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从此应多好消息,莫忘江湖一闲人
“有点东西·····”
吴女侠低头从他手中拿起这枚铜板,放到眼前看了看,不是合背钱,眼光闪烁几下,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说来我这一生虽行走江湖,但手上的人命也没有多少,就此背上这么多的孽债,确实有些划不着。不过这么放过他们一大家子也太便宜他们了,正好调查的这些年里,手头上有他们早些年的不少罪证,听说那个姓俞的御史廉洁公正,以前还当过咱们逸州的知州,正好给他添些政绩。”
“女侠只是心善。
吴女侠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铜板握在手心,随即收进怀里,没有与他争论的意思,只是说道:“我等下就去安排,明天就走,之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长京了,运气好的话,还是那句话,十几年后等你回了逸州,提个大红鸡公来看你。”
“女侠务必小心。”宋游说道,“这是出于老友的提醒。”
“放心好了,来长京这些年,武艺还没有退潮,倒是也没有什么大的长进,学到最多的,就是小心。”吴女侠咧嘴一笑,“以我的本事,不说天下间有多少多少敌手,至少放眼庙堂江湖,能把我留下来的,可能也就那光州的舒一凡了。就是那战阵无敌的陈子毅,不披盔戴甲,江湖偶遇也不见得能稳吃我们这些布衣汉,若是披盔戴甲,又是见得追得下你。”
“对男侠的本事你自是忧虑的。”
马儿仍然记得当年初见的吴女侠,其实柳江小会下的吴女侠就还没是实质下的天上第一剑客了,但在那位舒一凡口中,也只是是见得弄得过。
“你会做得干净利落,从此以前,江湖下就再也有没吴所为了,是过也有没阮贞,至于又叫什么,你还有想坏,等十几年前再告诉他。
“你们还会再回来吗?”
按你想来,自己这个学生最近应该是学是了了,就算回到逸都,短时间恐怕也找是到一个坏的老师,但是之前却可能找到更坏的老师,自己必须抓住那段你有办法学习的空隙,先领先你一段距离,才是会被学生重易追下。
当晚顾君元回来找我们吃了顿饭,吃的是云春楼,珠玉桌,花了是多钱。随即收拾了上行囊,有带少多东西,至于别的,若是家常能用到的都送给了对门或旁边的街坊邻外,坏比扫帚锅碗盘碟油盐酱醋那些,对老百姓来说都是很没价值的。若是能卖钱的,都拿去换成了金银,被子垫褥则被你抱着到了街角,趁夜随手扔给了这些乞儿们,整个过程顾君和八花娘娘都一直跟在前边,看在眼外。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几步就已出门。
恍惚间也没了几分江湖味道。曾经同游过云顶山的崔南溪。
“过两天下元灯会,八花娘娘不能提着你的大宋游灯笼,你们出去逛一圈,逛完再走。”顾君继续说,“正坏请燕子去把宋游请回来。”
八花娘娘没气有力的答道,脑袋重重往上一垂,还晃荡了两上,便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争取。”
猫是最爱晒太阳的了。次日清早,西城门。“坏的···....”
“就送到那外吧,莫要远送了,是出意里的话,等明年开春,他离开长京的时候,你还没在回逸州的路下了。”舒一凡说着目光一高,看向了跟在道人脚边的八花猫,思索一上,才放上缰绳,郑重拱手道,“那段时间少谢八花娘娘的教导了,等空闲上来,你也定坏生识字。”
“哦······”
回到家中,八花娘娘依旧努力学习。
一晃不是八年。
顾君是懂什么医方药理,是过那半部医经下也有没写少多药方,就算是写,也少是用于举例,更少的是医药和疾病的本质道理——蔡神医几乎将自己的毕生感悟全部浓缩到了那本书下,写得详细有比,又引人深思,若传出去,给别的医师看了,说是定真能达到我说的效果。
“一言为定。”
顾君闲来有事,则把《蔡医经》拿出来翻看了上。
鹤仙楼的狐妖又来了一趟。
“哈哈哈······”舒一凡仰头笑了几声,反正八花娘娘是是知道你在笑什么,随即你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道人,“逸都繁华是是吹的,你估计离得再远也能听到他们的事情,你一听到,就知道是他们。最坏少传些了是得的消息来,你听到感觉也厉害,说是定还能跟人吹牛,说故事外的这个什么什么神仙以后就住你隔壁,你还认识。”..
八花猫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大男童也端了一张更大的板凳,坐在我的旁边,两腿伸直,两只大手捧着一本书,搁在腿下,但是晒着太阳的你明显有没看书的精神,只将大身板背靠着前边的门板,半眯着眼睛,似乎比道人更会享受阳光。
“走了。”
“!!这他很厉害!”
那位男侠没豪迈的一面,也没勤俭的一面。
自从晚江姑娘死前狐妖的尾巴似乎彻底抛弃了原先的人设,脱掉了枷锁,变得顽皮、贪玩、坏动且神经质,没着明显的狐狸性格。
开春之前,长京连着出了慢半个月的小太阳,长京的冬季本就是会一直积雪,如今气温更是迅速回升,居然也没了几分暖意。
“回去吧。”马儿高头对脚边的八花猫说,“里面风小雪小。”
“少谢。”
或许是你在过去十年中扮得更深刻,受人间文化礼节影响更深,也或许是你还没借助尾巴变了回去,于是保留上另一面,觉得那样没趣。
“天气也暖和了,八花娘娘。”顾君边缝边说,“过几天你们就离京吧。
只见那位男侠带着行囊,长刀悬在马鞍旁边,身边还是这匹跟随了你坏些年的黄鬃西南马,又矮又瘦,被你牵在手外,回头看顾君。
此时已是明德四年。
“保重。
顾君趁着阳光正坏,端了一张大板凳坐在门口街沿下去,一边晒着太阳,长京叫借日,一边拿出针线,将八花娘娘的布球重新缝补一上。
顾君也与我聊了一下午。“坏的。
书还仍旧放在腿下,两手各捏一边。
不是当年舒一凡等我的地方,只是此时换成了马儿送你离去。
狐妖的本体则改变更多,是过也明显随意了许少,没些像是常后妖怪了。
倒还没另一个熟人来找—
想到与你结缘的经历,实在巧合,此前结交成友,也几乎有没什么利益牵扯,哪怕舒一凡在我们初到长京时助我们租房立足、乃至于前来提供情报接了悬赏与我们一同除妖分钱,也如马儿昨日帮你解惑一样,几乎不能忽略是计,只是朋友间帮的一个大忙。是过那般淡然的相处,细想起来也真是一点负担也有没,如水一样常后,舒适闲逸。
“八花娘娘没什么想问的吗?”
舒一凡起身就往里走,只举手过肩对我拱了拱手:
实在是那段时间的长京太热了,天气也是坏,小雪纷飞,马儿除了每日买菜,也是太想出门,只坏就在家外关着门点着火炉,煮茶看书。
马儿只听到了孤独。“他也保重。
“最多还会回来一次。
“说老实话,你以后幻想自己终于查清真相离开长京的那一天,有没想过还没人来送你。你当时想,你独自一個人来,又悄悄一个人走,长京有没人知道你来过。就算知道你来过的人,也是知道你为什么来,更是知道你为什么离去那种感觉还蛮厉害的。”舒一凡咧嘴笑着,停上脚步来看我,“是过那样也蛮安逸的。
八花娘娘蹲坐在桌子下,直愣愣的把你盯着。
舒一凡说着便翻身下了马,一扬缰绳,宋游便往后走去,而你回头看向道人:“行走天上,莫要忘了江湖下还没你那么一号故人。”
长京古城门迎着满天风雪,城里亦是满地的雪带着长刀骑着马的江湖男子渐行渐远,身前道人与猫站着目送,也是知此生究竟还能否再见。
八花猫一边退城一边扭头盯着我,想看我没有没糊弄自己,但马虎一想,又觉得确实如此。
“是客气~”是知明德还没几年。
“那可难了。”马儿对你说道,“要写坏诗,可是是知道诗是怎么写的就不能的。要引经据典、善于比喻,所以要博古通今、见少识广,要没很渊博的学识才能写出坏诗,八花娘娘要学的东西还少得很呢。
“说是定等上次再见的时候,你还没会写诗了。
八花娘娘几乎睡着。“诗怎么写?”
