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朱由崧去而复返，范景文大为震动
在大明，很多的秘密其实都不算秘密。
东厂确实是大明一等一的情报组织，但作为大明两百多年来根深蒂固的统治阶层，官员们对于东厂的渗透同样也是非常厉害的。
又或者说，东厂之中保留着一些来自于官员们的眼线，原本就是皇族和官员之间的某些不可言说的默契。
因此当朱由崧才刚刚踏上重回京师路的第二天，北京城的内部就已经炸锅了。
“什么，福王又被太子殿下给拿下了？”
内阁之中，当范景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此刻，范景文突然觉得屁股底下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实在是太过烫屁股了一些！
李邦华苦笑一声，道：“是啊，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明明陛下都已经传旨过来放了福王，他居然又把福王给抓回来了。”
其他几名阁老的表情大抵和李邦华相差不多，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范景文，希望这位内阁首辅能够拿个主意。
范景文心乱如麻。
这几天朱慈烺在京城之中可是一点都没闲着，大量的宗室被朱慈烺清算了一波。
比较跳的那些，朱慈烺直接发配去边疆守长城，比较配合的则留下来，安排了一些还算清闲的职位给他们去做。
但不管怎么说，从今往后大明朝廷每个月发下来的奉养钱是肯定没有了，这些宗室将来只能够自力更生，不然就等着饿死。
范景文带着内阁众人这几天为了安置这些宗室可没少费心思，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现在居然又搞出了福王二度被抓这种事情，可想而知范景文此刻心中的无语。
这事情总不可能还要继续搞大吧？
要知道被几十万宗室戳脊梁骨已经够让人难受了，若是继续搞大下去……
范景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件事情眼下也只有太子殿下能给出解释，诸位，随老夫去请见太子殿下吧。”
其余几名阁老对视一眼，也知道目前就这么一个办法，于是纷纷点头应允。
几人刚刚走出班房门口，迎面就来了一名太监。
“诸位阁老，殿下有请。”
范景文顿了一下，心中顿时雪亮，知道这应该是朱慈烺派人过来找己方商议关于福王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范景文的心中反而安定不少。
对于范景文来说，他其实并不担心事情会变得糟糕，最多不过就是弄死一批宗室，那都是皇家的亲戚，又和范景文这些官员有什么切身关系了？
范景文真正担心的是朱慈烺完全不和官员们沟通就一意孤行，导致官员阶层和皇族产生分裂，这才是最可怕的。
很快，范景文等人就来到了奉天殿。
在崇祯的御书房旁边，朱慈烺特地又让人弄了一间面积小一些的房间，来作为办公和议事之用。
看到几人到来，朱慈烺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笑道：“诸位大人来了，请坐吧。”
范景文刚刚一坐下就开口道：“殿下，关于福王的事情究竟是为何？”
范景文乃是太师，也算是崇祯给朱慈烺的“潜邸之臣”，平日里每个月也是要和朱慈烺在太子府见上几次面议事的，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就比较直接一些。
朱慈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本宫派方拱乾盯住了福王，然后发现了一些他勾结建奴的罪证罢了。”
范景文等人闻言，顿时震惊：“勾搭建奴？”
原本以为福王是被朱慈烺看不顺眼搞了，这怎么还和建奴扯上了？
一下子从大明内部斗争搞到外部敌人，跨度属实是有点大啊。
范景文马上就反应过来，道：“所以这才是太子殿下抓捕福王的真正原因？”
朱慈烺呵呵一笑，点头道：“正是。来，诸位看一看这几份供状吧。”
范景文等人接过这些供状，仔细查看。
供状都是出自于王大宇等人之手，上面非常详细的写明了晋商们是如何配合满清来对大明内部进行渗透的。
由于王大宇本身就是八大晋商之中王家的核心人物，所以里面也是非常清楚的写着不少大明官员的名字，最高级别甚至已经到了大明礼部右侍郎！
范景文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甚至都有些麻了：“这这这，建奴竟然，竟然如此猖狂了吗？”
朱慈烺表情严肃，沉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本宫明明已经收到了父皇的旨意，但依旧还是要立刻派人将朱由崧拿下的原因。”
“诸位大人请想，朱由崧毕竟是大明福王，在宗室之中素有威望，一旦他和建奴里应外合，对大明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所以本宫绝对不能任由此贼回到南京，否则的话江南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全部给他搞乱了！”
听着朱慈烺掷地有声的话语，几名阁老一时间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李邦华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这件事情……陛下那边知情吗？”
朱慈烺显然早就预料到有此一问，当即道：“父皇一开始的时候是不知情的，但本宫已经让方拱乾将那些银票交到父皇行宫那边去了，想必此刻王承恩已经派人南下去钱庄取钱了。”
在这么重大的案件上，有口供当然还是不够的，可若是有了这数百万两银子作为证据，显然分量就完全足够了。
范景文脸色变幻，过了好一会才道：“福王……唉，他这又是何必呢？”
朱慈烺冷笑一声，道：“无非就是想要弥补他父亲当年的遗憾罢了，但是他也不看看，他配吗？”
朱慈烺这句话说出来，在场众人顿时脸色越发变化。
这可是关系到老一辈人皇位的纠葛，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参与进去的。
范景文忙道：“请殿下放心，老臣这就和几位大人商量一番，拿出一个章程。”
朱慈烺摆手道：“不必了，此事事关重大，直接三司会审吧！”
范景文闻言，顿时心中震惊。
三司会审，这基本上就是把整个朝廷的力量都投入进来，到时候范景文为首的内阁也是难以左右，足见朱慈烺的决心。
沉吟片刻后，范景文咬牙道：“那就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办吧！”
听到范景文的这句话之后，其他几名阁老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忧虑。
这下子，怕是又要办出一个惊天大案了！
332，朱慈烺再见福王，朱由崧两句破防
和其他朝代不一样，大明的三驾马车是皇帝，司礼监和内阁。
皇帝作为大明之主自不必说，司礼监乃是皇帝的贴身之人自然天生倾向皇权，而内阁作为官员阶层的代言人则更多倾向官员阶层，三方也就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博弈。
当这三驾马车达成共识并统一行动起来的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无疑是非常惊人的。
短短一天时间，北京城之中又有一批犯人被捕。
对此，京城之中的平民老百姓们无非也就是更加的幸灾乐祸，凑在一旁感慨几句“早就知道这些家伙有问题，还敢反抗太子殿下？真是找死。”
但老百姓们并不知道的是，这一次的事情其实已经和上一次宗室闹事完全不同了。
福王朱由崧坐在马车之中，透过窗户注视着外面渐渐临近的北京城，脸上表情木然。
朱由崧当然很希望能够回到北京城，但绝对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回归。
朱由崧所有的随从都已经被押入京师大牢了，如今他的身边只有一队精锐无比的东厂番子，确保这位福王不会逃跑或者被杀。
朱由崧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方拱乾身上，眼底露出了极为怨毒的表情。
“这个该死的阉竖走狗！若是本王有朝一日能够脱困，必定要将你姓方的全族挫骨扬灰！”
方拱乾突然转过头来和朱由崧对视，朱由崧吓了一大跳，赶紧关上了马车窗户，再不敢向外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方拱乾的声音再度响起：“王爷可以出来了。”
朱由崧一动不动。
砰的一声，车门被人用力推开，一杆黑洞洞的枪管从外面伸了进来，指住了朱由崧。
“王爷可以出来了。”方拱乾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的平静。
朱由崧沉默几秒，开始挪动身躯。
很快，朱由崧下了马车。
看到面前的建筑群，朱由崧顿时一愣。
他居然并未被送到大牢，而是直接给送到了大明皇宫之中。
方拱乾手持一杆火枪，皮笑肉不笑的对着朱由崧抬了一下枪管：“王爷，进去吧，太子殿下还在等着你呢。”
朱由崧一步步的挪进了端本宫之中，看到了朱慈烺。
朱慈烺正在吃饭。
朱由崧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慌张，朝着朱慈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朱慈烺点头，开口道：“来人啊，给福王再上一双碗筷。福王啊，你一路奔波也饿了，和本宫一起吃点吧。”
朱由崧有些愣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坐下来。
很快就有人给朱由崧上了碗筷，当然还有饭菜。
朱由崧定睛审视着这些饭菜，发现就是一些非常朴素的家常菜，和他王爷的身份明显是不太匹配的。
朱由崧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朱慈烺，然后他就发现朱慈烺面前的饭菜也是一般无二。
朱由崧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复杂。
朱慈烺看着朱由崧，笑道：“怎么，不太习惯？父皇最近厉行节俭，作为太子自然也是要听从父皇教导的。”
朱由崧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
虽然是家常菜，但毕竟也是御厨做出来的，滋味自然比普通人家好上不少。
但朱由崧明显没有这个心思吃饭，所以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
片刻之后，朱慈烺放下筷子，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朱由崧也放下筷子。
朱慈烺看着朱由崧，道：“你为什么要勾结建奴？”
朱由崧沉默片刻，道：“我没有。”
朱慈烺道：“你当然有，王大宇已经被本宫抓住了。内阁那边已经开始召集三司会审，司礼监和东厂进行协助，所有的事情将会在这几天内水落石出。”
朱由崧的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
朱慈烺看着朱由崧，耐心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勾结建奴？”
朱由崧没有说话。
朱慈烺呵呵一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当年你爹想要争皇位没有争过本宫的皇爷爷，所以你不服，对吧？”
朱由崧还是没有说话。
朱慈烺的笑意越发浓郁了：“可能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的那确实就不是你的，因为你们福王一脉就是没有这个命，懂吗？”
朱由崧身体剧震，过了半晌之后咬牙道：“谁说我们没有这个命？只不过，只不过是……时运不济！”
朱慈烺大笑了起来：“时运不济？你可真是个傻孩子。本宫和你说吧，满朝的大臣当初为什么支持我皇爷爷而不是支持你爹，当真就是因为我皇爷爷是长子？”
“别忘了，皇爷爷当年被立为太子时，我皇伯父也同时被立为皇太孙！”
朱慈烺说到这里，嘲讽的看着朱由崧：“所以，是我皇爷爷和皇伯父两父子打败了你和你爹，懂吗？失败的不仅仅是你爹，同时还有你啊！”
朱由崧如遭重击，突然大叫起来：“别说了！”
