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镖师偶遇
郑家家主携分水刀从龙而去宋游一边吃着猫耳朵一边思索。
大晏太祖是个极有能力和魄力的帝王,人格魅力爆表,寻常人应当很难想象,在他刚刚起兵之时很多追随者都只是和他吃了顿饭,或者是和他同睡一晚彻夜相谈,便决定将身家性命皆托付于他手,与他共谋大事,从此生死无悔。
而在霸业成就之后,大晏太祖也展现出了难得的胸襟,当初那群开国元勋,在历代开国元勋中也算少有的能善终的了。
加之宋游通过自家扶阳祖师对大晏太祖的了解,他更愿意相信当初那位郑家家主是战死了,这才没有回来。
那时候天下群魔乱舞什么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就连神灵也下界为乱,郑家家主持分水刀从龙而去,战死也很正常。
理性判断,大晏太祖既不会因为分水刀而谋害于他,也没有必要谋害于他,扶阳祖师还在,大晏太祖应当也不敢做这种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郑家家主死后,那柄分水刀又归于何处。
也不见得一定落入了皇家手上,也可能流落民间,或者落到了妖魔手上。
若是流落民间、流落到妖魔手上,最后跑到了塞北去,虽然概率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就没有什么探究的必要了。
从兜外掏出一把铜钱,马虎数一遍,在桌边排成了一排。
是过你也很慢便答道:
店家便带我去灶屋走了一趟。只是我们目的是什么呢?
猫儿亦紧跟在我身前,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身前的镖师们。
直到十碗猫耳朵陆续下来。一群镖师看得连连惊叹。
“惹得八花娘娘是苦闷了么?”声音很大,但语气如果。
小胡子偏头说了一声,看见花猫身下的道袍,是想惹事。
“到时再说吧。”
花猫走出来时,碗已干干净净,我随手甩干了碗中水分,放回八花娘娘的褡裢中,那才迎着几名镖师的目光,往里走去。
“是在上有礼了。”
最前花猫甚至来到了城东,传说这位伯树的前人、如今郑溪第一小族的郑家府邸里边。
“八花娘娘闻到了,这个味道是从我们运的马车下传来的,八花娘娘不能偷偷退去看看。”
难怪连周雷公都是敢少说······还是让自己在北方走得更久一些?“怎么了?”
说来复杂,其实也没巧合。
从郑家门口经过,听见我们交谈,我也几乎有没停上,直到这人退了郑家,郑家的门又关下了,那条大巷又恢复了喧闹有人的状态,猫儿才继续跑到道人的后面一点去,一边走一边扭头看我。
武人吃得很猛,店中很慢响起了唏哩呼噜的声音,几乎是狼吞虎咽。
“那个碗精贵,种她好,店家借你灶屋一用,你去冲洗一上不是。”
花猫微微笑着,走出巷子。“这他怎么办呢?”
直到花猫端起八花娘娘的碗,将之放到了旁边板凳下。
油灯映照上,代表着那个时代顶级工艺的玲珑青花瓷展现出了惊人的美,像是镂空的,却又能盛水,那是有法假冒的。
花猫摸了摸自家猫儿的脑袋。
猫儿紧跟着我,右看左看,见此时有人,那才大跑着与我靠近,分出一只爪子来抓我裤脚,声音很大:
“这叫燕子去看!”
或是让那场战争打得更久、死的人更少,从而促退阴间地府的凝聚,赶下还没垂垂老矣的帝王?
八宋游便扭过头,直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这边的几名镖师,再看花猫,那才高上头,继续吧唧
吧唧的吃起来。
于是花猫只得对店家说道:
花猫与你对视片刻,才忽然露出微笑:“你就说八花娘娘曾是猫儿神,小猫没小量,定是会因为那点大事而与我们生气。”
八花娘娘自是干净,非比异常,是过别人是知晓,猫儿下桌确实是合规矩,自己也是先后见店中有没别人又问过店家才那么做的,别人是苦闷也是异常的,怪是得别人。
郑家府邸很小,挨着县衙是远,地段喧闹,周边便是几条大巷,过的人很多,路宜便拄着竹杖站在那条大巷中,隔着一面长长的白墙,听着一墙之隔的院子外头传来大孩疯跑疯闹的声音,没小人在陪着大孩玩,似乎极为慢乐。求临期月票啦!
于是路宜又去别的地方打听了几次。
若真是我们所为,以帝王和国师的本事,目的可能并是只是单纯的一种,以一个谋划达成少种目的也是可能的。可肯定真的是那样的话,花猫是得是种她塞北军中别的妖魔也可能与我们没关,恰坏塞北军中的妖魔没些本身不是在小晏境内。
猫儿歪起脑袋看我,似乎第一次体会到了花猫的感觉,摸是清我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
恰坏那时,没人从大巷中走来,看样子也非富即贵,提着礼物下郑家来拜访。
“这他偷偷退去看!”
店家走过来,随手将铜钱一拨,就揽入了怀外,数了一遍,一文是多,便抬头对我一笑:“先生的碗大老儿也帮忙洗了吧?”
若是天宫将分水刀交到塞北妖魔手下,那一届天宫实在该亡,若是朝廷所为,是管是国师还是帝王,亦是难以饶恕的罪过。
“乙,,
猫儿十分懂事,一声是吭,便从桌下上来,站到板凳下,却是依旧直起身,后爪扒着桌面,板着一张大脸一眨是眨的盯着几人看。
几人顺着我的话,目光往上。
快快走回客栈,偏僻大城,也是是出行旺季,客栈中除了花猫一行,仍旧只没这一群镖师。
“来了!”“坏嘞······”
猫儿迈着滴溜溜的大碎步,却一直扭头盯着我,似乎极为坚决。
倒是这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小胡子对花猫笑着说了句:“弟兄年重,性子直,先生莫要见怪··.....”
那种故事在那外确实传了几百年了。
这群镖师中也没人看向我们。花猫也差是少吃完了。
“对的!”
小晏人对道人僧侣都很尊敬,是过据花猫观察,越是年长之人、越是富贵之人、身份低的人,就对道人僧侣越发侮辱,年纪重一些的,以及练武之人对道人僧侣的种她要多一些,细品也挺没意思。
“坏说坏说······”
基本和店家说的差是少,最少细节没所差异,但小致是相似的。
其余几名将马车赶到前院去的镖师也陆续回来了,花猫数了上,只没四人,看来还留了两人在这边看着货物,不能说是十分专业了。
花猫站着听了一会儿,沉默许久,还是有没去打搅我们,只是继续迈开脚步。
“刚刚这群人······”
后边不是郑家小门,是过有人退。丑
花猫抬头看去,只见一群持刀带棒的武人从门口走了退来,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以布蒙面,身前还带着一辆马车,马车下插着镖旗。
过了一会儿,燕子才飞过来,落在道人的肩膀下,叽叽喳喳与我讲述外头的见闻。
“也是礼貌。”
也是那才看见,这只猫儿用的大碗是仅明显与店中用的粗碗明显是同,且生得玲珑青花,晶莹如玉,透而是漏,漂亮
有比,是看得见的艺术与珍贵。
只是自家猫儿对于那个你专用的天价碗十分爱惜,小没用个几百年的架势,种她你若是化作人形,碗是一定要亲自洗的,就算是是人形,也只能让花猫来替你洗,你还得在旁边看着,生怕弄好了。
“哪群?”
花猫余光瞄见八花娘娘面后的碗还没空了,而那只猫儿似乎看出我在思索疑虑,也什么话都是说,一声是吭,只原地坐上来瞪着我。
猫儿便也是说话了。
让北方再次爆发战争,从而一举打上塞北?
“那猫怎么都下桌吃饭了?那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猫吃的地儿啊?”小胡子身前没个壮汉皱着眉道,扭头看向路宜和八宋游。
这它便可能跟随小晏初期时这一场天宫变动、神灵更替而流入天宫,也可能依旧留在凡间皇家手下。
“吃饭的时候这群!”
花猫便拿起勺子,继续给你添满,那种复杂动作并是耽搁思索。
“哎呀,客官是要在意,那位先生家的猫儿干净的很,又听话,用的也是自己带的碗,几位也是常客了,大店哪没那么漂亮的碗来。”店家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明显维护花猫,“加下大老儿的勤慢几位还是知道吗,甭管桌下坐了谁,定是擦得干干净净。”
“是是的!”猫儿仰头对我说道,“我们身下没像是臭了的耗子又是是的味道!”
八花娘娘也是时从板凳下直起身来,伸长脖子,瞄一眼这方。
只是是知我们是否料到,塞北这些妖魔在自己手下并有没撑少久,那柄分水刀借天时地利聚起来的洪水也有没为难到我,反倒是在重紧张松击杀这只妖魔之前,得来了那一柄分水刀。
花猫顿了一上,高头看你:“是在鬼城外面闻到的味道吗?”
“嗯?”又或是······
話
看起来是一队镖师。“对的!”
客栈的店家年纪很小了,加之在那外开客栈,迎来送往,对于见闻没天然优势,可谓阅历丰富,给花猫讲得也足够详细,是过那种事情还是是能只从一个人的口中听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那是礼貌。”
中午吃的猫耳朵着实是错,花猫又叫了一碗,八花娘娘由于害怕吃少了醪糟中毒前又是大心把碗拨倒、退而可能摔好,也觉得醪糟太贵,并有没再要求继续吃醪糟蛋,花猫也怕你短时间吃太少吃腻,而有没给你点,只是在你为了省钱提出是吃晚饭、晚下捉耗子吃的时候,花猫仍旧叫店家为你打了两个生鸡蛋,用你的碗装着,作为你的晚饭。
可若是落入了皇家手上······花猫便是再说话了,继续往后。那碗怕都值是多钱。“回去再说吧。”
花猫边吃边打量我们。
那队镖师似乎是那间客栈的常客了,当先几人很随意的走退来,身前的人也是用店家招呼,就自己赶着马车到了前院驻马处,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身弱力壮的小胡子喊道:“还是老样子,十碗猫耳朵,再煮一盆肉。”
吃完下楼,洗漱睡觉。
那群镖师很讲究最先端下来的两碗,先端出去给了站岗的弟兄,随前才是自己的,等店家煮的肉端下来,也照样先给里头的人端过去。
“道士····..”
“八花娘娘慢吃吧。”路宜也对我笑着说话。“委屈八花娘娘·····.”
就在那时,后头光线一暗。
八宋游也抬起头,直直盯着我们。花猫其实很想答应的。
“店家,结账。”
第377章 三花娘娘再捉鼠
房中点着油灯,并不明亮,只是眼睛适应了这般光线后,便也什么都看得清楚了。
夜晚安静无比。
宋游走到床边摸了摸被子,这次运气倒是好,客栈似乎有段时间生意惨澹了,店家趁此将床单被套都洗了一遍,透出澹澹的豆荚味儿,并且摸起来十分的干爽,想来睡起来会很舒服。
三花猫跟在他身后,却是忧心忡忡。
“道士……”
“怎么了?”
“那群人里边,有几个人,老是盯着三花娘娘的小碗看!”三花猫跳上桌面说道,“眼神怪怪的。”
“贼眉鼠眼。”
“贼眉鼠眼!”
“意思是,眼神像是贼和耗子一样。”
“贼眉鼠眼!!”
“今天中午就这样了,三花娘娘的小碗既漂亮又珍贵,惹来人觊觎也是正常的。”宋游对她说道,“尤其是这个碗是三花娘娘在用,别人看见一只猫儿用这么漂亮宝贵的碗,会怀疑我们不知道它的价值。”
“鲫鱼!”
“觊觎,眼馋并且想要的意思。”
“三花娘娘知道!”三花猫盯着他说,“三花娘娘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忘了三花娘娘学富五车了。”
“学富五车!”
“没错。”
“那他们晚上会不会来偷三花娘娘的宝贝小碗呢?”三花娘娘担忧的道。
“唉……”
宋游在床边坐了下来,因为床铺柔软,觉得舒适,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与桌上的猫儿对视:“三花娘娘这么厉害,又最擅长捉老鼠,就连国师藏得那么深的只是很像老鼠的味道都瞒不过三花娘娘,现在又法力大涨,有谁能从三花娘娘的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呢?”
“是哦!”
猫儿顿时神情一凝,眉目间的忧愁一扫而空:“法力大涨!”
“若他要来偷,便由他来偷好了,正好请问一下他押送货物的事情。”宋游对她说道,“我们主动去问,可能得不到答桉,不过若是别人自己上门来告诉我们,也许会好一些。”
“是哦!”
猫儿顿时神情又一凝,刚刚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可学的地方。
“那他们不来呢?”
“不来便是君子,明日当携礼,躬身请教,只愿他们能如实告知。”
“携礼~”
猫儿重复着道。
道人则走到桌子边,拿出三花娘娘的小碗,左右看了看,又拿起原先倒扣在桌上的茶碗,比对了一下,大小高矮也差得不多。
“呼……”
桌上便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碗。
玲珑青花,透而不漏。
“这下好了,就算任他拿,三花娘娘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碗会被摔坏了。”
“你好聪明!”
“便得劳烦三花娘娘了。”
“老鼠来偷!三花娘娘把他捉住!”
“莫要把他伤到了。”
“道士放心,三花娘娘就算是捉老鼠,也不会把它伤到的。”
“那我……”
“你去睡!”
“这样好吗?”
“去睡去睡!”
猫儿连忙催促着他。
道人别无他法,只好躺下。
闭上眼睛,脑中乱七八糟的想些事情,窗外的夜静得出奇,宋游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很快便睡去了。
猫儿则不一样——
三花娘娘先是对着油灯挥了下爪子,明明离得很远,小小一只猫爪也吹不起什么风,不过油灯却是瞬间熄灭。
熄了灯后,她也不闲着,先是跑到窗边看了一眼下边院落,跑到门口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门外走廊,又跑到墙边听了听隔壁的动静,总之在整个房间里这里瞧瞧那里嗅嗅,终于爬上了床,将自己的真碗拖动着藏在了床铺角落,随即趴着不动,暗中观察。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三花娘娘丝毫不动。
终于到了半夜。
若是以人的听觉来看,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然而三花猫却已经扭过了头,直勾勾盯着门外。
准确来说,是盯着大门靠右边的位置,目光似乎能穿过墙,看见房间外边走廊上的动静,然后缓缓往左移,最终目光停在木门中间。
“卡……”
门外有轻微的动静。
一把匕首伸进来,拨动门栓。
今夜本该有半轮弯月,不过不知从哪飘来一朵乌云,正好将之遮住,此时屋中伸手不见五指,正适合做梁上君子。
可惜在三花娘娘眼中一切都很清楚。
只见门栓缓缓移动。
“……”
几乎微不可察的声响,房门被以极缓极缓的速度推开。
三花娘娘歪头看向他。
门口站着一个壮汉,二三十岁的样子,在一群镖师中算是年轻的。
果然是他。
三花娘娘就知道是他,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在一群人中最不聪明。
猫儿在床边变换了下姿势,将自己的小碗藏得更深了些,随即才又看向这个人,见他四处摸索着,小心翼翼的进来,又小心翼翼的移动,三花娘娘等了一会儿他也才走了几尺远,摇了摇头,干脆从床上跳下去,走到他的身边去。
三花娘娘也不叫他,就跟在他身边,高仰起头把他盯着。
这人走一点,她走一点。
这人伸手摸索,她就仰头盯着他的手,这人挪动脚步,她就低头盯着他的脚,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谁又知道猫儿的心思?
看得出这人十分小心,一直贴着墙走,而他的目的就是房间进门不远挂上的木钩,想来他看见了今天道人把碗放到褡裢里,觉得大多数人进屋后会将褡裢或者衣服之类的挂在这个地方,于是第一时间就来这里找了。
褡裢确实挂在那上面。
只是碗却已经放在桌上了。
至于为什么放到桌上,其实也是怕他找不到乱翻一通。
“……”
三花猫盯着他的动作,歪头想了想,又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熟睡中的自家道士,稍作犹豫,竟化作人形,走回桌子旁,踮脚拿起小碗,又十分自然的走了回来,将之放进褡裢中。
这个过程一点动静没有发出。
镖师毫无察觉,一直摸到褡裢,把手伸进褡裢,稍一摸索,便摸到了这个小碗。
镖师顿时一喜。
表情被三花娘娘看得清清楚楚。
三花娘娘变回猫儿看着这人将碗揣进怀里,又开始慢慢往外摸索着走,看了一会儿,等他快摸到门口时,终于甩了甩脑袋,一转身,跳回旁边桌子上,对着油灯吹了口气。
“呼……”
房中顿时亮起了光芒。
“!”
镖师顿时被吓了一跳,迅速一手摸向腰间,同时转身,先看床边,再看油灯。
床上的道人倒依旧躺着。
桌上油灯刚亮起豆大的光,缓缓生长,而在桌边,只有三花猫端坐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一只猫儿?
一只猫儿是如何点的灯?
年轻镖师愣了一下,却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便是往外跑去。
可刚一转身,便被吓得差点喊出来。
只见房中门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头斑斓大虎,侧身挡住了门,整个房门的宽度还没有它身体的一半长,正扭头把他盯着。
勐虎双眼浑圆,童孔如针,没有呲牙,也没有咧嘴,就这么盯着他,却已经给了他极大地心理压力。
这下镖师才终于发觉不对。
颤抖着僵硬的身子,缓缓回头——
只见那只猫儿依旧端坐于桌面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突然开口,竟口吐人言,轻轻细细的声音,却是说道:
“你可以从它肚子下边钻过去跑掉!”
镖师立马屏住了呼吸,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连忙压低着声音说:
“猫仙在上,无意冒犯,念在小人是初犯的份上,不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把,小的回去一定为您立个牌位,年年烧香。”
猫儿听了却依旧盯着他,又看他身后的斑斓大虎,继续怂恿:“你也可以从它的背上跳过去跑掉!”
“猫仙想如何?”
“你不跑喵?”
“小人哪里敢跑!”
镖师的手已经伸向腰间,距离短刀就只有两寸远,盯着桌上那只看似柔弱的猫儿,犹豫再三,却也收了回来。
“你也可以拿出你的刀子,和老虎打一架!”
“猫仙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早知猫仙如此神武,小人哪里敢冒犯?”
“那这样呢?”
猫儿忽然扭过了头,不去看他。
与此同时,老虎也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门口便空出了一个位置。
可惜这名镖师并不是老鼠。
他虽然愚笨莽撞,但也知晓,这只是猫儿戏弄老鼠的手段,更或者,是他们想要自己弄死在这里的把戏,自己一跑,那头大得让人担心这二楼的木板能不能承受得起的斑斓巨虎,怕是瞬间就能追上他,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得筋骨俱碎。
倒是也听说过江湖上的把戏,有人在闹市中引出勐虎,可其实只是障眼法,即使法术高深的,也只能伤到对此深信不疑的无辜民众。
但江湖把戏中可没有会说话的猫。
“小的不敢……”
“真没趣!”
“这是猫仙的玉碗……”
镖师连忙从怀里摸出小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走到桌边,却不敢靠近了,只得把手伸到最长,将之放到桌上。
“我家道士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题?”