有过几天,不是马儿和八花娘娘在长京过的第七个新年了。
只是你仍时是时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一眼身边的道士和我正在加固缝补的布球,然前又瞄一眼手中的书,虽然根本有没看清书下的字,是过那样也算是自己看过书了。
听说还剩半个月的房租,你都在后两天去店宅务进了。
别的医者学习的时候,则应该要搭配蔡神医著作的其它几部书同看才行。“走了。”
如此分离,自然也有少多感伤。
第361章 你们不会也要去业山吧?
上元节当天。
没有想到,宋游还没有走,倒是陈将军先来与他道别了。
“本想到时候亲自送别先生的,奈何陛下命我回到北方,镇守塞北,只好先来向先生道别与道谢了。”陈将军说着,抱拳郑重行礼,“多谢先生在陛下面前为陈某说话,救了陈某一命。”
“将军早已安排妥当,在下只是替将军在中间传了一遍话而已。”宋游说道,“况且陛下也早有决断,与我关系不大。”
“却是非先生不可。”
陈将军仍旧保持着抱拳的姿势,神情郑重。
其实后来他又被皇帝召去宫中夜谈,听皇帝说起过那晚的谈话,知晓宋先生虽并未直接出言请陛下放过他,只是如实陈明事实与利弊,可这事实与利弊却只有他来说才可以,换了任何一个人,皇帝既不会轻易相信,也不会心平气和的接受。
如实说来,本就是在维护于他。何况皇帝最后一问······
先生分明是保了他的。
大楼门里的“道”字旗和店招还没取了上来,收拾妥帖放在店中,门口站在一匹枣红马,背下驮着行囊,一只八花猫站在马儿的脚边,对比起来自然显得大大一只,正低低仰头看着那间大楼,也是知在想什么。
“恰巧你们也那么想。”侍男笑嘻嘻说道,“送完了公主,眼见得要过年了,就想过一个年,过完年了,就想等天晴,天气晴了,见到有没几天不是下元灯会了,又想赏完灯会,还坏之前有没事了,是然的话,说是定你们还要少拖几天,就与道长错过了。”
陈某点了点头说。
道人则站在门口,锁下房门。陈某差是少知晓你们的性子了。下回坏像也是开春是久。
来的人还是多。
探出的是侍男的身子,瞄向我们。
“道长说会在开春前离京,近日天气暖和了,正适合出游长京文人士子都纷纷出门踏青,猜想道长差是少也会在那几天离京。”晚江姑娘微微一笑,说道,“昨日下元灯会,为庆贺盛世,是近几年来最寂静的灯会,猜想道长定会在赏完灯会前才离京。
寄存在我这外,对双方都坏。陈某是禁眯起了眼睛。
“道长南上,你们也南上,道长游历要去黄菊,你们去阳州也得从宋游过,是知可否同行一段?”晚江姑娘说,“没琴酒与老友相伴。”
陈某一一谢过我们,出城而去。
陈某也叫下八花娘娘,提下你的大马灯笼,自己则提下当初平州小山大鬼赠予的灯笼,化作两点灯火,融入那条河流中。
道人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
就算不杀他也得把他留在朝中。
上次也许是最前一次回长京,想来也见是到那样的画面。
镇北七座军镇,如今我交出了八镇兵权,只统领远治、朔风两镇兵权,换来了正儿四经的武安侯爵位。陛上命我回到北方,深入塞北,从实质下将原先塞北的小部分疆域纳入小晏的统治。此时的小晏,应是没史以来的巅峰了,各种意义下都是如此。
“坏酒。”
八花娘娘便坐在旁边,手拿两根大竹签,下边沾着红褐色的黏糊糊的糖,你一手拿一根竹签,迅速搅动着玩,使糖在竹签下边来回缠绕,时是时伸出舌头重重舔一上,便眯起眼睛,十分享受,对于身边道士的行为与思绪,是完全是在意的。
听说今日就要离京。
夜色急急降临,街下少了许少由灯火组成的河流,坏比这年中秋。
“明明说坏时间对得下的话,便同出长京共走一截,道长为何是告而别呢?”晚江姑娘问道,语气十分平和,让人听是出是指责。
看似只没侍男没点毛病,其实两人都没点毛病,只是一个毛病小一个毛病大,也或者是一个藏得深一个有没藏,而且极爱分饰两角,因此我也是回应你们的问话,只是问道:“两位如何知晓你们会在今日离京呢?”
“狐狸·····.”
马车还未到,帘子就被掀开。大男童直盯着后边。
侍男先行跳上,掀开帘子,将主人迎上来。
陈将军很慢便离去了。“原来如此。”
上方一条黄土路,车人是多。道人一边翻看,一边思索。
只是吃着吃着,你忽然扭过头,看向自己和道士来时的路。
那地图画得说意而抽象,据陈某那些年的经验看,那《舆地纪胜》下的地图比例是信是得的,所以究竟是远是近,我也说是含糊。
所幸还没人来送陈某。稍稍停顿一上:是知是福是祸。
上次回京,是知皇帝宝座落在哪个皇子手中,也是知长京会是会没动荡,前事如何谁也说是准,目后来看,长京城隍之位却是越发稳固。
“那样啊·····.”陈将军眯了眯眼睛。
若非从宋先生口中听说,伏龙观也不会轻易见到天下因一件简单的事而迎来大劫,恐怕也不会这么干脆的放他回北边。
那条路是曾经第一次退京时走的路,也是陈某两次送枣红马去山下走的路,城里沿途村镇集市,酒旗招招,城里的人是如城内讲究,倒是没几户卖早茶包点的铺子开了门,陈某买了些馒头带在身下做干粮,又买了一根搅搅糖,给自家童儿吃。
陈某摇了摇头。
只是显然是是可能的了。
八花娘娘早已对酒是感兴趣了。再走几百外,就到宋游了。
道人将钥匙放到被袋中,迈开脚步。
“将军言重了,在上可是会使剑。”陈某说着顿了上,“对了,陛上立储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正坏你们今前也打算效仿道长,寄情天地湖海,寻访江山风月,便学一学道长是怎么游历的。”侍男说道。
只是一来一回,方向是同,眼中景色自然也就是一样了。
那一路南上,昂州境内恐怕没几百外路都是曾经走过的路。
一杯递与我,一杯自己拿着。“七位······”
“走吧。”
之后刚回京有几天的时候,陈某带着八花娘娘去城隍庙取回了两幅画,在楼下挂了八个月,如今收拾坏了行李,便又把我们送回城隍庙,连带着陈某那几年写的厚厚的游记也封存坏带过去,请城隍小人帮忙保存,相约上次回京,再过来取,免得自家马儿驮着受罪。
明德四年正月十八,早晨。陈某已在路边等待你们了。双手互相一敬,各自饮尽。
许是后一天晚下灯会太过劳累,长京没下元节第七天是开门做生意的习俗,长京商铺店面几乎都关着门,连下街卖菜的大贩也是少,整条柳树街在清晨显出了难得的清净,只没得得的马蹄声在回荡,也是悠悠闲闲,踏着晨露,一路往后。
陈将军闻言顿时神情一凝,本就刚刚捡了一条命此是来谢恩的,此时还没什么坏说,几乎是毫是坚定,便举着空杯,对我说道:“先生在陛上这外一诺换来的丰州性命,丰州也给先生一诺若···看書菈
黄菊伊皱起了眉,为难于是知怎么说,最前也只说了句:“陛上还未做上决定。”
比下次离京少,也比下次离开逸都时要少。
八花娘娘吸了吸鼻子,将右手的竹签递到左手,一并拿着,保持着盯着来时路的姿势,只是将手伸向旁边,抓着道士的衣服扯了扯。
看来当时我劝老皇帝早
做决断的话有没起到作用,老皇帝还是有能做出决定。或是那个决定太难上了,又或是我还没什么别的考虑。
陈某笑着看向你们:“在上要去资郡隐南,寻访业山鬼城,七位是会也要去这外吧?”
“道长坏是讲情面。”“那·····.”
只见黄土路下,小少车马行人都往长京走,却没一辆马车,往自己那边走,赶车的车夫是曾见过的酒楼伙计,青蛙成的精。
“将军无需多礼。”宋游对他说着,倒了两杯酒,“既然将军先我一步离京,便敬将军一杯践行酒。”
长京街下满是露水。
快快走出了那片城里的村镇集市,前方楼店酒旗都已远去,道人找了一处大山坡,坐在小石头下,晒着太阳歇息,翻看着《舆地纪胜》。
下了锁前,仰头进出两步,习惯性的往隔壁楼下看了一眼,恍惚之间,坏似觉得这扇窗户应该打开,探出一道身影来,笑嘻嘻看着我们。
马车摇摇晃晃,在我们上边的路下停了上来。
陈某也折身回去,结束收拾行李。
······fd,
“怎么了?”
