灵药容易被她发觉；再比如说，他们出身不错，灵石丹药都是不缺的；还比如说，他们是独自前往西州，并未有师长跟随。”
他每说一句，莫雪灵身上就冷一分，她从来不知道，他们一路上居然透漏出这么多的信息来。
郑月儿对自己爷爷很叹服，但她仍有些耿耿于怀：“那我们只要一路跟他们打好关系就行了，为什么又非要我做出喜欢那小子的模样，他明明就没看上我。”
郑元点头：“就是因为没看上你，才要你继续暗暗献殷勤。要是你一开始就能勾住那小子，这事儿还不更好办了。”他语气里有几分嫌弃，对孙女的能力有些不满。
“可即使他不喜欢你，面对这一路上的关怀备至，他也会有几分感激和愧疚。少年人又正是容易热血上头、爱逞英雄讲义气的时候。要不然，他会单独丢下这丫头吗？”
郑月儿点点头，觉得自己要向爷爷学的东西还很多，更加虚心请教：“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绑了这丫头威胁风景轩，而是要兵分两路，让大雷和父亲他们去单独对付他？”
郑元眯起一双狐狸眼：“行走在外，行事一定要谨慎。兵分两路，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他眼里有几分赞赏：“那小子并没有吃下蒙汗药，而且他应该是个剑修。一进苍林山脉，就能轻轻松松杀掉一只四级后期青风犬。和大雷对的那几下也很有些门道，估计是个能越阶战斗的。你和我留下并不能对战局造成什么影响，反而给你父亲他们添了掣肘。”
郑元宽孙女的心：“有五阶雷鹰和你父亲他们联手，杀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即使真的出了意外，他们也可以依靠雷鹰轻轻松松逃脱，来和我们汇合。至少我们手里，已经牢牢握住了小丫头，这买卖亏不了。”
他并未说的是，按照他的观察，那小子估计是个难啃的骨头。而且雷鹰一旦战斗起来气息起伏难定，万一脱离了契约的掌控，恐怕会反噬他这个主人。
他为人极度自私，不管是灵兽还是子孙都可以舍弃，只想保自己万全，不会放任自己在任何危险之中。他自觉算无遗策，把每种可能都考虑了进去。却不知道还有一只五阶灵兽，在暗暗等待着。
又飞行了将近一个时辰，雷鹰才在一处隐秘的山坳上空缓缓盘旋，渐渐地降落下来。
把莫雪灵粗暴地扔下雷鹰，郑家祖孙两个便拿出了从她身上取走的储物袋，细细地看翻看起来。
莫雪灵的储物袋里放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三生镯里。但即便如此也让两人十分满意。毕竟他们也没有期待这样一个小孩子真的能身负重宝。
郑月儿拿着一件防御法衣在身上比划，语气仍是说不出的嫌弃：“爷爷您说得不错，光这小丫头身上就有不少的灵石灵丹，居然还有两件防御性的法衣，也不知道是哪一家跑出来的小姐。可惜没什么宝贝，估计都在她那个师哥身上。只要能拿下他，一定能给您换来高阶的丹药，让您的修为尽快恢复。”
郑元也觉得如此：“她这样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估计在家族里也是受宠的。像她这样有灵根的小姑娘可是很抢手，有不少大家族子弟都在暗中寻找。调教好了，就是不错的鼎炉。”
他看着莫雪灵漂亮的小脸很满意：“这个年纪又有灵根的小姑娘，哪个不是被家族护得严严实实。这次刚好被我们遇上，可要好好筹划一番，卖出个好价钱。”
他们两个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商量起来把人卖去哪家，丝毫没理会还在一旁的莫雪灵。这也就是一个有些娇气的女娃娃，只有练气修为，实在不值得注意。
趁他们还未发觉，莫雪灵便悄悄地把灵气探入了三生镯里，把斑斓放了出来。附着灵气的绳索，也直接被它一爪子挠成几截。
感受到不远处多出来的气息，郑元突然警觉。他下意识摸向莫雪灵的灵兽袋，他明明早已经谨慎的用灵力封住了，这又哪来的灵兽。
他咬咬牙，突然明白了过来：“大意了，她还有其他的空间法器。”
郑月儿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虎吓了一跳，她隐隐感受到白虎的强大，气势居然和大雷相差无几。这丫头，居然还有一只五阶灵兽吗？
斑斓丝毫没客气，直接扑向郑元。郑元一个呼哨，身侧的雷鹰也迅速扑过来。他也顾不上自己旧伤未愈了，一人一兽联手和白虎打在一起。
莫雪灵也没闲着，直接抽出长剑冲向还在愣神的郑月儿，她要把今天受到的欺骗，统统在她身上找回来。
郑月儿虽然和莫雪灵看起来修为相近，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三灵根。平常扮柔弱演戏是一把好手，可战斗经验还不如刚出来历练的莫雪灵，没几下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边的斑斓也是大展神威，以一敌二，打得虎虎生威。
郑元的兵器是一把战斧，他虽然现在的等级不高，可经验和境界都摆在这里，丝毫没有落下风。
但这只雷鹰却是郑武林的契约兽，虽然也可以按照郑元的指示对敌，却也和他丝毫没有默契。又被五阶灵兽的气息时时压制，一个错身之间，就被斑斓一爪子挠在了翅膀上，从半空中栽下来。
郑元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此谨慎的计划还会出纰漏，看着重伤的雷鹰和渐渐难以招架的孙女，表情阴晴不定。
他看向面前的白虎，原本谨慎的眼神突然炙热起来。能收进灵兽空间，这便不是战兽。一个练气期的小姑娘居然可以收服一只五阶灵兽，这一定是有秘法相助。
他如果得到了这种秘法，那就再也不用担心雷鹰会脱离契约反噬他。若不是雷鹰一直处在脱离控制的边缘，他这些年还哪里需要这样小心谨慎，说不定修为早就可以恢复了。
他目光渐渐狂热，多了几分疯狂之感。他躲开斑斓扑过来的身影，远远退走。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丹药，直接吞服了下去。
随着丹药的服下，他的气息开始变幻，竟然一路高涨，从筑基初期接连突破，直接稳定在了金丹中期。
他深吸一口气，享受着这久违的强大感觉，看向莫雪灵目光满是阴森：“这五品烈阳丹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购买的，本想着给自己危难之际留一线生机，没想到却用在你这么个小丫头手上。”
他活动活动手脚，桀桀怪笑：“既然用了，那就要有它的价值。我知道你还有其他的空间法器，交出跨阶契约灵兽的秘法，我可以饶你不死，还能给你寻个好去处，要不然……”他眼里嗜血的光芒闪动，没有了以往的可亲模样。
郑元修为恢复，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足够他拿下这只五阶白虎。他已经发现了，这白虎等阶虽高，战斗起来靠的却都是兽类本性，并没有什么天赋技能。
斑斓却并没有因为他修为的提高而胆怯，战意更加旺盛，它紧紧缠住郑元，不停地扑杀。但没有了等级的压制，郑元很快就占了上风，战斧在斑斓雪白的毛皮上斩开一个个巨大的伤口，深可见骨。
莫雪灵有些着急，她一个回身，抓住躲在一旁的郑月儿。她把长剑横在她颈间，往前走了几步：“郑元，你孙女在我手上，还不快住手！”郑元却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和白虎拼斗。
莫雪灵更急了，斑斓身上的伤又更重了几分。她再次往前走了两步，手下用力在郑月儿颈间划出一道血痕。郑月儿也害怕地叫了起来：“爷爷救我！爷爷……”
听到孙女的呼唤，那边还在战斗的郑元终于有了反应。可还不等郑月儿高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郑元丝毫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而是等她们靠近，突然全力运起一掌，朝着她们两个人轰了过来……
二十四章 白虎变异
莫雪灵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面对的会是这样一种状况。郑元那一掌用了全力，丝毫没有管他孙女的死活。
她根本来不及躲，只堪堪收回长剑挡在胸前，就连同郑月儿一起，被袭来的掌力轰飞出去。她接连撞断了几棵大树，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浑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几根，内脏也受伤严重，莫雪灵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打漏了的筛子，到处在冒血。
她勉强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郑月儿，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扭曲的倒在一边，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息。这郑元竟然如此狠心，为了伤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孙女。
莫雪灵想要挣扎起身，却难以动弹，她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慢慢流失，人也恍惚起来。她就这么趴在地上，渐渐也没了声息。
郑元见自己一击得手，非常兴奋。只要这小姑娘死了，契约就会消失，这白虎也会自行退去，他便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好处。
至于他的孙女，能为他换来一份绝世秘法，也不枉她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斑斓看见自己的主人倒下，也是急得不行。它不再理会郑元，快速凑到莫雪灵身边。它用大脑袋拱了拱一动不动的莫雪灵，呜呜地哀鸣了起来。
郑元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是一喜，神识扫过去，果然小丫头已经气息全无。却没想到，本该就此退走的白虎却大吼了一声，再次朝他扑过来。
这白虎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得狂暴无比，横冲直撞，完全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郑元觉得有些晦气，这只白虎应该不是野生灵兽。也只有从小养大的灵兽，才会在契约消失之后仍想要为主人报仇。