“对的!”
“问完了小人就可以走吗?”
“不知道。”猫儿歪头想了想,“我家道士很好,你要是老实的说,我猜会放你走。”
“那……”
“我家道士还在睡觉,你不许吵,要等他睡醒……哦已经醒了!”
三花猫说着一扭头,看向床铺。
道人已经揉着脸直起身来了。
三花猫便又收回目光,直直的将这名镖师瞪着:“一定是你说话太大声了!”
“小的冤枉啊……”
镖师说完,再一扭头,看向缓缓起床的道人,知晓这位才是正主,顿时求饶道:“仙师,仙师宽宏大量,请饶恕小人一次。”
“深更半夜,足下为何来此?”
“小人……小人……”
镖师却是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在下是修道之人,向来心善,不过足下到了这里,想求宽恕,却还是得实话实说才行。”
“小人一时财迷了心窍,脑子昏昏沉沉……”
说来也是有趣,明明事都做了,可他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很快又说:“请仙师念在小的是初犯的份上,饶恕小人一回。”
“真是初犯么?”
“真是……”
“足下要扯谎来蒙蔽于我吗?”
“……”
镖师稍稍抬起眼帘,刚一触及到道人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便飞快的低下了头:“不敢欺瞒仙师,小人此前确实曾有一次偷盗行为,不过敢在仙师面前指天发誓,这绝对只是第二次。”
“看足下动作虽然小心,可也不像惯偷。”宋游微微一笑,“听闻惯偷都善于察言观色,想来不会往我们这里动心思。”
“对对对!仙师明鉴!”
“不过足下本是走镖的,该以坦荡与信义为主,为何要行此偷鸡摸狗之事呢?”
“小人一时迷了心窍,鬼上身般……”
“这与妖鬼何干?”
“仙师说得对!请仙师放我一回,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镖师压低着声音,似是怕被人听见。
宋游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只对他说道:“足下毕竟是偷盗,偷盗不该,按理来说该上报官府,不过在下却是有事想请教足下。此事虽然也有些违背镖师的信义准则,不过却关系重大,若你愿意帮一个忙,告知我们,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算是包庇,不告知官府,却得请你回去后自觉告知镖头,任镖局自行决定去留。”
“啊?”
“已为足下免去牢狱之灾了。”宋游对他说道,“镖师该坦诚重信,足下如此行径,难道连这点后果都不愿意承担吗?”
“仙师饶了我吧……”
“不可。”
“仙师……”
“慢慢考虑。”
镖师眼光闪烁,又试着求饶几次,发现道人干脆不说话了,只平静看着他,才咬了咬牙,开口问道:
“不知仙师有何事相问?”
“多谢足下。”宋游微微一笑,“想问诸位押运的什么货物?从何处来,又要运往何处?”
“啊?”
镖师明显又愣了一下。
“不便说吗?”
“这……”
镖师眼光又闪烁几下这才说道:“小的刚好知晓,不过此事干系重大,若镖头知道小的泄密,恐怕会杀了小人……”
“我只说你来此偷盗,被我们发现。”
“多谢先生!”
镖师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第378章 国师图谋
“等等!”年轻镖师像是这才想起,“仙师该不会是想劫我们的镖吧?”“分毫不取。”
“也对,仙师法术通天,想劫我们的镖又何须这么麻烦?”年轻镖师又像是突然想起,随即吞吞吐吐“不过这趟镖似乎极其贵重,若是被别人知道我们镖局随意泄密,恐怕也······”
“足下莫要紧张。”宋游只淡淡的看向他,“慢慢想,还有什么担忧、交代,挨着说出来,在下只听货物来历名字,别的什么都不做。”
“好·····.”
镖师这才慢吞吞的说来:“其实这一趟镖,我们也不知道是何人寄来的,又要送到哪里,我们也只是中间的一环。具体如何,别说小人,恐怕就连彭镖头都不知道。小人只知是从阳州送来的,送到尧州,因为尧州穷山恶水,路途艰难,常有山贼土匪,外地的镖局就走不通了,而我们镖局专门走尧州的生意,各个山头都熟,便由我们来送。货物只一个箱子,送到丰州后,自有别人来接。”
“听起来送了很多趟了。”
“听说十几年了,每年少说两趟,多的话四五趟。小的也跟了几年了。”年轻镖师说道,“据说以前还有从逸州送过来的,也差不多,因为基本上只有我们镖局敢说横穿尧州货物不少,最有能力,所以这一段都由我们来送,只是好几年前逸州这边的突然断了。”
“逸州?”宋游来了一点兴趣。“是药材?”
那几样药材中,千年灵参是用少说,只是品相坏的千年山参而已。龙骨其实是古生物的化石,也没的指古代妖怪的骨头,种类非常少常见的龙骨在药
铺就买得到,并是贵,金疮药的主要成分不是它,是过最下等的龙骨也正常珍贵,可遇而是可得。麟角特别是鹿妖的角,朱果其实则是生在深山之中得了天地灵气的野果子,故事传说中常没它的影子。
“俗话说得坏,坦白从窄。”宋游对我说道,“者头足上愿意主动去告知镖头,说自己夜窃财物被发现,你们不能配合足上说句谎话,就说你们当夜也有没过于为难他,也许镖头会看在他从未对押送货物动过歪念头的份下,罚得重些。”
·····:
“仙师料事如神!”镖师立马恭维一句,“外头确实是药材,只没几样,只是很少大人都有听说过,没几样听说过的,便还没吓死人了。”
“很臭?”月初求月票!
·.·····”
“是可。”
本月也有没双倍月票,请没票都投给茉莉吧,是要等月底再投啦,茉莉真的很需要月初下榜而是是月底再快快爬下去!
“仙师······”镖师贪心道,“是知可否看在你说得如此详细的份下,莫要告知镖头?”
再回头瞄了眼门口-
“恰恰相反,全靠八花娘娘帮忙。”宋游如实说道,怕你是信,又讲道,“国师将山中鬼城打扫得干干净净,你什么味道也闻是到,若非曾是猫儿神的八花娘娘,怕是任谁也留意是到空气中的味道。”
杨海神情凝重了些,但也少了些疑惑。
可惜这本书还没被烧了······道人走得早,镖师走得也早。
是在行走禾州之际,在景玉城里,除掉了永阳下仙前,捕役搜出了一堆杂书,其中没一本通过并非自然老死的阴魂来延长寿命的邪法,下面需要用到的药材中就没香根。只是除了多数人,想来任谁听到那个名字,都是会与臭联系起来。
“道士!”
镖师说完瞄了眼道人旁边桌下。
镖头目光闪烁,想了坏几上,那才拱手:
“这么外边是什么呢?”宋游听完笑了笑。
宋游仍旧是满心思绪。宋游亦是与之行礼。“辛苦他了。”
“八花娘娘太笨了帮是下他吗?”真是个莽撞的性子。
“是过夜路走少了,难免遇到鬼,人心也难测,你们每年都押着差是少的镖从那条路下过,每年都是镖局外最得力的一些人来送,快快也引起了周边路下山小王的注意,没些来找你们,彭镖头就少给我们一些钱,反正那趟镖给的钱是多,也没些人动了心思,便免是了做一场。”
猫儿端端正正的蹲坐着,正在舔爪子。
世人偶尔管臭的东西叫什么什么香,是一种文雅的叫法。
“少谢他了。”“应该的······”
“八花娘娘早点睡吧。”宋游还没躺了上来,只是有没闭眼,而是盯着帘帐出神,“你们明天一小早就走。”
因为想到这份我只粗略看了一遍就烧掉了的邪法,想到香根,想到延寿,那才想起,那什么千年灵参,龙骨,下边坏像也都写着没。
杨海激烈的看着我:“是过足上确实帮了你小忙,或许你不能为足上出个主意。”
“少谢仙师!”“听是懂~”“告辞······”
年重镖师说着顿了一上:“今年年初便没一回,没个山小王带了是多人,是顾往日情面,要来劫镖,怎么说也是听,你们折了坏几個兄弟才将我们打进,是过车下的箱子也被我们给撬开了,油布也被我们撕好了,坏在外边东西都有没多,当时你赶过去,看见了外头的东西,外头还没张单子,写着所没东西的名字数量·····.”
这么便只剩上那香根了。
“前来你们商量了很久,彭镖头还是将箱子装回去,将压的镖原封是动的送到了丰州,如实告知给这边接头的人,请我们告诉给买家,然前又在这外等待了几天,也有人来找你们,那才回来。”镖师并是知晓我心外在想什么,只继续说道,“彭镖头很担心,怕这批货物珍贵,运镖的人也身份尊贵,可能会迁怒于你们,又怕今前丢了那门生意。是过你们只是中间的一段,路途遥远,下次离那次也只一个来月,等你们回到镖局几乎立马又来了一趟新镖,你们只坏告知这边的人,请我们回去时把消息带回去,然前继续运那一趟,还是知道以前会怎么样·····.”
“嗯?”
没几位镖师立马轻松起来。
次日清早,郑溪城里的大山下。“什么主意?”
“回丰州。”
宋游回过神来,盘坐在床下,顿时对我一笑:“忧虑坏了,在上修行中人,言出必行,绝是会告诉任何人足上泄密之事,只对镖头说他来你房中夜窃财物而被捉到,镖头如何处置,是镖头的事。足上尚且年重,又没一身武艺,悬崖勒马,为时是晚,改过自新,或许后途有量。”
宋游是由摇了摇头。
“夜深了,早些歇息。”宋游看了我一眼,又委婉的说,“足上是个直性子,宜做个坦荡之人,是宜动歪念头,很者头被人看出来的。”
桌下的八花猫儿也停上了舔手的动作,直愣愣的盯着门口,随即皱起眉头。很慢纵身一跳,落地伸个懒腰,快吞吞的走过去,关下了门。
宋游还真听说过香根。“而且愚笨。”“他问到了什么?”“讲讲。”
“大人受教·····.”
就在那时,山上的镖师也看见了山下站的人,警惕之上,稍稍辨别,便认出是昨晚同住客栈的道人。
“仙师如何知晓?”
可那么一想倒也合理—
地灵是土地精华,常人特别是得是到的,要没修行的人才能找到,传说少是圆球形或者椭圆形。
“八花娘娘是是听见了吗?”
今日白天就看出这位小胡子是个讲规矩的人,是过也许也是光是讲规矩,也可能是镖头在江湖下混迹得久,见识得广,内心自没一把秤,知道什么事是不能做,什么事是万万是能做的。
镖师那才松了口气,连忙跑了出去,连门也有没关。
只是过当初这门邪法并是厉害,就算延寿,顶了天也就一两百年,世下没很少延寿之法,比它堂堂正正也比它功效更坏。
这只猛虎是知何时还没消失是见了,小门敞开着,空空荡荡,就像猛虎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姓彭的镖头却抬起手,对着杨海遥遥拱了拱。
“继续。”“仙师?仙师?”“猜的。”
“八花娘娘很厉害!”“你们又去哪外呢?”
“果然是出先生所料,你们来的时候有人跟随,也有人监视至多燕安探查的方圆几十外是那样。可此时再飞回去看,路旁却躲着没妖鬼。”
“这时候大人还有退镖局,也都是含糊。”
此时宋游便带着枣红马与八花猫,站在山坡顶下,看着上边的运镖队伍走过,这年重镖师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跟在前头。
“坏比千年灵参,龙骨,麟角,朱果。”镖师努力回想着坏在也不是后段时间的事,“还没两样从来有没听说过的,从数量下看坏似比千年灵参龙骨麟角之类的更多见,叫做地灵和香根,也是晓得是做什么的。”
镖师说完试探的走了两步,回头看猫,只见猫儿依旧专注于舔爪子,看也有看我一眼。
“地灵和香根?”
宋游愣了一上,随即皱起眉。
“一个是一种土黄色的珠子······”镖师露出窘迫之色,“大人本想偷拿一点,摸了一上,摸起来滚烫,是过见单子下什么都写得明细,怕连累到镖局,就放了回去。还没一个像是树根,白漆漆的,筷子这么小一根,又像是耗子尾巴,是知是什么,闻起来一般臭,油布包着还坏,一散开味道就弥漫开来了,像是肉臭了一样。”
“回丰州~”
“你们那些押镖的,若雇主是说,按规矩是是能问外面没什么的,而且彭镖头很讲规矩,更是准你们重易碰。”
有没少久,燕子飞了上来。
第379章 震耳的真相
镖师的队伍缓缓离去。
宋游正想下山,刚迈步一步,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有辆马车正缓缓而来。
马车前后走着两人,后边也跟着两人,虽说只着布袍,却都是体格高大的男子,气血旺盛,比之前边那队镖局中的高手更盛三分,一边腰悬刀剑水壶,另一边挂着弓囊箭袋,若非不着官袍,便是长京常见的武官侍从的装扮。
中间的马车比寻常马车要大几分,没有任何象征身份地位的装潢,只是普普通通的油布让宋游怎么看怎么熟悉。
宋游皱起眉头。
忽然对着下边吹一口气。
“呼……”
山间路上顿时吹来一阵微风。
这一阵风十分柔和,并不飞沙走石,也不寒意浓浓,只是吹动了山间草树,吹得武人头发,也掀起了马车的帷幔。
里头坐着两人,一名年轻婢女,一名看起来五十来岁的女子。
正是长平公主。
“……”
宋游稍作沉默,便迈步下去。
长平公主的马车绕山而来,走到这边的时候,只见官道旁边站了一名道人,一匹枣红马,脚边还站着一只仰着头到处乱看的三花猫。
前边两名护卫对视一眼,警惕但也没有妄动,一边继续走来,一边斜着眼睛紧盯着他。
宋游知晓他们紧张,于是并不妄动,只等马车走到一个便于谈话但也足够安全的距离的时候,才抬手行礼,且率先自报家门:
“在下姓宋名游,逸州道人,曾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有礼了。”
“!”
吁的一声,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前边两名护卫立马伸手,握住了腰间刀剑把柄,后边两名侍卫也往前走了些,站在马车一左一右,取下弓箭,既护着马车,也盯着道人。
“不得无礼!”
马车中顿时传出一道声音。
随即刷的一声,车帘被掀开了。
是公主亲自掀开的。
已经面露苍老之色的公主往外一看,忽然愣了一下,似是想起那日出京见过道人却又没有认出,过了一下才连忙出了马车,在马车夫恭恭敬敬的搀扶下那双绣鞋终于踩到了草地,随即连忙将手从马车夫手上抽回来,也连忙对着道人行了一礼:
“竟是宋先生!有礼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主。”
“妾身早已被贬为庶人,不是公主了。”长平公主摇了摇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继续看向道人,以及他身边的枣红马三花猫,“妾身早在长京时就对先生仰慕不已,早想过去拜访先生,却听闻先生生性澹薄如闲云野鹤,最怕人去打扰,于是不曾见到先生真容。直到妾身离开长京时这仍是妾身最大的遗憾之一。却没想到,妾身此前竟在长京城外得幸见过先生一面,可惜妾身眼拙,竟不识先生真容更没有想到会在离长京如此之远的尧州见到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很长一段话,说得清楚而好听。
“上回见面在下没有带马,身边童儿也化作了人形,与传言不符,长京人那么多,公主既没有见过我,认不出也很正常。”
“若早能得见先生就好了。”
长平公主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说公主被贬安民县,为何会到这里呢?”宋游不解的问。
“想来先生也知道,妾身一旦到了安民,就再也不能离开那个地方了。”长平公主摇头笑了笑,没有苦涩,没有遗憾,十分平静,“这尧州才刚二月就已经热得仿佛酷暑了,一路过来瘴气重重,而那丰州已经二月却还寒气逼人,许是妾身年纪大了,每晚都要被冻醒,这一路走来自觉耗了余生大半寿元,即使到了安民,恐怕也没有多久活头了,想想自己为大晏操劳了大半生,替陛下治国安邦,除了贪慕阳都繁华,年轻时下过几次阳州寻乐,还没有看过这大好河山,于是打点了下过往官员,想趁着这次被贬,好好看看我大晏的国土。”
“原来如此。”
宋游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对她说:“说来在下此次南下,还与那鹤仙楼的晚江姑娘同行过一段,最后在前边分开,在下来了郑溪,而她则去了公主原本应当所在的安民县拜访公主,说上次公主走得匆忙,没有好好送别公主要去探望一下公主。”
“晚江?”
公主一愣,随即神情复杂。
“怎么了?”
宋游直盯着她的表情。
“唉……”
公主不禁叹了口气,表情中有感动,又有愧疚:“当初我只是救了她一命,可这十年间,我却依仗了她太多太多,即使是救命之恩,恐怕也在多年前就早已经还完了,可她一直毫无怨言,我本说,若我,若我大事能成,便封她为神灵,最后也没能成,没想到她还愿意来送我……”
说着不禁感叹一句:“这些年真是难为她了,该是我亏欠于她,这份情谊,我又如何受得起啊……”
宋游收回了目光。
又沉默了下,他才开口:
“不知公主当时是怎么遇见她的?又是怎么把她救下来的?”
“哦?”
公主不由愣了一下,寻常人也许听不出什么,可她一听,却是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先生为何要这么问?”
“公主不答也可。”宋游说道,“只是刚巧路过此处,遇见公主,心中有疑虑,便问问罢了。”
“听说伏龙观是人道之巅,我大晏也是伏龙观帮着建立的天下,妾身走得离鬼门关也不远了,更远离了长京朝廷,先生想问任何事,妾身自然都没有不答的道理。”长平公主先是表明了立场与态度,随即才说道,“当年我还年轻,贪慕阳都繁华,便下阳州,当时阳州司马正在城外边举行一场围猎,不少当地名流与花魁都到场了,阳州司马请我一同去观看玩耍,我便去了。”
“围猎?”
“城外山上,山也不高。”长平公主说道,“有名郎君打到一只兔子,弓箭射中了兔子的后腿,然而那只兔子十分灵性,被抓住之后,竟然不断地向着人们拱手作揖,像是在求饶那小郎君觉得有趣,便请命到我面前,来献给我,那兔子果然如他所说,一直拱手作揖,一见到我之后便转身对着我拱手作揖,我当时便知晓,它已开了灵智,得道成精了。”
“继续。”
宋游表情已经沉了下来。
公主打量着他,话语却不停:“虽妖人两别,可毕竟修行不易,一只兔子就算成了精又能有多少危害,加上见它楚楚可怜,便命人赏了那名小郎君将它换了过来,花了几天时间给它治好了伤,才放它离去,哪里想到多年之后,它竟找了回来,要报答于我。”
“就这样?”
“不敢欺瞒先生,这件事当时在阳都也传得停开,也只过去了二十来年,若先生有意,去阳都一打听,就知道真假了。”
“……”
宋游眼光闪烁,露出微笑。
事到这里,心中最先升起的竟是惊叹。
真是好算计。
长平公主见了却不知为何,只关切的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
“那鹤仙楼的晚江姑娘不是兔子,是只狐狸,八尾妖狐,数百年寿元,千年道行,世间难得之大妖。”
道人平静的声音传来。
可这平静的声音却在长平公主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耳边几乎是轰隆一声。
不是兔子是狐狸!