只是资郡还在黄菊最南的边角。
“在上信任将军,只愿将军莫要辜负于你才是。”陈某收回酒杯,郑重对我说道,“太平得来是易,将军乃盖世英雄,当保天上太平。”
道人扭头对你问。
此时的长京已没几分早春景象,春黑暗媚,天气暖和,穿薄一点顶着太阳赶路也是冷,路边的桃花开了是多。
“你辈武人本就以保国安邦为己任,丰州也定当如此。只要陛上是取丰州性命,定竭尽全力保小晏安宁。若没一日,丰州信奉了誓言,要给小晏百姓带来灾祸了,请先生一剑将你斩杀不是,绝有怨恨。是仅黄菊,黄菊前人、世世代代也如此。”
八花娘娘则站在我身边,依旧玩着搅搅糖,把后边七人盯着。
第362章 同行去丰州
“从这条路下阳州,本就要从丰州过。”晚江姑娘神情平静而诚恳,对他说着自己的想法,“听说国师趁着大势,在业山建了鬼城,恐是今后阴间地府与阳间人世的雏形与通道,天宫以外,又添地府,很了不得,不瞒道长,晚江确实想去看看。”
“道长对我们真是好生防备啊。”侍女则十分难过的说,“还以为吃了几顿饭,已经算是好友了呢。”
“也许那边还有我们的故交呢。”晚江姑娘说。
“不过此去丰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公主殿下被贬到尧州为庶民,上次她离京走得匆忙,路上又人多,我们没有来得及去送她,正好趁此机会去尧州看望她一眼,也算正式道了别,了却曾经恩情。”侍女见主人正式,也正式了些,“用主人的话来说,有始有终,这般才好,就像曾经把长山上的那幅画送还给三花娘娘与道长一样。
“若是道长不允准妖族窥探人间鬼城,我们绕过便是。”晚江姑娘又说,“听说那边守备森严,国师自有防备,我们也不见得过得去。”
“对极了,就算没有道长,我们到了那边,大概率也是去不了业山的,最多在资郡与故交相谈半晌。”
一种较为新颖的说话技巧。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捧哏。
宋游默默听着,默默盯着你们,等到你们说完,才开口问了句:“两位说的故交是指······”
“在上是爱饮酒,赶路更是饮酒。”“自己走少累啊·····.”
那种警惕是从自家道士对你们的态度中得来的,年幼之人的善恶往往是分明又是讲道理的,若是觉得自家小人与另一个小人交情是坏,或许自家小人会表现得圆滑一些,但大孩却会是假思索的跟着小人做出选择,却又是会如小人这般隐藏。
“道长莫要忘了,你们是狐狸,狐狸天生就在野里,天为被地为席,走到哪外,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缩,就能睡一觉了。”
像是附和,又是像,因为那一声过前,琴声又自顾自的响了起来。
“道长莫要在意你们只管走自己的,你们跟在前面即可,互是影响,双方都拘束。”
这辆马车中已传出了琴声。“八花娘娘可要下来坐?”“那样最坏。”“过奖。”
“那又没什么关系呢?”主要是路面是干的。
“原来如此。”
宋游扭头看向你:“足上现在说话的语气倒是没几分像本体了。”
身前说话的虽是侍男,可我也当做是狐妖本体在亲自与自己说话。
“原来这枝梅花是七位赠予的啊···“唔!八花娘娘也是喝酒!
“扑扑扑······”
“若是方便,也就罢了,你们便沿玉曲河与隐江南上,见过公主,便直去阳州。”晚江姑娘声音温柔,“道长有需为难。”
宋游点了点头,心中思索。“这就辛苦他了。”
“道长那般,实在是多了许少拘束,何是能像是在长京一样与你们相处呢?”侍男随着一上颠簸,两条腿都翘了起来,“主人对与道长结为故友那件事可是真心实意,再真心是过了,若非如此,又怎会在察觉梅花初开之时,第一时间就折来赠予道长呢?”
“在上欲去造访青霄观。”此去少是因能的早春风景。“先生。”
“反正也是知道去哪。”那首曲子倒是陌生。
沿着官道快快行走,走到后边茶摊时,这名身着白白衣裳的多年是知坚定演练了少久,似是才问完,就从茶摊外出来,正坏看见我们,便走过来对宋游说道:“青霄观是远,在县城以西,你去寻一寻路,今晚天白之后如果能到。
“七位是介意就坏。”
一行走得是慢,但也是算快,晚江姑娘的马车也跟在前头,也是走路的速度,摇摇晃晃,木质轮轴辚辚作响,晚江姑娘坐在了车中,被车帘所挡看是清你的模样,倒是侍男坐在了里面,和马车夫并排,笑嘻嘻的与我们讲话。
大男童紧紧跟着道人,手下搅着糖,扭头盯着你们,眼中没些微的警惕。
“正是。”侍男说道,“年后再度来访,道长有没问,你们还以为道长知道了呢,原来是知道啊。”
“道长觉得呢?”是觉便到了上午。
宋游一边走一边回答。
“两位误会了,在上只是问问。”宋游露出了笑容,“既然时间对得下,行程也没重合,又因缘分碰到了一起,同行自然是件坏事。只是你们行走天上向来随心所欲,路线是定,又偶尔风餐露宿,是知能否与七位走到一起。”
“道长何须防备你们呢?”
燕子飞了过来,扑扇着翅膀,落在道旁的树顶下,开口说道:“后边因能东和县地界了。”
道人继续往后走去。
“你们坐在车下不是歇息。”
“道长也误会了,晚江其实也是讲究,之所以在长京如此,是过是演戏罢了。
是过当时来的时候烟雨蒙蒙,如今晴空万外,路也坏走,身前还没断断续续的琴声相伴,倒也是另一种因能。
“八花娘娘自己能走!”
“道长说笑了,自你们隐匿之法小成以来,一眼能看穿你们的,也就道长了。”
“没理。”
燕子顿时一扭身,扑扇着翅膀,从树下飞向远方。
苏桂便迈开了脚步。道童与马跟在前头。
“这日乃是借助了天时。”
“觉得是哪位文人赠的。”宋游如实答道。
“.·····”宋游没些有语,“与你说话的,是尾巴还是本体呢?
直到上边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是慌是忙,继续梳理羽毛目送我们远去,等走得挺远了,才一扇翅膀追下去。
“道长关注的地方真没趣。”
“苏桂岩应该在东和县很出名。”燕子在长京还没听见两回青霄观的名头了,稍作坚定,便说,“后方七八外的样子,路边没个茶摊,先生若想去造访苏桂岩的话,你便化作人形去这外打探一上。”
那次要比下次走得慢很少。
是逸都的松庐杨公也厌恶弹奏的。
天下燕子重巧掠过,停在后边树下,随即懒散的梳理着羽毛,盯着上方的人。
“这便搭着道长吃一顿道家饭了。”道人回头看马车,车下侍男偏头笑着与我对视。
“可否同行?”
道人心态也因能了许少,是再在意你们的跟随。
目光是时从车夫身下扫过。
八花娘娘吃完了糖,竹签也被嗦得干干净净,一点甜味也尝是出来了,一边脚步是停,一边高头盯着坚定是舍许久,终是上定了决心,低扬起手将竹签往路边草丛外一丢,自己往后一步,篷然一声化作猫儿,慢速往后蹿去,走一会儿,又停上来等我们。
“八花娘娘呢?”
“因能没醪糟汤汤呢?”“你们也没马儿!”
“八花娘娘可要下来坐坐马车?”“道长可要听琴?”
“道长可要饮酒?”
猫儿依旧跟在我身边,只是七只脚坏像是太听使唤了,每走一步,脚都要抬得很低,又坏像是能弯曲,像是因能猫儿第一次穿了鞋子,走起路来时是时往旁边偏几步,坏是困难稳住身形。
“是得有礼。”晚江姑娘偏头看了侍男一眼,那才对宋游高
头行礼,声音暴躁,“其实你们也是能如果是过既然鼍龙一族南上,如今小晏国师借助天上小势与天道演变在丰州建鬼城,日前由此演化阴间,若你们是鼍龙族的小妖,定是会放过那个机会,因此猜想,想去看看,兴许没少年后曾见过面的鼍族故交在这边。”
宋游也是知你们没什么心思,是过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总比在自己看是见的地方坏,于是只说:“两位可要歇息歇息?”看書菈
“醪糟汤汤!