朱由崧抱着脑袋，直接蹲在了地上。
朱慈烺看着面前的朱由崧，有些失望的摇头。
这就是历史上南明的第一位皇帝？
也难怪南明不能像南宋一样支撑下去，别看赵构被骂了几百上千年，能力比起这个朱由崧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至少人家还懂重用岳飞不是？
朱慈烺失去了和朱由崧继续说话的兴致，一挥手，方拱乾立刻会意，叫来几名宫廷侍卫将朱由崧拖走了。
朱慈烺静坐半晌，等待方拱乾重新出现，然后缓缓开口。
“经过方才一番谈话，本宫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朱由崧不可能是主使者。接下来的重点，就放在北京城之中八家晋商的关系网身上，明白了吗？”
方拱乾恭敬应是，随后退下。
朱慈烺默然良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大明，还真是一个被渗透得无孔不入的烂摊子啊。”
朱慈烺自认为穿越这几年来，做一个修补匠已经足够成功，却没想到回身一看，这大明居然还是烂得和渔网一样，到处都是网眼！
真是心累。
333，范景文闭门谢客，崇祯帝安抚皇后
范景文回到了家。
马车之上，这位内阁首辅思考了很多事情。
偶尔有外面灯笼的光芒透过车窗缝隙照射进来，映得范景文一张老脸阴晴不定。
作为一名已经出任两年内阁首辅，打破了崇祯朝内阁首辅任期记录的老臣，范景文自有一套处事哲学。
很显然，在这趟马车的行进过程中，他下定了某种决心。
刚下马车，范景文就对着面前的管家吩咐道：“这两天无论是谁，一律闭门不见！”
管家楞了一下，随后立刻让府中的护卫将大门紧闭。
半个时辰后，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坐着马车前来投拜帖。
又过了一个时辰，拜帖犹如雪片一般飞来，几乎要将门房淹没。
门房颤颤巍巍的来找管家：“大总管，外面的人也太多了，要比市场的人还多了，咋办？”
管家脸色同样也有些遭不住，在听到范景文吩咐的时候这位管家确实想象过是什么情形，但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上一次见到这里的情形，那还是……嗯，几天之前大批宗室被捕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管家突然就变得镇定了不少。
“急什么！既然老爷都已经吩咐了，那就把这些人全部拦住不给进门便是！”
说着说着，管家甚至都有点气定神闲的意味了。
都是小意思！
这一天，不仅仅是范景文，其他的几名内阁重臣宅子同样也是被人踏破了门槛。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为什么宗室的事情刚刚过去没有多久，福王居然就被又一次的抓了回来。
这是不是代表着太子殿下并不愿意收手，还要继续的把宗室斩尽杀绝？
甚至，是不是代表着太子殿下想要把这个事情扩大化，波及到更多的人？
让所有人都失望的是，包括范景文在内的阁老们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像上次那样安抚人心，反而一个个选择闭门谢客。
于此同时，新的消息也传来了。
东厂和锦衣卫开始大举出动，在北京城之中抓了几百号人，而且看起来并没有继续收手的迹象。
如此一来，自然更增加了北京城之中的恐慌情绪。
深夜时分，方拱乾回到了端本宫之中，朝着朱慈烺汇报：“殿下，人已经抓得差不多了。”
朱慈烺此刻正注视着一副巨型的大明地图出神，闻言微微点头，信口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方拱乾道：“城门关闭之前，有不少官员派家中亲信出城了。奴婢怀疑，他们可能是在向老家的家族报信。”
朱慈烺笑了一声，道：“报信就让他们报吧，也好让地方上明白本宫的态度。哼，一群蛀虫，早就应该清除掉了！本宫已经让吏部那边下文了，这一次谁要是做不好这件事情，本宫就直接摘了他的乌纱帽！”
大明几十万宗室，可并不仅仅是在北京城之中，像南京、凤阳同样也有大量宗室，全国各大城市或多或少都有当地藩王的子嗣后人等。
北京城这边要起到一个开头的震慑，才能够让地方上的那些官员知道是来真的，让这些原本不愿意得罪宗室的地方官必须要下死手，不然就只能误了前途。
方拱乾道：“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奴婢还有些担心，其中会不会有一些人是去找陛下告状的？”
这个问题有些微妙，让宫殿中一时间有些冷场。
崇祯并不是退位，仅仅是休假而已。
朱慈烺笑了起来：“这大明之中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过父皇的吗？尽管去做就是了。”
济南城，崇祯皇帝临时行宫。
崇祯躺在床榻上，周皇后跪坐在他的身边，伸手轻轻的敲打着崇祯的后背。
崇祯眯着眼睛，双手交叠托住下巴，从表情来看很是享受。
周皇后道：“陛下，妾身听下面的人说，最近烺儿可是在京师那边做出了不小的动静啊。”
崇祯哈哈一笑，肩膀稍微动弹了一下，道：“确实是动静不小，内阁那边都来了几次奏章了，但朕没看。”
周皇后楞了一下，忍不住收回了手，正色道：“陛下，烺儿都还没及冠呢，您可得好好的教导一下他，怎么能由着他胡来呢？那可是祖宗的基业。”
崇祯等了一会，见周皇后没有继续按摩的意思，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皇后啊，你觉得朕和烺儿，在治国方面谁更有才能？”
周皇后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勤勉政务，经验丰富，自然是远胜于烺儿。”
崇祯笑道：“那为何朕之前那么多年的勤政，反而让大明越来越糟糕了呢？”
周皇后一时语塞，但她反应迅速，马上道：“陛下此言差矣，如今的大明不是都已经否极泰来，重新有了复兴之象吗？这都是陛下的功劳。”
崇祯摇头道：“别人当然可以说是朕的功劳，但是皇后……嘿，朕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吗？若是没有烺儿的话，这个大明啊，怕是早就都亡喽！”
周皇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崇祯挥手制止。
崇祯笑道：“皇后，你我夫妻一体，就不用说那些话来安慰朕了。其实吧，烺儿那个时候劝说朕休息一段时间，朕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要做什么大事情。”
“所以啊，朕就离开京师，让他放手去做。年轻人嘛，有冲劲，那是好事。朕每每思之这些年的经历，总觉得当年就是顾忌太多，很多事情不敢放手去做。”
“做好了，他这个太子自然威望大增，将来继承大统也能顺利许多。”
“做不好，还有朕在，朕再回去帮他收拾残局便是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周皇后沉默半晌，道：“可是……臣妾还是放心不下。”
崇祯哈哈的笑了起来，轻柔的搂住了周皇后。
“皇后啊，咱们的这个孩子，可是比你想象的要有本事得多呢！来人啊，熄灯！”
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外传来了王承恩的声音：“陛下，京城有特使持令求见！”
“让他好好待着，朕要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
这一夜，很多人注定难以入眠，但这绝对不包括大明朝的皇帝崇祯陛下。
334，朱慈烺朱笔批红，多尔衮怒上心头
很多时候，皇帝和大臣们都是有默契的。
即便是换成了太子朱慈烺来监国，这种默契依然存在。
毕竟，不会体察上意的大臣是坐不到阁老这个位置的。
和内阁相比，司礼监的大太监们这段时间就比较失落一些。
内阁的职责是票拟，简单的说就是在奏章上弄一个小票，在上面写着内阁的处置意见。
司礼监负责的是批红，简单的说就是用红笔在票拟上批示，表示对票拟意见的同意或者否决。
内阁属于建议，司礼监属于决定，所以内阁再怎么强势，也必须要得到司礼监这边的同意才行。
这就是为什么明朝很容易出现有权有势的太监之原因。
但必须要指出的是，司礼监的批红本身是属于皇帝的权力。
司礼监本身是没有执行的权力，批示也之后也必须要由内阁交付六部去执行。
换言之，司礼监这边就是除了一支笔啥也没有。
因此，当皇帝想要收回司礼监大太监们的权力时，只需要和内阁打一个招呼。
内阁是文官所掌控，文官们对司礼监向来是深恶痛绝的，所以皇帝一打招呼，大太监就完蛋了。
如今司礼监首席大太监王承恩跟着崇祯去了济南，所以掌管司礼监的就变成了方拱乾。
方拱乾看着朱慈烺，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殿下，这批红的事情，奴婢帮您做就行了。”
朱慈烺不以为然的一挥手，道：“本宫要看看这些阁老们的票拟，好吸取一下他们的治国意见，所以本宫来批红就行。”
于是，方拱乾就成为了失去批红权的司礼监大太监。
他倒也没什么不满的，反而自取了一个雅号“司礼监首席斟茶太监”。
方拱乾斟了一杯茶给朱慈烺，朱慈烺并没有理会，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面前的奏章。
这份奏章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掌官员联合上奏的，这三个部门的联合通常被称为“三司会审”。
在最近这段时间有资格被三司会审的，当然只有福王朱由崧叛国勾结建奴一案了。
在奏章的最后，给出了意见。
“福王流放琼州，终生不得回归中原。其余晋商王大宇等犯人，一律株连。”
内阁的票拟也很简单：“臣李邦华附议。”
朱慈烺沉吟半晌，提朱笔在上面批示。
“朱由崧立即处死，家人流放琼州，废福王之位，其余准奏。”
写完，朱慈烺拿起了这份奏章，交到方拱乾手中。
“拿去内阁吧。”
至于内阁那边看到这份奏章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
这可是监国太子的朱批。
懂不懂太子殿下亲笔批红的分量啊！
盛京，清国都城。
多铎好像一头受伤的公狼，撞进了多尔衮的书房之中。
“王兄，完了，全完了！”
多尔衮吓了一跳，从不知道哪里的暗格之中抽出一把匕首，看到是多铎之后才放下心来，将匕首收起。
多尔衮恶狠狠的对着多铎说道：“下次进门的时候记得先让人通禀，不然的话俺就把你阉了！”
多铎这才回过神来，自然一番赔罪不迭。
多尔衮痛骂了多铎几句，心情算是回复了一些，这才没好气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跑来俺这里哭爹喊娘的？”
多铎忙道：“王大宇死了！”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多尔衮依然还是忍不住身躯一震：“你说什么？”
多铎哭丧着脸：“王大宇死了，不仅如此，像范家那几家晋商在北京城之中的所有眼线内应统统都被东厂连根拔起了。”
多尔衮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这、这怎么可能？是谁，谁出卖了他们！”
多铎道：“不清楚，但据说和明国福王朱由崧有关，朱由崧也被处死了。”
多尔衮倒吸一口凉气：“福王？那可是崇祯的堂弟啊，他怎么敢？”
多铎忙道：“王兄忘了吗？现在可是朱慈烺那个臭小子在监国，此人心狠手辣，别说是一个堂叔了，亲叔叔也不是杀不得！”
多尔衮脸色阵青阵白，良久都说不出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八家晋商对满清究竟有多么重要，多尔衮当然是心知肚明。
满清只不过是一个占据辽东一隅之地的小国，为了和大明抗衡，满清在努尔哈赤和黄台击时代就一步步的改组成了一个纯军事化的国家，所有的资源都为了打仗而服务。
一个纯军事化的国家必然会缺少大量的生活资源，比如说粮食、铁器、布匹等等。
即便收服了漠南蒙古，但漠南蒙古同样也缺少这些，满清并不能够从漠南蒙古那边得到补充。
所以，真正为满清提供这些资源的，是来自于山西，以范永斗的为首的八家晋商！
八大晋商利用大同、张家口等地，每年暗中给满清走私了巨量的粮食铁器布匹，才能让满清这种穷兵黩武的畸形国家体制能够在和大明的对抗中支持几十年。
在一年前的山西之役中，八家晋商就被收复山西的朱慈烺给狠狠的扫荡了一番，在山西的势力大损，从大同继续走私物资的口子彻底断掉了。
如今，八家晋商在京师之中的势力又被朱慈烺连根拔起，那也就意味着在大同口子断掉之后仅剩的张家口这么一条渠道也完蛋了。