他的修为是靠着丹药暂时恢复，要是继续用全力拼斗，会留下不少隐患。他一向谨慎，不想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危险里。干脆也不再和白虎硬拼，而是且战且退，思考着用什么方法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
可还没等他想到对策，心口就是猛的一痛。他缓缓低头，只见自己胸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带血的刀尖，其上闪烁着奇异的五色光芒。
他不可思议地回头，才发现白虎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将他引到了莫雪灵倒下的地方。而原本应该已经断了气的莫雪灵，已经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用短刀将他捅了一个对穿。
郑元之前那一掌虽然重伤了莫雪灵，但因为有郑月儿挡在前面，并没有直接要了她的性命。但单凭她和斑斓，显然已经打不过恢复了实力的郑元。所以她干脆用神识覆盖住全身，造成已死的假象。然后在识海内和斑斓沟通，演了这场戏，才能偷袭成功。
感受到心脏被刺穿，郑元这才真的慌了起来。他再次一掌将莫雪灵打飞，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大把丹药往嘴里塞去，可他的丹药，已经阻挡不住他生命的流逝。
郑元缓缓倒下，眼里是不甘和愤恨。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自己一向谨小慎微，最后却死在了一个毛丫头手里。
看着被自己成功击杀的郑元，莫雪灵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浑身血污地躺在那里，痛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向她跑来的斑斓，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就沉进了浓浓的黑暗里。
而在遥远的苍林山脉，面对跪在地上求饶的郑武林父子，风景轩却没有丝毫动容。他浑身浴血，目光里是森冷的杀意，整个人犹如地狱修罗一般……
不知道睡了多久，莫雪灵才渐渐恢复意识。她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像往常一样，被斑斓紧紧圈在怀里。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疼痛也跟突然觉醒了似的，将她整个淹没。她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血肉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她挣扎着凝气一缕灵气，从三生镯里取出了两枚五品养元丹。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塞进斑斓嘴里。只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斑斓把她圈得更紧了些，张嘴吐出一团白色光焰，温热的光焰覆盖了她的全身，让她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服。
在丹药的作用之下，莫雪灵的伤也慢慢被修复。她神智渐渐清明，这才来得及打量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穴，应该在地下，抬头可以看见洞壁上盘踞的树木根系。洞口被碎石和枯枝遮挡着，应该是被斑斓掩护了起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被干涸的血污一层层黏在身上，难受得不得了。但她的衣服大多都在储物袋里，现在并未拿回来。她干脆打开三生镯，找出了一件母亲准备的粉色广袖长裙，也顾不上穿着合不合适，赶紧换下来。
斑斓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但它这会儿蔫蔫的，正蹭着莫雪灵撒娇。它本来觉得自己实力比莫雪灵高，可以好好保护小主人。
可这次出行，先是在碧海城被一个修为还不如自己的老头死死缠住，来不及救援。这次更是被郑元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差点丢了小命。它空有等级，却只会依靠本能战斗，遇上同等级的对手，根本就不能起任何作用。
灵兽即使是同阶也有强弱之分，而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天赋技能。作为强大的炽炎虎，它们天生就有一种本命炽炎，那是一种强大的兽火，比人类修士的灵火还要厉害许多。
可斑斓是只变异的炽炎虎，它的本命兽火却是一种白色的光焰。但这种光焰温度并不高，连纸张都烧不起来，平常也就只能给小主人取取暖。
莫雪灵和斑斓心意相通，自然可以明白它的想法，她揉揉白虎巨大的脑袋：“斑斓你很棒的，今天要不是你我都要被卖掉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斑斓没用，这毕竟是陪伴她最久的一只灵兽：“等我们回去，我可以好好请教一下师娘，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你的战斗力。我可是最最难得的五系契约师，你可要相信我是不是。”
她满脸自信，好像已经找到了可以帮斑斓变强的办法，斑斓也被她感染，再次变得精神起来。他们快速收拾好自己，就再次向之前战斗的地方走去，她的储物袋还没有拿回来。
再次回到那个隐秘的山坳，郑元和郑月儿的尸体还是原来的模样，并没有被野兽啃食。莫雪灵有些难受，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杀人。她让斑斓挖了一个大坑，把两人都埋了进去，即使他们是仇敌，她也不想看他们曝尸荒野。
她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把郑元的储物袋也一并拿了过来，可能是因为旧伤难愈，除了数量可观的灵石，郑元的储物袋里居然收藏了不少珍贵的灵药。莫雪灵也不客气，全都收了起来，只可惜没有她想要的避火草。
她看看自己的储物袋默默摇头，果然，杀人越货才是最快获得财富的办法。
她回头招呼斑斓，准备离开这个地方。她要先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和师哥汇合，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而斑斓却在一边，盯着地上那只四阶雷鹰的尸体。看来昨天她昏迷后，斑斓也没有放过这只雷鹰。
白虎一爪子拍在雷鹰头上，把它的内丹挖了出来，这内丹只有小孩子拳头大小，缭绕着神秘的紫色光芒。
莫雪灵看看斑斓：“你想吃这个？”灵兽的确可以通过吃内丹提高实力，可斑斓是火系灵兽，这可是一颗变异的雷系内丹。虽然雷火同源，但斑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她根本不能保证，她不希望斑斓冒险。
白虎很坚持，它隐隐有种感觉，它如果可以吸收这内丹里的能量，就一定可以变强。
莫雪灵拗不过它，只好让它试一下：“如果一旦控制不住能量就立刻停下，我们还可以去找其他办法。”她眉头轻轻皱着，仍是有些担忧。
斑斓并没有犹豫，它又回头看了一眼主人，便直接张嘴吞下了那颗紫色的内丹。内丹刚一入口，强大的雷电能量就在它体内轰然散开，白虎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隐隐有紫色的电流闪烁。
斑斓被巨大的疼痛包围，每一寸骨骼血肉都被雷电之力淬炼着，毛孔渐渐渗出鲜血，把白色的皮毛染的艳红，然后它整个身躯都被紫色的光芒渐渐淹没。它低低吼着，显然是痛苦不堪，可它却不愿意放弃，这可能是它变强的唯一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光团里白虎的气息渐渐萎靡，吼声都慢慢低了下去。莫雪灵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做什么，她能感受到自己识海里的契约都在颤抖着。
她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平时她的神识可以帮助灵兽梳理灵力，说不定现在也可以。反正现在情况已经不会更糟，她再不出手，斑斓一定会没命。
她盘膝坐下，召出自己的契约印记成阵，笼罩住巨大的紫色光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神识探进去。光团里，斑斓的身体已经被强大的雷电力量冲击得七零八落，火系灵力和雷系灵力混乱地绞成一团。
她试着以自己的神识作为牵引，引导两种混乱的灵力按照契约印记流动。在它们平复之后，再缓缓地注入白虎的经脉之中。斑斓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更加努力地吸收着内丹的力量。
莫雪灵的神识飞快消耗，渐渐难以支撑，可她仍咬牙坚持，维持着契约阵法的运行。不知过了多久，光团内的气息终于稳定了下来。
她抽回神识，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这是神识消耗过大的后遗症。她看向斑斓所在的位置，光团逐渐收缩，形成一个紫色光茧。
而光茧内部，斑斓的气息也在发生着变化，在火系中酝酿出淡淡的雷系力量。
第二十五章 绝灵之地
看着稳定下来的光茧，莫雪灵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她累得整个人瘫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睡他个昏天黑地。
只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还来不来得及赶到西州去。
斑斓的变异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她干脆直接把光茧收进三生镯里。