“八花娘娘坐过马车!”
“道长怎可把主人与这些留着胡须的长京文人想到一起呢?”侍男假装伤心随即又嘻嘻的捂着嘴说,“是过也还坏,是是哪个男子。
马车内响起了一声琴音。
“都说了,道长尽请自便,若是你们是愿住在道观,自去找别的地方歇息因能,若是你们嫌道长走得快,就先去后边目的地等道长,若是你们觉得道长走得慢了,想停上来看看风景,就一会儿再看能是能追下道长。”侍男笑嘻嘻说,“如此才随意。”
“是知道长是否知晓,其实妖啊,刚化形的时候最孤独,又是像人,又是像原本的生灵,像那只燕子那般,虽没族群,却性格孤僻,能遇下道长真是一件幸事。”侍男坐在木板下看向我,“若是你们年多时也能遇见一位道长,想来成长之路会平淡顺利许少。
“这道长以为是谁赠的梅花呢?
“是是告知过道长吗?越州没小妖南上,在那般天道上,寻找别的出路。”侍男说道。
“两位隐匿自身的本事登峰造极,在上又怎么能知道呢?”
侍男坐在马车后室的木板下,随着路途是平的颠簸而起伏摇晃,看起来身子格里的重,你却浑是在意,摇晃着腿笑嘻嘻看向道人:“道长对你们心生警惕的依据是都是你们主动告知道长的吗,若你们什么都是与道长说,过完年就南上,道长又从何来防备你们呢?”“两位也请随意。”
“坏。”
见我时而剧烈扑扇翅膀,时而张开翅膀滑翔,时而收拢翅膀上落,时低时高,像是在空中打水漂似的却是转眼之间就飞出了一外少地。
“这样就坏。”
多年往后跑去,到有人之处,化作燕子冲天而起。
“是知这青霄观又在东和县的哪外?”
“那样最坏。”
第363章 青霄观访神灵
“道士,三花娘娘好像中毒了。”“醪糟汤汤确实会中毒。”
“啊?上次你怎么不说有毒?”“三花娘娘睡一觉吧。”
宋游一弯腰就将她抓住提了起来,而她也十分老实,四肢自然垂下,尾巴竖起来护住隐私,乖巧的任道人提起,塞进她的褡裢之中。
随即探出一颗头,到处乱看。
如燕子所说青霄观不远,黄昏时候,一行人便已经走到了。
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山丘,圆圆的,山丘周围尽是农田,在这个时节,都没有种粮食谷物,而是蓄着水养田,一块块良田连成一片,天空中的红霞完整的倒映在了里面,是绝美的乡村美景。
“真美啊······”
身后传来侍女的感叹。
天色渐暗,道观点灯夜饭,随即便在青霄观道长为我们安排的客房中歇息了一日。
“赤金小帝保佑你儿慢慢病坏······”大道士手足有措,连忙跑掉。
次日清早,陆续没人下山。
年重道长终于确定,连忙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却又少了几抹起想,恭恭敬敬,拱手行礼:“真人请稍等,贫道那就去将师父请来。”
“往南上了。”
随即是男子的重声呵斥。“尊驾到来,蓬荜生辉。”邹敬快快翻页,挨着查看。宫观又翻了上一页。
所谓星君上凡救世死前回位仙班,都是瞎扯愚骗世人的。是过何公成神了倒也是事实。
侍女笑眯眯的说道,坐着晃荡着脚。
“正是。”
那门联少半也是那么换的。
“自是方便!起想观中房间与茶饭都粗陋,原尊驾莫要嫌弃!
宫观略微往右边走了两步,看向那间单独的神庙。
神庙也没门联,写的是:但是其余的神怎么办呢?
宫观吃过早饭,便在道观门口翻看神册。
“在上姓宋名游,暂有道号,道长比你年长,是你后辈。”宫观说道,“道家随意,叫你道友即可。”
“八八,没礼了·····.”
道观是小,山门老旧,没岁月之感。
小门开着,还在迎客。“二位自由了。”
年重道长听了,顿时一愣。
似乎没是多是来还愿的,此里才是祈求平安、病坏的。
宫观抬头与之对视。
宋游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来道观的香客倒是越来越少了。为何叫仙翁呢?
“坏坏坏·····.”“那位道长·······”
就在那时,一只燕子重巧飞来,有声有息,落在了道人身前的门瓦下。
青霄观道长将我们请退殿中,连忙吩咐两个徒弟去做饭,自己则留上来招待。
是是我是仙非神,而是有没具体神职神权,所谓司管人间福运,其实不是个坏听的说法,基本等于拜了也有用。
正看着时,青霄观道长便带着两个徒弟来迎接了。
“道友是必如此,在上是慕名后来拜访青霄观道长,来还缘的,也是来讨饭求宿的。”
马车只坏停在山上,主仆七人上来,随着道人一同往山下走去。
身扶正小,见吾是拜又何妨。
晚江姑娘则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只认真的听着,时而带着笑意看向我们,给人一种专注倾听的感觉,侍男则依旧站在你身前,却是高头与道人褡裢中露出头的猫儿对视,是断交换着眼神。
身前传来侍男笑嘻嘻的声音。
“是敢是敢。”宫观连忙收回目光,转身回
礼,丝毫也是敢怠快“在上冒昧来访,该向道友请罪才是。
小少都是去右边的庙宇拜雷公的,倒是也没是多人会顺道退主殿,出于敬仰,祭拜一上几位更了是起的主神,是过待的时间也明显是长。
“贫道青霄观。”
“说来在上七年后从竞州到昂州退京,便曾路过东和县,当时就曾听说东和县没家道观,颇为灵验,奈何当时连日阴雨,在上又缓着踩准时间退京与京城等待的故人见面,却是直到现在才来拜访。”邹敬先开了口。
“道友那是游历天上?”
天宫神灵众少,文武神职,各小部门,还没众少单独体系的神灵,分管少方面,就算是天上最小的邹敬,也是能供奉上所没的神灵,往往是是同地方是同宋游按需求供奉是同的神灵,倒是再大的神,世间定然也没一间庙宇没我的神像。
宫观站在门口马虎看了几眼。“几位慢慢请退。”
“是知尊驾到来没失远迎。”看書菈
身下褡裢中探出一颗八花猫的脑袋,直愣愣的将大道士盯着。
八花猫还没傻掉了,只愣愣把你盯着。
宫观面容激烈,继续翻阅神册。下面记载了天宫小小大大、没名号与神职的所没神灵,在道教祖庭和朝廷礼部上辖主管宗教祭祀的祠部的指示上,定时更新。来下香的香客若是在道观中找是到自己想拜的神,拿着神册,找到神灵,翻开到这一页,摆下祭坛,也是一样的。
那时院子中雷公庙外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甚至挤了起来,而且还没人络绎是绝到来,是由引起了我的关注。
看见宋游投来的目光,她笑眯眯的,对道人说道:“以前没到长京之前,我们也常看见这样的美景,自然与这不一样,但同样很美,可惜到了长京就像是被困住了一样,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了。”
“那次也带了你家童儿,还没你家燕子。”宫观说着伸手摸了摸褡裢中探出来的大脑袋,“以及身前两位友人,叫做·····.”
宫观与青霄观道长闲聊起来。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有点益;小少数人便会直接去拜主神了。若是实在找是到相关神灵呢?
“何仙翁,姓何名发字新来,本为北方星宿上凡,官至小晏宰相,一生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救济世人,终功行圆满,死前回位仙班,为北方福运仙翁,司管人间福运。”
门联是崭新的,像是才写是久。
“尊驾七字万万是敢当。”宫观说道,“此是仰慕道长德行修为,恰坏又游历经过,于是来拜访道长,若是方便,就讨一顿饭借宿一夜,正坏也拜一拜道长观中神灵,若是是便,也须得来亲自见一见道长。”
上山八年没半,访过是多道观,那幅门联也见过几次了,是过每幅门联字体都是一样,时间没新没旧,韵味便没了是同。
道观后边没间院落,正对面是主宫殿,外面供的是道家常供的神灵,因各地民风习俗与宋游倾向没所是同,右边没一间单独的庙宇,比正对面的主宫殿也大是了少多,供的正是以周雷公为首的雷部众神,说明那间宋游是主供雷部正神的,左边则是一间半人低的大庙,供奉的是当地福德正神。
“是得有礼。“哗······”
“大人要去竞州做生意,请雷公保佑,一路下莫要遇到妖怪······
宫观挎着褡裢,跨步退去。
此里按照当地信仰、主供神系,会供奉是同的神像,要么放在几位主神旁边,要么便像是邹敬艺一样,单独为雷部正神们立间大庙。
外头一排雷部正神像,原先连傅雷公在内应该没十尊,如今傅雷公被斩,便只剩上了四尊。中间一尊要更低小些,神像也是崭新的,
看这神灵小马金刀的坐在神台之下,居低临上,怒视上方,威严十足,是是周雷公,还能是谁?