没有了这些晋商，将来谁来继续给满清提供物资？
多尔衮想到这里，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这可真的是要动摇大清国本了！
多尔衮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
“朱慈烺，怎么什么事情都有他！”
如果可以的话，多尔衮恨不得现在就把朱慈烺大卸八块，不，八百块都不解恨！
多铎急切道：“王兄，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多尔衮凶光毕露，恶狠狠的说道：“现在都是冬天了，还能怎么办？先忍着！”
多铎急了：“那就这么算了？”
要知道和晋商交接物资可是有很大的油水在里面，而多铎正好就是负责这一块的人，所以他才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急躁。
多尔衮冷冷的说道：“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朱慈烺不是不想要给俺们走私吗？那好办，等到明年春天，俺大清直接出兵，去他明国中原抢就是了！”
335，杀晋商清除后患，朱慈烺先发制人
北京城，太子书房。
“张家口从守卫将军往下，总计三百五十四人全部都已经被逮捕，并对勾结晋商暗中向建奴走私之事供认不讳。这是其中一部分的供状，咱家这就发给诸位阁老。”
听着方拱乾的声音，看着手中刚刚发下来的供状，范景文和英国公等人的表情是相当复杂的。
英国公气冲冲的说道：“想不到这张家口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向建奴走私了如此巨量的物资！”
范景文叹息一声，道：“老夫当然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边境的将士们一些过火的举动，原本是觉得他们处境艰难也可以体谅一二，没想到……唉。”
在大明当兵，那绝对是一项苦差事。
明太祖朱元璋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奇葩的户籍政策，当兵的世世代代都当兵，当工匠的世世代代都当工匠。
朱元璋想的时候是挺好的，爷爷也当兵，爹也当兵，那教出来的儿子肯定是经验丰富武艺出众，一代代下来大明的士兵素质岂不是越来越强？
但实际上发生的事情是当兵的完全没有任何阶级晋升的希望，甚至到了明朝中后期连能种的田地都被吞没，只能沦为军官和将军们实际上的奴仆。
你说这一搞，谁还愿意给大明卖命？躺平等死就完事了。
活都活不下去了，训练？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所以只有那些愿意优待士卒的将军，像戚继光李成梁之类的能带出精锐的部队，其他的明军基本上都是战五渣。
这也为晋商对满清的走私提供了巨大便利，边军本来条件就很艰苦，晋商送钱上门只求开个口子，那边军上上下下自然就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大明朝廷这边当然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但正如范景文所言，朝廷的大佬们原本以为是下面的丘八活不下去了找点外快，却没想到这个外快的数字实在是大到让人触目惊心！
朱慈烺是在场之中最为淡定的一个人，闻言微笑道：“诸位也不必恼怒，八家晋商如今算是基本上被铲除了，大同和张家口这两处走私通道也被大明堵住了。”
众人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李邦华忍不住道：“难怪之前那建奴一直都好像打不死一般，很多人都奇怪为何建奴能支撑得如此之久，竟然是此原因。”
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啊，这简直就是放大明的血给建奴喝，以身饲贼！”
“还好从今往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晋商简直是丧心病狂！”
一阵声讨中，晋商一系的官员们命运其实已经无形中注定了。
被打压、免职乃至流放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没办法，谁让他们在大是大非前站错了队，背叛了大明！
英国公突然开口：“但建奴现在没了输血的渠道，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啊。”
朱慈烺笑了起来：“建奴当然不可能善罢甘休，若是本宫所料不差的话，他们必然会在明年春天倾巢而出，对大明发动报复。”
听到这里，众人突然变得安静。
没办法，过去的几十年大明都是被满清压着打的，在场有不少人可以说是从小到现在一直听着大明被吊打的战报长大，一时半刻间对满清的心理阴影真不是那么容易克服。
范景文颇为忧虑的说道：“建奴若是倾巢而出的话，对大明可是一个大难题。殿下，咱们得早做应对才是啊。”
朱慈烺微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所以本宫已经决定了，等到明年春天，大明将会主动出兵！”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把战火燃烧到敌人的土地上，无疑是最佳选择。
听到朱慈烺的话之后，在场内阁群臣一时间表情都颇为复杂。
这个答案，还真的是带着朱慈烺的风格啊。
只不过……
范景文道：“陛下会同意吗？”
朱慈烺耸了耸肩膀：“本宫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但是本宫觉得不管是父皇也好，又或者是各位大人也罢，谁都应该不想再感受一次京师被包围的感觉了吧？”
听完朱慈烺这句话之后，在场不少人的DNA顿时动了一下。
两年前那一次京城被包围，在场所有人都是亲历者。
正如朱慈烺所言，那种绝望的气氛，实在是让人印象过于深刻了。
李邦华立刻开口：“殿下说得太对了，京师乃是大明核心所在，若是三番五次的被贼子包围，成何体统？必须要狠狠的惩戒建奴，才是正道。”
施邦曜也道：“建奴丧心病狂，正应该杀到他们的核心地带去，再来一次犁庭扫穴，重现当年成化帝时的威严！”
其余阁员们也是纷纷开口，意见出乎意料的一致，全部都同意出兵。
朱慈烺见状，也是满意的点头。
“很好，那么就把这一次会议的内容报送父皇那边吧。至于具体的出兵策略，等父皇回来之后再讨论也不迟。”
“但六部那边要提前做好准备，建奴这一次来势汹汹必然是要和我们死磕的，一定要按最高等级来做应对。”
“民生方面也不能放松，冬季大明各处，尤其是北方各省一定要注意，地方官们谁做不好就撤谁的职！”
朱慈烺也是有了经验，一条条一件件的吩咐下去，很有条理。
众臣自然一一应是，随后照办。
片刻后，这次会议也到此结束。
众臣离去之后，朱慈烺也站了起来，向着宫门走去。
虽然穿越过来也就两三年，但这段时间里朱慈烺打仗的时间段几乎是达到了一半。
这也让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每天都要锻炼一段时间，修炼一下武艺。
这种武艺当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就是正常士兵的修炼，只不过朱慈烺的师傅比较牛，都属于兵王级别。
或许是因为已经确定了要开战的缘故，今日朱慈烺的修炼特别的尽兴。
擦了擦汗水，朱慈烺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
“还是打仗好，不然天天留在宫里，实在是……”
一名宫廷女官小步快跑，来到了朱慈烺的面前，恭敬行礼。
“殿下，娘娘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回宫，好安排膳食。”
不知为何，朱慈烺突然觉得有点腿软。
336，崇祯帝回归京师，朱慈烺献计破虏
冰雪中，崇祯皇帝的车驾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从出发到现在，崇祯在山东境内呆了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不问世事的结果就是崇祯的气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以及跟随着崇祯皇帝南下的几名嫔妃纷纷怀孕，唯一例外的是周皇后。
别的人或许会有各种奇怪的想法，但朱慈烺的想法却很简单，他觉得这是自家母后避免再生一个儿子出来，成为朱慈烺将来可能的皇位竞争对手。
朱慈烺心怀感激。
崇祯拉着朱慈烺的手，笑呵呵的说道：“烺儿啊，你这两个月的表现很不错，朕很满意！”
这句话是当着迎接的文武百官的面说的，声音非常的大。
朱慈烺同样也露出笑容，诚恳的说道：“儿臣之所以有今天的一点小小才能，全是父皇培养出来的。儿臣将来还需要多多的接受父皇的教导，才能够更好的成长。”
一番商业互吹之后，崇祯来到了御书房，随行的当然还有朱慈烺以及内阁群臣。
“好了，你们上报给朕的那个主动出击建奴的奏章，谁来说说里面的意思？”
从崇祯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满清，那可是从崇祯登基到现在将近二十年以来最大的敌人，这位大明皇帝没有一刻不想着消灭这股辽东反贼，让大明的边境真正的安定下来。
英国公作为兵部尚书，站出来做了一番陈述，基本上就是将之前朱慈烺和内阁群臣商议的东西复述了一遍。
英国公才说了一会，就被崇祯打断了。
“这些东西朕都知道，朕的意思是……对建奴作战的具体计划呢？”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感情崇祯比大家想的还要更加的急切！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了朱慈烺的身上。
崇祯的目光也紧接着投了过来：“烺儿，你来说一说吧。”
朱慈烺：“……”
好家伙，所以现在你们这些人是讨论都不想讨论了，直接就要本宫来陈述了吗？
这是不是有点渎职啊？
心中吐槽归吐槽，朱慈烺还是在众人注视下站了起来，走到地图面前。
看着朱慈烺的举动，在场众人不觉就有点安心。
咱们这位大明太子别的不说，至少在打仗这方面是绝对的一流。
有太子殿下出面，那基本上是稳了。
朱慈烺信手拿起地图旁的指挥棒，稍微在心中整理了一下作战计划。
现在的朱慈烺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作为大权在握的太子，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太子府编制，里面有许多来自大明各地的人才加入，主要分成幕僚、参谋、情报三个机构部分。
幕僚机构负责的自然是行政方面，目前暂时没有领导者，以朱慈烺来自内阁的几位师傅为主。
参谋机构则负责军事方面，如今以李定国作为负责人。
情报部分不必多说，自然是以方拱乾作为负责人。
朱慈烺如今名震天下，不少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一些名气之士，太子府的整个机构编制同样也极为充实，甚至有人称之为“太子的小朝廷”。
人多好办事，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真理。
朱慈烺定了定神，指挥棒放在了地图上，开始侃侃而谈。
“对建奴的作战策略，其实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简单的说，就是先剪除建奴的羽翼帮凶，最后再攻其本体，方能彻底灭亡建奴，让其永远不得超生！”
“第一步是消灭对建奴称臣，威胁大明西部边境的青海和硕特蒙古，这一点已经做到了。”
“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自然就是消灭掉漠南，也就是陕西、山西、北直隶三省以北的鞑靼蒙古诸部！”
听完朱慈烺的话之后，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
崇祯第一个开口道：“打完了瓦剌再打鞑靼，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瓦剌和建奴远隔数千里，鞑靼和建奴可是近在咫尺呢。”
范景文道：“建奴应该是不会坐视不理的，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有了应对之策？”