莫雪灵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从三生镯里取出现成的食物吃得饱饱的。幸亏她机智，打包了不少饭菜。要不然，没有了师哥跟着，她铁定要饿肚子。
等状态恢复得差不多，莫雪灵便起身准备赶路。但她根本不认得这个地方，只好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反正朝西走应该总不会出错的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走在陌生的山林里，山林空荡荡一片，没有人，也没有遇上灵兽。莫雪灵把小黑从三生镯里放了出来，抱在怀里给自己壮胆。
天慢慢黑下来，山林里也越来越阴森，莫雪灵脚步也不由得开始加快，怕得快要哭了。她一边希望赶紧随便遇上些什么人，能让她心里安定一点。一边又怕自己再遇上郑家那样的歹人，她现在孤身一人，只有个没什么用的小狐狸傍身。
那条粉色的广袖长裙好看是好看，可在山林里行走却是真的很不方便，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反正也遇不到人，她决定干脆找个地方扎营，防护阵盘一摆，好歹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而这时候，却见她怀里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小黑突然爬了起来，冲着一个方向急切地嘤嘤叫着。
莫雪灵吓了一跳，立刻做出防御姿态。可小狐狸似乎并不是在示警，而是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也不知道是因为它等级太低还是什么原因，莫雪灵并不能和它像和斑斓一样交流，只能模模糊糊明白它的意思。
反正天已经黑的辨不清方向，莫雪灵干脆就朝着小黑示意的方向走去。这小东西一向鬼精鬼精的，如果有危险，肯定不会凑过去。
往前又走了许久，小黑也越来越急切，前爪在她手臂上来回踏着。莫雪灵也不由得期待起来，难道小狐狸这是感应到了什么天材地宝不成？还没看到天材地宝的影子，她怀里的小黑就猛地窜出去，黑色的身影在树林间几下纵跃，瞬间就失去了踪迹。
莫雪灵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它这是突然去了哪里，她试着在识海里确定小黑的方向。可识海中的印记就像突然不存在一样，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她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手足无措，这树林仿佛也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安静得让人心惊。连给她壮胆的小黑都不见了，她可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莫雪灵呆在原地也不敢远走，打算干脆就在这里扎营等小黑回来。她凝起灵力探向储物袋，然后就傻眼了。自己的灵力还在，却丝毫不受她的控制，居然一丝也用不出来了……
北州南部，有一座关西山，山石蕴含了一种叫做静石的奇特矿脉，是炼制隔绝阵盘的主要材料。而这片山崖之下又恰好生长了许多伴生的静木，年深日久便成了一道屏障，形成了一片天然的绝灵之地。
这片绝灵之地被屏障所包围，只有东西两个出口。被北州的各大世家把持，一直以来都被当作家族小辈历练的场所。而在这片地域中，任何灵力都无法使用。
莫雪灵觉得，小黑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恶魔，要不然它为什么会带自己走进这样一个鬼地方。灵力没办法使用，她的储物袋和三生镯就都打不开。无论帐篷吃食还是饮水，通通拿不出来。
她也尝试着朝那天晚上走来的方向原路回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和鬼打墙一样，总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她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穿墙而过”的。
莫雪灵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后面，又偷偷探出头朝外看了一眼。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遇见人类了。前面是一个独行的少年，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馒头，细嚼慢咽显得很斯文。她目光紧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默默咽了咽口水。她从来没有觉得，馒头可以这么好吃过。
她低头从自己怀里，扒拉出两个青色的果子。一口咬下去，酸涩无比，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找到的食物。她啃着果子心里无比委屈，她明明什么都准备了，为什么还要吃这种苦头。
她愤恨地又咬了一口果子，怀念着自己师哥做的饭菜，余光却发现自己脸旁边多出了一柄长剑。她顺着长剑望过去，就见刚刚还坐在远处吃馒头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到了近前，正皱着眉头看着她。
少年十四五岁，身量已经很高，只是人还显得有些瘦弱。一身深蓝色劲装，轻袍箭袖显得十分利落。他轮廓柔和，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眸色略有些浅淡。高鼻薄唇显得十分漂亮，一双上扬的剑眉却又增添了几分凌厉之感。
陆渊本来以为这是跟上了什么灵兽，却没想到这树丛后躲着的却是个小女孩。她看着年纪不大，小脸脏兮兮的跟只花猫一样，正抱着青果子啃。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穿了一身粉色长裙来历练，裙摆已经磨得破破烂烂。看样子应该是跟着哥哥姐姐混进来的，估计是一个人走丢了。
确定了没有灵兽跟踪，陆渊也不再管莫雪灵，收了剑就走回自己放包袱的地方，准备继续赶路。
反正已经被发现，莫雪灵干脆也不继续躲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希望能从他这得到点有用的信息。她大眼睛瞅着少年放在石头上的包袱，当然，要是能得到点吃的就更好了。
陆渊一回头，看到的就这小丫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包袱的模样。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带的干粮都掏了出来。他虽然性子有些冷淡不喜欢麻烦，却也没打算见死不救，反正他还可以猎杀灵兽，帮她一把也没什么。
他面色漠然的递过干粮：“吃的给你，别跟着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莫雪灵没想到自己还没张嘴就得到了食物，开心得不得了，她这是遇见了好人啊。也顾不上形象，赶紧掏出一个雪白的馒头就往嘴里塞，她可是已经饿了好几天。
见少年几个跨步就已经走远，又赶紧追了上去，她可是没都还没问呢。
陆渊听到自己身后又传来的脚步声，不禁眉头皱了起来。他连同族的人都不愿意一起历练，更不想带着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他停下脚步，想警告这小姑娘不要再跟着。
莫雪灵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猛得吓了一跳，刚咬了一口的馒头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嗓子眼里，憋得脸都红了。
陆渊有些尴尬，刚准备要说的话也卡住了。看着小姑娘憋红了脸使劲咽馒头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他随手摘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递过去，莫雪灵也不客气，抱着水囊赶紧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终于把馒头咽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她遇到金丹修士都很好地活了下来，要是被一口馒头给噎死，那可就亏大了。
陆渊看着她满是嫌弃，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再次转身离开。
莫雪灵想想自己刚才的窘迫模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但反正人已经丢了，她胆子反而大了起来，追在陆渊身后：“谢谢这位哥哥帮忙，您真是个好人，还给我馒头吃。哦对了……还得谢谢您的水囊。”她把水囊递过去，努力提起一个讨好的微笑。
“哥哥您叫什么呀，我叫墨儿。”她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把自己的底细全透出来。
少年大步往前走着，还是那副淡漠样子：“陆渊。”
莫雪灵小跑的跟在他身后，继续拍着马屁：“陆渊哥哥你的名字真好听，一听就是年少有为的英雄少年……心地也好……我们能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
陆渊停下看着气喘吁吁跟着他跑的少女：“有话直说。”
莫雪灵呵呵干笑两声，十分地不好意思：“哥哥你能带我一起出去吗？”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看着少年的反应，对无法使用灵力这事并不慌张。那她可能就是闯进了什么神奇的地方，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陆渊目光严肃：“谁带你进来的？”他语气生硬，和训话的师长似的。
莫雪灵低着头不答话，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谁能带她进来，反正肯定不能是小黑就对了。