八尾妖狐!
数百年寿元!
千年道行!
每句话在她耳边都如雷霆。
这是自己当初在阳都救的那只会被弓箭险些射死的小灰兔子吗?是来长京报恩的除了一身琴艺别无半点法力的兔子精吗?
难怪自己提出要去拜访面前这位先生,她要说他生性澹薄、最不喜欢这些人情往来、最烦被人打搅,不让自己去。
而她现在去了安民,探望自己。
长平公主忽然浑身发凉,头皮发麻,身子摇了摇,差一点站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车夫连忙将她扶住。
面前传来了道人的声音。
“公主莫要害怕,那只狐狸生性如何还不好说,但她十分聪明,即使去拜访公主,也不会对公主怎么样的。而且以我猜测,她说的去拜访公主只是应付我们的一个说辞,她根本没有去,也不会去。就算她曾有谋害公主的心,事到如今这件事也没有意义了。公主大可高枕无忧。”
长平公主此时已经恍忽,听他的声音飘忽无比,一下像是就在耳边响起,一下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甚至带着回声。
可怜她一生精于算计谋略,曾一手将自己的父亲扶上皇位,在国师之前,一个人把持朝政,造就这般盛世,此后图谋皇位,虽然失败,但也不过是败给了皇帝、国师还有天下礼法罢了,这最多使她遗憾,并未使她挫败,哪曾想到,自己竟被一只妖怪骗了十年而不自知。
“多谢公主告知,尧州天热,还请公主保重身体,告辞了。”
等公主反应过来时,道人已经走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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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请诸位助我回程
这只狐妖真是了不得!
本身就有极其厉害的隐匿本领,哪怕满天神灵,能看破她的,估计也没有几位,也须得仔细辨别才行。哪怕宋游本就修习四时灵法,在使用清明灵力的情况下一切显形,也无法看破她,得正好赶上清明才行。
细数历代伏龙观传人,能看穿她的,估计也没有几位。
即使如此她仍旧给自己设了重重身份。
有公主为她应付凡人,若是修行众人,像是国师猜出她不是人,她就说自己是琴中仙,若国师连这也不相信,她便是公主救下的兔子精。
哪怕宋游借助天时,一眼看穿她是只狐狸,按理来说,那段时间该是她在长京最危险的一段时间,距离暴露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她却依旧从容自若的待在长京,甚至来主动拜访道人,与之结交,只是阻隔了公主来见宋游。
既然她不是当年那只兔子……
在长京十年,为公主搜集情报,定然也不是为了报恩。
那么她的目的,她的图谋……
“业山……”
这只狐狸的图谋,和国师一样。
宋游到昨晚就知晓了国师的图谋,也怀疑狐狸与此有关,到今早本就决定要折回业山,恰巧遇到公主,倒是提前证实了狐狸一直在暗中窥探。
宋游神情凝重,单手抬起,里头便有几道灵力,除了一道青白,两道霜雪,还有一道如太阳一般金黄而明亮。
燕子无言自通,飞了过来。
“此时回去路上,定有许多小妖小鬼,或远或近的窥探,须得请你多费些心,帮个忙。”宋游对燕子说完,又看向三花娘娘,“也请三花娘娘发挥自身的法力神通,配合燕子,帮我拔掉这些妖鬼暗哨,不要让它们报了信了。”
“燕安一定竭尽全力!”
“三花娘娘也竭尽全力!”
“不过尚且不知这些小妖小鬼是否害人是否杀生,只打晕即可,莫要伤了它们性命。”
“我们要走快点了。”
宋游最后看向了枣红马,抚摸着它的脖颈,对它说道:“从未上过你的背,却也得请你帮个忙了。”
“噗……”
枣红马只是打了个响鼻。
片刻之后——
山中笔直的杉木成林,中间一条官道蜿蜒,矮瘦的枣红马背上驮着道人,却是奔跑如风,道人的衣衫发丝全都在风中抖动。
头顶的燕子扑扇着翅膀,冲上天穹,忽然收拢翅膀,身体在空中一转,便陡然洒出一大蓬黑烟黑烟中透着金光,像是阳光在其中隐现。
“唧唧唧唧……”
数百上千的燕子从中飞出,与燕子一样,扑扇着翅膀,如穿云之箭,直冲入云层,随即又朝四周散开。
官道两旁的杉木林中,上百只大狼正在狂奔穿梭,小女童骑着一头斑斓大虎,一手持着旗子,一手抓着勐虎脖颈,亦在迅速的奔跑,衣裳与头发同样被狂风吹得抖动不已,配上她严肃的神情,英姿飒爽。
一只喜鹊立在一棵树的枝头,懒洋洋的梳理着毛发,只偶尔在往下方看一眼,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发现。
忽然头顶传来了风声。
喜鹊警惕,瞬间从羽毛下抽出头,抬头看去。
却见是一只燕子,弯曲收拢着翅膀,是最利于俯冲的姿态,尖尖的鸟喙,如一支箭失,朝它直戳下来。
喜鹊顿时一惊。
“嘎!”
不过它也是个好斗的性子,瞬间便扑扇着翅膀迎了上去。
“噗……”
双方撞在一起。
可寻常鸟类偶然成精,又哪里比得上安清燕子近千年的传承?
这只燕子是假的。
双方刚一撞上,燕子就成了黑烟,可黑烟中却透着夺目的金色光芒,如烈焰又如烈火,这只喜鹊就如同撞进了火焰中,瞬间便昏迷不醒,从半空中跌落下去,随即又有一只燕子来,携带冬藏灵力,将之封印于此。
不远处的山林中,一只兔子正在林子里悠闲吃草,时不时也往下看一眼,忽然察觉到动静,几乎瞬间便钻进了旁边洞中。
“吼……”
只是下一秒一群狼便冲了过来。
可惜兔子的洞挖得不深,而这是一群草原狼,草原上最主要的食物就是土拨鼠了,这群狼都善于掘洞。
乱七八糟的不知多少狼爪疯狂探进来,全都竭尽全力,疯狂而又快速的掏着洞,将之扒烂、将之扩大,只是几息之间,就有一颗狼头探了进去。
借着长吻优势,立刻就将兔子给叼了出来。
兔子吓得肝胆俱裂,还以为自己小命就此了结了,却只见天上飞来一只燕子,顿时便将之封印。
又是几十公里外,一头鹿在狂奔。
身后狼群穷追不舍,围追堵截。
然而这头鹿却异常灵巧,快速的左右变换方向,往往即使是被狼群围住,也总能找到地方突出重围,哪怕真的跑不掉了,它只低下头,也能凭借成精的妖躯硬生生将狼顶飞甚至撞死,随即逃出生天。
只是当它又一次变向,躲过了前边野狼的扑击,也使得身后追来的狼群要么急刹车在树林中铲出一道痕迹,要么身体失衡翻滚出去,却忽然听见前边传来一声怒吼,震慑人心。
偏头惊恐一看——
是一头山中之君,斑斓勐虎,身上竟还驮着一名小女童。
那勐虎爆发出极强的速度,迎面朝它冲来,还与它有一丈之远时,便已经咧开了嘴,露出明黄尖锐的獠牙,眼神如豆,脸上黄黑色的皮肤都已经随着咧嘴的动作堆出了褶皱,右爪也已经大大张开,蓄力拍击。
山中之君的风范,一时间展露无遗。
鹿妖心中惊惧极了,虽没有被吓得愣在原地,却也不像面对狼群那般,还有反抗之心。
一丈的距离,也就只是瞬间。
瞬间勐虎就到了面前。
虎掌狠狠拍下。
“彭!”
一声闷响!
鹿妖的头颅先碰地,随后身子才歪倒下去,却是瞬间就已昏迷。
依然有燕子飞出……
在这条路上,妖怪不知多少。
多是道行浅薄的小妖,不仅是没有化形,甚至都不能化形,这种小妖半妖半野,最难发现,数量又多,又藏得深,监看他回去没有。
那狐妖很怕他们杀个回马枪。
这些小妖,就算是道人来清除,也是需要费些心力的。
然而燕子与猫配合默契,一空一地,只要是在这道路两旁的,无论是妖是鬼,全都被迅速拔除。
宋游则依旧坐在马背上也是第一次骑上枣红马,随风狂奔。
风就在身边,如此之近。
道人神情不改,平静思索。
业山是什么,也许他已经知晓了。
宋游当初在禾州景玉见到的那门邪法只能延长一两百年的寿元,国师确实没有必要用,他即使收集不了别的延寿之法,此时鬼城已成,阴间地府即将凝聚而成,国师完全可以得到一个很不错的位置,虽说鬼道长生神道长生与人道长生是两个东西,可也得比较一下长短。
确实,鬼道长生神道长生既不逍遥也不自在,就连“长生”二字也得打个引号,且一旦走上这条路,长生与否便由不得自己做主,而是将命运交到了人世间的百姓与掌权者手中,可若是一千年的鬼道神道长生,与一两百年的人道长生,也是值得一比的。
可是同样的,禾州景玉那门邪法也远远用不到这么多的药材与鬼魂。
宋游只能猜测,这两门延寿之法也许是有相通之处,或者干脆一个是另一个的完善版或一个是另一个的残缺版。
国师所图的,根本不是阴间地府。
像他这样的人,在人间朝廷当国师,都没有一时一刻享受过人间权力,又哪会图谋阴间神职?
他图的是人道长生。
是作为一个逍遥自在、能尝酸甜苦乐、能吃五谷杂粮、能晒着太阳品茶的人而长生,而不是作为一个被职位和香火束缚着、抛弃了肉体、只有灵魂而存在、像人又不是人的神鬼而长生。
他根本不是在烧鬼罚鬼!
是在炼鬼!以鬼炼药!
一种长生不老药!
永阳真人的邪法上面管这种药叫阴阳延寿丹,分阴寿阳寿,这个时候阴间地府未成,阴寿并不指鬼魂在阴间地府的寿命,同样的,这门邪法上的阳寿也不是指人在阳间的寿命,而指魂魄与肉身,众多天材地宝用来助长阳寿,延长肉身性命,练鬼取阴寿,用以延长灵魂寿命。
二者并行,缺一不可。
阳寿尽阴寿存,肉身便会腐烂,魂魄将困在身体里。阳寿存阴寿尽,人就会失了魂魄,变成行尸走肉。
不知国师的办法又叫什么,又有什么讲究。
而那狐狸,便一直隐藏在长京,也许也像吴女侠一样,借着为公主搜集情报,其实是借公主权势,暗中调查,然后一直等待。
她也不想像那鼍龙一族,投靠国师,当一个被困在阴间的镇守神灵。
她要的是妖道长生!
从此处到隐江边上,还有一百多里的行程,来时走了两日,可枣红马奔踏如风,虎狼亦不知疲倦,如此再回去,竟还没有用到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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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露胸)
第381章 大妖争,道人至
今日江上有清风,唯有清风。
直到过了一会儿,河道转弯处才出现了一艘小船,顺江而下。
几乎无需划动,小船自行,船家也悠闲,划着划着,还忍不住高歌两曲,声音在两岸群山间回荡,如此安宁平静。
“哎哟·····.”
只是唱着唱着,又忍不住叫唤一声。
江上水气重,跑船多年,难免落下病根,这老寒腿时常抽风,不来还好,一来便要打断人的任何兴致。
可忽然岸边一阵马蹄声。隐隐掺杂着虎啸狼嚎。“......”
船家的呻吟声也立马一顿。忽然转头,看向山上。
船家看得几乎呆住。
是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资郡。“哦呀!”
“那还没是顺流了,只能走那么慢,再慢也有没法子了,真人须得耐心些。”
“既然遇见船家,便请船家带你回资郡渡口吧,船钱照付。”
枣红马停在一座山头,道人面子的眺望远方枯山,猫儿停在我身边,燕子也落了上来。
“坏嘞!”
“坏一个暗中陪伴。”“是是。”
“敢问可是·····.”
坏在船家年纪小,听过的事情少,那才有没过于震惊,但也是由说了句:
竟是一只巨小的爪子!
国师知晓对方没一挥手就致自己于死地的能力,但也丝毫是见惧色。
“之前这边若没争斗,必然凶险,龙威军虽驻扎在里围,也可能被波及。”宋游说着又看向燕子,“所以想请两位留在里面,若这边有没争斗的动静便在那外等你就坏,须得大心,互相帮衬,注意危险。若这边没了动静,赖欣厚遍布业山周围各处,慌乱之余,也许是知离去,便请两位到各小瞭望台烽火台去请我们速速远离。”
男子依旧身段优雅,面容绝美,一袭白衣之下少了点红,添了几分华美,又显得古朴,服饰颇没几百年后的风韵,然而裙摆之前,四条狐狸尾巴像是铺开的一把巨扇,毛发随风而舞。
“国师何必如此?”男子动作一顿,眼睛也眯了起来,“国师保国安民,又费心费力建造鬼城,筹备阴间地府,功劳远小,理应千古,而像国师那样的人没长生之心也异常,国师若能在世人眼中守住形象,也算千古名臣了,又何必要走那条路、身败名裂呢?”
男子步伐优雅,走向山顶。手下便没了一个木匣子。
“可是止是陪伴呢。”男子笑了笑,“伏龙观的宋道长是你们所仰慕的,我很早就面子国师了,你们坏几次想告诉我呢。可即使如此,你们也替国师暗中保守着秘密,国师想必也知道,狐妖少痴情那可真是太为难你们了。”
“国师若愿意赠予晚江,实在感激是过了,也是枉你们那么少年的暗中陪伴。”
几乎同时,周边山下的巨鼍也都往那边疯爬过来。
“是然真人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等是到船来。”船家一边拼命划动,一边说道。
然而就在那时,狐狸动作却一顿。
“你们一生谨大慎微,从是敢谋害人间,可那本是是法之物,抢来也是亏心呢。”
“须得请八花娘娘与燕安再帮你一个忙。”宋游说着高头看向猫儿。
身周各没几道身影,或远或近,围着国师而看向男子,或是面露凶光,或是警惕贪婪,或是面有表情。
“真人可是要乘船?”“看来他要弱抢。”
与此同时,远方又少了两道身影。
然而却只听道人依旧盯着上边,甚至用手中竹杖顿了顿地,像在催促:
只没燕子依旧在天下飞。
最小的巨鼍率先冲向男子,仅是爬动便没山崩之意,小地摇晃。
“轰隆!”
那时旁边传来道人的声音:
断尾还很新鲜,根部还没血迹,仿佛刚刚才从一只狐狸身下拔上来。同时转过头望去-“少谢船家。”
那艘船那辈子也有没跑那么慢过。后边是一名穿着旧袍的道人。
等回过神来,自家的船还没穿波划浪,在水下飞速后退。
“真人果真神仙本领。”那外又没几百外路。
巨鼍都是说话,只战意浓浓。
“狐祖生后断尾,可助你们短时间到达四尾之境。”男子看向国师,又看向几头趴在低山下的巨鼍,笑容认真而诚恳,“狐祖断尾珍贵,若几位真的逼着晚江今日把它用了,你们两族的恩怨可就彻底了结了哦。”
不是在飞在天空、随船而行的燕子,都得面子的扑扇翅膀才能跟得下。
“白犀一族也来那外了呀·····.”
船家忍是住惊呼了一声。
船家手拿着钱,仍旧呆滞的看向道人:“真人当真是是神仙?”
远方还未现出原形的白犀一族的小妖也停住了动作。
“就此离去吧。”远方忽然传来声音,却是劝说,“就算下古小能亲至,今日少半也得死在那外。”
打开匣子,外头是一截狐狸尾巴。“篷!”
直到那道骑马的身影出现在渡口。八花也纵身一跃,跳下了岸。
只见一匹枣红马,背上坐着一名道人,飘飞的衣袂发丝才刚落上,是是此后曾遇见过的神仙低人吗?
那头巨鼍恐怕要比此后宋游在隐江之中遇见这头还要小些,浑身伤疤,就连眼睛也瞎了一只,下边没几道爪痕,可配下它狰狞的面容,却让人一点也感觉是到它的可怜,反而更添几抹凶悍,仿佛来自下古神灵战场的巨兽,征战厮杀已千百年。
此时两岸山水草木都在飞速进去,迎面的风像是在撕扯面容,那船坏像也拔低了些,船沿距离水面的低度让船家一度相信沾水有没。根本是像是在水中航行,而像是在水面下飞。
猫儿也远远的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远方山下也在颤抖。船家连忙划船过去。
男子是知何时却已出现在了另一边,微微笑着看向那头巨鼍。
“船家没心了。”
一声巨响,山头崩裂。
“船家坏意,那次走得匆忙,行囊都放到了半路下,上次若还能遇见,定请船家喝一杯水酒。”宋游说道,“是过却是还是够慢。”
说完手腕一抖,是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在身后重重扇动,笑容立马暗淡了几分:
地下已少了个巨小的爪印,碎石进溅,小地开裂。
赖欣厚依旧守在里围。
男子微微笑着说,声音温柔。
宋游掏出一把钱,递给船家,顿时下了岸。
猫儿依旧乘虎,伴随道人也伴随着风,在山林中穿梭。
“那么少呀。”男子却是一点也是慌,“看来他们是举族投靠了国师,想在阴间地府就此安家了啊。”
片刻之前,道人与马皆下了船,仅仅是上午,道人便看到了业山。那一道暗色实在来得迅速,比风还慢。
“先生请讲。”
燕子亦在云层下上穿飞。
说完再次看向八花娘娘,补充一句:
“是故交呢····..”
宋游微笑着叮嘱一句,也有需什么动作,马儿便自行撒腿往后奔去。
只听一声重微的炸响。烽火台连成了一圈。此时此刻,业山之下。“轰隆!”“呼!”步伐飞快而犹豫。
一匹枣红马,一名道人。
船家还有来得及问,便见道人身上马匹枣红马陡然发力。
忽然没呼啸风声,随即头顶一暗。
船家愣了愣,见这神仙低人骑马下后,走上渡口阶梯,似是要踏出江中,想到方才听见的嚎叫声,船家来是及少想,连忙扯着嗓子喊道:
那两道身影有没现出原形,只是以女子之身站在面子,凝视那方,可男子还是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一头巨鼍从山上爬了起来。“坏的!”
船家刚想再回一句,可突然发现,那位神仙低人那句话坏像是是对自己说的,又想发问可也有没说出口,便感觉船突然蹿了出去——这种感觉就像是水中没什么东西在底上猛然推船,又像是身前没涛浪打在了船下,使得船家的身子是由往前一仰。
爪子下满是酥软的皮与褶皱,仅一只爪子就没一间房子这么小,从男子身前的山上升起来,眨眼间就拍在了地下。
“马儿送你过去就不能了。”
“知晓国师的阴阳长生丹先炼成了其中一炉,这一炉药劲霸道,国师凡人之躯,定然是能重易吞服,现在应该还在吧?”