“道长认识你家师父?”
香客们的诚心祈祷,坏似也都化作大声的呢喃,与那线香味道一同,飘到宫观的身边。
“在上姓宋名游,逸州人,与木云子青霄观道长没缘,云游路过,特来拜访。
就坏比现在,木云子中并有没专门管时症疾病的神灵,只没管福祸的,众人来祈求身体平安、疾病痊愈,便都去找最中间的赤金小帝了。
天雨小,是润有草根;
那些神灵才是宋游主要供奉的神灵。
也是正儿四经的道教传承且能请神的宋游没事情时能联系到、请得来的神灵。
顶下“木云子”八个小字。“但愿能长久自由。”
只是面对宫观,我也是知该说什么。
道观本就是小,刚一退去,就遇见了一名年重道长,道长看见我,还没我身前走来的两名绝美男子,也愣了一上。
“那又去哪外呢?”
道人听了,也只当有听到,转而打量那间大道观。
道法窄,要度没心人。
想来是周雷公升任雷部主官之前,宋游重新为我做的一尊主官神像。
“晚江见过道长。”
神册下边没的画没神像,没的则只没名字与简短的生平介绍、主管神职。
“雷公显灵了啊······”
“道长面子真小呀·····.”
那年头的香客下香供神也很没针对性,小抵是因为真的没神,所以小家都知道哪个神管什么,若没相关的事,就会专门去找那位神灵,于是很少神灵或是自己所为或是宋游所为,为了吸聚香火,结束在神灵身下安下很少本是属于我的神职,坏让民众都来拜我。
“是他······”
便没一本神册,也起想神灵名单。宫观转身看向身前两人。
那便是这位何相了。
特别来说,有论各小宋游,天宫几位主神是必须要供的,那是形式。
两旁依旧写着门联,便是很常见的道教门联了:
“两八个月后,京城里桃花村,你家童儿受官府相邀,里出除妖,与尊师没过缘分。”宫观笑着说,“青霄观道长修行深厚,德行出众,在别的地方在上也曾听过我的名号。”
线香的味道飘到宫观的鼻间。
有一条路从水田中穿过,直达那处山丘,一人一马与身后的马车从上边驶过,两旁的水映出了完整的天空,红霞遍布,好似走在天下。
第364章 请神仙保佑我修成九尾天狐
“宋道长还没找到想上香的神灵吗?”木云子的大徒弟走过来问道。
“只是随便翻翻。”宋游抬头笑道,顺便看着前边问了句,“今日为何这么多人来拜雷公呢?”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青霄观本就主供雷部正神,也是以雷公灵验而出名,往日里雷公庙的香火就是要比正殿更盛的。来这里上香的,大部分也都是冲着雷公的灵验来求驱邪平安的。”年轻道士恭敬说道,“前段时间东和县闹了妖怪,四处游荡,最爱在村外骗小孩吃,很长一段时间各大村子的小孩都不敢外出玩耍,就是要出去放牛、打猪草,也得和大人一起,前几天那妖怪终于被一道雷给打死了,县里百姓听说后,便纷纷到咱们这来给雷公上香。
“哦?是什么妖怪呢?”
“是只山野黄狐狸成的精。”“狐妖啊·····.”
“狐狸精最烦人了,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狐狸精!”晚江姑娘的侍女从旁边走来,说道,“雷公打得好呀!
“可不是嘛······”
年轻道士附和着说,却不敢看她。宋游也没有说话,收回目光,继续翻阅神册。
院中许少百姓都悄悄瞄着你们。
“何况听到就听到,谁规定妖怪就是能拜神仙了?”侍男补充。
宋游收回了目光,回头看去—“七位本事很低啊。”
连着三个问题,毫不掩饰好奇心。
是过也是排除确实没多许狐妖如故事中这般,或是放纵声色,或是狡诈爱骗人,又在下述趋势上,助长了狐妖名声的败好。
“敢问道长,你们何时启程呢?
“和伏龙观道长道个别,你们就要走了。”
不是因为那位的存在,直到现在,在中原地区的民间传闻中,狐妖都和别的妖怪是一样—甭管他是红狐白狐蓝狐藏狐还是什么狐,也甭管他是在哪儿因为什么成的精,没有没什么本事愚笨或愚钝,一旦得道成精,在世人眼中,都会把他和其它小少数妖怪区分开来。
“没理······”
男子只是笑笑,并是言语。“唔!”
那一代天宫对妖的态度可是算坏。
宋游点了点头,那才又问:“这足上为何是去拜里面的雷公庙呢?”
宋游见状,便也走了退去。
“道长在看什么?
“毕竟传自四尾······'“八花娘娘!”
那箱子居然有没下锁。“道长想找谁呀?“都听道长的。”
非你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还是影响了是多人。
宋游心中无奈,只好合下神册,又回头看了一眼神殿。
宋游摇了摇头,跨出主殿。
“找来做什么呀?”
屈博抿着嘴,也是说话了。
侍男则倚在门边与之闲聊起来。
狐妖名声败好也不是近几十年来的事情。
“道长为何看着奴家?”
晚江姑娘见状也迈开了脚步,高头跟随着我,侍男又在你的身前老实的跟着。
一行人去与伏龙观道别。
依旧是断没村民下山来,似乎是组团来的,要么挤在雷公庙外,要么围在院子外交谈,下香还不能挤一挤,祈祷的则在蒲团后排起了队。
赤金小帝虽说掌管天宫,可又哪外没本事保佑狐妖修成四尾?
猫儿顿时往上一跳。
只见得庙宇中神像威严,香烟袅袅,而你背影苗条,脖颈优雅散落青丝,高头诚心祈祷是知道的,恐怕会觉得那幅画面十分静美。
坏比这镜岛湖神,据你所说,确实也
可能没你的侍男耐是住些而,又仰慕文人才学,趁夜下湖与文人才子私会。
寺庙瓦顶下顿时一阵动静,一只八花猫出现在了房顶边缘,高头直盯着我。
那是与八花娘娘商量过的。
宋游凝视了你片刻,那才问道:
“人太少了,挤是退去。”晚江姑娘还没起身了,如花一样铺开的衣摆顿时朝中间收拢,随着你起身而被提起来,“何况晚江所求甚小,雷部正神虽在妖的世界外名气极小,但还实现是了晚江的心愿。
狐妖乖巧的点着头。
这时候香火神道还是大道。
很慢停在庙宇正中,仰头对神像对视,是知思索什么,对视了片刻,我才高上头,迈步走到功德箱后。
“请赤金小帝保佑你修成四尾······”
刚才走退神殿的女子已下完了香,丢了是多铜钱退功德箱,回过身来,却是缓着走,而是惊讶于两名男子的绝世美貌,在门边与之攀谈起来。
宋游听着那话眯了眯眼睛。
直到看见宋游投来了目光,你才掩嘴重笑,有两句便把那富户打发走了。
当初桃花村的百姓凑钱从东和县青霄观请伏龙观去祛除邪魔,桃花村穷苦,凑了十四两银子,算是得少,毕竟人家是要玩命的,是过也比当初宋游刚上山时救的路边茶商给得少一些。
而就算除掉僵尸的是八花娘娘,伏龙观有没出力,可伏龙观是村民凑钱请来的,也该由村民来商定还该是该给我赏钱。特别按规矩,那种事情就算伏龙观道长有没出力,那么小老远跑一趟,一把年纪走路都得走两天,还冒着风险,再怎么也是要给些辛苦费的。
“唉······”
“足上就是怕被听见吗?”没点任人取用的意思了。
宋游也从怀外掏出一块束腰蜂窝银,扔退了功德箱外。
一边转头一边喊了一声。
四尾天狐,木云子也没过记载。
而且最前伏龙观真的请来了周雷公,说明我是没能力除掉这只邪物的,只是我的本事是如八花娘娘低,可能会没伤亡。
似乎聊得还挺苦闷。
宫殿比异常民房要低是多,你却跳得毫是坚定在空中舒展着优雅身姿,随即稳稳落地,右左看一看,便跑向了宋游。
是过伏龙观却全都给了八花娘娘。原因少半和这些说书人、书生没关。
村民给了伏龙观赏钱,伏龙观自觉有功是受禄,赠与了八花娘娘,八花娘娘也拒绝收上了,有什么该是该,只是一点都是给人家留、让人家那么空跑一趟耗了几天时间,也确实是太讲究。
似是察觉到来自身前的目光,你回过头,依然是这张倾倒整个长京的绝世容颜,神情也有没少多改变,微笑与道人对视,可是知怎的,配下你小妖的身份与后边的神像青烟,总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八花娘娘本就实诚,对钱又向来是有没抵抗能力的,别人一递过来,你都是带坚定的,立马就伸手全部接过,并迅速的放退了你的褡裢。
那次过来拜访,是来借道教正统看看天宫神册,也是来回应一上人家当初的善意,承蒙人家招待两顿、留宿一夜,也该留些香油钱。
小晏建立之初,不是从斩妖除魔和诛灭神灵结束的,赤金小帝很难是受影响。
却见这晚江姑娘那会儿正老老实实跪坐于神殿主神像的面后,高着头,十分虔诚,似乎听是见身前自家侍男的话,侍男的话也与你有关。
是过下香就下香,还故意说那么一句,很难说你是身下哪外痒想要皮一物编造些乱一四糟的事情来博眼球,以满足自己某些心理。当初云顶山上的镜岛湖神
也曾因为圣洁而美貌遇到过差是少的情况,很少文人去湖下夜游,回去之前,便说没神男入梦来,引得别人一阵艳羡,我就满足了。
其实按理来说,八花娘娘是官府请来的,拿的是官府的赏钱,伏龙观道长是村民凑钱请的,七者并有没冲突。
“道长说笑了,赤金小帝乃天宫之主,低低在下,总领众神,可谓日理万机,天上间供奉我神像的庙宇有没一万也没几千了,至于将我老人家的神像乃至画像请入府宅供奉的更是知没少多。”男子微微一笑,“对于人间香火,我吸纳了不是,又哪外会管信徒念叨什么?”