朱慈烺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这一次，我打算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我亲自率领，组成一支纯骑兵、火枪兵部队。另外一支则由英国公率领，以其他步兵为主。”
英国公一听顿时就激动了，道：“太子殿下，再具体说说。”
朱慈烺手中的指挥棒继续在地图上划过：“首先，英国公你先率领大军前往山海关驻扎，建奴听到之后肯定会怀疑大明要主动出击辽东，必然会在辽东方向集结重兵防备。”
“到那个时候，本宫会率领骑兵部队用最快的速度从京师北上，直接进攻漠南鞑靼蒙古诸部，力争在建奴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的消灭鞑靼人的有生力量。”
英国公道：“若是建奴出兵支援鞑靼人呢？”
朱慈烺道：“建奴必然是要出兵的，所以等到建奴出兵之后，英国公你就率领大军直扑辽东！”
这个答案明显出乎了英国公的意料之外，让他大吃一惊。
“直扑辽东？太子殿下，您这是……”
不仅仅是英国公，其他人同样也大为震动。
崇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道：“烺儿，你这不是开玩笑吧？”
朱慈烺笑道：“父皇说笑了，儿臣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呢？”
范景文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可是，建奴若是出兵支援鞑靼，太子殿下您没有英国公大军的支持，岂不是孤军深入了？”
崇祯这才回过神来，断然道：“范卿言之有理，此事万万不行！”
对于崇祯来说，朱慈烺的重要性是无以伦比的。
就算是葬送十万大明军队，他也不允许朱慈烺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朱慈烺闻言并未紧张，而是露出笑容。
“父皇，范大人稍安勿躁。沈阳乃是建奴的老巢，多尔衮是不可能会允许咱们大明的军队攻到沈阳城下的，所以他在听到英国公出兵的消息之后必然会回援沈阳。”
“等到了那个时候，儿臣自然就能从容击溃鞑靼蒙古，剪除掉建奴最后的助力，帮助大明拿下这场胜利了！”
崇祯和范景文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君臣之间又商讨了一会具体的细节，这一次军事会议也就宣告结束。
朱慈烺刚刚离开宫殿，英国公就疾步上前，轻声开口。
“殿下，您这一次真的要如此冒险？”
没等朱慈烺开口，英国公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殿下，陛下和范大人不懂打仗，臣可是懂的。您……真的没有必要这么冒险啊！”
337，朱慈烺说服国公，大明军整装待发
朱慈烺看向英国公，双方目光相交。
朱慈烺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笑意：“果然，还是有人能看得出来的。”
英国公跟上朱慈烺的脚步，边走边道：“事到如今，若是有人还看不出殿下您对大明的重要性，那么此人就绝对是个蠢材了。”
朱慈烺呵呵一笑，道：“然后呢？”
英国公道：“老臣若是建奴的统帅，在得知殿下孤军深入蒙古之后，老臣会选择和鞑靼蒙古一起先将殿下的军队给消灭掉。”
朱慈烺反问道：“那辽东不要了？”
英国公道：“辽东自然是要的，但只要守住一个沈阳即可。只要能在消灭殿下兵马前保证沈阳不失，那就算丢掉再多的城池，建奴收复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这就是英国公的担心所在，在他看来，多尔衮是有很大概率无视英国公出兵辽东，而先选择进军漠南去杀掉朱慈烺！
英国公主动请缨道：“要不然，还是让老臣出击鞑靼蒙古，殿下您坐镇山海关吧。”
在英国公看来，如果两人统帅的主将方向对换，那么多尔衮必然会将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山海关方面，英国公也可以从容的对付鞑靼蒙古。
朱慈烺闻言，突然开口道：“英国公，你觉得若是你出兵的话，一定能击败鞑靼蒙古吗？”
英国公楞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道：“老臣不敢多说，但七成把握还是有的。”
朱慈烺道：“为什么还有三成？”
英国公道：“因为老臣担心找不到蒙古人的主力。”
朱慈烺笑了起来：“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大明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在和蒙古交战的时候经常进展不顺，不就是因为找不到蒙古人的主力吗？”
别的不说，就算是朱元璋、朱棣两父子统治的时候，明朝大军也在征讨蒙古之时吃过大败仗。
不仅仅是明朝，历代中原王朝在和北方游牧民族交战的时候，最头痛的也都是这个问题。
游牧游牧，顾名思义就是在草原上游荡放牧，偏偏这草原从西到东几千上万里那么辽阔，又怎么去寻找呢？
汉朝时候著名的飞将军李广就是一个迷路大王，经常在打匈奴的时候迷路，最后搞出了一个“李广难封”的调侃来。
当年李广解决不了的问题，对于现在的英国公来说依然也是难以解决。
英国公叹了一口气，道：“请殿下放心，老臣一定会尽力去寻找的。”
朱慈烺微微摇头，道：“本宫知道英国公会尽力，但本宫必须要说的是，这一次如果是本宫去的话，就一定可以找到鞑靼人的主力。”
“啊？”英国公又一次的愣住：“殿下的意思是……”
朱慈烺正色道：“本宫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英国公。只有本宫亲自去，才能确保绝对能找到鞑靼人的主力位置，这就是为什么本宫坚持的理由。”
英国公：“……”
英国公其实是很想要质疑一下的，但看着朱慈烺的表情，他突然又相信了朱慈烺的话。
在如此事关重大的抉择中，太子殿下是不会骗人的。
英国公道：“殿下，那我们其实也可以研究一个更加稳妥的计划，不需要如此冒险啊。”
朱慈烺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英国公的肩膀：“我的好国公啊，打仗可不是儿戏，大明如今的实力并非完全碾压建奴和鞑靼，又哪里来的稳妥计划呢？”
“相信本宫吧，本宫可不是一个活腻的人，难道本宫眼巴巴的就为了跑进草原里面送人头给多尔衮吗？放下你的心，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大战就是了。”
看着英国公离去的背影，朱慈烺也是轻出一口气。
系统这种东西还真是没法说出来，而且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就在刚才，系统已经给朱慈烺发布了新的任务。
“请宿主在一年内寻找到鞑靼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王帐，并将这两座王帐消灭。”
在得到任务的同时，朱慈烺的脑海之中也多出了两个坐标，显然这就是两个部落的所在地了。
朱慈烺就算将这两个坐标告诉英国公也没用，因为等到开春之后两大部落必然会继续游牧起来。
从北京城出发到这两个坐标路程至少在二十天以上，二十天的时间在草原上早都跑出几百上千里地，根本找不到了。
“总之，这一次还是只能由本宫亲自动手了。”朱慈烺自言自语了一句，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芒。
困扰了大明北方边境整整两百多年的蒙古边患，也该是时候解决了。
当年蒙古人南下征服了宋朝，成为了华夏文明的统治者。
现在也该大明北上，让蒙古人再一次的融入华夏文明之中了！
在英国公的密切配合下，整个兵力部属很快就已经成型。
根据兵部拿出来的计划，这一次朱慈烺将率领包括两万五千火枪兵以及两万青海和硕特降军在内的整整四万五千骑兵北上，去进攻漠南的鞑靼蒙古诸部。
另外一边，则有英国公率领十万明军镇守山海关，防备可能来自于满清的进攻。
一旦满清有调转兵力去合围朱慈烺的迹象，英国公将会立刻率军出击辽东，将满清的主力给逼回来，为朱慈烺消灭鞑靼诸部创建有利的条件。
崇祯听着这个计划，非常满意的点头表示赞许。
“很好，那么诸卿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办吧。朕听说那些蒙古人喜欢用俘虏的头颅制成酒杯饮酒，朕自然不会像他们那么野蛮，但若是明年的此刻真有几颗察哈尔和科尔沁的首级放在这里，朕同样也是会非常高兴的。”
众臣闻言，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朱慈烺朝着崇祯拱手，正色道：“请父皇放心，别说是区区几颗头颅了，到时候儿臣给父皇弄个京观回来放着，也让京城之中的大明军民提振一下士气！”
崇祯哈哈大笑，随后嫌弃摆手：“京观就算了，别到时候给朕弄个瘟疫出来。这一次啊，烺儿你给朕狠狠的杀，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338，朱慈烺领兵北上，多尔衮迫不及待
很多时候，两个国家之间是没有什么仇恨的。
促成双方结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两个国家既相邻，又都想要变得强大。
在农业时代，由于生产力的不足，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只能占据更多的生产资料，而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无疑就是人和土地。
说人话就是，只要想要变得强大，那么就必须要扩张。
大明想要扩张，满清也想要扩张，双方又是邻居，这就带来了巨大的矛盾。
而且这种矛盾，跟之前的蒙古又不同。
大明和蒙古之间的矛盾，属于农耕和游牧民族的矛盾，双方之间是很难转化的。
蒙古人建立的元朝统治了几十年中原，所做的无非就是把中原大片的良田画作牧场，这无疑是很可笑的。
而大明虽然也有蓝玉大破蒙古于捕鱼儿海（中蒙边界贝尔湖）的大捷，可同样也无法在草原上长久立足。
缺乏向对方生活方式转化的能力，这就注定了大明和蒙古之间的斗争是长期的。
满清属于从长白山之中走出来的渔猎民族，他们本身就很适应定居的方式，能够很轻易的从渔猎转成农耕。
而大明就更不用说，满清所占据的辽东原本就是大明的土地，上面原本就生活着大量大明的农民。
这就注定了满清和大明之间是不可能和平共存的，这两个国家就好像是生活在同一片山林之中的两只老虎，相互撕咬到最后一刻。
一山不容二虎。
不可否认的是，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满清虽然体量远不如大明，但是在军事方面却对大明取得了足够辉煌的胜利。
萨尔浒之战，开铁之战，广宁之战，松锦大战……战役的次数很多，但几乎每一次都以满清的胜利而告终。
这一切深深的刻在了崇祯为首的大明君臣记忆之中，并让他们对满清产生了足够的阴影。
但即便如此，崇祯依然坚定的推动了这一次的伐清之战。
无他，只因为这一次的主将是朱慈烺。
满清对大明的战绩非常辉煌，但那是在朱慈烺出现之前。
自从朱慈烺正式执掌兵权后，满清数次和大明交战，从未获胜。
反而是大明越战越勇，不但成功平定了李自成和张献忠，更在关外击溃了多尔衮所部。
有这种战绩在手，崇祯又凭什么不对朱慈烺寄予厚望呢？
冬天过去，新一年的春天来了。
整座北京城中，无数大明民众注视着朱慈烺大军浩浩荡荡的北上，心中同样也是火热。
“太子殿下又出兵了，这一次应该是去打建奴！”
“早就应该好好的教训一番建奴了。”
“能赢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真以为太子殿下是以前那些没用的将军吗？我告诉你吧，这一次，建奴死定了！”
“就是就是，老汉这一次可是把三个儿子都送去参军了，就等着他们拿着建奴的脑袋回来，光宗耀祖！”
“唉，你是赶上好时候了，我的两个儿子十年前去参军，全都死在了松锦大战里了。”
“没事，你不是还有三个孙子吗？等以后长大了，他们会帮爹报仇的！”
“报仇？嘿，就怕那时候建奴早就已经被太子殿下铲平咯，哈哈！”
在众人的期待中，朱慈烺骑着马，率领着四万五千骑兵浩浩荡荡离开北京城。
英国公和李国桢两人代表朝廷，将朱慈烺一路送出城外。
英国公看着朱慈烺，正色道：“殿下此去，可对臣有什么嘱托？”
英国公的意思并不是想要让朱慈烺留遗言，而是希望能够从朱慈烺这边得到一些建议。
朱慈烺摸了摸下巴，脑海中浮现出好些想法。