看她不吭声，陆渊只以为她是怕说出来连累家人受到责罚，干脆换了个问题：“和家人走丢了？”
莫雪灵使劲点点头，她可是没说谎，她的确和师哥走丢了，不算骗人。
陆渊有些纠结，他嫌麻烦，并不想一路上带着这么个小姑娘。可如果不带着她，凭她一个身无长物，年纪又小的丫头自己走出去又不太现实。
绝灵之地虽然被各个家族清理过，只有三阶以下的灵兽。可无法使用灵力，凭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绝对活不了几天。
见他犹豫，莫雪灵上前扯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陆渊哥哥你就带着我吧，我什么都没带，又不认识路，一个人可害怕了。”
她这可不是演戏，天知道独自在山林里的感觉有多可怕：“我吃得很少，还能帮你干活，等出去了还可以给你报酬，行不行呀。”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满是祈求。
过了许久，陆渊叹了一口气，仍是皱着眉头：“好好跟着，不准乱跑。”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十六章 露馅
听到肯定的答复，莫雪灵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这陆渊虽然看着有些冷漠，但刚一见面就给她吃的，还答应可以带她出去，真是个十足的好人。
她像个小尾巴一样，开心地跟在陆渊后面，又把刚刚没吃完的馒头拿了出来。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会儿也不敢再心急，掰碎了小口小口往嘴里丢。可馒头还是太干，没吃几口就噎得难受。
陆渊回过头，又把手里的水囊递了过来。他仍是轻轻皱着眉，眼里是明晃晃的嫌弃。人却放慢了脚步，让莫雪灵跟得不要太吃力。
莫雪灵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说，她这样子一定活像个饿死鬼投胎。吃饱喝足，她也终于有了精神，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情况。
“陆渊哥哥，你给我讲讲这边的规矩呗。我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清楚，连这里具体在哪儿都没搞明白。”她这话说得含糊，生怕陆渊会听出什么不对来。
陆渊更嫌弃了，这到底是哪家的傻孩子，什么都不清楚闯什么绝灵之地：“这绝灵之地在我们北州的最南端，一般要到练气圆满境界才能进来，只要可以猎杀一只三阶灵兽就算成功过关。”
在北州世家，绝灵之地更像是一个老辈留下来的成人礼，筑基之前来闯一遭，磨炼一下自身的战斗实力。
他又看了一眼莫雪灵的打扮，更有些无奈：“这绝灵之地周围都是屏障，从一端走到另一端最少要十几天。你家里人就这么让你空着手进来，就算遇不上灵兽也要被饿死。”
他简直都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被人骗了。家族内部争斗，被亲人算计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莫雪灵傻眼，她怎么就跑到北州来了？绝灵之地又是什么东西。
她努力控制表情不要显得太惊讶，继续套话：“我没想着真进来，就来这边凑凑热闹。本来想着可以顺道去一趟西州长长见识的，没想到和家里人走散了，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去西州看一看。”
陆渊不疑有他，小孩子想凑热闹也正常：“下个月昭阳城有专门去西州的飞行灵兽，能直接抵达天灵城，若是肯出高价还可以买到个位子。”
他今年十四岁，按照爷爷的意思，从绝灵之地出去之后便会让他尝试筑基。如果可以成功，刚好能赶上这趟飞行灵兽去西州。毕竟筑基的年纪越小，就越能受到瀚海阁的重视。
莫雪灵这才吁了一口气，只要能赶得上，一切都好说。所以她这是被郑元直接带到了北州，稀里糊涂地进了人家北州子弟的历练场所，一个无法使用灵力的绝灵之地。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小黑在这里，她一定要逮住它狠狠地打一顿屁股才行。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莫雪灵也终于放下心。幸亏陆渊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要是他一定要追问自己的来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编出个北州的家族出来。
她就这么一边跟着陆渊赶路，一边在识海里尝试联系小狐狸。没办法，在这绝灵之地里，她唯一还有些用的就只有神识了。
走着走着，陆渊突然停了下来，他示意莫雪灵后退，然后拔出剑直接斩在了路边一片茂密的树丛里。只见树丛里猛地跳出一只三阶初期的刀角羊，尖利的巨大双角上闪着湛湛寒光。
莫雪灵暗暗警醒，她被遇上同伴的兴奋冲昏了头脑，把这几天的谨慎都给丢到一边去了。刚刚但凡她能先用神识扫一下，也不至于走到近前才发现这里埋伏着灵兽。
陆渊却十分淡定，即使不能使用灵力，攻击也依然迅猛。他最近已经习惯了这种不用灵力的战斗，长剑挥舞，不断地刺在刀角羊身上，没几下就结束了战斗。
莫雪灵都看傻了，这三阶的刀角羊她虽然也可以战胜，但那是可以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只靠身体和剑法，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攻击力吗？
但她没惊奇太久，就被另一个想法夺去了所有注意力。她看着地上的刀角羊尸体两眼放光，这可都是肉啊！
刚刚战斗完的陆渊，回头看见的就是小姑娘对着一只刀角羊流口水的场面。
莫雪灵兴奋地跟陆渊建议：“我们吃羊排吧，炖羊排最香了！”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陆渊瞟了她一眼：“你有锅吗？”说完也不管她，直接拿出刀把内丹取出来。然后卸了一条羊腿，拎着就往前走。
莫雪灵看着地上剩下的大堆羊肉十分不舍，可还是赶紧跟上陆渊的脚步。没有储物空间真不方便，这也太浪费了。
陆渊走到一条小溪附近停下来，放下包袱准备做饭。莫雪灵十分狗腿地到处帮忙找柴火，不一会儿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然后她就乖巧地坐在一边等吩咐，她可是说过要帮忙干活的。
陆渊清洗完羊腿，就用一根长长的树枝串起来，打算直接烤着吃。他看看地上堆成一堆的所谓柴火，无奈地叹口气。
那堆柴火里，各种树枝藤蔓都有，有些上头还带着新鲜的叶子，一看就烧不起来。他把那堆柴火挑挑拣拣，选出来些能用的凑成一堆，把火石丢在莫雪灵手里：“把火点上，我去找些调料。”说完就转身离开。
莫雪灵看着手里的两块石头有些懵，这看起来也不像火灵精啊。她把石头放在树枝下面，紧盯着柴火，等待火燃烧起来……
火反正是没等到，等到的只有陆渊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陆渊也是彻底明白了，这小傻子什么也不会，什么帮他干活，听听就好。他把采来的调料扔在一边，把树枝下的火石掏出来。找了一把干草，用火石引燃，然后慢慢加树枝把火堆生起，也不再指望莫雪灵，自己忙活起来。
莫雪灵很不好意思，陆渊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种看个小傻子一样的眼神，她读懂了。她有些尴尬，可又的确是什么也不会做。她总觉得自己的储物空间里什么都有，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两手空空的一天。
陆渊一手转着架在火上的羊腿，一边撒上刚找来的调料，不多一会儿，浓郁的肉香就飘散出来。莫雪灵再次咽咽口水，盯着羊腿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陆渊摇摇头，这丫头没救了，不只是傻，还馋。
他把烤好的羊腿一分为二，放在一片大叶子上递过去。莫雪灵顾不上什么端庄优雅，也不嫌烫，双手捧着羊腿，一边哈着气一边大口吃起来。
她幸福得快哭了，这些天只靠着些青涩的果子充饥，都要忘记肉是什么味道。她这会儿无比想念自己的师哥，有他在的话，自己哪里用受这样的委屈。
陆渊瞧她吃得香也食指大动。可看着这丫头毫不防备的状态就无奈，不自觉地想多说几句：“你以后出门别太容易相信他人，是个人给的东西就吃，也不怕我给你下药。”
莫雪灵摇摇头，非常肯定：“陆渊哥哥你是个好人，没给我下药。”
她刚吃过这亏，这一路上已经非常谨慎。她本来就熟识药性，一般的灵药都能察觉出来。郑元却是用了市井里最常见的蒙汗药，反而让她着了道。这次她可是全程盯着陆渊，从猎杀到烹饪每一步都看得仔细。之前的馒头也是认真分辨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陆渊这人外冷内热，而且十分细心。她现在又身无长物，他实在没有害她的理由。
陆渊对这一根筋的傻孩子也很无语：“给你口吃的就是好人，坏人可没把坏人两个字刻在头上。即使是身边亲近的人，一旦有利益冲突，下手也是丝毫不会手软。”
他想要旁敲侧击给这丫头提个醒，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独自放进绝灵之地，这怎么看都像是要暗害她的性命。
莫雪灵却没能理解他的苦心，还认认真真地跟陆渊解释：“陆渊哥哥，你虽然一直都很嫌弃我，但一路上也都对我很照顾。”
她咽下嘴里的羊肉，对陆渊的为人十分肯定：“怕我噎着给我水喝，怕我跟不上就放慢速度，怕我独自在绝灵之地有危险就把我带出去。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管我，而且你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你人很善良。对普通灵兽都很好的人，至少也不会害人吧。”
陆渊不解：“对灵兽好？”他可是刚宰了一只刀角羊，这还正在吃人家的肉。难道这小姑娘之前在别处见过他？
莫雪灵肯定地点点头：“对啊，你连猎杀灵兽都是只猎杀自己需要的，看到受伤的青萝兔还给它包扎伤口呢。我娘亲说过，一个善良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她说完又捧着羊腿美美地吃了一口。没说的是，长得好看，做饭还好吃，这简直就是好人中的好人了。