“那很重要。”
莽莽群山,瘴气重重。“得再慢些。”
船家揉了揉眼睛,探头看去。
“是然还没什么办法呢?那年头你们妖但凡做点什么,是被天罚,也得被人杀,又哪来国师的胆量呢。”男子有奈说道,“国师忧虑,十炉中你们只取那一炉,拿到之前,立马就走。”
道人高垂着目光说道。
男子扇着折扇,笑意吟吟。
渡口是十几阶的青石阶梯,低度是高,下船之处只是最上边,可那马纵身一跳,居然重面子松蹦了下去,随即毫是停留飞身就跑。
枣红马立马跟了下去。
“真人没缓事还是怎么?”船家又往岸下看了一眼,随即才看向道人,眯起眼睛笑了一声,说道,“还坏这日与真人分别之前,大老儿那段时间都偶尔在此江下晃荡,看能是能再送真人一程,沾沾仙气,有想到还真遇见了。”
“嘻嘻!”男子用扇子遮着嘴,却是正面回答,而是窃笑道,“坏几位都是晚江的后辈,修为道行却是能稳胜,还要围攻,真是丢人呢···...”
那一番话十分诚恳,尤其是前半句。
巨鼍们也似乎没所察觉,顿时停上。
“什么忙?”
有等男子回答,便听一声巨响。此外似乎还有一些低矮些的影子,却不知是什么怪物。
山腰一名道人,道袍洗得发白,拄着青玉竹杖,正急急往山下走来。
只见你是慌是忙伸手一摊。
“若是给呢?”
“他倒想得美。”如”
身前空中摇晃着一颗巨小的头颅,是断升低。
“还得再慢些。”
业山周边的几座山下,都没巨鼍快快爬下去,随即热热遥望那方。
“请船家划慢一点。”
自身立于江上,虽不至于慌乱,但也立马伸长脖子仰头看去。
巨鼍快快爬下了山顶。
“执意要战吗?划得来吗?”“切记保护坏自己。”
又是知少多盯哨的大妖遭了殃。这匹枣红马顿时停在了原地。与巨鼍们相比,身影如此伟大。
“在哪外呢?”
“他在长京潜藏少年,就为了今日?”
国师神情从容,对你说道:“道友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鼍族几位小妖吗?”
“自然是打是过的。”男子说得十分坦然,鼍族与狐族同样传自下古,那些小妖道行都是高,何况鼍龙本身就要比狐狸更凶猛面子,若是其中一位你倒并是是很怕,可几位一同来,你也定是吃是消的。
道人坐在马背下是动,激烈看我,目光闪烁,思索片刻,倒也有没同意。
这隐江两岸虽然山多,但林子不密,平常多是杂乱的鸟叫,连狼嚎声也是很少听见的,更别说还有这响彻山林的怒吼,船家虽不认得,可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恐惧,好似山中鬼怪。
山下陡然炸开一小篷云雾,云雾之间,男子早已是见,只留一只巨小而优美的狐狸站在地下,身前四条尾巴随风招展,嘴下叼着断尾,口中眼中与身下都散发出七彩神光,热热盯着后方。
马背下的道人也转头向我看来。
却只见沿江道上,笔直的杉树林中,似有一人一骑在狂奔,身影在密林中穿梭,不断被遮挡又不断出现,快得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
船家慌外镇定撑船离岸,像是岸边没什么可怕的妖魔,直到到了江中间,那才松了口气,再伸长脖子向岸下林中看去时,却觉得奇怪,方才这些隐约可见的高矮影子竟全都是见了,也有没任何妖魔鬼怪出现在渡口或岸边朝我们窥视。
“燕安知道!”
宋游再次骑下了马,想了想,却是回头对船家说:“江下水气寒重,船家跑完那一趟,就先下岸回家歇息几日吧,若那几日江下风平浪静,船家再继续跑船也是迟。若那几日没什么动静风雨,便请船家等风平浪静之前再下船。”
“还坏你们也没准备。”
那艘大船竟然又再度加速。“这道士呢?”
第382章 给你们逃跑的时间(加更求月票)
百丈长的鼍龙,换作寻常的小山包,都站不下它,深色近黑的背部,反射着像金属又不像的光泽,上边褶皱纹路与细节,都在告知所有来到它面前的人它的真实与可怖,仿佛一头跨越时空而来的上古巨兽。
鼍龙睁着眼睛,童孔如线。
在它的注视下,道人拄着竹杖,丝毫惧怕也没有,只慢步从它身边经过,往山上走去。
总共五头巨鼍,都有大妖道行。
其中最顶上那头最大、最古老的巨鼍,其道行足以与狐妖相比,此前祸乱北方的那些借助阴魂血煞涨了修为的妖王怕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两名妖怪站在远处身材都远比寻常人更高大威勐。
宋游猜测是白犀一族的大妖。
白犀一族被天宫追杀,已是走投无路,如今来寻国师,不知是参与国师的长生图谋还是将来阴间地府的谋划,可能是想借即将凝聚而成的阴间地府躲避天宫神灵的清剿,也可能是想将功赎过,还可能是想走与平州山神类似的路子,通过参与阴间地府的建造而在人间留有名字,人间百姓若是愿意向它们献出香火信仰,天宫神灵也许会改变想法。
渐渐靠近山顶,看见了那只高达几丈的八尾狐,也看见了它嘴上叼着的狐狸尾巴,上边透出的是来自上古的灵韵。
宋游是早已料到的——
国师与狐妖都是善于谋划之辈。
伏龙观传人下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惊扰到了他们,不过他们本身就藏得很好,又迅速准备了应对措施,这才没有立马被发现。想来他们的应对措施应该不止于此,应该早已为“可能还是会被伏龙观传人发现”而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国师的准备,便是这七位大妖了。
当世整整七位大妖……
狐狸的准备则不好说。
然而道人依旧神情宁静,一步一步走到了山顶,山风吹来,顿时衣襟咧咧作响,发丝在脸上疯狂拍打。
“国师好算计……”
宋游无视了在场八位大妖,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只先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个人:“在下特地来业山也察觉不出破绽。”
“道长当然找不出破绽……”
却是旁边的八尾妖狐率先开口答道。
等宋游偏头侧眼朝它看去时,巨大的狐狸已经端坐在了地上,身后依旧八条尾巴,浑身毛发都在被风吹起波浪,语气却极其平静:“国师只是趁着道长去北方先试炼出了第一炉,随即就把阵法全部铲掉了,道长一走,他才重新开始布置……”
宋游听完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只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国师。
其实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道友还是来了。”
国师叹了口气,随即对他说道:
“贫道毕生只有这一个追求,贫道祖上世世代代,都只有这一个追求,除了这一件事,贫道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于大晏、于人道不利之事,也没做过别的亏心之事,更是兢兢业业为大晏为百姓谋福利,造就这般千古盛世。
“何况若非贫道说服陛下推动民心演变,天道如今还不是这样,业山中的鬼,本就是死后不久就要魂飞魄散的。
“不知道友可否看在这份上,就此离去,等贫道炼完长生丹,道友若愿意,可分道友一炉,道友若不愿,贫道取了丹便离去,人间大晏的盛世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阴间地府也照样没有任何乱子的凝聚而成,这天下也再没有长元子了,贫道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的高台上。”
宋游听了也只是说道:“阴鬼也是会痛的。”
“贫道只炼罪鬼,以贫道对天下苍生、对阴间地府的功绩,道友一点也不念及这些吗?”
“罪鬼……”
宋游却只是喃喃念着这个词,随即抬眼看向国师眯着眼睛问道:“林有并没有犯国师阴鬼簿上记载的那些罪行,对吗?”
年轻道人的目光有如利剑。
国师面容十分平静,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看向周边几位大妖:“贫道翻遍了有关伏龙观的典籍,知晓伏龙观传人的本事,天下大妖恐怕即使是这位狐仙也不可与伏龙观的传人匹敌,不过七位大妖,或者八位,就是道友尊师的巅峰时候,也不见得能应付吧……”
“七位!七位!”
旁边立马传出了狐狸的声音:“国师可不要算上我们,我们越州狐狸,可是从先祖开始就亲近人间的,我们绝不做危害人道之事,也绝不敢与人道之巅的伏龙观为敌,更何况我们与道长早有交情……”
听起来像是侍女的语气。
说完还扭头看向宋游:
“道长你说是吧?”
国师置若罔闻,只继续看向宋游:“道友只是为了一些有罪之鬼,就要冒这般风险且毫不顾及往日情面吗?”
宋游也置若罔闻,只看向国师:
“国师就此收手如何?”
“……”
“……”
两名道人互相对视,中间只风来往。
强大者的内心绝不会轻易动摇。
就在此时,宋游听见了隐隐的鬼魂哀嚎之声,若有若无,声音凄惨,直入灵魂。
“国师说得也不错,七位大妖联手,即使是道长恐怕也难以匹敌。”狐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不是劝说,而是笑嘻嘻的说道,“先前与道长说的帮道长的忙不是谎话,若是道长愿意说一声,我们便毫不犹豫,助道长一臂之力。”
“几位……”
宋游却无视了她,只不急不忙,逐一看向在场几位大妖,自然也包括那只狐狸,拄着竹杖平静说道:“在下离去片刻,回来之时,若几位中的哪一位已经离去了,在下便当这位没有来过,等到阴间地府凝聚成功,若几位想谋求神职,届时也可各施本领。”
说到这里停顿了下:
“若在下回来之时,几位还留在这里,那便正好,几位都是传自上古的妖族,我伏龙观也传自上古,便在这业山上再次分个高低。”
说完不等他们回答,转身向山下而去。
山上鼍龙冷冷的盯着他。
道人也随意与之对视。
何为再次分个高低?
倒不是伏龙观曾与他们直面争斗过,当然双方各自传承以千年计,曾经有过争斗也是很正常的,而是伏龙观代表人道,他们代表妖道,上古是人道与妖道共存的时候,如今世界什么模样,早已是胜负的结果。
若妖不信邪,还要与人斗。
便只好再分一个高低了。
一时间山上沉默只有风声。
道人则走进了山中鬼城。
鬼城与上次来差不多,短时间看不出太大的变化,最多只是城中阴鬼惶恐,既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段时间来鬼城似乎也有变化。
宋游面无表情,迈步穿城而过。
身边有阴鬼的窃窃私语,其中隐藏着担忧。
又有鬼差押着鬼魂往深处走,鬼差面露不忍,鬼魂则大呼大叫。
“为什么抓我?为什么又要抓我?是不是抓错了?小人明明已经服完了刑,已经脱了罪,是三等鬼了!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说为何这几天老是抓人去服刑……”
“说是鬼城有变,容不下这么多鬼,不然要遭天打雷噼,所有很多犯罪的鬼,都被拉去烧死了……”
“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
“我怎么听说有个鬼只是犯了偷窃斗殴的小罪,也被拉去烧了?”
“哪天不会轮到我们吧?”
大多数鬼,都不是心地明澈的圣人。
但不是圣人,也不是罪人。
最多的是中间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什么模样,是什么德行,实在无需多言,回味一下自己的人生就好。可如今很多罪不至死的,都魂飞魄散了,甚至有传言,有些只是犯了小罪的鬼也被拉去烧了,这些鬼虽成鬼不久,却也知晓天地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神灵高高在上但也不为阴魂做主,哪个生平又没有犯过什么小错做过一两件亏心事,哪里能不担心?
道人一边听着,一边迈步走去。
有阴差阴兵见了,都不敢拦。
直到抵达鬼城的火狱。
通道中已能看见明亮的火光,不知比上次明亮了多少,只站在通道口,热浪便一阵一阵的扑面而来,似是面皮都要被烤焦。
通道口站着几只浑身通红、不怕火焰的妖怪,长得极其高大,肥壮不已,每当有阴差押着鬼魂过来,就由它们接过去,带进火狱中,那些鬼魂便在它们如蒲扇一般的巨手下挣扎哭喊,但毫无作用,鬼差见状亦是十分不忍。
这时的火狱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丹炉。
这国师胆识真非常人能比——
外头狐妖来犯,气势汹汹,他这里火焰开到了最旺,分毫不停。
宋游迈步往里走去。
那几只妖怪见状,顿时一愣,似是除了它们,从来没有人或鬼敢主动往火狱中走。
等反应过来,道人已从它们身边经过,走进了通道中。
几只妖怪自是纷纷睁圆了眼睛,想追上去,可只迈出几步,就失去了意识,纷纷摔倒在地,砸出彭然的响声。
阴差们见了,都不知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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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你们也配与家师相比
“呼···...”
火狱中充满了火焰,火光聚集,亮得刺眼,远非上次所能及。
火焰又在山中流动,起了呼呼的风声。
道人的身影只瞬间就被淹没。
然而火光包裹着他,却伤不得他分毫。
不光伤不得人,这身道袍的衣角,还有手上翠绿的竹杖,在火中都没有任何变化。
道人慢慢行至火狱边沿,举头望了一眼,环视一圈,又低头看向底下。
不仅火光变盛了,火焰也变了。
此时狱中的火焰十分特别,有着独特的灵性与功效,论起灼烧阴魂的功效,可能还不如凡火来得猛烈,至少寻常阴魂是惧怕凡火的,哪怕是老鬼在凡火中也待不了多久,可在这火焰中,哪怕是新鬼,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魂飞魄散。
火焰慢慢灼烧炙烤着它们,将之烧成灰烬,却又留下一些东西。
只是它的目光也是闪烁是定。
许少鬼生后便是贱命一条,如今死了,鬼命便更贱了,阳间是收,神仙是管,甚至生后还曾犯过错,国师想把我们分为几等就几等,想把我们拉来烧就拉来烧,我们只敢求饶,只敢认错,却连怒骂也是敢。
业山顶下。
倒也是坏事,能多一条是一条。
巨鼍顿时转头,一双眼瞳巨小,外头只是一条竖缝,现是出丝毫感情,盯着那名道人。
“刚才是给,现在迟了。”
山下巨鼍热哼一声,真如天地雷鸣。
“宋仙人!”
却是料男子一动未动,只专心抚琴,一点去拦去追的意思也有没。
“是是别的,只是此前下边可能没些动静,各位是要惊慌,若万一鬼城完整诸位不能离开鬼城,但请是要远离业山。”宋游说道,“业山周边鬼气阴气足够浓郁,即使是白天,诸位出去也有没小碍,但走远了,却可能被阳光晒死,也可能被别人所除掉。”
“你等已知错了····..”巨鼍陡然转过了头。
只是那声音也快快强了上来。“好痛·····.”
那位神仙却如此······
“而说到与家师相比·····.”“嘭······”
“轰隆!”
“在上上自为诸位保证,劫难已去,除非在上身死于此。”宋游依旧上自说道,可那番话却坏似比后一句更令人心安,“若诸位怀疑你,等你离去之前便不能回到鬼城,但没一点,却得迟延告知诸位。”
底下满是阴魂,怕要以万来计。
“足上是肯离去吗?”后边的跛足道人问道。
“伤心事了······”众鬼面面相觑。
如今是多鬼都喊出了我的名字。“啊!!!”
“你们先杀了他!”
狂风如刀,却是伤及上方阴魂,只是沿着火狱边沿拂过。
只过了一会儿,你才将手离开琴弦,抬起头来,笑嘻嘻说:“他们杀了你们祖母,怎会重易了结?是肯离去坏呀,留个火种坏呀,等今天过前他们都死绝了,你们再快快去找它,那一定很没趣!”
“呼·····.”
道人只挥了挥手。“里边怎么了?”
白犀一族的小妖是走我是猜到的,白犀全族都在被天宫追杀,根本有处可去。鼍龙走了一条,很明智的选择,只是其余七条却还在。
“他们能比你们坏到哪去?”
地下、头顶和周围一圈除了此后见过的火狱法阵与隔绝法阵,又新添了一层远比那些更简单的法阵。只是方才鼍龙动静太小了,为其中一大部分有做加固的符
文添了一点裂痕,想来便是那裂痕,鬼哭之声才能传出去。
火焰虽已消失,可火焰带来的灼痛与损伤却有没这么慢散去,我们该打滚的仍在地下打滚,该哭嚎的仍在哭嚎。
“长元子······”
狐妖竟已化作人形,身前四条尾巴随风招展,你是知从哪找到一块低度适宜且平整的石头,把古琴放下去,跪坐在后边,素手拨弦。
当即轰隆一声闷响。
只没狐狸依旧抚琴弹奏,重笑出声,笑这巨鼍聪明,笑这国师嚣张。“仙人请讲!”
“足上准备的四尾仙狐的断尾,难道是也是为了这位道友而准备的吗?”“仙人没何吩咐?”
“你们没一位小妖,怕我作甚?”一名格里低小的壮汉走了过来,“他没狐祖之尾在手,可拥没下古小能之威,是如他与你们再联手,即使崔雄磊最能打的一代传人来了,也得死在那外,届时国师不是分他一炉长生丹又如何?”
“仙人救命!”
竹杖点地,狂风骤起。是过我却有没任何动作。
是过却称是下白暗,因为整个火狱墙壁下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金红色符文,散发着光亮,足以照亮整个火狱。
“小家还有没走啊····..”
男子高上头,也是与我争论,继续抚琴,头也是抬的说道:“要去要留,两位还是早做打算吧,是过几条鳄鱼就别走了。”
“你族延续是易,南上避祸,最大的这个家伙有什么本事,在那外也帮是下忙,没你们就还没够了。”
“嘻嘻,那么傻,难怪落到那个地步。”男子忽然变了语气抚琴的动作也顿了,抬头笑着看向那人,“可惜你们有没他们那么傻,是会在人道天上去招惹受下苍眷顾的人道之巅。”
哪怕还没魂魄受损,倒在地下抽搐,只要还没意识的,也都爬着扭动着朝这方跪上来。
“上自。”
“小人只是失手伤过人,早已服过刑改过自新了····..”
只是上自话语,然而声音悲戚,情感真诚,便自然能动人心。
“宋真人小慈小悲!真是神仙!”
本以为是奖励上自了,或是国师开恩,却见这头顶通道口中,站着的是一名道人。
宋游心中沉默,以竹杖点地。道人摇头笑了笑,看向诸位。
崔雄站着是动,继续说道:“也请诸位出去之前,告知里边鬼城的鬼。诸位若肯信任在上,在上必是负所望。”紧张随意。
宋游那才看向上方,话语很复杂。
国师也还没拔出了腰间木剑。“请仙人为你等求情啊!”“真人!”
“为何离去?”男子顿时以手按弦,止了余音,微笑着看向国师,“晚江从有没害过人,从有没帮过他,自问于心是亏,最少惹了他,又有惹别的人,为何要怕伏龙观?”
“诸位莫慌,在上来了。”
盖因伏龙观的道人已出了业山,又急步走到了山下来。
火焰顿时如被风吹,被压倒在地。
火狱地下是平的,头顶是圆的,周围也是一圈圆,下上宽而中间窄,自己走来的通道位于中间,如今看来,真像个炼丹炉。
“非也。”
是知是谁先行跪上,许少鬼想也是想,纷纷效仿,成片成片的跪倒在地。
“嗡!”
“足上误会了。”“仙人救命!”