这些想法，基本上都是朱慈烺在过去的那个冬天和参谋幕僚们讨论过后得出来的，关于多尔衮那边可能采取的行动。
只是……应该告诉英国公哪一条呢？
朱慈烺沉吟半晌，目光掠过英国公和李国桢，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
“英国公啊，战局素来是千变万化，本宫又岂能完全预知呢？但本宫想要说的是，多尔衮此人对本宫的痛恨是无以伦比的，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所以，若是你有了机会的话，请一定要果断！只有果断的行动，才能够为大明带来胜利，才能够真正的帮助到本宫！”
英国公闻言顿时肃然，朝着朱慈烺拱手道：“殿下之言，臣必谨记在心。”
朱慈烺哈哈一笑，朝着两人挥手作别，旋即策马远去。
英国公注视着朱慈烺的身影，出神片刻，发出感慨：“殿下果然不愧是杀伐决断之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李国桢从刚刚开始就颇为疑惑，听到现在更是大为不解：“英国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可否告知末将。”
英国公哈哈一笑，对着李国桢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说完，英国公直接转身上车离去。
李国桢见状顿时大为不满：“这个英国公，怎么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哼，不说是吧，等会本爵爷去找个军师问问，就不信破解不了你们这个哑谜！”
翌日，英国公和李国桢同样也率领十万明军出发，前往山海关一线驻防。
一方面，这是为了策应朱慈烺对蒙古的进攻，保卫朱慈烺回归的通道。
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为了配合朱慈烺的进攻，在局势有变的时候果断出击！
至于究竟是要双管齐下还是一攻一守，无论是朱慈烺还是英国公，此刻心中都并没有一个答案。
在这场战局的博弈之中，明军只不过是其中一方的棋手，棋局究竟会怎么进行，还得看另外一方棋手满清方面如何应对。
事实上，满清方面的应对是远比明朝方面所想要更加直接的。
多尔衮在听到了明军出兵的消息之后就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冷笑。
“俺都还没出兵呢，这明人居然就敢出兵了？很好，立刻召集议政王大臣会议，俺要让这些明人知道什么叫做错！”
多尔衮明显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339，明使者劝说豪格，大贝勒心动成交
沈阳，豪格的贝勒府。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不起眼的侧门驶入府邸中，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立刻就被已经等待着的管事带到了豪格的书房。
豪格看着来人，有些急躁的说道：“你怎么才来？”
来人不紧不慢，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豪格面前，笑道：“大贝勒，此地可并非大明本土，筹集金钱也是需要时间的。”
豪格立刻拿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叠银票。
来人笑道：“这是二十万两银子，可以在盛京的钱庄之中兑付，也是大明对大贝勒的一点诚意。”
豪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将银票收起。
大明和豪格，最近这几年来已经形成了非常稳定的合作关系。
促成这种合作关系的除了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多尔衮及济尔哈朗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明对豪格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
现在的豪格可不是当年黄台吉时期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长子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贝勒，而且还是被两大辅政王同时打压的贝勒。
几十万两对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来说不算什么，对豪格而言却是绝对的巨款。
豪格小心翼翼的收起银票，然后对着来人道：“去告诉你们的太子殿下，多尔衮今天刚刚召集了会议，决定要出兵和你们明国进行一番大战。”
来人并没有任何的惊讶表情，而是道：“可否请大贝勒详细告知这一次会议的情况？”
豪格道：“多尔衮已经知晓有一支明军骑兵北上，他打算让多铎率三万兵马，会同鞑靼蒙古的骑兵去对抗这支明军骑兵，他自己则率领七万大军威逼山海关方向，迫使山海关的明军主力不敢轻举妄动。”
顿了顿，豪格继续道：“这一次无论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他们的意见都是非常统一的。和硕特蒙古的灭亡对大秦来说无足轻重，但鞑靼诸部和大清近在咫尺，是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来人点了点头，道：“这些消息确实非常的珍贵，我会安排人立刻将这些消息送回大明的。”
照理来说，谈话应该就此结束，但让豪格有些惊讶的是，来人并没有离开。
过了片刻，豪格忍不住道：“你还有话要说？”
来人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其实，今日在下前来，确实有一个建议想要给大贝勒。”
豪格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强自按捺下来，道：“说。”
来人道：“这些日子，仰仗大贝勒的帮助，其实我们多多少少也在沈阳城之中建立了一些耳目，所以……”
豪格打断了来人的话，道：“盛京。”
来人笑道：“对，是盛京。我们在盛京城之中建立了一些情报渠道之后，对大贝勒近来的动向也是有所耳闻的。”
豪格眯起眼睛，表情开始变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在监视俺？”
来人摇了摇头，笑道：“这个自然不是，只不过就是想要告诉大贝勒，我们知道大贝勒在暗中也发展了一些势力。”
豪格道：“所以呢？”
来人道：“所以我们就想要给大贝勒一个建议。眼下多尔衮和多铎即将率领建……盛京城中的主力倾巢而出，整座盛京城之中必然空虚。难道大贝勒不觉得，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吗？”
房间之中突然安静了片刻。
豪格道：“什么机会？”
来人道：“大贝勒何必故作不知呢？当然是从福临手中夺回那个宝座的机会！”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豪格的心中还是不由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
大清皇位，那是一个对于豪格来说曾经近在咫尺，如今却远隔天涯的位置。
没想到，今天竟然又一次被人提起了。
而且，居然还是一个明国人提起的！
豪格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你们明国人对大清挑拨离间的方式？”
来人笑了起来，道：“大贝勒难道忘了吗？大明的目标和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除掉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试问，如果这一次不动手的话，下一次有机会又是什么时候了？”
这个问题成功的把豪格给问住了。
诚然，如果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三个人都在盛京城之中的话，就凭豪格手里这点三脚猫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但若是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带着满清军队主力离开，豪格或许真可以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灭掉济尔哈朗。
豪格沉默良久，道：“就算杀了济尔哈朗，成功掌控了整座盛京城又如何？多尔衮和多铎手中握有大军，他们只需要回师盛京，俺一样是死路一条！”
来人微笑道：“难道大贝勒觉得大明的军队都是死人，只会眼睁睁的看着多尔衮和多铎回师吗？到那个时候，大明的军队自然会牢牢的牵制住这两人的。”
“然后，大贝勒只需要用皇帝的命令传令辽东所有军队，命这些军队杀掉多尔衮和多铎便可摆脱被大明和盛京两面夹击的窘境。”
“相信这些军队之中的旗主和都统们在慎重的思考过后，应该是会做出让大贝勒满意的决定。”
豪格冷笑道：“看来，你们明国人还真是想得非常的细致啊，难道说你们就这么白白的给俺打工，帮助俺登上皇位不成？”
来人摇头笑道：“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大明也有自己的条件。”
豪格道：“什么条件？”
来人竖起了两根手指，道：“第一，鞑靼科尔沁部和察哈尔部必须灭亡，剩余的鞑靼蒙古依旧归大贝勒您管辖。第二，锦州以南的所有辽西土地必须归还大明。”
“只要大贝勒愿意做到这两点，那么大明就可以配合大贝勒，里应外合夺下皇位！”
豪格的心跳开始加速。
明清之间乃是死敌，豪格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但别忘了，豪格现在还不配代表大清，除非他真的能坐到大清的皇位上去！
大明开出来的条件其实是极为苛刻的。
科尔沁和察哈尔两大部落是鞑靼蒙古最强势的部落，消灭这两个部落几乎就等于是打断了鞑靼蒙古的脊梁，注定让鞑靼蒙古从此一蹶不振。
锦州以南的数百里土地更是满清多年和大明苦战之后才夺取的，归还之后基本上等于这些年前功尽弃。
但反过来说，如此苛刻的条件，却又从某种角度证明了，大明确实是很有诚意的。
究竟要不要答应呢？
房间之中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终于，豪格开口了。
“成交。”
340，朱慈烺兵进草原，阿布鼐忍气吞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看着面前的大草原，朱慈烺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内蒙……哦不，这个时候应该叫做漠南大草原，这里的风光确实如同朱慈烺所想象的一般壮阔而美丽。
但这也是一片缺乏人烟的地方，每一个部落之间的牧场少则相隔数十里多则数百里，即便是派出了大量斥候在前方做拉网式的侦查，大军一天也往往只能发现两三个部落。
春风吹过，刚刚解冻不久的大地满是青草的气息，马蹄踏过小溪，冰冷的溪水让马儿们发出了低低的嘶鸣。
朱慈烺骑在马上，心中想着这一次参谋们给出的情报。
察哈尔部，来自于明末鞑靼蒙古的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
林丹汗一度接近统一蒙古，只可惜他碰上了满清，即便有大明的支持，林丹汗依然被黄台吉打败，逃到青海之中身故。
林丹汗死后，他的儿子额哲率领察哈尔部的剩余部众投降黄台吉，被封为察哈尔亲王。
数年前额哲也死去，其弟阿布鼐（naì）继承察哈尔亲王之位，是如今的察哈尔部首领。
在投降满清之后，察哈尔部的兵力大量被拆分，和其他蒙古部组成蒙古八旗。
但凭借着黄金家族后裔的身份和林丹汗残留的威望，迎娶了黄台吉女儿马喀塔的察哈尔亲王阿布鼐依然是鞑靼蒙古最重要的大首领之一。
除去察哈尔部之外，另外一个重要的部落就是科尔沁部。
科尔沁部原本是察哈尔部的臣子，为了反对林丹汗的统治，上一任部落首领奥巴早在天启年间就已经和努尔哈赤会盟，被封为土谢图汗，从此便从察哈尔部中独立出来。
如今科尔沁部的首领是奥巴的儿子巴达礼，巴达礼的族妹就是如今满清的皇太后大玉儿。
满清所谓的“满蒙共治”国策之中，蒙古族受益最大的正是科尔沁部。