陆渊却在这个时候高高挑起眉毛：“如果我没记错，我给青萝兔包扎伤口，至少是三天前的事情吧。”他看向莫雪灵，表情意味深长。
他还在担心这丫头太容易相信人，没成想人家已经悄无声息地跟踪了他好几天。他表情似笑非笑：“所以，今天你也是故意引我发现你的，对吗？”
莫雪灵捧着羊腿，想挡住自己懊恼的神色，她吃得太开心有些得意忘形。
一个不小心，露馅了……
第二十七章 炖羊排
莫雪灵真希望自己手里的羊腿可以变大一些，能够挡住自己整个脸。她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就见陆渊仍是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好像要等她自己解释。
她干脆坦白：“就像你说的，我也不能随便见一个人就跟着走吧。总得暗中观察一下，万一我遇上的是个杀人狂魔呢。”
她委委屈屈地：“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孤身进入绝灵之地，谨慎一点总没错的呀。”她仿佛给自己找到了底气，慢慢坐直身子，越发地理直气壮。
陆渊还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手伸出来：“你令牌给我看看。”
莫雪灵非常淡定：“我的包袱丢了，令牌什么的都在里面，要不然我也不会空着手不是。”丢东西还不是很正常，反正他又没办法查证。
陆渊这时候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突然笑出了声。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整个人的冷厉气质瞬间变得柔和。莫雪灵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他脸颊上居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被这笑容晃了眼，整个人都懵懵的，却听陆渊说道：“居然丢了吗？可据我所知，进入绝灵之地并不需要什么令牌啊？”他乐不可支，本来也就是随口诈她。没想到连个鱼食儿都没有，这鱼儿居然也能上钩。
莫雪灵突然就是一噎，脸腾地红了。手里的羊腿决计是挡不住，她低头看看地上，不知道有没有地缝可以让她躲一躲。
陆渊还在笑，刚刚这丫头演得太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不是知道实情他都要相信了。
他轻咳一声，面上笑意未退：“所以，你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莫雪灵已经完全自暴自弃，深深叹息一声，认命地点点头。
“你不是北州人，就算再闭目塞听也不会对绝灵之地如此不了解。”对于这一点，他十分肯定，之前只是没有细究，现在想起来她处处都是破绽。
“你是哪里人？谁带你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一个外州人居然进入了他们北州子弟的历练场所，他不由得要谨慎一些。
莫雪灵越发郁闷：“我是西州人，没人带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
她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你这话问的，好像我对你们北州有所图谋似的。要是能选，谁乐意进这么个鬼地方。灵气不能用，储物袋又打不开，我天天只能靠青果子活命，连喝口水都难。这样的地方，花灵石请我都不来。”
她想想最近的遭遇，都觉得自己一定是霉运附体了。自从和师兄独自出门，这一路就没什么顺遂的时候。她开始想她师父，要是她师父在，谁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陆渊也发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重，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连活下去都艰难，要说有所图谋也太牵强。
但他一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干巴巴的转移话题：“你先吃吧，吃完我再问。”他实在看不得莫雪灵这种可怜委屈的模样。
莫雪灵已经没了刚才的好胃口，看着羊腿发呆，眼睛红红的，一副想哭的萎靡样子。
这一路上她都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叽叽喳喳地拍着马屁，突然一安静下来，陆渊居然有些不习惯。
他尝试着开口：“你……还想吃羊排吗？”
还在想念亲人的莫雪灵立刻抬头，语气还带着点哭腔：“想……”要是师哥在，她肯定已经吃上了……
陆渊再次被她这下意识地回答给逗笑了，果然还是嘴馋。
可莫雪灵大眼睛里却立刻蓄上了泪：“都没有锅……怎么吃羊排……”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像吃不到想吃的东西是一件多么委屈的事情。
陆渊唇角抖动，努力稳住自己的表情。莫雪灵委委屈屈说没有锅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感。但小丫头已经在哭了，他又有些慌，赶紧保证：“有锅！这边有大石头，雕一个就行。”
他拿出了自己平生最大的耐心，小心翼翼地跟莫雪灵商量：“我给你炖羊排，你……不哭了好不好？”
莫雪灵还在抽泣着：“好……”
陆渊终于松了口气，仿佛干成了一件大事。让她留在原地，自己回去取些羊排过来。
留在原地的莫雪灵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一路上，无论是在碧海城被人欺负，还是这次对战郑元重伤濒死，她都没掉一滴眼泪。可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牵起了情绪，想起家人和师父师哥就委屈的不得了。
她想想刚才自己的样子，一定是非常好笑。陆渊一定觉得她是馋鬼托生，能想吃的想到哭。
意识到这一点，她哭得更大声了，实在是太丢人啦！
没过多久，陆渊就拎着半扇羊排回来。莫雪灵仍在抽噎，想跟陆渊解释一下自己不是馋嘴馋哭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渊就像他答应的一样，快速用大石头雕了一个简易的石锅，利落地把羊排炖上。一边还抽空安慰莫雪灵：“别心急啊，等会儿就能吃到。”要是被同族的人看到他这么温柔的对待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下巴。
但他这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莫雪灵仍在鼓着腮帮子和自己赌气。他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心软。
陆渊掏出一块方巾：“去洗把脸，本来就脏兮兮的，这会儿更像花猫了。”
莫雪灵没有扭捏，直接接过方巾去溪边洗脸。她都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在他面前丢够了人，再丢一些也无所谓。
陆渊这时候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好奇地问她：“这么说，你最起码悄悄跟了我三天，你是怎么保证自己不被我发现的？”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警觉，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过她的存在。
莫雪灵这会儿也平复了情绪：“我神识比较强，能探查的距离应该要比你远一些。刚开始我只是想默默地跟着你，反正只要能看见个人我就觉得安心一点。可你在前面，一天三顿一顿也不落的吃饭，我只能跟在后面捡你不要的青果子。我又看你人挺好的，就想……”
陆渊瞬间意会：“蹭吃蹭喝？”
莫雪灵才不会承认：“我主要是想通过你知道怎么出去，蹭吃蹭喝那都是顺便。”
陆渊还是很好奇，没见过她这样的修士：“你的神识大概能比同阶要强多少？对了，你现在什么修为？”
“我的修为在练气圆满，神识大概能比修为高一些吧。”她直接说了实话，反正说谎也没意义，一出绝灵之地就能感受出来。
陆渊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才到他胸口高的小丫头居然和他同阶？这是哪家的天才不成？她的神识比修为还要高，那岂不是可以到达筑基层次了？
他不知道的是，莫雪灵在神识层次上还是谦虚了的，她可是能直接契约五阶灵兽，就怕说出来吓到他。
陆渊这会儿对莫雪灵充满了好奇，话也比平常多了起来：“你是哪个大家族的吧，西州人，还绕着弯跟我打听怎么去天灵城。墨儿恐怕也是假名，你是天灵城墨家的子弟？”他还是很聪明的，之前没有在意，现在联系到一起就把莫雪灵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莫雪灵也不隐瞒了：“我叫莫雪灵，是西州安平城莫家的人。我才没骗你，墨儿是我的小名又不是假的，天灵城是我外祖家。你呢，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跟我透露过，我除了你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会儿也没了之前的小心翼翼，这样大哭了一场反而让他们更熟悉起来。
陆渊清清嗓子，很正式地抱了抱拳：“在下陆渊，昭阳城陆家子弟，陆家家主是我的爷爷。修为练气圆满，神识很普通，跟修为相当。”
莫雪灵很惊奇，没想到自己遇见的居然是陆家人。她又想起了《青龙纪事》里被圈起来的陆家祖地，不由得好奇起来：“你居然是陆家未来的少主，那你们家是不是有一个祖地？”
陆渊神色有些黯淡，自嘲地笑了笑：“我可没资格做少主，爷爷的孙子又不只我一个。”
莫雪灵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还在好奇陆家祖地的情况。反正他们现在也熟悉了，干脆就直接问了起来：“你能跟我讲讲你们陆家祖地的情况吗？”
能被《青龙纪事》专门标注出来，这陆家祖地一定有不凡之处，如果能知道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就可以推测出这些标注的意思。