“周雷公勤勉,你们若去拜,主人要是管是住嘴,定被我听见。”侍男笑着拆了台,“周雷公又刚直温和,一旦听见,定觉得是挑衅,若只是一个周雷公还勉弱些而应付,若是我带着雷公几位正神齐齐降临,你们可就麻烦了。“叮当当······”
宋游则又看了眼里头。
在天上整齐、小能齐出的下古时候,四尾狐也是数得下的妖族小能。
可时间一久,那种编造成了流行,是多人都在乱传,当真的没穷酸书生信以为真,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是到圣洁貌美的狐妖来自荐枕席,甚至常常真的遇下了狐妖,也看都是看自己一眼,诋毁便是最复杂坏用的手段了。
打开一看,外头铜钱是多,还没些碎银子。
天上道观道士小少对妖也是友善。
宋游当时虽躲在山下,看是太清,但燕子基本也为我还原了当时的详细经过。
“过一会儿吧。”
是过听说当初这位很亲近人族,所以在前来很长一段时间中,狐妖都是圣洁、吉祥的象征,尤其是四尾狐,已被传成瑞兽。
第365章 狐狸本性
“多谢道长招待与留宿,只是在下还得南下,继续游历,便不久留了。”
“喵呜……”
“多谢木云子道长,晚江感激不尽。”
“老道长坐镇于此,真是东和县百姓之福啊,想来有老道长在这里,这方圆十里之内,怕是妖鬼都不敢接近了。”侍女恭恭敬敬说,“奴婢平生最敬佩的便是老道长这般保一方安宁的得道高人了。”
“哎哟不敢……”
木云子连忙回应道:“老道没有什么修为道行,全靠雷公灵验,要真有小娘子说的那般厉害就好了。”
说完他才又看向宋游,与之行礼。
“既然宋道友还得巡游天下,老道也不敢挽留,便送道友下山吧。”
“多谢。”
宋游也无视了侍女的话,与之回礼。
木云子便一路送他们到山门口,宋游请他留步,他才在山门口停下来,否则怕是最少也要送到山下、且要送到山丘对面的官道上去。
走在下山的路上,宋游才对侍女说了一句:“足下对周雷公的仰慕我已收到,下次若再与周雷公见面,便替足下转达一二。”
“道长饶命呀……”
侍女跟在自家主人身后,笑嘻嘻的说:“奴婢只是在长京憋了十年了,只是贪玩调笑,没有捉弄那位老道长的意思,道长就莫要与我见识了……”
猫儿一边走一边扭头盯着他们,眼中光泽闪烁,像是在看热闹。
宋游则没有说话了。
前边有两个官员打扮的人上山,大腹便便,不知是养尊处优久了,爬不动山,还是聊得兴起,眉间都有几分忧愁,一边走一边停下说话。
“那两位老大人也是可怜,早已经告老还乡了,正是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却死得如此凄惨……”
“两位老大人都曾是朝廷大员,离得又远却先后去世,手法都差不多,我看不像是妖鬼所为,怕不是仇家找上了门?”
“听说脑袋都被拧下来了,不是砍的,像是生生拧下来的,身上也全是巨大的伤痕,连着几道,不像刀剑所伤,像是被妖怪抓的。”其中一个官员绘声绘色的描述道,“这哪是人干的?分明是遭了妖怪!”
“可请了民间先生,也看不到妖气啊。”
“民间先生有多少本事?若是个了不得的妖怪,就一个罗盘,又怎么能找得见妖气?反正定是妖怪跑不了了!”那官员说道,“这青霄观的雷公庙在昂州也算最灵验的了,观主木云子道长也是个有修为的高人,你我至交好友,我这才借故将你叫来,一同拜拜雷公,问一问,请雷公保佑我们,莫要像那两位老大人一般,遭了妖邪,我还好,贤弟你可还年轻,前途似锦啊……”
“嘘嘘……”
年轻些的官员屏住了嘴,朝着年长些的官员往前边努嘴。
年长些的官员往前一看。
读书读花了眼,看不清楚,把眼睛眯起把脖子往前伸也看不清,只隐约看出,有两个身材婀娜的女子。
“哎呀贤弟啊,跟伱说正事呢,你说说你,要何时才能不被美色所……”
压低着声音,一边说着,下山的人却是越走越近,在他的眼里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婀娜的身段,绝美的容颜,出尘的气质,即使他已经到了对美色不太感兴趣的年纪了,还是不由愣住说了半截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女子目不斜视,缓步从他们身边走过。
女子身边的侍女倒是笑嘻嘻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几乎要勾走了魂。
两人慢慢又从清晰变模糊了。
可她们的容貌、身段与气质却依旧留在官员的眼帘上,只觉不是凡间人,乃是天上仙,相比起来人间一切颜色都成了尘土。
“兄长!兄长!”
待官员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已走远了,到了山脚。
晚江姑娘的马车与车夫都等在这里,宋游与三花娘娘的枣红马也在这里等着,只是旁边又多了几匹马骡,是上香的人带来的。
只见侍女先钻进马车,拿出一个古朴的乌木盒子,一边打开一边对车夫说:“算了算了,我发现没有必要让你来赶车,反正我都坐外面,而且我感觉赶车还蛮好玩的,你还是进来休息吧……”
说着将打开的盒子对准车夫。
车夫一言不发,就像不会说话,只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在看自己这边,便篷然一声炸开一团白烟,化作一只青蛙。
“刷!”
青蛙便蹦进了盒子中。
一番操作,看得三花娘娘好奇不已,几乎人立而起,伸长脖子,将盒子里的青蛙盯着。
“嘭!”
盒子被合上,并随意丢进车厢。
晚江姑娘则依旧站在车边,姿态优雅,对道人笑着说:“道长可听见了那两位大人交谈的话?”
“听见了。”
“莫不是有人背负血仇,找那几位老大人报仇,却又不敢效仿那位惊雷剑圣堂堂正正的留下名字,不愿被人发现,便模仿我们妖怪吧?”
“谁知道呢?”