必须要击溃这两个部落，才能够消除掉满清在草原上的影响，也可以让大明从大同、张家口等地腾出手来，专心应对辽东方向的满清。
一阵马蹄声响，李定国来到朱慈烺面前。
李定国对着朱慈烺汇报：“殿下，目前抓住的俘虏之中，尚未有人能说出察哈尔或者科尔沁部的准确位置所在。”
英国公和李国桢负责山海关方向的战事，年轻的李定国如今成为了朱慈烺身边最受倚重的将领。
并不是没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但李定国凭借着出色的才能，很快就消除掉了这种质疑。
无论在任何地方，有能力的人总是能够脱颖而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朱慈烺闻言，笑了起来：“无妨，本宫已经知道他们的位置了。”
说话间，朱慈烺抬起头来，注视着偏东北的方向。
在那里，有两个坐标不停的和朱慈烺心生某种感应。
和之前相比，这两个坐标依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也让朱慈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究竟察哈尔亲王阿布鼐和科尔沁部首领巴达礼两人，是否已经知道了明军出击的消息呢？
他们确实知道。
阿布鼐坐在察哈尔部的王帐之中，宴请刚刚到来的巴达礼。
两人都是典型的蒙古人长相，身材不高，都有些矮胖和罗圈腿，脸上胡须浓密，一双小眼睛中精光四射，自有一番气势。
阿布鼐年纪在四十上下，巴达礼的年纪则比阿布鼐要大上个四五岁左右。
虽然是客人，但巴达礼的表现却并不拘谨，甚至有些自傲。
巴达礼道：“阿布鼐亲王，我刚刚看了一下，发现你的那个小女儿很不错，就嫁给我的大儿子当个侍妾，如何？”
阿布鼐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巴达礼亲王，这恐怕不好吧？我的女儿毕竟也是堂堂的亲王之女，怎么能当侍妾呢？”
巴达礼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我的大儿子注定是将来的科尔沁亲王，你女儿嫁过来将来也是一个侧福晋，这不比嫁给其他人强上百倍？”
阿布鼐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的女儿自然还是要当正妻的。”
巴达礼一拍桌子，怒道：“怎么，阿布鼐啊阿布鼐，你连这个面子都不肯给我卖了？看来，我只能写封信去盛京那边，让皇太后和皇帝陛下主持公道了。”
阿布鼐闻言，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谁不知道皇太后大玉儿是出自于科尔沁部，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捅到盛京，结果是必然倾向于巴达礼的。
片刻之后，阿布鼐忍气吞声，道：“那就这么办吧，但聘礼必须要翻倍！”
巴达礼得偿所愿，顿时大笑出声，道：“这个简单，聘礼到时候绝对不会少了你们察哈尔部的。好了，今天这酒也喝够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说完，巴达礼得意洋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阿布鼐看着巴达礼的背影，目中凶光闪烁，但最后只不过化作一声轻叹。
作为林丹汗的儿子，阿布鼐在满清这边名义上是亲王，实际上却一直被重重提防，又怎么能和出了皇太后的科尔沁部对抗？
不服软也不行啊。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察哈尔将军快步走了进来。
“大王，刚刚得到的消息，明国太子朱慈烺率领将近五万骑兵已经离开张家口北上数日，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阿布鼐明显吃了一惊：“明国人，来打我们？”
还没等回复，又一名察哈尔将军走了进来。
“将军，盛京方面的旨意！”
阿布鼐接过这份由多尔衮亲笔写就的旨意，展开
“……要我们积极和明军对抗，争取杀死明军主将？”
阿布鼐注视着面前的旨意，陷入沉思之中。
片刻后，阿布鼐召集几名铁杆心腹议事。
一开始，心腹们说的都还比较正常，无非就是如何召集兵力和明军对抗之类的。
突然间，有一人提出了一项建议。
“当年林丹汗在世时，便曾经联合明国进攻满清。如今明军到来，我们是否也可以再度和明国携手？”
341，鞑靼人大军南下，朱慈烺许败不胜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提议，以至于阿布鼐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身体都忍不住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的迟疑，下一秒钟阿布鼐就脱口而出：“简直是胡言乱语，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阿布鼐狠狠的将提议的这名将领训斥了一通，并赶出了营帐。
随后，阿布鼐亲自前往巴达礼的营帐之中，去向对方通报明军到来的情况。
巴达礼在听说之后，明显也很吃惊：“明国人居然也敢主动出击，他们是不要命了吗？”
阿布鼐平静的说道：“明国最近可是从来没有输给大清，这一次他们敢出击自然也是有所凭借的。”
巴达礼哼了一声，道：“大清虽然输了几阵，但明国的内讧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谁会把这种腐朽的国度当一回事？”
阿布鼐提醒道：“明国的内讧如今已经彻底结束，李自成和张献忠都已经死了。”
巴达礼大为不满，直接拍了桌子：“阿布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怎么老是帮明国人说话？”
阿布鼐顿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小看明国，不然的话我们是会吃亏的。”
巴达礼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先组织一个万骑去试探一下明国人的实力吧。”这是巴达礼思考过后的决定。
阿布鼐反对这个决定：“明国可是整整有四万多骑兵，我们的一个万骑只不过七八千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巴达礼哼了一声，道：“又不是让他们真刀真枪的打，打不过难道还不会跑吗？我们这一次是试探，试探懂吗？”
阿布鼐迟疑片刻，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向盛京方面禀报这个消息，看看那边有什么命令传过来才是。”
巴达礼不以为然的开口说道：“盛京那么远，等到使者跑完一个来回都什么时候了？咱们两个可是堂堂的大清蒙古亲王，难道明国打进我们的领土之中，我们连反击的资格都需要向盛京申请了？真是笑话！”
阿布鼐心想这巴达礼还真不愧是大清福临皇帝的舅舅，说话就是硬气。
巴达礼明显已经不高兴了，注视着阿布鼐道：“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兵？”
阿布鼐沉吟良久，道：“那这样吧，你我各出五千骑兵会合成一个万骑，先行试探一下明军的战斗力。如果明军确实不强，那么我们就和明军来上一场，反之我们就等大清那边的援军抵达。”
巴达礼哈哈的笑了起来，道：“这还差不多。你放心吧，我们科尔沁的勇士可不是和硕特和准噶尔的那群废物，明军可以打败和硕特和准噶尔，但绝对打败不了我们！”
两天后，一支满编的万骑从这一处草原上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在他们的身后，是整整六万蒙古察哈尔、科尔沁骑兵所组成的联军主力。
作为这片草原上的地头蛇，这两大部落对于明军的动向是非常熟悉的。
这反而让阿布鼐有些疑惑了：“明军好像很清楚我们的方位了，怎么垂直的就朝着我们来了？”
巴达礼不以为然：“我们都已经两三年没有更换过王庭所在地了，明军知道不也很正常？你不要老是疑神疑鬼的，明军不可能赢得了我们。”
察哈尔和科尔沁都是大明所谓“鞑靼蒙古”的一员，简单的说就是都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正儿八经的后代。
别的不说，至少在自尊心方面是杠杠的。
就在此时，多尔衮的命令也送到了。
命令的内容其实很简单：“见机行事，若明军过强则后撤禀报，若明军不强可自行出击！”
看到这份命令之后，巴达礼彻底放心了。
巴达礼对着阿布鼐笑道：“怎么样，我都说了吧，盛京那边肯定是会同意我们意见的。对了，你小女儿和我儿子的婚礼，打完这一仗之后就办了吧。”
阿布鼐能说什么？自然只能点头应是了。
明军和鞑靼联军相向而行，双方之间的距离正在迅速的缩短。
朱慈烺很快得到了附近有大量鞑靼人斥候出没的消息，他立刻找来了李定国。
“敌人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了。”朱慈烺对着李定国说道。
对此，李定国明显有些迟疑：“殿下，目前来说确实有这个迹象，但大批斥候并不一定就代表着敌军主力，也有可能是敌人的障眼法。”
朱慈烺摇头：“不，本宫完全可以肯定是敌人的主力。”
就在鞑靼联军正式南下的那一天起，朱慈烺脑海中也随之有了感应。
原本分散开的两个坐标完全会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极为明显的大坐标。
而且，这个坐标的位置还在朝着朱慈烺所在的方位不断逼近。
到了现在，朱慈烺已经完全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个大坐标的位置最多也就在一百里之外！
一百里，对于骑兵来说已经属于一天就能赶到的路程了。
朱慈烺对着李定国道：“立刻让全体将士做好战争的准备。”
命令传了下去，明军所有人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火枪兵开始检查起武器弹药，弓箭手们同样也纷纷检查长弓箭矢。
一个时辰之后，一支鞑靼骑兵出现在了朱慈烺的视线中。
让朱慈烺有些意外的是，明军的斥候们在经过了审慎的判断后回报过来的数字。
“对方最多只有一万骑兵？”朱慈烺眉头皱起，他确实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李定国同样也有些惊疑不定：“一万骑兵，这会不会是个诱饵呢殿下？”
鞑靼蒙古再怎么弱也好，都不可能仅仅派出一万骑兵来对抗四万五千明军骑兵。
朱慈烺捏着下巴沉吟半晌，又仔细的感应了一下脑海之中的那个大坐标，这才开口道：“或许这并不是诱饵，而是一次试探。”
“试探？”李定国愣住。
朱慈烺微微一笑，拍了一下李定国的肩膀。
“去吧，带着一万和硕特骑兵出击。记住了，这一次你只许失败，不许胜利！”
342，李定国演技逼真，巴达礼信心满满
“许败不许胜？”
在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定国一度以为产生了幻听。
但看到朱慈烺的表情之后，他就知道这并不是幻听。
朱慈烺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这明显就是鞑靼蒙古对我们的一次试探。”
李定国马上就回过神来，道：“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朱慈烺笑着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想啊，如果我们不输一阵的话，怎么能够把鞑靼人的主力给调动过来吃掉呢？”
李定国闻言立刻一拍胸膛，信心满满的说道：“请太子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李定国带着朱慈烺的命令，去调集了一万名和硕特骑兵，开始出击。
一万骑兵，同样也是烟尘滚滚，遮天蔽日，气势惊人。
朱慈烺远远的注视着李定国所部疾驰而去，嘴角也是露出笑意。
这一场战争打到这里，其实多少有些出乎朱慈烺的意料之外。
在朱慈烺想来，原本大明应该是很艰难的去寻找鞑靼蒙古，也就是鞑靼一路逃跑，然后大明一路追击这个样子。
让朱慈烺没想到的是，这些鞑靼人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居然还集合了大军，想要跟大明决战？
这一瞬间，朱慈烺都有点怀疑鞑靼人的首领是不是喝了太多假酒，智商掉线了。