陆渊很不解，不知道她怎么会问到陆家祖地上：“我们家的祖地就在昭阳城外的小山村里，现在也只有一座祠堂和少数看护祠堂的族人，并没有什么可讲的。”
莫雪灵不死心，还在循循善诱：“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什么藏宝图啊，风水宝地什么的。”她双眼亮晶晶，期待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陆渊摇头：“要是有藏宝图还能等你去？当我们陆家人是吃干饭的？如果祖地是什么风水宝地，那我们家族怎么还会离开。”他又想起了一些有关祖地的传言：“风水宝地没有，险地倒是有一个。”
他没讲得太详细：“祖地有一个残存的古老阵法，只是年代太久远早坏掉了。没什么作用不说，一不小心踏入还会根基全毁。若是有什么特别的，估计也就是这个。”他看着莫雪灵：“怎么，想进去试一下？”
这事不算什么秘密，那阵法不知多少人看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雪灵会对这个感兴趣。
莫雪灵拧着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看来只有到那几个地方亲眼看看，才能知道《青龙纪事》里标注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孟家兄妹
他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火上的羊排也渐渐有浓郁的香味传出来。陆渊搬开石锅上面压着的石板，用短刀轻轻搅动了一下。刚炖好的羊排汤汁奶白，冒着暖融融的热气。莫雪灵虽然已经刚吃过一顿，却仍是被香气勾的默默吞了下口水。
陆渊撒进去一把周围找到的灵植当做调料，让它更入味一些。转身又去砍了一棵粗壮的竹子，快速削了两副简单的碗筷出来。
莫雪灵这会儿已经想开了，为了这么一锅香喷喷的羊排，馋哭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蹲在石锅面前，瞅着咕嘟咕嘟的羊排，终于把之前的失落抛在一边。
他们俩就这么一人拿着一副竹子削出来的碗筷，围在怪模怪样的石锅面前，又美美地吃了起来。
陆渊看着旁边吃得香喷喷的小姑娘，几次皱眉，最后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要穿这么一身衣服出来，这一天里我已经看你绊到好几次了。”
莫雪灵这身粉色的曳地长裙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不方便行动。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盯着她长长的广袖在火堆上晃了好几次，总觉得下一刻就会烧起来。更不用说她那截脏兮兮的，已经在地面上磨得破破烂烂的裙摆。
他把莫雪灵拉起来，蹲下用短刀把她过长的裙摆裁下来一截，然后从裁下来的布料里捡出两条比较干净的，把她碍事的广袖也仔细地缠起来。
莫雪灵嘴里的羊排还没咽下，就嘴甜地拍起了马屁：“我就说陆渊哥哥你最细心，我早想把这碍事的裙子处理一下。”她这一路上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储物袋打不开也只能这么凑合着。
看她这会儿又恢复了之前笑眯眯的模样，陆渊也放了心。他不会哄人，可不想一路上都面对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他看着手里爷爷送他的短刀，有些无奈。好好一把吹毛断刃的利器，这一天不是雕石头就是削竹子，现在又裁起衣服来。他又看了一眼手无寸铁的莫雪灵，干脆把刀递过去：“这个你留着防身。”
莫雪灵赶紧放下碗筷接过来，笑得十分狗腿：“陆渊哥哥你真好，我都没遇过你这么善良的人！修为高，剑法好，人长得好看还会做饭，简直就是好人中的极品！”
她语调十分夸张，简直要把陆渊捧到天上。但一张小脸却很认真，眼睛里也是满满的真诚，让人丝毫不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陆渊被她夸得有些赧然，却不知不觉地提起了嘴角。他性子怪异，对人总带着三分防备。因为身份的原因，身边也没什么朋友。连家人也总说他冷漠，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善良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他也从没想过，他会和一个刚认识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好像这小姑娘天生就让人愿意亲近。
莫雪灵再次被他的笑容吸引了注意力，嘴里的羊排都忘了嚼。陆渊五官很漂亮，但不笑的时候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可一笑起来却像春暖花开，融化了所有坚硬的感觉。
她嘴上也不忘继续夸：“陆渊哥哥，你平时多笑笑吧，你笑起来可好看了。你娘一定是个绝世美人，才能生出你这么好看的儿子。”
陆渊愣了一下，稍稍收了脸上的表情。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莫雪灵在一起，总让他有种放松的感觉。
因为刚刚已经都吃了不少羊腿，两个人都没有吃太多，一大锅的羊排还剩了大半。陆渊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发，莫雪灵还在一脸可惜地看着羊排：“真的不能打包带走吗？”
陆渊又开始嫌弃她：“可以，你自己抱着这石锅，跟不上我可不管你。”
莫雪灵很干脆地放弃了，反正有陆渊在，总不会饿着她。她还不舍地把那两副碗筷洗干净装进放馒头的小包袱里，反正这个比较轻，带着也不费事。
他们就这样继续走了七八天，遇到灵兽就吃顿肉，遇不到就啃两口干粮，一路上都相处得非常融洽。平时娇气得不得了的莫雪灵，也已经慢慢适应了这种白天赶路，顺便猎杀灵兽，晚上随便找棵大树或草窝就能睡一觉的日子。
这两天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学会了用火石点火。每天一停下就兴冲冲地到处找柴、点火，乐此不疲。她还试着跟陆渊学做饭，可不管再怎么手把手地教，做出来的东西也都十分难以下咽。
莫雪灵非常有自知之明，飞快地学习又飞快地放弃了这项技能。
这天他们又生起火堆准备做饭，陆渊很明显感觉到，就这七八天的功夫，自己已经胖了一圈。他看看自己手下，在石板上滋滋冒着油花的芸香猪肉不禁陷入沉思，他们这本该艰苦的历练，吃的是不是过于好了一些。
莫雪灵虽然不会做饭，可什么灵兽什么部位最嫩，怎么做最好吃简直知道得门儿清。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女儿。
莫雪灵突然从石板上挪开视线，看向一个方向：“有人过来了，都是少年人，三男一女，好像是姓孟的。”
陆渊这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莫雪灵神识的强大，他在那个方向什么都没发觉。他十分惊奇：“你的神识连他们姓什么都能感受到？还是你修炼了什么类似千里耳的法决？”
莫雪灵吐了吐舌头：“不是，有这样的法决现在也不能用啊。我就是在跟着你之前见过他们，气息我记得，我近距离听过他们讲话知道他们姓什么。”
陆渊好奇：“既然先见到的他们，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走？”
莫雪灵撇撇嘴：“那四个人，两个是少爷小姐，两个是随从。他们对自己的随从可凶了，人家出生入死的和灵兽战斗，他们就在一边看着，受了伤还要被他们打骂。对自己人都这么坏，怎么会管我一个陌生人。”
陆渊低头想想：“孟家是北州东部的世家，青龙大陆三十二个小家族之一，少爷小姐应该是叫孟云峰和孟云霞。”
他前些时间见过这兄妹二人，由长辈带着来家里拜会过。本来还想要和他一起进绝灵之地，被他拒绝了。只是没想到看着彬彬有礼的两个人，私底下是这样的性格。不过也不关他什么事，没必要理会。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就有四个人出现在了他们视野里。前面一男一女，男孩儿长得瘦高，眉眼细长，穿着利落的猎装。女孩儿身材娇小，一身红衣，衬得白嫩的小脸十分娇俏。身后是两个衣着普通的少年，背着巨大的包袱。
孟云峰向陆渊抱拳：“陆兄，刚在昭阳城见过面就又在绝灵之地遇上了，咱们还真是有缘分呢。”
陆渊只略微点头示意，并没有和他们搭话的打算。这是穿过绝灵之地最快的一条路线，只要走得不算太偏，遇上也不奇怪。可这兄妹俩却非常自来熟，径直坐在了火堆旁边。
孟云霞更是直接挨着陆渊坐下，看着石板上的烤肉赞不绝口：“陆渊哥哥，没想到你修为好，人还这么心灵手巧。这烤肉可真香啊，自从进了绝灵之地，我可是都好久没有吃上一口热食了呢。”她声音甜腻，语调也软软的，有种小女儿家的娇态，会让人忍不住心软。
可陆渊却皱了皱眉头，这种夸奖的话他最近也听莫雪灵讲了一大堆，可从孟云霞嘴里说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仍是没答话，专注于自己的烤肉，也没有丝毫想要跟他们分享的意思。孟家兄妹在昭阳城就见识过他这种性子，已经见怪不怪。
孟云霞还继续搭着话：“陆渊哥哥，你不是说不喜与他人接触，想要自己独行的吗。怎么现在又带了这个小妹妹一起呢？难不成她和我不一样吗？这位妹妹叫什么，我在陆家怎么没见过她呢？”
父亲带她来昭阳城本来就有与陆家结亲的想法，陆家大公子自是不敢肖想，她却看上了这个陆渊。他虽然身份不太行，但架不住人长得好，修为也高，只可惜是个再冷漠不能的性子。但再怎么冷漠也不过是个少年人，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能拿不下来。
见陆渊半天不理她，她干脆转头看向莫雪灵：“我是孟家的孟云霞，不知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在陆家怎么没见过，难道是旁支的？”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莫雪灵的身份，希望这丫头有点眼色，不要和她争抢陆渊。