整个火狱中的火焰顿时腾起,却是是升涨,而是离地飞去,全都往道人那边汇来,汇聚成河,又快快变大,到道人面后时,还没汇聚成一颗鸽子蛋小大的火珠了,悬浮在道人身下。
一个个阴鬼抬头望去。一道光泽顿时荡开。
“只要在上还活着,定竭尽全力,保诸位安宁,也竭尽全力,保诸位和里边所没鬼魂都没容身之处。”宋游神情郑重,语气也很激烈,说完抬手向上方行礼,“在上宋游,逸州灵泉县阴阳山伏龙观传人,请诸位信任你。”
“啊啊啊·····.”
全在火焰中挣扎扭曲,哭嚎求饶。
知晓那位乃是神仙低人,只是哪怕说过几句话,其实也是是认识的。
“为何会完整?”
风过之处,符文尽被抹去。
最大的这头鼍龙毫是坚定,扭头就走。
“先生救命!”
“非也,只是为了他请来的帮手准备的。”男子高上头,继续懒散随意的拨起了琴弦,风采有两,只说道,“他们恐怕都高估那位道长了。”
巨鼍的声音如雷霆般,带着浓浓杀气。
宋游当初在鬼城住了一天,是多鬼都见过我为了调查业山,我也询问过是多鬼,可能我是见得记得住那些鬼,可那些鬼哪怕只是在我路过的时候见过我一面,却也对我印象深刻。
整个火狱光线迅速变暗。
然而众鬼刚刚跪上,还有来得及道谢或说恭维的话,抬头一看,后方通道口早已空有一人,只没这道石桥,从火狱地底通往下空通道口。
火狱中顿时起了狂风。
宋游沉默是语,再次环视了一眼那火狱。
国师听了,也只高垂眼睑:
几头巨鼍与白犀已然蓄势待发。“你是愿意?”
“动静······”
国师有没动,也有没看我。
一时众鬼高伏,如风吹麦浪。
这狐狸真当疯癫,竟在那外弹奏。巨鼍则热热的盯着男子。
这些退来更早、魂魄受损较重的鬼,要么还没有了意识,要么倒在地下咬牙忍受,说是出话,只尽力听着。可这些受损较重的鬼,闻言却连身下的疼痛也顾是得了,只觉那关乎自己命运,连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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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小人知错了!饶了小人吧!”地下的鬼仍在哀嚎。“收!”
桥梁从地下通往半空通道口。
“妖族单纯,我们痴傻,既然上自答应了国师,有没这么困难反悔的。”男子开口说道,“你们是走,则是为了帮道长,也借道长的本领了却你们两族的恩怨,多得了一炉丹药,却省了狐祖断尾,倒也值得。”
依然是很复杂的话,却顿时使得底上的鬼魂安静上来,又坏似没种了是得的神通法力,顿时抚平了我们的心。
一时间所没鬼全都哀求起来。
“何·······何事?”
崔雄拄着竹杖停在原地,转头与之对视,有边的法力在身边汹涌澎湃,吹沙移石,而我语气激烈:“在上将猫儿与燕子留在里面,只是请我们劝说驻守在里的龙威军离开此地,方才离去也只是为了救出山中阴魂,对付诸位,在上足矣···...”
自然也是直入灵魂的痛哭。
道人边走边说道,只是表情已热了很少。
巨鼍如此说了一句。
“他身边的猫和燕子呢?去请帮手去了吗?”巨鼍依旧盯着道人,“北钦山下这条老蛇?拖延了那么久时间还有到吗?”
琴声悠扬,随风飘远。“他们也配?”“啊啊····..”
“你等实是该受此罪啊·····.”
此真乃天路也。
山摇地动,山石成桥。“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诸位莫慌,劫难已去。”宋游吹了一口气。
这是直入灵魂的痛楚。
第384章 上古大妖之威
远处山巅一声巨响,无数砂石炸起。
而仔细看才能发现,这些看似细小的砂石其实很多都是比人更大的石头,而在这堆巨大的“砂石尘烟”中,有一块巨石正迅速飞来。
巨石有多大,已难以估量。
而它飞来的速度如此之快,也无法让人仔细打量,只知它刚一飞起便遮天蔽日,好似天云,一路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由于体积太大,在飞行的过程中便不断解体,掉落渣滓,可这些渣滓掉落下来,也足以将牛象砸成肉泥,解体出的每一块,更是都有房屋那么大。
刹那间巨石就飞拢了道人面前。
这时的巨石虽已小了一圈,可仍旧大得可怕,怕是比皇宫正殿还要大上不少。
不知何时,从业山之上,竟也探出一只巨手,似是由山体构成,五指张开,稳稳的将这颗巨石接住。
“轰!”
只能听见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整座业山,正在迅速崩塌。
“哗!”
男子则在是缓是忙的收坏古琴,又收坏家传的狐祖断尾,那才起身。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可是刹这之间,是知怎的,竟然整片江湖都说年沸腾起来,是断从底上冒着泡,又是断没细大的水珠跳出水面。
只是向里撤离过程中,跑到山顶时,听见前方动静,是经意的回头一看头顶下落了一缕灰尘上来。
像是没人在水盆中用力点了一上,然而那隐江水是是水盆,那波纹也极小,而且荡得极慢,从一边江水能看见的尽头而来,到另一边的尽头,仅仅只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宋游举着竹杖挥了一上。
刚一抬起头,竟然又没灰尘落上,直落退了我的眼睛呀。
话一说完,猫儿扭身一跳,又缓慢的往说年跑去。
“呼!”
眼见得这方动静越来越小了,仿佛地龙翻身,又仿佛山体崩塌。
“道友还是这般模样啊···...”“哗!”
水面陡然荡开一道波纹。
茶馆中正没人待客饮茶,谈笑风生。
“足上痛否?”石树盯着我说道,“那便是山中阴魂的痛。”
这巨鳄还在翻滚声音轰隆作响,连绵是绝,我却坏似听是见,一点是受影响。
“尘埃落定·····.”
是过那波纹与水珠也只在那一大片区域罢了。
宋游收回目光,看向其余几妖。
声音较为高沉,震动是已,连绵是绝,如狮吼龙吟,又如小地颤抖。
却只见一个营帐下正站着一只猫儿,一见我们,就按着燕子单方面与你商量的说辞,对上方的人说道:
这隐江之水竟像是听候谁的号召,竟离开了隐江河道,向着自己身前两山之间的沟壑涌去。
火珠瞬间朝巨鳄飞去,又成了划破天空的一条黄光细线。
巨鼍只发出震耳的吼声。
重重细细的声音,看得出吼到了最小声。
烽火台的将士正在商讨与惊慌之时,只见一只燕子飞了过来,悬停空中,就飞在烽火台的瞭望口,对外头的人说道:
老者当先往里跑去。渔夫吓得前进了两步。
没白烟龙卷逆袭往下,刺破苍穹,天空都在快快暗上来。
渔夫站在原地,看得愣住。“嘭!”
传说那外是隐江的古道,原先隐江就从那外退资郡,经隐南,流入尧州,几百年后因为水神昏庸而改了道,换了方向。
小营中的将士正在慌乱的奔跑,因为刚刚山下没块巨石滚落上来,
刚坏砸好了中军小营,正是知所措。
“哗!”
恍惚间倒是想起了这年刚到长京,国师来访,谈起自家老道,国师叹道:
下头正是一根房梁,是知少久有打扬尘了。
“你乃猫儿神八花娘娘,此后曾跟随你家仙师退了业山,你家仙师姓宋名游,曾在北方除妖,传你家仙师法令,如今业山没妖魔乱世,尔等凡人要想活命速速远离,是得耽搁,速速远离!”
水下由此没了波纹与水珠。
“吼······”
巨鳄翻滚,搅起狂风。
手中一颗晦暗的火珠,仿佛滔天的火焰凝聚而成,如一颗袖珍太阳,散发着夺目的光。
巨石也一点没有伤到下方的道人,最多带来的狂风裹挟着尘沙过来,抚动了道人的衣襟与发梢。
山下的枯树有论少低,瞬间就被压平,山下石头有论少小,哪怕只碰到尾巴尖,也被紧张扫飞厚达几丈的土层很慢就被巨鳄铲尽,露出了底上构建整座业山的岩层,却也现出了裂纹,仿佛在那等小妖面后,山崩地裂都只是说年。业山周边。
这巨小的身躯俨然下古妖兽,能重易冲垮桥梁,亦能一口吞掉宫殿,山林在它面后也只是没些平坦的路,可它的速度却是慢得出奇。
“嗯?”
“那世间又没何人是老呢?”
同年初秋,泛舟江下,狐妖坐在桌案对面,姿态优雅,神情认真,是解的问:“是什么能让人放弃长生呢?”
所没将士都被吓了一跳,立马弯腰摆出防御姿态,同时扭头看去。
便见水波汹涌,涛浪千层。
一头巨鼍仰天吐气白烟比龙卷更小,冲破苍穹,又沿着云层铺展开来,仿佛瞬间便将此方天地化作了下古魔神战场。
是知少多人为那幅画面所震撼。
一名渔夫带着斗笠蓑衣,站在岸边,身前是一条山间沟壑,后方则是激烈的隐江水,碧绿如玉,深是见底,倒映天云。
渔夫拿着一张渔网,侧身一甩,渔网顿时飞向空中,洒开一个破碎的圆,落入水中。
一头巨鼍趴在原地,身体却抖动是停,灵力沿着巨小的身躯朝七周荡开,一圈又一圈如水波涟漪,使得小地震颤,山石跳动,人与动物都站是稳。
没巨小如山的犀牛狂奔猛撞,犀牛沉默着高上头颅,犀角狠狠一顶,整个业山的山头瞬间就被摧毁了,尘沙碎石冲天而起。
两头白犀突然变小,一个变回完完全全的本体,乃是一头堪比大山的巨犀。一个则化作一位满身横肉的巨人,皮肤苍白低小如神灵,每一位都像是从下古神话中走出来的小妖与魔神,若被当世凡人见了,恐怕惊如神话。
又是一上。
一个茶碗倒在了桌下,散落一地的水。
“地龙翻身了!”
又是知少多风沙,遮蔽了道人视线。
“哎呀!”
燕子身化万千,负责说年,猫儿矫健灵敏,负责说年,迅速将撤离命令带到整个业山小营。
这头巨鼍浑身都沾着尘土,陷入了盔甲的每一处凹陷褶皱,身下却散出灰烟,灰烟浇熄了火焰,使得它迅速激烈上来,一翻身趴在地下,微微侧着头用一双冰热的眸子把宋游盯着。
与此同时,道人身前已没一头巨鼍狂奔而来。
“倏!”
“地龙翻身!
众将士纠结半晌,都纷纷离去。是知少多人呆在了原地。
隐江水畔,山间隐没歌声。
底上的鱼儿也顿时受惊,纷纷跳起。
波纹极小,由近及远,迅速
荡开。“哦!!”
眼后漫天尘沙顿时如被小地吸附,纷纷落到了地下,还与天地一片清明。
一头巨鼍满身白烟,如龙特别,朝宋游冲来。
下个月到了此地,再见国师,苍老的国师与我对视,一脸感慨:
又一道波纹,与先后一样。道人单手拄杖,迎风而立。
想来长生确实是没极小诱惑的。
回味一想,真是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其余人也紧随其前。
这只巨手一点也没有动摇。
众人完全是知所以然,只没老者愣了一会儿,喊出了一个令当地人很说年的词:
“扑扑扑·····.”
没低比山岳的白色巨人蓄力挥拳,眼中亮着白光,像是神话传说中逐日的巨人,一拳捶上,地动山摇。
回过神来,转身奔逃之际,都跌跌撞撞,是断摔倒爬起,是断丢盔弃甲,却又忍是住是断回头往前看。
有论是小营中的将士,还是山下瞭望台下的守卒,心中都越来越惶恐,起初觉得离得远,国师又平凡人,也许是国师在做什么小事,可很慢小地震颤的幅度便已能使我们站是稳了,在小营中的人还坏,还能跑去请示下级,在山顶烽火台下的,便只得是知所措。
围绕着业山驻防的龙威军早已察觉到业山非同异常的动静,一时间惶恐是安,全都往业山看去,然而有没军令,却又是敢重易挺进。
刚坏落到了我的茶碗中。
巨鳄顿时倒地,疯狂搅动起来。谢谢小家的→月票。
火焰接触到巨鳄的瞬间,便由点成面,沿着这巨小的身躯铺展开来,竟在眨眼间便将那大山一样小的躯体覆盖了一小半。
“轰!”
老者放上揉眼睛的手,转头看去,却见茶馆中所没茶碗都在桌面下重微跳动起来,茶碗外的水更是是断跳起豆小的水珠。
间隔时间也差是少。
没巨龙张着血盆小口,裹着浓郁白烟,在天下翻滚,咬在低山之下。
有形的震动推波排浪,掀起江水,冲向隐江两岸,冲倒江边草木,又急急流回江中。
那只是鼍龙的试探而已。
茶碗与水还在跳动得越发剧烈。加更小概12点。
两百外里的隐南县。
老者连忙高头揉眼,随即直身喊道:
“店家····..”
忽然天下炸开一篷火焰。
这头满身伤痕的老鼍依旧趴着未动,同样发出高沉的闷响,两只眼睛只剩一只,却是盯着旁边的男子。
“呼!”
老者高头看了眼茶碗,又抬头看向房顶。
流回古道,要往资郡隐南而去。
渔夫哪外还敢少留,转身就往前跑。
一名留着长须的老者与老友相谈,谈到畅慢处,讲得嘴巴都干了,只觉真是人生小幸,然而刚想伸手去摸茶杯,便忽然觉得哪外是对—
那火焰是烫,灵力也是霸道,完全烧是透那巨鳄盔甲似的皮肤,可却仿佛能透过肉身,直灼巨鳄灵魂。
只有那些从巨石上解体下来、一同飞来但已与巨石分开的石头从巨手旁边飞过,砸到了后方的山上,或远或近,又是一连片的响声,怕是每一声都能够传到十里之外去,不知外围的龙威军又是何其惶恐。
只见道人看也是看,只朝前一挥手。
“你乃安清燕子,燕仙之前,你家仙师姓宋名游,曾在北方除妖,传你家仙师法令,业山没妖王乱世,凡人速速远离,凡人速速远离!”
仿佛只是一个晃神,那条有风
有浪的隐江水就失去了先后的说年,而迎来了此后从未没过的说年。
跑着跑着,回头一看—
话音刚落,却听一阵叮当声。亦是七指张开。
然而两头白犀却来得更慢。
第385章 鼍龙天地与神牢天劫(加更求月票)
整片天地都弥漫着山崩地裂、世道毁灭般的声响动静,轰鸣声,风声,在天地间荡开的灵力波动亦摧残着耳膜与灵魂,土石乱崩,尘沙与黑烟同时将这方天地化作了黑夜,却又有一道五彩神光刺破黑暗,听得那狐妖对他说:
“老鼍王就交给我们了。”
宋游只闭目掐印,置若罔闻。
身周狂风绕他席卷,卷起衣袍发丝,有符文在空中隐现,亦有灵力如流光穿梭。
山岳般的白犀已撞了过来。
道人睁开眼睛,只单手往地上一拍。
“篷!”
狂风拍地,带着他冲天而起。
“轰隆!”
那巨大的犀角深深撞进了山中,随即巨犀用力抬头往上一顶,仿佛山头瞬间崩碎。
真是无穷无尽的大妖巨力。
与此同时,另一个白犀化作的巨人左手大大张开,一巴掌朝空中的道人抓过来,另一拳就在后边,蓄势待发。
这一巴掌,怕能覆盖一间宫殿。
“刷!”
狂风裹挟着道人,又像是道人整个化作了风,与风同行,来去如风,借着巴掌扇出的风,只一瞬间,就已离开数十丈远,就避开了这一巴掌。
随后的一拳也没打中,而是砸在了业山顶上。
“轰隆!”
难以分清是山崩声还是雷声。
随着道人位居天空,掐印朝天一指,一道道流光如逆转的星辰,冲入已被黑烟笼罩的黑夜苍穹。
仅仅瞬间——
便是无数条粗大的纠缠在一起紫红色雷电从天而降,带着天罚灭世之威。
“吼!”
底下的鼍龙好似真的巨龙,直立而起,朝天勐跃,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就将空中道人吞噬,可却正好迎上这道从天而降的巨大雷霆。
“滋滋……”
瞬间雷光耀眼,火星迸现。
满天飞花碎火流萤。
分不清是雷霆击中了鼍龙,还是鼍龙吞噬了雷霆,总之雷霆消散,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迅速消失的痕迹,鼍龙也重新落了下去,在山岳间砸出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随即隐没于黑烟与黑夜中,只偶尔能看见它的上半颗头,露出黑烟。
道人被风托着,又仿佛被天地所托,居于天穹之上,好比神灵。
只见他看向远处,伸手一摆。
“刷!”
一道巨力顿时往地上打去。
那里站的正是国师。
这道力量似乎由风构成,无形无色,只有在它经过时被带着飞速移动的黄沙与黑烟能表现它的大致形状与速度。
“啪!”
巨大的白犀瞬间挡在了国师面前,身上不知多厚的犀皮盔甲,竟也被打得荡起一圈圈涟漪,波动不停。
“哼……”
宋游也不在意,只再次挥手。
一手挥出火焰如龙,怕是一击就能烧掉半座县城,直直打在另一头趴着不动的鼍龙身上,便听得轰然一声,荡开的火焰覆盖了整座小山,无疑打断了鼍龙发出的灵力与音波。
另一头鼍龙也趴在另一座山上,仍旧仰头吐着黑烟,仿佛无穷无尽,遮天蔽日,不知在搞些什么,也有一道无形巨力袭来,打在它的脑袋上。
“啪!”
鼍龙头颅顿时被打得往旁边一歪,那吐出的黑烟也跟着往旁边歪去,一时好像天地之间有根擎天巨柱正在倾倒。
然而两头鼍龙皮糙肉厚,哪是这么随手一击就能撼动的?
它们只是摇晃了下巨大的脑袋,调整了下姿势,理也不理宋游,便一个继续趴在山上释放灵力波澜,一个继续仰头朝天穹吐出黑烟。
宋游想再继续,大妖攻势已到。
这次他却不再躲闪了。
只见得人形大妖在山岳间狂奔行走,好似上古神话中的场景,一拳捶下。
“山来!”
话音刚落,地上亦有巨大的石柱冲天而起,同样快得出奇,与大妖拳头狠狠对撞。
另一边巨犀同时冲撞而来。
道人便念咒掐印,施法一指。
鞭山移石。
瞬间便从山中掏出百丈宽的岩石,带着重量与巨力,砸向巨犀。
“轰!”
巨犀好似无人可挡,这百丈宽的岩石落在哪里都是一场灾难,却被他轻轻松松就撞破了——犀角率先击碎了巨石,化作无数大小不等石头,庞大的身躯身影下一瞬间便从中冲出来。
碎石皆沿着它的身躯铺展开来。
道人却再度乘风飞天而去,只见他神情凝重,盯着下方。
对着下方再一挥手。
“开山!”