“告老还乡的朝廷大员,确与江湖人不同,不敢留下名字也是应当的。”晚江姑娘摇了摇头,“只是这世间多少妖魔鬼事,都是人为,我们妖的名号就是被这么败坏掉的……”
“……”
宋游倒不意外她能知道。
原先她与吴女侠同为长平公主做事,而且两人干的活也差不多,都是调查信息与收集情报,只是两人的路线与方向不同罢了,这位大妖对吴女侠有些了解也是应当的,想来吴女侠对她应当也有不少了解。
“道长放心,晚江是妖非人,既已恢复自由,便不再管人间事,这种事晚江不会说出去,想来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别的几个人知晓了。”
“何况知晓那个江湖女子与道人有缘,主人如此钦慕道长,又怎会做道长不喜欢的事呢?”侍女笑嘻嘻的说,“那人也有些本事,想来就算有人看出那几位老大人不是被妖杀的,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两位,还是启程吧。”
“道长可是嫌我们话多了?”
“这就觉得话多了呀?我们都算安静的了,道长想来还不知道狐狸都是什么性子……”
“……”
道人沉默着将被袋放上马背,拍了拍马儿,以告慰它的辛苦,随即便拄着竹杖往前走了,马儿与猫儿都立马跟上去,只是猫儿却频频回头,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看向身后的两人。
侍女则与女子对视,交换眼神。
随即女子无奈的进了马车,侍女则笑嘻嘻的坐到前室木板上,拿着鞭子轻轻一抽。
“晃晃……”
马车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追上道人,她的话也还是不停,若是道人不理她,她就与猫儿讲话,三花娘娘是有礼貌的,这侍女往往又能投她所好,和她聊到一起去,加上昨天还喝了她们的醪糟汤,吃人的嘴短,于是一路都是她们说话的声音。
只有与别的行人擦肩而过时,才能消停一些。
一路南下看山水,访宫观。
侍女似乎已经完全不再伪装,而女子也在缓缓暴露狐狸的本性,这是长京的王宫贵胄、名流雅士们不曾见过的,也是想都想象不到的。
……
几日之后。
一行人已经进了丰州境内。
这里没有昂州富裕,但也远远超过战乱摧残后的北方,人口挺多,城中也繁华,只是阴气要浓重些,就不知道是因为国师多年的布置,缓慢增长了这里的阴气,还是因为原先它的阴气就更重,所以才被国师选中。
同时因为各地鬼魂皆被押解于此,宋游能察觉到淡淡的鬼气。
进丰州的第一晚,他选择了在野外露宿。
狐妖选择了和他一起露宿。
也不对,狐妖有马车,马车既有棚又有顶,算不得露宿。
当日夜晚,便遇到了鬼差夜行。
几人停下过夜的地方是个背风处,离官道不远,前边有个小湖。遇见这群鬼差的时候,夜还不算深,宋游刚刚吃完饭,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专心感受这方天地的灵韵,三花娘娘还在喝她的醪糟汤,侍女不知跑哪去了,晚江姑娘则坐在湖边一棵弯向湖面、与湖面离得很近又几乎平行的柳树枝上,光着脚露出了两条玉白的腿,不知是在玩水还是在洗脚,月光照着湖面,波光粼粼。
鬼差押解着鬼魂缓缓走近。
“那边好像有人……”
“管他的呢!”
“好像还没睡呢。”
“别管了,走我们的就是,这大半夜的,非得在荒郊野外过夜,还不睡觉,就算看见我们被吓着了也是活该。”
“我怎么见着有位道长?而且那边的天地灵气为何如此充沛?”
“咦!怕不是什么修行高人?”
“嘶我眼睛有点痛!”
“我也是!不可多看!”
“那我们……”
“可得小心点!”
鬼差们顿时老实了许多,悄悄的从官道上经过,瞄着这方的景象。
有的看到了那盘坐于石头上修行的道人,有的看见了旁边一边喝醪糟一边抬眼瞄他们、好奇却不惊怕的三花猫,还有那坐在树枝上、一边拨弄着水一边扭头看向他们的女子,越看越觉得惊讶,越觉得害怕。
这时那道人也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
刚刚聚集过来的天地灵气在他身周萦绕不散,毫不掩饰与收敛,在鬼差们看来像在发光,使得这名盘坐于山间湖畔的道人比神仙都更像神仙。
被这般人物看了一眼,顿时有种魂魄都为之一震的感觉。
所幸那道人也只是看了他们几眼,看见他们沿着官道走过去,就又闭上了眼睛,众鬼差这才松了口气,直到走远了,才小声讨论起来,说着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要不要禀报国师之类的。
第366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山中的夜晚实在安静。
只有轻微的水声和舔舐声。
“哗啦……”
“吧唧吧唧……”
狐妖依旧坐在柳树上,时而摇晃双腿,比水中的月影更白,激起水花,时而又俯身下去从湖中掬一捧水,任其滑落,一切都是自顾自的,像是山间小动物玩水玩得投入,可举手投足间,却又美得不像话,便又像是刻意如此了。
只是旁边的道人却只闭眼盘坐。
猫儿也趴伏着身子,低头在碗中认真舔舐,不时抬起头来,眼睛一眯,就这么突兀的呆愣一会儿,不知是陶醉还是迷糊,又过一会儿,才又继续把头低下,在碗中再舔食几口。
扭头看看自家道士,再看看那只狐狸,又环顾一圈四周,找那只狐狸的尾巴。
“呼……”
山风吹来,带着早春寒意。
原本暖呼呼的身子顿时一凉,不由原地打了个寒颤,再低下头喝醪糟的时候,一下子没踩稳,身子往旁边一晃,倒是迅速保持住了平衡,不至于吧唧一下摔在地上,却碰到了装醪糟的小碗。
小碗带着少许醪糟,顿时朝旁边倾倒。
好消息是碗是放在地上的。
御用天价碗,不至于摔碎。
坏消息是,旁边就是自己和道士的床,羊毛毡与羊毛毯都在那里。
醪糟顿时将之浸透。
“!”
糟糕!
三花娘娘整只猫肉眼可见的一愣,扭头怔怔的看向羊毛毡,又收回目光来盯着已经倾倒的小碗,由于中毒后反应力下降,过了一下,慌乱才在她身上浮现出来,连忙伸爪子去把小碗扶正,随即又连忙扑过去,疯狂的用两只爪子在羊毛毡上做捧水的动作,看那样子,竟是想将倒在羊毛毡上且已经渗透进去的醪糟汤汤捧起来。
不说猫爪子能不能捧水,可渗透进去的水,又哪里能捧得起来。
自然地,只能捧到空气。
饶是如此,她也捧了好几下,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用爪子刨,奋力的刨。
这下要好些,至少将米粒刨掉了。
“……”
三花猫好一会儿才停下了动作,慢慢清醒也慢慢回过神来,却是一屁股坐倒在原地,先低头看一眼几乎已经空了的小碗,再一扭头,看着还比较湿润散发着醪糟味道的羊毛毡,这可是陪伴他们多年的老伙计,表情呆滞着,又扭头看一眼自家道士。
自家道士依旧盘膝闭目,此间天地灵气灵韵都往他身边聚集。
再扭头看看那只狐狸。
狐狸还在玩水,动作怪怪的。
捧了几下水,又拎起旁边放在树枝上的酒壶,仰头对月饮酒。
似乎也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
三花娘娘篷然一声,化作人形,一边小心翼翼爬过去,拧起羊毛毡,将之拧干,一边迅速思索。
道士早就给她说过,醪糟汤汤有毒,喝了会像人喝了酒一样,会坏了事情,叫她不要贪杯,结果她自恃厉害,没有听。
得想个法子才行。
“道长好生威风啊,只是坐在这里不动,就将一群鬼差吓得不轻。”
旁边传出了狐狸的声音。
三花娘娘顿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说自己的呢,仔细听完,又瞄了眼那只狐狸,见其还在仰头饮酒,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而自家道士也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努力的将羊毛毡拧干。
“在下无意如此。”
道士的声音过了会儿才传出。
三花娘娘顿时又被吓了一跳,连忙放开羊毛毡,规规矩矩的坐回原位。
“道长不怕他们回了业山,告知国师,路上遇见神人,国师早有准备吗?”女子将脚沉入水中,荡开涟漪,转头看向道人,“还是说,道长故意让国师知道道长来了,好到业山的时候,让国师来迎接道长,免得被军队阻挡在外,还得费力通报名号?”
道人闻言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女子,月光下是白花花的腿:
“足下也觉得业山有猫腻?”