莫雪灵笑得甜甜的：“孟姐姐好，我叫陆雪灵。姐姐你好漂亮，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她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我哥哥虽然看着不爱说话，但他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漂亮又温柔的小姐姐了。”
莫雪灵这段日子也在绝灵之地憋得难受，送上门的乐子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孟云霞对陆渊的心思表现的也太明显了，面对隐隐约约的敌意，她也立时就顺着她的话给自己安上了个陆家旁支的名头。
听到她只是陆渊的旁支妹妹，孟云霞顿时就收起了敌意。又听她说陆渊喜欢自己这样的，对她的好感更是蹭蹭往上升，对待莫雪灵越发亲切起来。没多大一会儿，两个人就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着聊得热火朝天，看起来好不亲热。
陆渊人有些傻眼，冷酷的表情都要端不住。这一会儿的功夫，莫雪灵怎么突然就成了他的旁支妹妹？他又什么时候喜欢孟云霞这样的姑娘了？
第二十九章 小骗子
陆渊向莫雪灵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讲话。莫雪灵却跟没看见一样，继续拉着孟云霞聊得火热。
她能看出孟云霞的心思，话都捡她爱听的说。孟云霞也想从她这里多套出点关于陆渊的消息，讲话也都顺着她的意。一时间，两个人居然看起来十分投契。
孟云霞按捺不住，把莫雪灵拉到了一边，旁敲侧击地打听：“像陆渊哥哥这样的少年，在昭阳城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吧，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陆渊哥哥。”她一副小女儿家含娇带怯的模样，眼里的爱慕之意丝毫没有掩饰。
像陆渊这样的世家公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有胜出的把握。
莫雪灵脱口而出：“当然有啊，就像那个……”话还没说完，她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还在烤肉的陆渊，好像她不经意透露出了什么不该透露的消息。
孟云霞一听就来了精神，果然这丫头知道不少内情，她语气越发温柔：“雪灵妹妹，你就跟我说说吧，我不告诉陆渊哥哥。我也只是想知道，我和陆渊哥哥中意的女孩儿究竟差了有多远，也好就此死心。”她眉眼微垂，把姿态放得很低。
莫雪灵看似不忍心：“云霞姐姐，你一点都不差的。这事外人都不知道，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她大眼睛扑闪，悄悄地和她咬耳朵。“之前倒是有这么个姑娘，名字我就不讲了。人和姐姐似的，长得漂亮人也温柔，陆渊哥哥也很喜欢。本来都要定下来了呢，可是后来呀……”她拖长语调，把孟云霞的胃口高高吊起来。
孟云霞果然上钩，急不可耐地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莫雪灵小声说：“后来被家主爷爷查出来，这姑娘的温柔小意都是装的。她身边有个婢女，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罚了一顿鞭子。可这姑娘不给丹药治伤就算了，还非打即骂的。”
她看着孟云霞的表情意有所指：“这本是小事，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家主爷爷说了，赏罚分明本是对的，可对身边人都这样，可见其本性。再说了，连颗丹药都舍不得，太过小家子气，怎么能进陆家呢？”
她说得煞有其事，可孟云霞却没发现，这每一句话都似是而非，根本没办法查证真伪。
但孟云霞却信以为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不自觉地看向在不远处，学着陆渊的样子给他们兄妹俩烤肉的王氏兄弟，内心有点忐忑。
他们兄妹也就是来绝灵之地走个过场，没打算真的亲手猎杀三级灵兽。家族便派了这兄弟俩来，这一路上的灵兽也都是他俩杀的。她隐隐有些懊恼，他们前段时间受了重伤，现在还没好全，可千万不能被陆渊他们看出来。
孟云霞内心有了决断，一会儿得想办法偷偷给这兄弟俩塞点丹药，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陆家对她有看法。
她看这小丫头单纯又没脑子，想继续套她的话：“可是，陆渊哥哥总对我爱答不理的，想和他一起进绝灵之地也被拒绝了。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了陆渊哥哥不高兴。”
莫雪灵摇摇头：“才没有呢，陆渊哥哥前些天还跟我说过，在昭阳城遇到了个温柔又漂亮的姑娘，印象很好。今天一见姐姐，我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你。”她这话张嘴就来，也不管火堆旁脸色越来越黑的陆渊。
“只是像他这样的少年天才最好面子，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可云霞姐姐和孟家哥哥这么厉害，要是和你们一起走，肯定要被说是依靠你们。也只有我这样一看就只会拖后腿的，陆渊哥哥才勉强愿意带上，要是强行和他一路，一定会惹他不痛快。”
也算她还有点良心，好歹编排了陆渊一大堆，总不能最后还把这麻烦给他带上。她眼睛转了转，准备再接再厉，让她再离陆渊远一点。
她皱了皱鼻子：“再说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安安静静、温柔性子的姑娘，在昭阳城不知道有多少人主动往他身边凑，反而都被拒绝了。要我说，他们都太傻，根本就用错了方法……”
孟云霞听到这话隐隐有些兴奋，继续哄她：“那妹妹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莫雪灵好像没注意到她的神情：“陆渊哥哥的性子你也看到了，看起来冷得不得了，可他最是孝顺听家主爷爷的话。讨他喜欢还不如直接讨家主爷爷喜欢，你看之前的姑娘，只要爷爷不喜欢，他还不是立刻就放弃。”
她暗暗给孟云霞打气：“而且爷爷不重家世只看人品，像云霞姐姐这样的，她老人家一定满意。”她在心里默默对没见过的陆家家主道了声抱歉，她这可是帮他孙子，牺牲一下他老人家应该也没什么吧。
孟云霞内心也在纠结，这次好不容易遇上，她和哥哥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路跟到底。可现在按照这陆家妹妹的说法，她最好还是避开些好，毕竟男人是最好面子的。
还有陆家家主那边，她也要回去和父亲好好谋划一下，只要能让他老人家对她这个孙媳妇满意，那陆渊还不就是她的掌中之物。
孟云霞倒是压根儿就没怀疑莫雪灵是不是骗了她，本来同族的妹妹就跟她没有利益冲突。在她眼里这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姑娘，被她耍得团团转还在为她着想。
她又和莫雪灵聊起了其他女孩儿家喜欢的话题，直到哥哥那边饭熟了才依依不舍地和她分开。
孟云霞回到他们的火堆边，悄悄和哥哥分享她打探到的消息，说了下接下来的打算。孟云峰虽然有些意外妹妹的决定，但也对这场偶遇十分满意，更对自己妹妹的套话功力赞叹不已，竟然让他们得到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
莫雪灵也坐回了他们的石板旁边，忽略掉陆渊不善的眼神，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渊还是那副冷脸，凑近她咬牙切齿：“小骗子！”
莫雪灵当做没听见，埋头吃饭，好像他说的不是自己。
果然就和莫雪灵所想的一样，孟家兄妹吃完饭没有再停留，而是直接告辞离开。孟云霞也端着温柔矜持的模样，红着脸和陆渊告了别。
看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陆渊语气凉凉的：“就为了帮这兄弟俩，不只是冒充我妹妹还给我编出个心仪的姑娘来，至于吗？”
他虽然一直看起来面无表情，可自打她们俩凑到一起说话，他的注意力就没有挪开过。
莫雪灵丝毫没有被当事人抓包的尴尬，笑得十分狗腿：“不要生气嘛，我这不是也帮了你吗？要不是我，你这朵桃花还不知道要在你眼皮子底下开多久呢。”
“而且就那兄弟俩受的伤，要是再继续拖下去肯定会伤及根本，修为可能今生都无法寸进。”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没有了讨人厌的孟家人，他们俩也轻松起来。陆渊干脆换了一条路线，他可不想再和那兄妹俩撞到一起。
莫雪灵照例用神识往前探着路，时不时地在识海里尝试一下联系小黑。虽然这小东西没良心又会闯祸，但小狐狸是她的灵兽，莫雪灵从没想过要放弃它。
本来以为会像这些天一样毫无收获，可识海里沉寂的狐狸印记这次居然有了感应。莫雪灵拉住还在往前走的陆渊，指着一个方向：“陆渊哥哥，我们往这边走行吗？”
陆渊看看她指向的方向：“往那边走是关西山，有些绕路。有什么事吗，难道你想采静石？”毕竟关西山除了静石连颗草都不长。
莫雪灵也没瞒他：“我一进绝灵之地就和我的灵兽走散了，之前一直失联。可我现在大概能感应到，它就在这个方向。”她隐隐有些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进入了绝灵之地一定和小黑有关，说不定找到它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陆渊没有拒绝，反正也和这丫头走了一路，多出几天的行程也没所谓。他在前面开路，朝着莫雪灵感应到的方向走过去，希望能赶紧找到她走丢的灵兽。
他们就这么又走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时分，终于离关西山越来越近，而莫雪灵神识里小黑的印记也终于越来越清晰。
但西边的太阳还没落下去，天却陡然黑了下来，好像直接从白天跳入了黑夜。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场雨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陆渊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斗篷，罩在他和莫雪灵头上。林子里没有能避雨的地方，他们干脆跑向已经在不远处的关西山，希望能找到个洞穴，等这场雨停。