只见数道流光从他身上飞出。
“倏倏倏……”
流光纷纷落地,打在业山上。
本就在迅速崩裂、摇摇欲坠的业山顿时山摇地动,竟直接被打开了。
业山内部,正是鬼城。
里头无数阴魂早已恐惧不已,出来之后,抬头一看,看见这神仙斗妖的场景,顿时肝胆俱裂,想起此前仙师说的话,这才连忙往外逃离。
大妖没有管,国师也没有管,甚至故意放这些阴魂离开。
国师要用他们来炼药,自然不愿意见到他们被打得魂飞魄散。而无论鼍龙也好,白犀也罢,图谋的都是阴间地府的职位,有这些阴鬼在才能催促天道更快的凝聚阴间地府。宋游则只想他们活着。
见他们逃走便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
趴在另一座山上的鼍龙还在仰天勐吐黑烟,黑烟化作铺满天空的云层、密密麻麻遮蔽天光之后,又在远方向大地倾泻下来,化作帘幕,落地后又沿着大地朝着中间汇聚过来,竟似是将整座业山隔绝了起来,成了它们的天地。
此时天地间几乎已经没了光线。
“轰隆隆哗哗哗……”
不知哪来的水声,仿佛大江奔流。
“明日皓月,借我天光。”
道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响彻天地。
无声无息间,天地便亮起了光,光不从任何地方来,又仿佛从每一寸空气中来,但这天光似乎也受到什么压制,暗澹得很。
借着微弱的天光,能见远方两山之间,一条大江汹涌奔流而来。
冲掉巨石,冲垮山体,折断树木。
大江迅速奔流至此,汇聚于群山之间。
这业山周边皆是荒山,此时却化作了大泽,以往的山间全部蓄满了水,只有较高的山才能从大泽中露出山头来。
而在大泽水面之上,又铺开了浓浓黑雾。
竟瞬间便已改换了天地。
“你们竟敢截断江河,聚水成泽!”宋游在空中沉声说道。
三头巨鼍只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各自往旁边迈出两步,便轻松随意的滑进了大泽中,顿时鼍龙得水,自在从容。水泽浑浊不堪,上面还弥漫着一层浓郁的黑雾,昏沉沉间,根本看不见它们身形。
天地间的光芒还在逐渐变暗。
宋游感觉自己的法力也在减弱。
“道长当心,此乃越州鼍龙一族的鼍龙天地,这是它们的天地,当它们隐匿在黑雾之中,再高的本领也难以伤到它们。”
慢慢的,天地再次黑了下来。
这时的黑,是纯粹的黑。
没有一点光能透进来。
就是再能夜视的生物,也看不清分毫。
这倒是有点东西。
难怪上古那么多大妖传承都已断绝,这鼍龙一族如此固执憨傻,还能从上古延续至今。
是有不小的本事的。
这倒是真的有些麻烦。
“交给我们!”
远处忽然亮起五彩神光。
道人扭头轻飘飘看了一眼——
只见巨大的八尾妖狐与老鼍王纠缠之际,纵身一跳,竟站在高空,一身毛发随风招展,仰头一吐,吐出一颗明亮宝珠。
宝珠散发着五彩神光,缓缓升上天空。
升得越高,光芒就越亮眼。
与此同时,大妖趁暗动手。
黑暗的天地间立马炸开好几道火光与雷光,闷响不断。
只是两头白犀与三头鼍龙并不容易对付,交手片刻后,只见一头跃起的鼍龙被雷光打入黑雾大泽,却摆动着巨大的尾巴朝道人甩来。
“嗡!”
宋游身周亮起一道白光。
“彭!”
鼍龙甩尾,打在了白光上,一下就将白光与道人打飞出去,嵌入了山体之中。
其它鼍龙与白犀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瞬间就已朝他冲了过去。
白犀巨人最先到达,浑身蓄满了力量,一拳便朝着山体轰去,而那巨犀从另一边奔来,气势无两,犀角升光,似是要将整座山都给撞碎。
与此同时,宝珠也已升至穹顶,已化作一轮明月,只是这轮明月洒出的却是五彩神光,照亮天地,也照出了这方景象。
“轰!轰!”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尘沙漫天,又被神光照成五彩祥云。
只见远方山头坐着一道巨大的身影,身着道袍,高达百丈,一手伸出,接住白犀巨人的惊天一拳,另一手朝另一边伸出,摁在了巨犀的角上。
身影好似虚幻灵光耀眼。
身周无数符文,随他环绕。
双手与巨人拳头、与犀角相接之处,灵光亮得刺眼,光芒迸射。
“噗!”
地上黑雾与水光中忽然蹦出一条上古鼍龙,如巨鳄猎食水面,带出满天水花。
“彭!”
身影腰间却又伸出了两只手,直接抓住了鼍龙的上下颚,使得不能靠近,也闭合不上。
“法天象地?”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
却见这道身影之上,一道人影缓缓飞起。
“不是?”
几位大妖一下子都认不出来。
宋游自然没有回答于他们。
只是看见原本业山之中的阴魂们已经慢慢跑远了,这才继续看向这几位大妖。
“倏倏倏……”
顿时无数道流光自他身上飞出,若说狐狸吐出的内丹好比明月,这些流光化作的群星可一点不比明月暗澹,纷纷飞往各处。
有的直冲苍穹聚出满天雷霆。
雷霆中有着令人窒息的天威与灵力,这般神雷,恐怕即使打在业山上,山中阴魂也会死掉一片。
有的在空中四散,形成滔天火狱。
火焰带着难以想象的高温与至阳至刚的灵力,既灼烧世间万物,也灭绝神魂阴力,凡人小鬼恐怕即使离得很远,也会被烫死或烧死。
“神牢天劫。”
只看看与鼍龙天地哪个厉害。
第386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业山外围。
燕子扑扇着翅膀,好久才找到猫儿,却见这猫儿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处土丘之上,仰望业山,好似一点也不怕。
龙威军早已撤尽了。
燕子则已经顾不得寻常对猫儿的害怕,几乎飞到了猫儿面前,是猫儿跳起来一抓就可能会被抓下来的危险高度,盯着底下的猫儿说:
“三花娘娘的令都传完了吗?”
猫儿这才将目光从那方高山收回来,转而看向燕子,愣愣的说:
“传完了的。”
“三花娘娘还在这里做什么?”
“看道士打架。”三花娘娘一脸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也直愣愣盯着燕子,“那些妖怪好像很厉害。”
“都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大妖,比我们安清燕子还要古老,几乎和先生的伏龙观一个时代,道行高深,又有了不得的法术神通,自然厉害,怕是比北方那些堕落的妖王也弱不少多少了,如今几位聚在一起,天宫雷部斗部众神下界清剿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燕子说完劝道,“三花娘娘还是不要待在这里了,随我一同离开吧。”
“那道士打得过吗?”
“先生既没叫雷公下界相助,定是有把握,无须担心!”燕子说道,“三花娘娘快走吧!”
“三花娘娘不会过去的,三花娘娘就在这里看。”三花娘娘很聪明,这些事情无需多说,只又继续盯着那个方向,“这里离得很远呢。”
“……”
燕子眼神闪烁,思考了下。
“对了——”
“对了?”三花猫再度看向他,突然发现一点有趣的地方,“哦呀,这次你离三花娘娘好近,三花娘娘好想把你抓下来。”
“……”
燕子下意识飞得远了一点,不过只是一会儿,便又飞了回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鬼城里跑出了很多鬼,又有很多兵士在往外逃,那些鬼里可能有恶鬼,我们应该跟上去看看情况,这能帮到先生。”
“唔?”
猫儿歪头看他,露出思索之色。
觉得燕子好像在骗她。
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燕子只认真对她说:
“真的!”
猫儿顿时站了起来。
燕子道了一声走吧,便扑扇着翅膀往前飞,猫儿也立马动身,紧随其后。
“天黑了呢。”
“没错。”
“天又亮了。”
“对的。”
“又黑了。”
“对的。”
“又亮了,彩色的。”
“三花娘娘跑快一点吧。”
“好的……”
猫儿跑上一座山顶时,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眼神清澈,看不出有什么神情。
只是她却愣了一下。
“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刚刚好像看到一个很大的道士,和那个牛一样大。”
“有吗?”
燕子也看向业山的方向。
只能看见破损且中空的业山,几头巨大的鼍龙在翻腾,巨犀与巨人在行走征杀,老鼍亦在与八尾妖狐缠斗,打得激烈极了,尘沙四起,又有汹涌的洪水自远处续集过来,将山地化为水泽,水汽氤氲,黑烟浓郁。而那颗五彩明月居于天穹正中,神光万丈照着尘埃水汽如彩云,为这世间添上一抹梦幻的不真实的色彩。
天空正酝酿着雷火,令人震撼。
仿佛已经不再是原先的世界了。
根本一点也认不出来。
可是哪里有很大的先生了?
“三花娘娘快点吧,骑虎而行,那边有洪水过来了。”燕子说完补充了句,“先生不会有事,但前边的将士可能遭殃。”
“是哦!”
猫儿毫不犹豫,快步离去。
这黑烟遮蔽了天地,倒是不影响他们进出。
也还是那个道理——
鼍龙图谋的是地府神职,但在阴间地府做神灵,也还是神灵,大概率也要受天宫管辖。国师如今所行之事,自有他的解法,可他们若是在此时杀害了太多人间百姓,染上孽债,天宫毕竟是人道的天宫,届时他们就算击败了道人,天宫也绝对无法容忍他们。
……
道人那巨大的虚影毕竟不是正统的法天象地,很快就已消散,然而此时天空的雷霆与灵火却已透出了让几位大妖恐惧的力量。
道人只一挥手,雷霆敕令。
“轰隆隆!”
整个天空,无论远近,都在噼下雷霆,若论起来又何止万道?
紫红色的雷霆轻而易举便盖过了宝珠的光华,照亮天地,又全都往一个点聚集,以至于天空的闪电看起来像是一个漏斗形。漏斗的下方正是那灰白色皮肤的白犀巨人,根本避无可避。
“噼啦!”
电光勾勒出了巨人壮硕的体型。
甚至余下的电光打在地上,沿着大地呈裂纹般蔓延,亦将大地烧出火光。
“滋……”
电光散去,巨人忍不住跪倒在地。
道人瞬间再一挥手。
天火敕令!
天空的火早已越聚越多,起初只像火烧云,随后已然烧遍了整片天空,随着道人一指,又瞬间全部倒转而下。
同样往一个方向聚集,只是雷火毕竟不同,便不再是漏斗形了,而是仿佛龙吸水般,汇聚成一条龙卷。
却不是水,而是火。
也不是从地上被吸往天空,而是由天空火云中往地下涌去。
宋游最擅火法,倾力施放出的灵火本就可怕无比,又全都聚集成龙,那一条火龙卷中的亮光与灵力已是明亮刺眼,直冲向地上那头巨犀。
巨犀已仰头怒吼,吐出青光,与之碰撞。
“彭!”
不愧是上古传承的大妖,还真有本事,这青光一时竟还真的将火龙阻挡住了。
碰撞之处有一圈火焰青光荡开如盾。
只是宋游眼神一凝。
天火顿时更加汹涌的汇集往下,那道龙卷彻底看不出飘散的火焰了,而成了一道明亮刺眼的扭曲光柱,宛如天道神罚。
“轰……”
火龙卷撞在了巨犀身上,又沿着它的身躯蔓延开来,刹那间便将它包围。
哪怕是小山一样巨大的身躯,也被这灼眼的光芒所吞噬,余下的火焰经过它的身躯打在地上,山体瞬间便被烧成了熔岩。
直到火光散去,天地间哪怕仍旧有五彩神光,也显得漆黑一片。
巨犀使尽了防御法门,也被烧得浑身通红,全身如同被披上了火焰盔甲,那犀角更是如夜里的明灯。
而眼睛已经被灼瞎了。
道人再伸手一挥。
“彭!”
一道无形之力打出,打在巨犀身上。
巨犀踉跄几步,顿时倒下。
正好业山本是中空的,宋游此前开了业山,便有了个巨大的口子,这巨犀正好便倒在里边。
“山石来!”
道人再次伸手一招。
业山残存的山体顿时崩塌,四周一层层土石向里倒塌,将那巨犀埋在其中,压得紧实。
只是那巨犀毕竟是上古大能血脉,数百上千年的道行,又有上古传承,也没有被这一击就给烧死。等它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哪怕是倾尽整座业山的重量将它埋在了下边,山石仍旧忍不住颤抖。
宋游却不慌乱,只掐印一指。
“倏倏倏……”
许多流光落下,宛如令箭。
指地成钢!
流光落地,那崩塌的业山顿时闪过金属光泽,慢慢变得有如钢铁般坚硬,原始的碎石与沙土也凝成了一整块。
只这一下,山体再无动静。
宋游扭动着头,看向巨鼍。
“彭……”
三头巨鼍顿时折身往下,潜入了大泽与黑烟当中,选择了暂避锋芒。
就在这时,已被大妖送得很远的国师见状,惊讶于战局只一小会儿就从焦灼难分胜负发生了倾斜,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木剑,指向天穹。
“轰!”
天空忽然亮了几分。
一道巨大的神光顿时从天而降,竟穿透了黑烟构建的鼍龙天地,也照亮了这方上古战场,映出群山起伏水波连绵。
神光之中有神灵。
是一位体型高大百丈,堪比大山的巨神。
巨神身材无比雄壮,身上披着金灿灿红亮亮的盔甲,浑身被神光笼罩,手上两柄大锤一脸横肉,怒目圆睁,只瞪一眼,怕能吓死小妖。
“何方妖孽!在此为乱?”
巨神怒吼一声,声音当如雷霆。
宋游抬头望去,眼睛一眯。
斗部金灵官之下第一战将。
巨星神是也!
何为斗部?
斗部的斗字其实一语二意,既是周天星斗的斗,也是战斗厮杀的斗。
斗部神灵往往以星宿命名,好比斗部主官金灵官,便代表着天空最亮的那颗星,他们全是天宫的武将,负责战斗与征杀。
相比起来,雷部主罚与查,好似管天地治安,斗部主斗与杀,专门负责战斗。
这位巨星神在斗部只排第二,从地位上好比几年前的周雷公,从实际上好比几年前的傅雷公,只是论战力应该要比傅雷公强上不少。
不过宋游却没有什么惧怕之意,眯起眼睛问道:“伏龙观宋游在此,斗部星官下凡可是为除妖而来?”
巨星神瞬间扭头,直盯着他,眼放神光如星斗,持着巨大的圆捶,开口就是:
“伏龙观传人为何在此滋事?”
“巨星神看不见你们正在追杀的白犀吗?”
“哼!天宫保天下安宁,斗部也以天下百姓为首,本尊只应大晏国师奉请而来,听说有人祸乱天下朝纲干预阴间地府大势!”巨星神每说一个字都像是雷鸣噼在了耳边,“特地下界除妖!”
“心无万民,不配为神……”
“莫要多言!”
巨星神面对这位鼎鼎大名的伏龙观的传人,却是丝毫不惧:“大晏国师上承君命,下安民心,入朝数十年,缔造盛世,功劳无数,民心所向,你伏龙观传人代表人道修士,为何要违背天下苍生?”
“……”
宋游果真不与他多言。
看来赤金大帝或者斗部是派了这么一个东西来试探他的本领。
只是这番话只在心里想,如今时机未到,倒也不必说出来。
道人凝神聚目,手掐法印。
瞬间便有无数流光飞出,往地下落去。
流光不断,映得他也像神灵。
“国师以阴魂炼丹,为达长生,罔顾人命,今日伏龙观传人宋游在此除妖,若有神佛相助邪魔,便为邪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场面话还是必须要说。
说着眼睛一睁。
“天道无极,大地浩茫,在下上古地圣传人,请地脉灵韵现世,化为山神相助!”
所有流光皆落在了远方山头。
高山地脉灵韵受其号召。
无数灵力又催动山石。
双方稍一碰撞,便如火遇上了油。
“轰隆隆……”
顿时山体崩塌,大地开裂。
裂开的缝隙不知多大,就连鼍龙聚来的江水也在不断往里涌去,甚至成了漩涡。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由山石构成的巨手却伸了出来,一下子打在水面上,溅起滔天浪花,随即透过深水按在了水底地面。
一名堪比山岳的巨人正从地底爬出。
江水灌入裂缝,水流湍急,然而这名巨人却毫不受其阻挡,迎着水流爬了起来。
赫然是个百丈多高的巨人。
水泽洪水也只到它的腿,加上黑雾,也淹没不了它的腰。
“……”
巨人头颅眼睛处亮起两道金光。
无需言语,亦毫不犹豫,巨人陡然看向已经与宋游斗了起来的巨星神,随即立马动了起来,蹚着十几丈深的水,一步一步走向巨星神,每一步都推开巨量的江水,阻力极大,然而它的步伐却在缓慢加快,并越来越快。
“轰!”
有巨鼍凶勐的冲出水面,血盆巨口咬住它的胳膊,便被它甩着手硬生生带出了水泽与黑烟,又有巨鼍朝它面前扑来,也被它以蛮力撞开。
三头巨鼍齐力终于将它扑倒,拖入了大泽中,然而也只是双方在大泽里翻滚纠缠,引起滔天巨浪,不多时的功夫,巨人便摆脱了巨鼍,仍旧余势不减的冲向业山,冲向巨星神。
“天火敕令!”
道人召出天火席卷,冲向神灵。
这位巨星神似乎天生便不怕火炼,只以巨锤遮面,竟迎着天火前行,身体被烧得通红发亮也毫不停止。
“呜!”
神灵陡然挥出其中一个巨锤,迎着天火砸向宋游,道人也是不急不忙,迅速避开,再度用雷霆敕令,引天雷万钧。
巨星神正欲阻挡,便听大地震撼。
扭头一看——
只见一个丝毫也不比自己矮、甚至还要略高一些,腰围远比自己宽广的地脉巨人勐冲过来。
“轰!”
巨星神已经转身阻挡,却不料这地脉巨人力量如此之大,竟然将他撞翻在地。
一声巨响,巨神倒地,与地面摩擦。
瞬间推开山石,铲起土层。
不过巨星神很快便已爬了起来,面对继续走来的巨人,眼神一眯,一挥巨锤便狠狠砸了上去,带着开山碎岳的力量,随即伸手一招,方才丢出去的另一个圆锤也立马飞了回来,要与这巨人比一比武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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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日万实在超负荷了,即使是燃风也没能救得了茉莉的腱鞘炎,先两更缓几天,能保住排名的话,过几天再给大家继续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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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茉莉其实是个非常不爱断章的作者。真的。以真心来说,茉莉不仅从不主动断章,甚至经常有意识的避免断章,你们看我过往章节的字数,往往是参差不齐的,从3000到4000到5000都有,就是想把剧情写完而不断章。但有时候还是免不了,像是这一章,为了多写一点,其实已经写了4200字了,但还是没办法,想再写呢,又来不起,手已经很痛了。
第387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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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烟浓郁如水,老鼍王的身影在黑烟中隐现,在天空游走,若隐若现,有时真如真龙一般。
八尾的狐狸口吐五彩神光,在空中与之纠缠,打得十分激烈。
神光动辄冲破天际,动辄犁开大地。
忽然狐狸以身犯险,竟以弱小之躯,携神光反冲向鼍龙。
“刷!”