阿布鼐其实也有类似的疑惑。
阿布鼐叹了一口气，耐心的对着巴达礼说道：“就算是我们不等盛京那边的兵马前来支援，但我们也可以利用辽阔的草原来拖垮明军的补给，让他买无功而返的。”
巴达礼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懂什么？情报已经非常明显了，真正的明军精锐都在山海关方向准备和盛京方面开战呢，我们这边所面对的其实就是一支偏师而已。”
“既然是偏师，那我们当然要干净利落的消灭掉他们，这样的话才能取得更大的战功，让盛京那边更加的对我们赏识，懂吗？”
说到这里，巴达礼突然看了阿布鼐一眼，狐疑的说道：“怎么，看你好像对和明国人开战不是很热心的样子，莫非你想要背叛大清投入明国的怀抱不成？”
巴达礼的怀疑倒也不是无的放矢，毕竟阿布鼐的父亲林丹汗就曾经在大明的支持下多次和满清开战。
阿布鼐被巴达礼的怀疑给弄得吓了一跳，立刻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然已经决定效忠大清，那就没有随意更改的道理。”
“更何况，我如果真的要投降明国的话，又何必跟你会师一处，直接率领部众南下不就行了？”
阿布鼐一番费劲的解释之后，且不论巴达礼的心中究竟相不相信，但至少表面上是没有再说什么质疑的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鞑靼传令官飞驰而来，带来了一个消息。
“前方来报，明军已经派出一支万骑，正在和我方万骑交战了。”
巴达礼闻言，精神顿时振奋。
“真是太好了，马上就能知道明军的战斗力如何了！”
两支万骑正在激烈的对抗着。
明军这边，主要是以和硕特投降的骑兵为主，李定国和西宁诸部的一部分骑兵作为将官对其进行统帅。
由于大明本身就缺乏骑兵，所以对这批降兵也算是比较用心的，帮助他们更换了新的全套马具，身上的皮甲、长弓还有箭矢，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像火枪这种代表着如今大明最高科技的东西，自然不可能装备在一支才投降了几个月的降军身上。
所以这一次的战斗，双方还是以弓箭作为战争的主要武器。
密集的箭矢在天空之中四处乱窜，落在了双方的阵型之中。
几乎每一秒钟都有人中箭倒地，但双方都是毫无惧色，依然在奋勇作战。
李定国同样也是张弓搭箭，射向不远处的敌人，他的箭法也颇为精准，一箭过去后对面一名鞑靼百夫长瞬间惨叫落地。
看着这名百夫长挂掉的身影，李定国的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还有心情想着其他念头。
“如果是一万火枪兵的话，对面这一万鞑靼人估计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全部消灭了吧？”
但李定国的心中也很清楚，如今是大局为重，他必须要暂时忍耐。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双方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大半天。
李定国感觉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十分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发射鸣镝，传令全军后退！”
几支响箭飞上天空，随后明军的骑兵开始纷纷后撤。
在明军的对面，那些鞑靼骑兵们一开始还有些愣神，随后很快就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还有一些大胆的鞑靼骑兵冒险冲上来，想要趁着这种时候多混几个人头。
然而李定国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他带着最为精锐的两千骑兵殿后，将这些想要混人头的鞑靼骑兵大部分都弄死了。
终于，两支骑兵在明军主动后撤的情况下脱离了接触。
鞑靼方面的主将也很清楚明军主力未动，所以自然不敢继续追击。
这一次的战斗就此结束。
朱慈烺看着回返复命的李定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发出了真诚的赞许声。
“这一次，你做的很不错！”
当天晚上，数十里之外的巴达礼和阿布鼐也得到了最新战报。
一名科尔沁将军昂首挺胸站在两人面前，一脸自豪的对着两人汇报：“两位大王，这一次我可是在正面作战中直接击溃了明人的一万骑兵，获取了辉煌的胜利！”
阿布鼐看着这名科尔沁将军，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怀疑：“我听说你和明人打了大半天才分出胜负，而且还是明人从容撤退，这也叫辉煌的胜利？”
这名科尔沁将军闻言顿时面子就挂不住了，立刻高声反驳道：“阿布鼐亲王说的这个话就没道理了，是明人支撑不住了不得不撤退，这怎么能叫做从容撤退？”
“如果不是明人还有三万骑兵主力在后方压阵的话，和我对战的一万明军绝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阿布鼐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巴达礼打断了。
巴达礼一脸兴奋的说道：“事到如今，明国骑兵的战斗力水平也算是被我们搞清楚了，不过如此嘛！”
“好了，废话不多说，明日集合大军，我们直接和明军开战！”
343，阿布鼐二度劝说，巴达礼坚持不变
阿布鼐回到了察哈尔的营帐之中，陷入沉思。
作为察哈尔部的亲王，他很清楚自己的肩膀上是整个部落的命运。
明日的决战，无疑是一次决定命运的战役。
“明国人……”阿布鼐喃喃自语。
明军真的就这点水平吗？
良久之后，阿布鼐唤来自己的侍卫队长，轻声耳语几句。
侍卫队长领命而去，片刻后带着一名察哈尔将军回来。
阿布鼐看着面前的这名察哈尔将军，开口道：“你前几天为什么说要联合明军进攻满清？”
这名察哈尔将军明显没有想到阿布鼐会突然询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显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布鼐倒也不苛责，放平了语气道：“你好好说，本王不怪你。”
察哈尔将军迟疑片刻，道：“不瞒大王说，其实我的妻子是来自和硕特那边的，所以前段时间也收留了一些来自和硕特的逃亡亲人，他们都是和明军打过仗的。”
阿布鼐闻言顿时会意过来：“所以那些人对明军的评价很高？”
察哈尔将军点头，道：“是的，他们对明军是非常恐惧的，说明军的火枪实在是火力太过凶猛了。不管是准噶尔还是和硕特人，都完全无法在野外和明军对抗。”
这个答案明显有些出乎阿布鼐的意料之外：“火枪？明军今天可没有火枪兵啊。”
帐篷之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察哈尔将军挠了挠头，道：“我听说今天出战的主要以和硕特人为主，来自明国的汉人骑兵好像并没有大规模的出现。”
阿布鼐霍然起立，道：“走，跟我去见巴达礼！”
半个时辰后，科尔沁帅帐之中。
巴达礼听完了阿布鼐的陈述，目光落在了准噶尔将军的脸上：“你说的都是实话？”
准噶尔将军赶忙点头：“绝对没有任何的欺瞒。”
巴达礼哦了一声，道：“你那些准噶尔的亲人呢，让他们来见我。”
准噶尔将军楞了一下，随后道：“他们都和我们部落的妇孺在后方的牧场呢。”
巴达礼冷笑一声，道：“所以你就是没凭没据，又没人证又没物证的，还想要本王相信你的话？”
准噶尔将军一时语塞。
阿布鼐忍不住开口道：“巴达礼兄弟，你听我一句，明军肯定是有阴谋的，我们必须要提防。”
巴达礼目光转向阿布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所以阿布鼐兄弟你的意思是？”
阿布鼐沉声道：“明军既然隐瞒了火枪兵这个王牌，那明天必然是要倾尽全力出击的。我觉得我们很有可能不是明军的对手，还是先撤退回牧场那边，等待来自于盛京的援军吧。”
巴达礼呵呵一笑，摇头道：“我拒绝。”
阿布鼐急了，道：“巴达礼兄弟，你……”
巴达礼打断了阿布鼐的话：“阿布鼐兄弟，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大决战的命令都已经发出去了，所有的将士都信心满满磨刀霍霍想要在明天拿下胜利，这个时候我们突然下令撤退，你让下面的将士们怎么想？”
巴达礼的脸庞缓缓逼近阿布鼐，冷冷的说道：“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我巴达礼怕了明人？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会是什么？”
阿布鼐突然语塞。
无论是察哈尔部还是科尔沁部，这两个大部落其实都是有许许多多的小部落组成的。
这就导致大部落的威望和武力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威望不够，分分钟这些小部落就找其他的大部落投靠了。
明明已经发出了决战令，却突然又传令撤退，这对于巴达礼的威望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巴达礼回到座位上，大手一挥：“回去吧，阿布鼐兄弟。如果你想要带察哈尔部离开，那就离开便是。”
阿布鼐沉默片刻，开口道：“巴达礼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我自然是要和你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的。”
巴达礼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其实你也不需要这么担心，所谓明军的火枪手我也有所耳闻，但那些都是在阵地战之中打出来的效果。”
“骑兵来去如风，只有在运动中发出的弓箭才能做到像鹰隼一般的追踪并杀伤敌人，呆立如绵羊的火枪兵能有什么用？”
“放心吧，明天必然还是会以我们的胜利告终，真正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可能在这片大草原上落败！”
阿布鼐带着身旁的将军离开了巴达礼的帐篷，一路无话。
回到察哈尔部的营地之后，阿布鼐突然开口了：“你知道明军的营地所在吗？”
将军闻言顿时一愣，随后点头：“当然知道。”
阿布鼐看着面前这名将军，眼神闪烁，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良久，阿布鼐拿出一样物事，放入对方手中。
“拿着这个东西，现在就去明军营地，去找他们的主将。”
“啊？？？”
……
草原上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明天又是可能会爆发大决战的时间，所以朱慈烺睡得很早。
“殿下，殿下！”一阵呼唤声将朱慈烺叫醒，抬头一看，是方拱乾。
朱慈烺迷迷糊糊：“这么快就天亮了？”
方拱乾急声道：“不是，是察哈尔那边来了个人，自称察哈尔亲王阿布鼐的使者！”
“咦？”朱慈烺睡意顿时完全消散。
片刻后，朱慈烺看着面前的察哈尔将军，心中确实相当惊讶。
“你是来做什么的？”
察哈尔将军朝着朱慈烺拱手，道：“尊敬的明国晖台吉，我是奉了我们阿布鼐大王的命令来向您通报我们的善意。”
这名将军说的是蒙古语，不过这对于麾下拥有两万名蒙古骑兵的朱慈烺来说当然不成问题，作为朱慈烺副侍卫都统的巴特尔承担了翻译的角色。
朱慈烺有些好奇的说道：“你们大王是想要向本宫投降吗？”
察哈尔将军摇头，正色道：“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黄金家族的荣耀岂是能轻易背弃的？但阿布鼐大王说了，我们蒙古人向来最尊重强者，若是明日晖台吉您能获胜的话，察哈尔部将会成为您最忠实的部下！”
344，巴达礼野心勃勃，阿布鼐率先出击
这个答案还是有些出乎朱慈烺意料的。
原本以为对方是来投诚，没想到搞了半天，居然是……
嗯，放狠话？
也不算，毕竟阿布鼐也说了如果输了就投诚来来着。
这种行为，充其量就算是官渡之战前，曹操那群部下悄悄写信给袁绍联络的行为。
有点又当又立的意思。
朱慈烺脑海之中转过多个念头，几秒钟后才开口道：“明白了，那你就回去吧。老方啊，你安排一下，让人把他平安护送出营，别被咱们的斥候弄死了。”
看着察哈尔将军离开的背影，朱慈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就为了这点屁事……