莫雪灵虽然被大雨冲的狼狈，却有些欣喜。因为她明显地感受到，失联许久的小黑终于有了回应，也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
她的神识朝小黑来的方向探过去，笑容却僵在脸上。她赶紧抓住陆渊，嘴唇都不由得有些抖：“有灵兽过来了。”
陆渊看着莫雪灵慌张的表情莫名其妙，他们又不是没见过灵兽。
莫雪灵咽了咽口水：“跑！赶紧跑！是四阶灵兽！”
第三十章 遭遇黑豹
绝灵之地的两个入口，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由北州各大世家把持，周围也都是屏障，按道理是不可能有四阶灵兽跑进来才对。要不然，进来的各家子弟还不一个照面就被团灭了，还历练什么。
可现在，莫雪灵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只实打实的四阶灵兽正在向他们狂奔而来。要是放在平时，她不说一定能战胜，但想要保住自己小命应该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他们身处绝灵之地，灵力无法使用，只能依靠身体力量战斗，哪里是四阶灵兽的对手。
她拉着陆渊就是一阵猛跑，顾不上空中瓢泼而来的大雨。她甚至希望雨能再大一些，可以冲刷掉他们所有的气味和痕迹，让这只四阶灵兽无法追寻。
可身后的灵兽速度极快，没跑几步，危险的气息迅速包裹住两人。陆渊和莫雪灵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手持着刀剑背靠背站在雨里，向四周警戒。
漆黑一片的丛林里，不知是哪个方向隐隐传来兽类的低吼。莫雪灵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想要镇定下来。她把神识向外铺开，希望可以锁定它的方位。可刚刚她还可以清楚感受到的灵兽气息，这会儿却像突然隐没的一样，消失在茫茫雨夜里。
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树叶上，扰乱着他们的听力，也阻碍着他们的视线。一道黑色的暗影袭过，还没看清是什么灵兽，莫雪灵右肩处就被狠狠地抓了一把，手里的短刀也应声落地。
但就这一个错身之间，她也成功地再次捕捉到了灵兽的气息。顾不上自己肩上的伤口，赶紧向陆渊示意。
不知道是因为大雨突至还是因为太阳已经落下，周围已然是全黑了。在他们的注视和警惕之下，前方好似空无一物的重重树影之中，渐渐浮现出一双金黄色的兽瞳。
这居然真的是一只四阶灵兽，看身形应该是一只漂亮的黑豹，线条流畅又充满爆发力。身上却不是皮毛，而是闪着幽光的黑色鳞片，细细密密地包裹住了全身。它就这么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莫雪灵神识敏锐，根本难以发现。
陆渊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不知道是它隐匿得太好没被发现，还是在各大家族清扫之后又成功晋级的。按理说，绝灵之地应该没有这样的灵兽才对。
他还从这灵兽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居然是一只稀有的暗属性黑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种。他大声提醒莫雪灵，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都有几分失真：“暗属性的黑豹，小心它的隐匿或者吞噬能力。”
黑豹并没打算和他们继续对峙，它清楚地感受到了眼前两人身上有它仇恨的气息。它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前肢伏低积蓄力量，然后再次像一阵旋风一样掠过两人身边，在陆渊的胸口也留下一道深深的爪痕。
在绝灵之地，灵兽虽然和修士一样不能使用灵力，可兽类的本能就是他们战斗的最好利器。单凭人类修士的身体力量，根本难以匹敌，更何况这灵兽的实力还高出他们一大截。
黑豹身形矫健，速度又极快，在黑暗和暴雨的双重遮掩下，不断在他们周围游走。莫雪灵形容狼狈，她的右肩受伤，已经连刀都举不起来。而陆渊在雨夜里根本找不到那只灵兽的身形，只能依靠莫雪灵不断提示的方位做出防御。
这只黑豹非常有耐性，每次都是一击即走，然后再次隐没。而他们俩却渐渐难以支撑，陆渊的防御也开始出现破绽，灵兽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在雨中绽出一片血花，两个人身上都又添了不少伤口。
黑豹再次一爪袭来，陆渊手里的长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地崩碎开。这一次，黑豹却没有再次隐匿身形，而是反身而上，伸出尖利的前爪，向着莫雪灵的脑袋凶猛地拍了过来。
眼见已经来不及做出防御，陆渊一狠心，干脆地回身抱住莫雪灵，把她紧紧地护在怀里。黑豹直接一爪抓在了他的后背上，几乎要直接抓断他的脊柱。
在大雨中，莫雪灵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只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死死护住，然后就听陆渊一声闷哼，彻底倒了下去。
她勉强支撑住陆渊倒下的身子，看着他紧紧闭着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禁不住慌张起来。这一路陆渊对她处处照顾，她也打心底里把他当做朋友。这次若不是因为她，陆渊根本不会到关西山附近来，也就不会遇上这只四阶灵兽。
如果陆渊因此而死，她这一生都会活在自责里。
黑豹还在低吼着，四处游走寻找着机会，打算最后一击结束这场战斗。莫雪灵双眼通红，透过重重雨幕望向黑豹所在的方向，双拳紧握。
她轻轻放下怀里已经人事不知的陆渊，彻底豁了出去。反正灵力根本无法使用，她干脆冒险放开了全部神识。在这种状态下，一旦受到攻击就会直接伤及她的识海，再也醒不过来。
可现在莫雪灵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她双手结印，控制全部的神识力量猛的压向黑暗中的影子。
还在树林中四处游走的黑豹像是突然被冻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冷厉的兽瞳也渐渐失去焦距。和人类相比，灵兽的神识本就不算太强，更何况它对上的是在神识一道上强得变态的莫雪灵。
莫雪灵用神识死死压住黑豹，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她不禁暗暗后悔，自己要是早这么豁出去控制住它，就能让陆渊直接动手。可现在，她全力控制着神识一动不敢动，根本分不出手来对付黑豹。
她甚至想要尝试直接契约，可随着契约印记在脚下升起，黑豹身上的暗属性气息却和她格格不入，根本无法融合。空气中稀少的暗属性灵力也飘忽不定，她的神识根本无法捕捉。
她看着黑暗中微微开始挣扎的黑豹和躺在脚边气息微弱的陆渊，不禁有些绝望。即使她是五系契约师，也还是无法契约一只暗属性的灵兽。只要等到她神识耗尽，黑豹就会再次脱离她的掌控，那时候他们必死无疑。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想到家人，想到师父师哥心里一阵难过。更让她难过的是，她还害了陆渊的性命。
森林里的打斗就这么突然停滞下来，只有雨声还在喧嚣，好像噼噼啪啪的倒计时。而许久没有出现的小黑，这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它浑身的茸毛都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长条。小狐狸轻车熟路地爬上莫雪灵肩头，蹭了蹭她的脸。
莫雪灵失笑，没想到在死之前还能见它一面。还有仍在蜕变的斑斓，不知道会不会为她的死伤心。她赶紧催促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我都要死了，你赶紧跑。”她死后契约就会消失，它就自由了。
小狐狸却像没听懂一样，盯着对面的黑豹呲牙，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在莫雪灵诧异的眼神之下，小狐狸原本的土属性气息陡然收敛，然后缓缓地释放出和黑豹一样的气息来。暗黑色的灵力包裹住莫雪灵全身，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神识好像可以控制飘散的暗属性灵力了。
她赶紧挤出一滴鲜血，用神识包裹，直直地落向黑豹。可想象中的气息融合并没有发生，她仍然无法契约和自己属性不同的灵兽。
莫雪灵再次绝望，本来以为小黑可以带来转机，可现在依然是无功而返。小狐狸嘤嘤叫着，突然从她肩上跳下来，落在一旁昏迷的陆渊身上。莫雪灵这才明白过来，小狐狸应该是要她把黑豹契约给陆渊。
可她从没有给别人契约过灵兽，还是与她属性不同的，更何况陆渊人还在昏迷。
但现实已经容不得她再多想，她的神识还在消耗，黑豹也在迷蒙中本能地挣扎，她也渐渐地虚弱起来。
莫雪灵不再犹豫，用神识包裹住一滴陆渊的鲜血，直接点在了黑豹眉心。
陆渊和黑豹的气息居然快速融合，她喜出望外，赶紧用神识引导陌生的暗黑色灵力，想要将一人一兽的灵力连接在一起。黑豹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开始剧烈挣扎，想要清醒过来。而陆渊也在本能的抗拒，而且他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几乎快要捕捉不到。
莫雪灵不敢放弃，一旦失败，他们全都无法生还。她忍住识海中传来的疼痛，依旧死死地压制着黑豹，并不断向陆渊传递着自己的气息，想要安抚他的抗拒之意。也许是她的神识力量过于强大，完全控制住了黑豹，也可能是陆渊下意识地想要信任她。
一人一兽的灵力开始融合，沿着契约印记的纹路缓缓刻画起来。当最后一笔终于完成，光芒大盛，莫雪灵再也忍不住识海中的剧痛，跟着晕了过去。
在这漆黑的雨夜里，狼藉一片的树林中。只剩下湿漉漉的小黑和刚刚被契约成功的黑豹，两只灵兽大眼瞪小眼，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