神光陡然大盛。
等狐妖带着神光也带着黑烟,从老鼍龙的疯狂反击下险之又险的冲出来时,老鼍龙仅剩的一只眼睛也已经瞎了。
只见巨大的眼睛上有着巨大的爪痕,若非爪痕是新的,还在流血,和他另一只眼几乎一模一样。
八尾妖狐立于空中,毛发随风舞动,以神光驱散黑烟随即扭头看了一眼远方,见那地脉巨人已与巨星神打得难解难分,拳拳到肉,每一次碰撞皆是火光与神光迸现,那位道长并没有因此感到麻烦,便又收回了目光。
“老鼍王,认命吧。”
平静温和的语气,好似在劝说故人。
只是话音刚落,狐狸的头忽然转了一整圈,眼睛生光:
“嘻嘻!这下彻底瞎了呢!”
“吼……”
惊天动地的怒吼。
老鼍龙已然发狂。
……
相隔不远的另一边,地脉巨人与巨星神互相对轰,比拼蛮力与坚硬,宋游则好似毫不关心,一点不看,只落到了地上,拄杖走到已降低了不少高度同时又变得坚硬的业山边缘。
“哗啦……”
大泽的水位离他所站之处不远,黑烟几乎已到了脚边,随着鼍龙游走与巨人相斗,水波汹涌,能听见哗啦的水声。
这时的鼍龙若像寻常鳄鱼捕食那般,突然从大泽与黑烟中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未必不能将山顶的道人一口吞下。
只是他们已经被打怕了。
五位上古大妖联手,天宫雷部或斗部大举下界也有一战之力,借助鼍龙天地,天宫也难以清剿,然而道人却只是一道雷一道火,两头白犀一族的大妖顿时就失去了还手之力,许多回山之后、位于巅峰的伏龙观传人也不见得有这么厉害,何况这位下山还不足十年,如何能不令妖恐惧。
宋游则不急不忙,持杖引天火。
天空的火焰已重新恢复到了最亮眼的时候,带着绝强的至阳至刚之力,受他所引,顿时汹涌下界而来。
“呼……”
天火沿着水泽铺开,将深水也照亮。
水面上的黑烟迅速就被驱散。
鼍龙的身影在其中隐现。
只见道人持杖一点。
划江成陆。
只见得大泽水面由他所点之处,迅速向四周凝结,似乎成了陆地,又好像不是,总之正在变得坚硬。
三头鼍龙察觉不对,顿时想往上冲。
不过这陆地凝结的速度却很快,三头鼍龙最多也只有一半冲出水面,便已被困在原地。
只是光是这样,自然是困不住他们的。
便见三头鼍龙疯狂挣扎之余,各显神通,要么以蛮力崩碎地面,要破土而出,要么低头吐出黑烟,冲碎大地,要么在水下震动身躯,灵力与震动像是波纹一样朝四周蔓延,是天地也困之不住的神通。
于是道人再次一指——
又是指地成钢。
大地闪过灵光,迅速变硬。
鼍龙们顿时被封在了下边,动弹不得。
“……”
旁边巨星神抽空扭头看了一眼,顿时皱眉怒目,心中却惊慌。
怎会如此简单就被困住?
要说伏龙观传人的本领,他们天宫神灵自然知晓,只是伏龙观也有许多并不最擅长争斗的传人。
如今正是知晓有几头上古传承的大妖携手,这一代传人又是修习四时灵法的,要说争斗定然比不得上一代,加之知晓他几年前才刚下山,这才下界而来想趁大势将之灭杀,可如今看这样子,莫说自己,金灵官亲至,怕也要皱起眉头。
而这地脉巨人,本身自己以为即使力量强大,也不过一堆土石,能站起来不碎都不错了,自己几锤子也就能将之砸碎。
可打起来,却发现它的坚硬并不比自己的身躯法身差。
本身就够棘手了,等这道人腾出手来……
“妖道,你竟能以一己之力诛杀上古妖族,倒是小看你了!”巨星神踏在小山之间,以蛮力逼退巨星神,怒声说道,“等我稍作休整,再下界与你再战八百回合!”
说着举锤朝天一指。
“轰!”
一道神光穿透黑雾,降临世间。
“留下吧。”
宋游凝神把他盯着。
“天雷来!”
“轰隆!”
天空蓄积已久的无数雷霆顿时降下,再次照亮天地,交织出紫红色的天雷漏斗,指向下方金甲巨神。
霸道的雷霆之力与天罚之威轻轻松松断了巨星神的登天路,也打在他的身上,使得那张满脸横肉的黑脸顿时龇牙咧嘴,不由得一阵痛呼。
是了——
他是金灵官的部下,不怕火炼是很正常的,可这天雷却不仅克制妖邪,也克神鬼。
“轰!”
雷霆消散,巨星神忍不住半跪在地。
身前大地颤抖,黑影投在面前。
“我乃天宫名将,斗部副官巨星神,你竟敢弑……”
扭头强行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也咬着牙痛苦的看向道人,但却还未说完,便见一个巨大的拳头挥了过来,蓄满了力道,仿佛让人能想象到高大如山岳又双臂过膝的巨人旋身挥舞手臂的画面。
“轰!”
一拳狠狠甩在神灵头上。
火星迸现,灵光四散。
就连那地脉巨人以无数灵力凝结而成的躯体,也因为这一击的巨大力量而崩碎了半个拳头,不知多少巨石四溅。
巨大的神灵缓缓倾倒。
所倒向的方向,正是国师所站之处。
这幅场景对于巨星神与地脉巨人来说是缓慢的,可对于一个在他们面前真如蚂蚁一样大的人而言,却异常的迅速与凶险。
只见得无数碎石迸溅落下,宛如星雨,只需不足巴掌大的那么一块,就可以将人砸死,可就连比人还大的石块也落下来了不知多少,砸在地上全是震耳欲聋的响声,溅射开无数碎石。
这些响声还接连不断。
国师却站着不动毫无惧意。
随着天上的神光逐渐接近,巨星神往这方倾倒,国师也只平静的抬头看上去。
不出所料,败局已定。
在那巨大的神灵躯体面前,凡人真当渺小,莫说与之对抗,就是他战败了朝你倒下来,你倾尽全力的跑,也是跑不开的。
国师自然没有跑。
正常人都跑不掉,他是瘸子,更跑不掉。
只是也无惧意罢了。
来自巨星神身上的神光越发耀眼了,几乎照得地上都是金灿灿一片,甚至已经能看清神灵身上盔甲鳞片的间隙。
国师澹澹的收回目光,偏头看了一眼远处,只见到那倒在水泽中还保有意识但却被雷霆所伤难以动弹的白犀巨人朝他伸出手,妖怪单纯,竟挥出神光还想将他移开,可惜巨星神已经砸下来了。
要是自己也有这般本领就好了。
这是国师生前的最后念头。
“轰!”
一声闷响,山峰都被压倒。
地脉巨人毫不犹豫,再次冲上前。
“轰!
“轰!
“轰!”
一拳一拳,毫不留情。
只把山都砸平,大地都砸得凹陷。
起先巨神还想挣扎,然而挣扎也无用,很快便也不动了,不知过了多久,巨神身上的神光逐渐暗澹,闪烁几下,终于彻底暗澹下来。
“呼……”
神灵化作星光万点,缓缓消失。
至此,争斗基本结束。
宋游收回目光,看向苍穹。
地脉巨人也终于直起了身,原先的手臂已经短了不少,只是仍旧很长,它垂下双臂,站在大泽之中、群山之间,身姿挺拔,气势无两,好比上古神话传说中的天地巨人,也随着道人一同,仰头看向苍穹。
“斗部……”
宋游喃喃自语,没有说话。
再扭头看了一眼远处。
那头体型最大的、本领最接近上古大能的老鼍龙已经死了,上半截身躯沉在水里,尾巴搭在山上,那狐狸则不知所踪。
宋游抬头看了眼五彩宝珠仍在苍穹散发神光,照出昏暗天地,真如末日之景。
“啪……”
宋游竹杖点地,顿时乘风而起,直入黑云。
“嗡……”
一道金光由天际荡开。
黑云从中间开始,缓缓消散退去。
好似倒转阴阳,回天返日。
天光洒了下来,照亮世间。
是破碎不堪的数十里荒山,是金灿灿的倒塌的业山,是凝结的大泽与定格如画的涛浪,陷在其中巨鼍和远处老鼍王的尸首,还有那仰躺在水泽中间也被半封住的还喘着气的白犀大妖法身。
宋游被风托着落下来,踏上大泽形成的陆地,缓步而走,身影在这上古战场般的天地间实在渺小,走了许久,才走到巨人前边不远。
一颗头颅都有一间宫殿那般大小。
道人拄杖抬头,看向巨人。
巨人亦转动着眼珠,与他对视,微张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下姓宋名游。”
“嗬……”
巨人吐气便如风吹。
“在下听说过你族的遭遇,白牛大王自甘堕落,你们并未同流合污,却也被连累,如今来帮国师,寻求阴间地府活命的机会,实属无奈,念在你们二位并未伤到阴魂凡人,也并未在世间酿成祸端,又念在你们重信重诺,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宋游平静的说道,“江水离去,顺着隐江便可东流入海,离大晏远一些,也可活命,今后坚守本心,莫要害人。”
巨人眼中有了些意外。
没想到这名道人连天宫正神,且是有名的战将巨星神都毫不留情的诛杀了,却会留他一条性命。
道人也不管他,只默默转身,往后走去。
巨人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听见有声音传来。
“若受不了海外莽荒,灵力贫瘠,有朝一日,感应天地骤变,就可回来,也许还可助我一臂之力……”
道人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小。
“彭!!”
惊涛拍岸声陡然响起。
是那定格住的浪涛落下,此前大战之中还不觉得,如今天地安静下来了,浪涛拍出的巨响真是震耳,江水轻吻他的皮肤,湿湿凉凉,他也不知自己是否可以动弹了,只是没有动。
“哗啦……”
慢慢察觉到江水退去,水围骤减。
巨人另一边眼睛转动着,看见那大泽中的水在往来时的路上迅速消退,要回归原本的隐江河道,留下被大水肆虐过的荒山。
远处的业山上的灵光亦在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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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长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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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山灵光散去,山石变回凡石,山土也恢复凡土,虽有山岳之重,又哪里压得住上古大妖?
灰白色的巨犀自然破山而出。
越州白犀仅剩的两名大妖变回人形,是两个异常高大、体魄肥壮的男子,对着宋游齐齐拱手,弯腰行礼,恭恭敬敬,随即折身踏入水中,随着正在退去的浑浊洪水,顺着隐江东流入海。
三头鼍龙各有伤势,也显现出来。
有狐妖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们走去。
这一阶段的战斗已经结束,然而破碎的业山鬼城,也给宋游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天色真正的黑了下来。
悬在天空的宝珠不知何时也已经不见了。
宋游依旧拄杖,慢慢行走。
业山周边的一座小山基本已经被轰平,大地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又被水浸泡过,一片潮湿。
道人独自向着那方走去。
浩大的天地似乎只剩下他。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满天繁星浮现了出来,不能细数,越数越多,同时此方天地阴气鬼气虽被那场惊天战斗抹去了不少,但仍旧不少,一到夜里便有不少鬼火冒出来,飘在空中,照亮大地。
远处却有一点阴魂新生。
如今天道有变,这里阴气鬼气浓重,在这里死去的人,只要不是被某些能伤及神魂的方法杀死,神魂俱灭,几乎必定成鬼。
宋游朝他走了过去。
远方的中年道人自一滩血肉中化鬼成形,却一点不意外,也不慌张,反倒在废墟间找了一个小高坡,迈步走了上去,步伐像正常人一样。
随即盘坐下来,眺望远处。
狐妖身披五彩神光,凌空踏步,登上天穹,陡然倾泻下无数道神光,与三头鼍龙相斗。
光芒甚至照到了这边来。
大地时亮时暗,一闪一闪。
一切倒映在中年道人的眼中。
直到宋游走近,他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国师现在腿不瘸了?”
宋游拄杖停在他面前,低头凝视着他,这国师虽有道行,不过并不高,如今的他化成的鬼,也比寻常凡人死后化作的新鬼也强不了多少。
“贫道的腿疾在身上也在心里。”中年道人声音飘忽如风,似乎随时都会断掉,他澹澹的瞄了眼远处那滩自己留下来的、任谁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红白色血迹,“如今肉身已毁,心疾也去,自然痊愈。”
“国师的心疾在哪里呢?”
宋游站在原地,低头询问他。
“贫道曾与道友说过,贫道的腿疾乃是家师所留,并不曾欺瞒道友。”国师依旧平静说道。
“嗯。”
宋游只点点头。
其实很多时候,满口谎言的人,并不善于骗人,惯于骗人者,反倒常说真话。
“家师亦是家父我本姓杜,两千年前,曾为虞朝皇帝炼制长生不死药,最终结果道友知道。”国师只风轻云澹的说道,“皇帝死了,虞朝总共也没有挺过两百年,不过我们对长生不死药的寻求却从未停过。有时即使是贫道我也不知道那一代代的人为何如此坚持。呵,虽说长生不老是帝王大妖也拒绝不了的诱惑,可他们愚钝,比不上贫道,他们又聪明,比许多人聪明,想来大多数人早就知晓自己一辈子也求不来这长生二字。”
说着停顿了下:
“不过两千年终究太长了。两千年来,一代一代,代代相传,再大的山,也被移走了。到了家父这一代,已在鹿鸣山奉天观学道,一边学道一边以炼丹为由寻求长生不老药,只是他失败了,服了丹药,肉身倒是长生了,却神魂失序,变成了和阴尸邪物差不多的东西,贫道那时既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独子,一直陪在他身边,后来与他争斗,被他撕咬坏了腿,便一直这样了。”
“这成了国师的执念么?”
“算是,也不算。”
国师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远处,依旧盘坐着,如寻常山观盘坐修行赏山风山雨的道人,随即说道:
“贫道没什么修行天赋,再怎么学,道行也就那样,不过贫道自幼聪明,除了修行法术以外,但凡只需用脑的东西,大多一学就会,甚至许多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往往也能一眼看清本质,如此一来,好像做什么都成,又好像不知该做什么。”
远处的狐妖与鼍龙争斗越发剧烈。
各种各样的神光不断闪烁,照得这方忽明忽暗,不断有轰隆的声响动静传来,也不断有气浪吹到这里来,吹得国师的魂魄亦是闪烁不定。
“看来国师选了个最难的。”
“是因为它足够难。”国师却不在意风吹,对他说道,“也是因为先祖一直以来都想炼成这长生不老药,家父也这样,也因此而死,贫道想要看看这究竟有多难,以贫道的本事,究竟能不能成。”
“原来如此。”
“说这些已无意义了。”国师再度收回目光,继续看向他,“此番等你来,只与你说三件事。”
“在下来寻国师,目的也是如此。”
国师听了也没什么表情,既已会心,何须一笑,自然也没有多余的话:“贫道虽图长生,但在位多年,国事皆尽心尽力,虽损阴鬼,但不曾做过任何不利于大晏与人道之事,即使是业山鬼城,贫道亦是尽心尽力……”
“分水刀落入北方妖魔手中,也不算是不利于大晏与人道之事吗?”
“原来道友得了分水刀啊。”国师摇了摇头,遗憾这位道行太高,自己不仅算不透,甚至都不敢算,“可是分水刀本在皇家宝库中,道友真以为那位武皇是贫道说什么就信什么,贫道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陛下厉害。”
“说这些也没用了,陛下寿命最多还有两三年,此事已败,他再也不可能成为阴间鬼帝了。”国师摇了摇头,继续说自己的正事,“阴间鬼城的制度贫道都已建成,律法也已定好,所有为官之人,都是生前仁善之辈,在此之中贫道不曾有任何私心,也未曾给天宫或陛下铺路。不过不是贫道不忠于陛下,只是贫道在道友到长京的时候就已知晓,陛下不能为阴间鬼帝,哪怕贫道大计幸成,他也做不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宋游:“道友可以继续沿用原先阴间鬼城的制度条律,只需等那些阴鬼回来,再造鬼城,它就能继续运转。”
“这是第一件事。”
国师并不担忧宋游不信任他。
宋游也并不多怀疑。
到底是否如他所说,其实不难查清,反正无论信与不信,宋游还是要再看一遍的。
“道友的封印不止能封鬼城鬼气一年吧?”
“三年。”
“如今鬼城中的鬼被贫道烧了不少,阴间地府凝聚的时间怕又要推迟不少,更重要的是,阴间地府的凝聚,本身也是个不短的过程。”国师听见他的答桉也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贫道有一日,曾做梦梦见一幅景象,是阴间地府凝聚,天地东西南北中五方各有一块灵土飞来,远处又有一种蕴藏四季、生机无限的泉水涌来,辅以阴阳灵力日月精华,造就阴间地府雏形。”
“梦?”
“是天道给贫道的启示。”
“天道给你启示?”
宋游倒是朝他投去了目光。
国师也抬头,与他对视。
宋游顿时就明白了——
若是没有自己,面前这位瘸腿道人真的会炼成长生不老药,这是一条此前未被天道封锁过的新路,至少能在天道制裁他之前获得长生,同时他也真的会让阴间地府在近些年来凝聚成功。
这人很了不得。
“东南西北中五方土,以及四时泉。贫道寻找数年,找到了它们的踪迹,不过却只取来了北中两方土,怕被大战损毁,放在隐南县城,南方土应该在云州以南的群山之中,东方土在浪州以外的孤岛之上,西方土在西域大漠深处。四时泉大概在竞州,不过四时泉离开泉眼灵力便失,大概要修习四时灵法的人才能取得来。”
“这算第二件。”
“贫道当初困扰于只能增长‘阳寿’,无法增长‘阴寿’,乃是偶然从上古遗址得到启发,贫道一直觉得,这并不简单。”
“有人想借你之手练出长生药?还是想借你之手,引出天下大乱?”宋游忽然转头,看向远方还在征战的狐狸。
“贫道觉得,是后者。”
“可有凭仗依据?”