一旁的李定国忍不住道：“殿下，这一次蒙古人会不会是在耍什么阴谋？”
朱慈烺摇头道：“那应该不至于，他们说的可是在战争结束之后投诚。”
李定国捏着下巴，道：“也是，那臣就回去睡觉了。”
朱慈烺笑了起来：“好好睡，明天可是一个大决战的日子。话说，本宫怎么一直在决战的路上，这决战是一场场没完没了的嘛？”
李定国正色道：“这自然是因为太子殿下武功盖世！”
这个武功并不是侠客的武功，而是“文治武功”的武功。
朱慈烺叹息一声，道：“老李啊，你确实不是一个拍马屁的料，下次别拍了。”
李定国看着朱慈烺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回来的方拱乾正好看到这一幕，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你下次拍马屁的时候要用点技巧，要委婉一些，不要这么直接，懂吗？”
“啊？”李定国为之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又一个决战日到来了。
虽然睡眠被短暂的打断了一阵子，但朱慈烺的精神依然还是很好。
十几岁的身体似乎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管前一天怎么折腾，只要睡一觉起来就会立刻变得生龙活虎。
在远处，无数蒙古骑兵列阵，映入朱慈烺的眼帘。
蒙古人所谓的阵型说白了就是没有阵型，大致是以一个千骑作为集合单位，大家乱哄哄的策马站在一起就完事了。
但如果真有人因此而轻视蒙古军队的话，那这个人绝对是非常愚蠢的。
从成吉思汗崛起到现在，蒙古人称霸了从亚洲到欧洲的广阔地域数百年时间。
即便是现在，它依然还是一个需要满清喊出“满蒙联合”才能稳住的强大力量。
朱慈烺看了一会，突然对着身旁的李定国说道：“对面有多少人？”
李定国道：“号称十万大军，但根据斥候们的调查，具体的数量应该在六万左右。”
朱慈烺啧啧两声，有些好奇的说道：“他们凭什么觉得六万骑兵就能击败我们？”
这一次回答的是方拱乾：“根据大明密探们给出来的线索，可能是因为科尔沁亲王巴达礼的野心。”
“巴达礼？”朱慈烺发出疑惑的声音。
方拱乾具体的解释：“巴达礼的族妹便是如今建奴的皇太后大玉儿，他可能希望借助胜利来加强蒙古人在建奴朝廷之中的地位。”
朱慈烺摸着下巴，道：“所以，巴达礼的盟友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
方拱乾道：“都不是，他可能更想自成一派，直接利用皇太后的声势来控制建奴那位小皇帝。”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可怜的小福临，明明号称皇帝，结果个个臣子都想要把他当成傀儡。”
不会真有人觉得“顺治”这个词语用来做皇帝的称号很好吧？
一阵号角声传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朱慈烺下意识的看过去，发现蒙古人的骑兵已经开始调动起来。
李定国摩拳擦掌的说道：“殿下，蒙古人要出击了！”
朱慈烺笑道：“这些蒙古人就不知道礼让一下客人吗？好歹也应该让我们先出击才对嘛。算了算了，定国啊，你带着一万火枪兵直接出击吧。”
李定国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对着朱慈烺抱拳领命：“请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鞑靼蒙古联军主阵之中，巴达礼看着面前的明军，心中自信满满。
“阿布鼐兄弟，你看到了吧？这些明军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不都是两只手一个脑袋嘛！”
虽然阿布鼐能理解巴达礼的意思，但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人，果然还是要多读书，不然就连打气的话听起来都这么二！
阿布鼐沉声道：“巴达礼兄弟，别忘了我昨天的提醒，我们必须要小心明军的阴谋！”
巴达礼不置可否，突然开口道：“对了，这一次明国的领军主将是谁？”
阿布鼐道：“是那位明国的太子，就是之前在南边打了多尔衮一个措手不及的那个。”
巴达礼哈哈一笑，目光之中闪动着某些光芒：“所以说，我若是能打败这个羞辱过多尔衮的家伙，岂不是能够大大的露脸，甚至超过你的父亲林丹汗了？”
阿布鼐闻言哑然，没有接话。
巴达礼并没有就此放过阿布鼐，而是突然开口道：“阿布鼐兄弟，既然你都说了小心明军的阴谋，那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先带着察哈尔部的主力出击，我呢就带着科尔沁部主力帮你策应，这样一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大家也能应对，如何？”
阿布鼐愣住，看向巴达礼。
巴达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阿布鼐，等待着答复。
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颇为紧张。
在场的察哈尔和科尔沁两部将军们也一下子就变得泾渭分明了起来，隐约有了一种对峙的感觉。
阿布鼐突然露出了微笑：“巴达礼兄弟的建议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带着两万察哈尔主力出动，巴达礼兄弟你来负责策应！”
巴达礼哈哈大笑了起来，非常亲热的拍着阿布鼐的肩膀：“我就知道阿布鼐兄弟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那就这么办吧！”
……
片刻后，一个消息传到了朱慈烺这边。
“殿下，已经确认了，率先出击的是察哈尔部的骑兵！”
朱慈烺忍不住咦了一声。
345，火枪兵大发神威，察哈尔损失惨重
在朱慈烺想来，既然昨天察哈尔人已经作出了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暗示，那么今天就应该不会尽全力来对付明军才是。
没想到，察哈尔人居然打了头阵？
一旁的方拱乾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开口道：“殿下，莫非这些鞑靼人真的在搞什么阴谋？”
朱慈烺沉吟数秒，道：“无妨，反正到了战场上都是实力说话。马上派人去传令给李定国，让他不要考虑那么多，只需要击溃面前的所有鞑靼人便是！”
李定国很快就得到了朱慈烺的命令。
这位年轻的大明将军嘿嘿一笑，握紧了手中的火枪。
这种火枪是属于大明最新式的火枪，据说是什么“2.0改进版”。
那个把枪交给李定国的工匠还七七八八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子弹口径枪管长度和材料质量……总之李定国是一句也听不懂。
但李定国在上手之后，很快就搞懂了这种火枪的优点。
打得更远，射得更快，命中率更高，故障率更低。
这就足够了。
注视着远方席卷而来的察哈尔骑兵，李定国长出一口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火枪。
“大明火枪兵，出击！”
在颇有气势的喊了一声之后，李定国策马直接从阵地之中脱颖而出，朝着敌军而去。
在李定国的身后，诸多明军火枪手纷纷策马，紧随其后。
在双方这种“双向奔赴”中，距离急速的拉近。
李定国肉眼眯起，凭借着经验预估了一下距离，双手十分熟练的将子弹上膛，然后举起瞄准。
他歪着头，透过准星锁定了不远处同样冲在察哈尔骑兵阵最前方，烟尘之中若隐若现的一名察哈尔将军身上。
胯下骏马急速的运动让李定国的身躯不停的起伏，他的双脚紧紧的夹住马腹，借助着马镫控制身体。
像这种高速运动之中的“骑射”对于一名火枪手来说要求是非常高的，一个不小心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李定国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终于在进入射程的三秒钟之后扣下扳机。
“砰！”
枪口喷出了火焰，烟雾随之升腾，子弹以超乎视力的速度飞射而出。
李定国刚刚抬头，就看到自己的目标突然身体一震，随后落马，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
李定国心中振奋，用力一挥手。
“好，一血拿下！”
这句话是李定国从朱慈烺那边学来的，他觉得非常之形象。
在李定国的身后，密集的枪声不停响起。
其他的火枪兵们并不像李定国一样把火枪当成狙击枪用，他们只需要对着面前密密麻麻策马涌来的敌人骑兵大军开枪就行。
那么多的敌军，还怕打不中人？
众多察哈尔骑兵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子弹大量命中，一时间纷纷落马。
人的惨叫声和战马的痛嘶声响成一团，顿时就让快速推进的察哈尔骑兵速度大减。
阿布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顿时脸色大变。
“火枪，真的是火枪兵！”
在阿布鼐的身边，那名连夜赶路导致满眼血丝的察哈尔将军同样也瞪大了眼睛。
“他们说过火枪兵很强，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强！”
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察哈尔骑兵们做出来的应对还是非常快的。
他们立刻就选择了降低速度，然后分散开来，借此来削弱明军的火力。
随后，察哈尔骑兵纷纷张弓搭箭，朝着火枪手们射去。
这其实也是在草原上骑兵对抗的常态，正常来说轻骑兵的对抗并不是那种面对面挥舞着马刀硬冲，而是双方拉开阵势你来我往的互射。
等到其中一方抵挡不住开始溃退了，另外一方才会拔出马刀，放心大胆的上去一刀一个统统砍翻。
李定国看着这一幕，不但没有任何的担心，反而笑出了声。
察哈尔人这种传统型的草原骑兵对抗打法，完全是在李定国和朱慈烺的预料之中。
而李定国正好巴不得察哈尔人这么做！
火枪兵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其实就是换子弹的速度很慢！
就以李定国本人来说，他现在一分钟最多也就只能射出五发子弹，也就是十二秒钟打一发子弹。
如果察哈尔骑兵提着马刀冲过来的话，十二秒钟都够砍至少七八刀了！
但察哈尔人并没有选择火枪兵最担心的近战互冲，反而是选择了远程互射。
开什么玩笑，比拼远程火力的话，火枪兵难道会害怕弓箭手？
李定国再一次将手中的火枪举起。
“给我狠狠的射，射爆这些该死的蒙古人！”
话音落下，李定国再度扣下扳机。
“砰！”
一名察哈尔骑兵应声落马。
李定国咦了一声，因为他突然发现落马的这个好像并不是他原先的目标。
偏靶了！
李定国若无其事的拿着火枪继续上弹，不忘叮嘱身边的负责记功的主簿：“又一颗蒙古人头！”
“砰砰砰！”子弹乱射。
“嗖嗖嗖！”箭矢乱飞。
双方都骑在马上，隔空互射。
这一幕看上去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搞笑，但实际上却是惊险无比。
就连李定国都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被箭矢命中，不得不从原先一马当先的位置退回到了大明火枪兵的阵地之中。
双方的伤亡都在不停的攀升，但毫无疑问，察哈尔人的伤亡数字要比明军多太多了。
虽然大明如今的火枪还远远不足以和朱慈烺心目中的“现代化”热兵器相提并论，但是这些火枪用在这个时代，那就是彻底的火力碾压！
“该死，这明军的火力太强了！”阿布鼐看着这一幕，不由握紧了拳头，骨节都已经发白。
在阿布鼐的身边，众多的察哈尔将军们同样也是面无人色，说不出话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想到，今天的战争竟然是这种一边倒的战况！
还是那名负责报信的察哈尔将军忍不住开口了：“大王，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快让我们的部众们撤回来！”
其他的察哈尔将军也回过神来，一个个心急如焚的开口了。
“撤退吧大王！”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部众都要死光了！”
阿布鼐脸色苍白如纸，听着属下们的恳求，一时间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