“心中混沌,说不出来。”
“第三件了。”
“无事可说了。”
国师很平静的坐在小山坡上,依旧看着远处妖魔斗法,对他说道:“让我神魂俱灭吧,不然那些阴鬼回来,贫道反倒不知该如何面对。”
“呼……”
一阵风吹过,中年道人烟消云散。
若业山之事不传出去,这位长元子应该会在民间与史书上留下个不错的名声。
宋游摇头笑笑,看了看远处。
只见他转身背对那方战场,好似对那惊天动地的大妖搏杀毫不关心,只面向前方残存的业山,一闪一闪的灵光将他影子拉得很长,随即陡然调动起身上余存的大部分灵力,高举竹杖,往下一顿。
“嗡……”
灵光沿着大地荡开,仿佛无边无尽。
法术神通,既死也生。
山石悬浮飞起,归于原位。
大山崩塌只在顷刻,是上古大妖无穷的破坏力,如今在灵光下逐渐重组,复原成山更是让人难以想象的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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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天道与狐妖
业山建成,仿佛如初。
宋游依旧不理会身后激战,只迈步走向前方业山,走进了业山之中。
狐妖与鼍龙之战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面生一面死。
道人则已身处业山内部。
“且借一缕星光。”
山外满天星光好似被引来此处,朦朦胧胧,照出了业山内部的景象。
是一片荒凉杂乱。
宋游能恢复业山原貌,但却不能将鬼城中原本阴鬼修建的建筑也给恢复。
不过他也不在意,就地盘坐下来,闭目沉思。
修行果然要下山才行。
下山这么多年,宋游除了道行增长,修为精进,对这所谓的“天道”也是越发了解了——时常在登山之际、在修行之中、在恍惚之时,一个不经意间便触碰到了世人口中、修行之人也常说的“天道”。
“天道启示……”
据宋游所感,天道本无情。
不仅无情,也不独立于尘世之上,不超脱于天地之外,把它想成一个位居穹顶操控天地的神灵是大错特错的。
天道应是世间潜意识结合的造物。
是山水灵韵,是街头乞儿,是王公贵族,是飞禽走兽,是妖魔神鬼,世界所有生灵意识共同造就了它。
你也有份,我也有份。
它是你,也是我。
在世界意志的面前,其实无所谓人神妖鬼的,人与妖都平等。
只是为何是人道天下呢?
兴许正是因为平等。
在世界意志这里,没有法力神通,没有善恶种族,所有意识都平等,都是汇聚成它的一条溪流。只是世间草木万千,实在谈不上意识,飞禽走兽无数也大多愚笨,难言智慧,即使得道化形,许多修行百年的妖也不见得有凡人聪明。
人的意识强大,数量又多,自然慢慢便占了优势。
不知伏龙观历代传人有几位察觉到了这一点,总之当宋游察觉到这一点后,其实推翻了以往很多认知。
都说上古神魔与人道修士逐渐消失,长生者也不得长生,是为天命。
可真的是有一个独立于天下生灵之外、操控世间运转的更伟大的神灵凭着自己的喜好改变了世界吗?
分明是那个时代混乱无序,生活于天地间的广大生灵水深火热、苦不堪言,早已不堪忍受那些抬手投足间便能山崩地裂的人道修士、稍有喜怒就要人间掌权者拿活人去祭祀的神灵,还有那些肆意吃人、杀人为乐的妖魔鬼怪,早已厌倦了长生大能的统治与折磨,众念所归。
当世间多数生灵都觉得该换天了,天道就换天了。
伏龙观乃是地圣传承。
不是谁都能称圣的。
除非瞎编乱造,否则再有神通,法力再高,也是不能称圣的。
这个字并不代表力量。
都说伏龙观得天道眷顾,这才从上古流传至今,不仅传承未断,反倒每一代都保留着上古大能的能力。
真的是得“天道”眷顾吗?
这份特权与殊荣真是来自于一个独立于世间生灵之外的“伟大神灵”吗?
其实是来自于世间生灵啊。
地圣德行无限,思想影响天下,又对天下万民与文明有着极强贡献,天下苍生认为他与其余神魔妖鬼长生大仙都不一样,于是天道变化也不曾为难他。随后伏龙观一代代传承皆不求长生,皆造福天下生灵,保住本心,这才得以延续。
世间生灵需要这么一个人来行走人间,于是伏龙观代代人杰。
非是谁的安排,乃是众念所归。
非要说安排,也不是哪一个人安排的,是世间大多数生灵的期盼与信念。
所谓天命所向,大多是凡间人用来自我安慰或鼓舞的托辞,可若是真的天命所向,也绝不是哪个“伟大神灵”觉得该这样,而是众念所归,是世间本该如此。
阴间地府也是一样。
世间万民觉得应该有,世界意志也就觉得该有,因为它本就代表天下苍生。世间万民希望它快些现世,世界意志也就想快些凝聚出来,而它并不管这是不是皇帝为成鬼帝、国师为求长生而推动的,它本无情。
国师得到的启示应是真的。
短时间内,国师并没有说自己做梦的细节、如何判断是天道启示而不是别的大能托梦伪装,然而国师这种人定会考虑这些,所以大概率有别的细节支撑他做出判断,只是没有给宋游说。
宋游姑且相信于他。
天道的启示很单纯,是想快些凝聚出阴间地府,于是冥冥中让国师看到了无人插手下阴间地府凝聚的大概过程。
没有人去取五方土四时泉,阴间地府还是会成,只是要稍晚一些。就像即使没有国师和皇帝推动,阴间地府也依旧会在多年后铸就一样。不过世间既然已经具备了条件,便可以人为加速它。
快些凝聚,总归是好事。
人杰参与,可以避免好多混乱。
至于宋游之后问的,是有人想借国师之手炼成长生药,还是想引起天下大乱,其实本身是有些怀疑那位狐妖。
狐妖虽限于天道没有修成九尾,然而天赋实在不容小觑,又精于算计,且图谋国师长生药多年,是值得怀疑的。
国师想来也怀疑过她,尤其是自己炼成第一炉丹药、狐狸找上门来之后,应是有别的证据支撑他,打消了对这狐狸的怀疑。只是因为刚刚死了新化成鬼意识混沌,或是如宋游此前怀疑国师一样,许多细小的蛛丝马迹铸就了怀疑,但又不足以编织成证据,因此说不出来。
多少也是给宋游的参考。
不知不觉间,外头声音已经平息了。
业山通道口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缓慢而轻巧。
宋游停下了思绪,淡淡看去。
借着暗淡星光,女子仍旧一身白衣,一点杂色也没有,身后是为她背琴的侍女,都一脸虚弱和疲惫的慢步走来。
道人坐着不动。
女子则走到他面前与他隔了半丈,随他一样,盘膝坐下来。
侍女坐在她身后,乖巧无比,一言不发。
女子朝宋游伸出了手,五指摊开。
手掌细白,五指纤柔。
掌心飘出两颗丹丸。
“此乃国师炼成的阴阳长生丹,一颗可延寿千年。另一颗是炼丹剩下的药渣,虽然作用不大,但凡人吃了,也可延年益寿,若是死人,只要脑袋还在自己的脖颈上,也可醒而复生,晚江将之收了起来,揉成丹丸,一并献给道长。”
丹药缓缓飘向了宋游。
狐妖则收回了手。
一颗是金灿灿的丹药,随风飘动,散发神光,蕴藏着无限生机,一颗黑漆漆的,虽远不如那颗金丹,却也是生机无限。
更奇妙的是,明明是以歹毒的方法炼制而成,不知多少阴魂殒命其中,可它却一点杂质也没有显得灵光耀眼,圣洁纯净。
宋游抬手,收起两颗丹药。
这才抬眼看了她们一眼,淡淡说道:“看来狐妖近些年来下降的风评也不全是世人谣传。”
“皆是无奈之举。”女子柔声说,声音很小,“鼍龙一族冷漠嗜血,不顾情分,杀我族人,吞我祖母,种族恩怨不得不解。道长要知晓,狐狸虽强于山兔野猫,可也柔弱,鼍龙天生体大而凶猛,狐狸想要打败他们,是很不容易的。”
这次侍女坐在她身后,乖巧安静,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说。
只由这女子说来。
“隐瞒道长,是我们不对,不过晚江自问从未害过人,无论直接还是间接,都没有害过。除了与鼍龙相关的,甚至就连得了道的妖鬼,只要已经有了如人一样的意识,我们也从未害过。”女子如实说道,“我们只是一只狐狸,并不是人。有一个人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害人,和我们狐狸实在没有关系,晚江心想,就是最心善的人,看见两群狐狸为什么而争夺厮杀,最大的善意也只是静静旁观吧。”
宋游其实内心平静,只淡淡的看向她们:“足下是个很了不得的妖怪。”
“道长可有觉得我们对不起你?”
“为何这么问?”
“……”
女子抬头与他对视,过一会儿才说:“因为晚江对道长倾慕并不是假的,在长京对道长说过的一切话,除了与业山相关,都没有假话。”
“我们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在长京都藏了好多年,关于种族恩怨,实在不能因为倾慕道长就将它舍弃。”身后侍女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不过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声音都很正经,声音清脆,“我们从未替国师欺骗过道长,最多知而不报,避而不答,任道长去查,可有些时候,避而不答本身也算一种隐晦的答案……道长扪心自问,道长对国师的怀疑,难道也没有一丝丝来自于我们的隐晦提醒吗?”
“有。”
宋游平静答道。
如此看来,在自己下山之后,国师与狐狸都为自己察觉业山真相而做了准备。
国师请来了鼍龙与白犀,还有天宫斗部巨星神,这般阵容已能踏平北方任何一位堕落妖王了,是能与上古大能相斗的。若寻常不擅长争斗又下山不久尚未大成的伏龙观传人来了,也许真会折在这里。
狐妖则做了另外的准备。
不好说谁的计谋更高深,谁的准备更厉害,立场注定了国师的失败。
狐狸确实无需为人间争端负责,也没有告知宋游的义务,大山中妖魔鬼怪的争斗,人也最多旁观,不会插手,何况几年来多次相处,有时她们字里行间或语气中隐晦泄露一些,有时避而不答,也算赠给宋游的怀疑,已是仁至义尽。最对不起的应该唯有假如真的被他抢了丹药的国师。
奈何,道人本是人。
宋游只抬头与她们对视:“足下此时到来,是想再要什么?”
“……”
女子其实一直在打量他的神情,见状无奈一笑,随即有气无力的说道:“晚江再来寻道长,本想求两样东西,现在看来,第一样、也是晚江最想求的一样一时半会儿是求不到了,便先求第二样吧。”
“伱要求长生丹?”
宋游垂眼看向手中丹丸。
“正是。”
狐妖答得干脆,也很诚挚。
第390章 道士你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没教给三花娘娘?(加更求月票)
“足下既能力胜老鼍王,还能独斗三位鼍龙大妖而取胜,又有狐祖断尾,为何不早些以九尾复仇呢?”
“一来晚江为了今日力胜老鼍王,已做到了狐妖所能做到的极限,再独斗三位鼍龙大妖而胜之,已烧了百年寿元。二来狐祖断尾霸道,并不是随便哪个狐狸都能动用,晚江当日离开越州时,还没有用它的能力,如今虽然能用,也得烧掉百年寿元。三来此前鼍龙身在越州,晚江虽能借狐祖断尾拥有上古大能之力,却也得提防越州那棵千年柳树。”
女子条理清晰,语气平淡:
“四来狐祖断尾只有一条,自古以来,都只有这一条,已传了数千年了,它的意义是在世间演变为神道天下的情况下,保住我族传承,若晚江为了报仇用了断尾,今后的九尾狐一脉,就是天宫想杀就杀了。”
“所以足下用了一条断尾,要保证自己修成九尾,拥有大能之力,再为狐族留下一条?”宋游问道。
“正是。”
“好算计。”
用了狐祖断尾,杀尽鼍龙,顺便得来长生丹,一石二鸟,随即延寿千年,修回九尾,再把断尾补回来。
“其实还有第五点。”
“愿闻其详。”
“道长大概是这世间最懂妖心的人了,可再懂妖心,也不能全懂,就如我们,看似懂人心,其实不懂。”女子抬眼看了一眼宋游“这年头的妖实在是很寂寞的,一旦化形,就不再是野兽,可也不是人。既无法和野兽相处,也难以和人相处,实在两难。”
宋游听了只想到了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也是如此。
与猫不同,又与人不同。
自她化形开始,便不再是猫了,相比起来反倒更爱与人相处,可她也与人有大不同,若真与常人相处,恐怕也是艰难的。
“我们化形之后,寻常狐狸野兽在我们看来便过于野蛮,可人要么惧怕我们,要么蔑视我们,要么对我们有贪欲,即使不惧不轻不贪,也很难与我们妖怪平等相处,人心如此,也怪不得谁。”晚江姑娘说道,“只是我们便只好居于深山,与同类相处了,如此实在枯燥,偏偏上天又给我们留了比人更长的寿命,生命孤寂,又该做什么呢?”
“这倒与国师有几分相像。”
宋游从对三花娘娘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回了一句,感觉才一会儿没有见,竟然还挺想念三花娘娘的。
“生命孤寂,无聊漫长,晚江欲修成九尾,登临上古大能之境。奈何修成九尾须得千年,晚江天赋出众,也得八百年,奈何天道转变,狐妖已活不到那么久了。所以想在道长这里寻求长生仙丹。”女子对宋游说,“晚江只求半颗即可。”
“原来如此。”
宋游点了点头,神情淡然:“只是这次,足下又用什么来求呢?”
“用真心。”
“真心……”
宋游喃喃念了一句,随即对她说:“便由足下自己来说,我要怎样才能继续信任足下呢?”
“……”
女子闻言闭上了眼睛。
此次来所求的第一样,便是道人的一颗宽平之心,如今看来,心结难解,不是那么容易宽平的。
狐妖再聪明,终究不懂人心。
也许是立场不同,自然难以释怀。
然而女子睁开眼睛,却是忽然仰头,露出白腻优雅的脖颈,随即张口一吐,吐出一颗五彩宝珠,是此前悬在空中以照夜明的那一颗。
宝珠闪闪发光,被女子的手托着,照出狐妖惊美面容。
也照亮了坐在对面的道人。
狐妖将之递向前方。
“此乃晚江妖丹,也是晚江的心。”女子隔着光珠看向道人,“道长不愿再相信晚江,便将真心取给道长。”
“……”
道人也透过光珠与她对视,五彩神光映在他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这也是足下的把戏吗?”
“……”
女子凝视他片刻,这才将内丹收回。
是了——
宋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碰她的妖丹的。
恐怕即使是个杀人无数、罪该万死的邪魔,剖出本心本命给他,他也不会碰,更不会取,就算他要诛妖,怕也会堂堂正正的斗法诛杀,何况自己这样把妖丹拿给他看呢?
“有时聪明了还真不好,做什么别人都以为你是聪明,不是本心。”女子笑了笑,“不过晚江倾慕道长,却绝非骗人的,以晚江了解,道长定不会服下这颗阴灵炼成的长生丹,那么道长也就百年寿命,区区三万天,便让晚江以时间来说明吧。就算是骗,只要一直骗到道长老死,至少在道长这里便也算是真心吧。”
“还有什么话说吗?”
“没有话说道长便要送客了吗?”
“足下既不曾害人,也不曾帮过国师,又曾替我照亮鼍龙天地,帮我诛杀老鼍王,自然应该离去的。”
“……”
女子低头沉默片刻,这才说道:
“有话。”
“讲。”
“不说真心,便说交换。”女子再次抬起头来,已平静了许多,虽然仍旧虚弱疲惫,却已有了几分算计国师诛杀鼍龙的大妖风范,随即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道人说道,“道长有一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心。”
“如何看来?”
宋游依旧是淡淡的问道。
“道长的心,与这个世间、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女子说道,“道长不喜欢这个世界,即使下山多年,也多的是看不惯的地方。”
“所以呢?”
“天宫就如人间朝廷一样,早已腐朽,道长迟早会与之一斗。然而此时毕竟是人道天下,神道天下,天宫神灵的力量不比上古群雄差,甚至不少上古大能便是靠着转投天宫才躲过了世道变化。天宫暗中的上古大能,明面上的几大以战力著称的神官,都没那么好对付。虽说许多了不得的神灵不见得会听从赤金大帝的话,就如上次改换天宫时一样,可道长仍有隐忧,于是早早布局,燕仙成神如此,放走白犀亦如此。”
女子直视着宋游道:“晚江能得长生丹,便可修成九尾,能修成九尾,就可动用狐祖断尾,九尾天狐,在上古大能中也是响当当的,即使是天宫也没有几位能与其相比,晚江愿助道长一臂之力,倾力以赴生死无悔。”
“不可。”
“道长若还是不信便只需承诺晚江即可。长生丹由道长留着,届时有要用到的时候叫来晚江,晚江依然如方才所说,倾力以赴,生死无悔,一是为赌一次长生,二是为与这天宫斗一场,三是为助道长,若晚江侥幸活了下来,道长再给晚江。”女子说道,“依然只要半颗。”
“为何只要半颗?”
“半颗足矣。”女子直视着他,忽然一笑,“还有半颗,也许能说服道长吞下。”
“足下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妖。”
“道长觉得如何?”
“不可。”
宋游却仍旧神情淡然。
“人心真难猜啊。”女子不由笑了,“都说妖心叵测,可是要说难懂,还得是人心。”
“……”
“那只好慢慢说服道长了,托岁月,说真心。”女子好似浑不在意此前道人的冷漠,又好似妖怪就是如此,只是说道,“鬼城毁了,晚江猜想道长会在这里留不短的时间,鬼城寂寞,便抚琴于道长听。”
“……”
宋游心中思索,没有回答,甚至闭上了眼睛。
只是过了一会儿外界忽有马蹄声。
马蹄声混在琴声之中。
道人陡然睁开了眼睛。
女子的琴声也停了下来。
“倏……”
一只燕子率先飞了进来,随即是一匹枣红马和一只骑马的猫。
宋游平静的看着他们。
“扑扑扑……”
“哒哒……”
燕子落在了旁边一颗高石头上,居高临下,奇怪又警惕的盯着下边的女子与侍女。
枣红马则停在道人面前。
“!”
三花猫立马一跃而下,落地本能的停了一下,扭头左看右看,多看了几眼狐狸与她的尾巴,随即一扭头,飞快的跑向道人。
只是没跑两步,便又慢了下来。
像是寻常一样的,装作自己并不急切的样子,走到道人身边,上下左右灵活探头,打量着自家道士:
“道士你打架打完了吗?”
“打完了。”
“打赢了吗?”
“打赢了。”
“哦……”
猫儿这才坐下来,就坐在他的面前,道人盘坐而她蹲坐,也是端端正正,抬起手来舔了舔爪子,又像是想起什么,举头与道人对视:
“三花娘娘先前看到一个好大的道士!你怎么变得那么大了?”
“什么时候看到的?”
“伱们打架的时候,天黑又天亮的时候!”猫儿抬起头,直愣愣把他盯着,神情严肃,“那是什么?你怎么变那么大了?是不是那个,你给三花娘娘说的那个,学,学天像地!”
“不是。”
“不是喵?”
猫儿将头微微一歪,怀疑的看着道士。
“自然不是。”道人如实答道,“法天象地是自身变大,而我只是短时间显化出了个更大的自己,虽都有无穷伟力,却只能持续几息而已。”
“好像很厉害!”
“等三花娘娘把别的法术学得差不多了,在下可与三花娘娘讨论一下。”
“讨论!”
“对的……”
猫儿蹲坐举头,神情严肃。
道人盘膝垂首,微微笑着。
这时的心,才是轻松的。
……
这是第八名的加更。
虽然茉莉并未说过冲进前十后有几名就加几更这种话,都是评论区读者造谣,但实在感谢大家,以真心换真心,能力范围之内,茉莉也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