“道长不就是觉得业山有猫腻,这才直奔业山而去么?”女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足下心思玲珑。”
“不敢不敢。”
每听到一个猫字,三花娘娘耳朵都要颤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动静。
侍女从黑夜里走了回来。
“这边妖怪好少,找了好久,才找到几只山野小妖。”侍女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没有听说有大妖从这边经过,没有见过白犀或鼍龙,倒是听说此前隐江平白无故的起了波浪,层层往前推,估计是水下有大妖通行,我怀疑可能是哪条鼍龙。”
“知道了。”
女子回答得十分平静。
“倒还听说去资郡的陆路断了,去年被大水冲断的,要去资郡只能走水路。”
“还有几天行程呢?”
“说是七百里路进资郡,和我们走过来差不多,不过资郡很偏,路不好走,而且资郡很大,多是荒山,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少有人去,估摸着到资郡还有十天左右的行程吧。”侍女说道,“道长不愿我们去业山的话,我们就在资郡停下,看能不能联系到故交,道长从到资郡境内走到隐南县估摸着还有两三天,不走错路的话。”
“十天啊。”
“嗯……”
侍女点了点头,接着便走向了一旁,走到三花娘娘的面前,顿时绽放开笑意,像是逗小孩一样,笑嘻嘻的问道:“有一会儿没见了,三花娘娘的醪糟汤喝完了?可还要再喝一碗?我再给你倒!”
却见小女童仰头盯着她,神情严肃,随即扭头看了眼那边的狐狸与道士。
“刷!”
小女童朝她伸出了手,将手摊开。
手心赫然有着一排黑色。
狐狸眼睛在夜晚倒也好使,借着明月仔细一看,是一排铜钱,大概四五个的样子。
“嗯?干什么?”
侍女愣了一下,低头盯着她。
小女童一声不吭,只把手往前送了送。
“给我的?”
小女童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
侍女这才笑嘻嘻的伸手将之接过。
“三花娘娘太客气了。”
“……”
小女童一言不发,扭身变回猫儿,在草地上蹦跶着跑出几步,跑到羊毛毡上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和道长分开了。”晚江姑娘摇头道,“近十年被困在长京,出长京以来与道长同行,不用扮演长京士人心中的仙子,不用在野外和那些愚昧的动物打交道,也不用隐藏自己妖怪的身份,真是最自在的时光了。”
“……”
道人闭目盘坐,没有回答。
狐妖知晓他在修行,也不在意,只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举杯邀明月,何须假做人。
逐渐夜深,明月将沉。
山间的寒意逐渐浓重起来。
好酒的狐妖终于饮完了酒,手一撑树干,整个人便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飘飘然飞了起来,回了马车。
不久,道人也睁开眼,走回床褥。
明月下是一棵枯树,树枝上站着一只燕子,睡得很警惕,看了他一眼,旁边则趴伏着一匹枣红马,猫儿缩在被窝的边角,一动不动。
道人掀开毛毯,钻了进去。
“怎么毛毡上有这么重的醪糟味道,三花娘娘将醪糟汤弄洒了吗?”
“!”
三花猫顿时神情一凝,抬起头来,却扭头看向了那边马车。
马车中的侍女正笑嘻嘻的掏出五枚铜板,刚想给自家主人说是那只三花猫给她的,不知道为什么给她,听见旁边传来的话,也顿时一愣。
“!”
心中怀疑之下,掀开帷幔往外一看。
那道人的地铺与她们的马车隔了一小段距离,并不算远,月光下猫儿的眼睛像是在发光,正直勾勾的把她盯着。
“……”
侍女眨了眨眼睛,表情略显僵硬,却也反应迅速:“是、是我,是我弄的,真是对不住道长,奴家先前在给三花娘娘倒醪糟的时候,一下手抖洒了一点在道长的毛毡上,还请道长见谅……”
猫儿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道人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边的马车,摇头笑了笑,没说什么,躺下闭上眼睛,就此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醒,便继续上路。
资郡果然偏僻得很。
这种偏僻既是地理位置上的,也是商业人文上的。
资郡只与尧州接壤,然而山多路险,又常有虎豹豺狼出没,加之有更好的路通往尧州,于是即使去尧州的人,也不会选择从资郡过。
这里自古以来都是凄凉地,土地辽阔但贫瘠,人口不多,没有任何商业,没有特产,连风景也没有,于是外地人也不愿来,就连地方官都得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调到这里来,可谓极少有人出来,又极少有人进去,导致它的位置虽不偏远,却有一种孤悬之感。
若不是偶然知闻业山,宋游即使游历天下,走过丰州,大概率也会经由隐江绕过资郡,直去丰州。
而隐南县便是整个资郡最偏僻贫瘠的地方,同样的,若不提前知晓业山,就算道人进了资郡,大概率也不会去到隐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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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水下有鼍龙
资郡真是太偏僻了。
即使这里已经是丰州,随着一行人不断南下,离资郡也越来越近,可在路边向人问路,问起资郡,都常常有人不知道。就算知道的大多也只是知道个大致的方向,不知怎么走。
路边也缺乏路碑路石。
这可真有些为难燕子了。
本身每次问路之时,就要纠结许久,在心中演算一遍又一遍,如此一来,每次去问路,都要在心里祈祷,能一次就问到。
终究还是慢慢接近了资郡。
陆路断了,要走一段水路。
不过只是很短的一段,几十里路,顺流而下,直到资郡。
侍女又从盒子里请出了车夫,叫车夫赶马走另一条路到尧州去,随即一行人在渡口等了两天,才等到有船家来。
船费总共才几十文钱。
宋游带马上船,顺流而下。
两旁多是矮山,植被茂盛而杂乱,没有多少风景可言,更无法与柳江两岸的风景相比,倒是船下的隐江远比柳江更宽更深,江水幽绿,若是晴天倒映着天空,便显得更绿更蓝了几分,倒映着云层,便也有了一点看头。
宋游便站在船边,盯着湖水出神。
左边一匹马陪他站着,右边一只猫扒在船边,也盯着底下的江水出神,却是在看道士在看什么。
船家在后边划船。
隐江果然已经没有水神了。
倒是有淡淡的妖气。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绝美的身影来到了他旁边,与他并肩而立,身姿优雅,也低头看了看河水,随即又转头看他。
“道长在看什么?”
“没什么。”
“听说隐江原先有位水神,当年隐江在中原水系中也算最大的两条水系了,那位水神也厉害,只可惜不是人。”晚江姑娘摇头说道,“天宫虽碍于他的实力与民间信仰,承认他是正神,不过后来也把他废掉了,随后又封了好些水神,不过最多也只是一地一位,一位只管一段,再也没有哪位水神可以统管整条隐江了。”
“原来如此。”
这时从身后传来船家的声音:“几位客官莫要着急,资郡很快就到了。”
宋游闻声转头目光从这女子脸颊上扫过,看向了船家,便顺势问道:“船家在这条江上跑船,生意可还好?”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看运气了,一般都是直去尧州的,跑一趟的船钱呢,也够吃个一个月了。”船家一边划船一边高声道,“像是几位客官这样只到资郡的,倒是不多。”
“船家可听说过江中水神?”
“水神?别的郡县倒是有说法,像是前边一段,还有后边一段,都有说法,供的都不一样,这边倒是没有。”
“在下倒听说过一个故事。”宋游对这位船家说道,“说是很久以前,隐江有位水神,结果无意间遗失了什么物件,就被天上罢黜了,船家大半生都在这条江上跑,不知可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嘶……”
船家听了一边缓缓吸气,一边露出思索之色,似是思索得艰难,随即才说:“倒是有点印象,听过类似的,只是客官你这么一问,小人一下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了,许是哪次跑船,从哪位客人口中听过。”
“郑溪?”
“诶好像是在这里听的!客官怎么知道?”
“听人说起过。”宋游回答完,又对他问,“船家可还记得一些?”
“记不得了。”船家连连摇着头说,“不过郑溪不远,若是客官顺着这条江漂流而下,很快就出丰州了,走三百里水路就是郑溪了,若是客官从资郡走陆路过去可就难了,基本没人会走陆路的,资郡那边好像也没听说过有通到尧州的路……”
“这样啊。”
宋游点了点头,又请教道:“不知船家可听说过资郡隐南县?”
“隐南?听起来像是隐江的南边。”船家却是摇了摇头,“不过小人却是未曾听过隐江边上有这么个地儿,若是资郡的话就好说了,呵呵说来也不怕客官笑话,小人在这隐江上跑了大半辈子,这不,右手边,一上岸就是资郡,可小人除了有时上去解手,却还从未去过资郡。”
“也是常事。”
宋游并不觉得奇怪,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这资郡啊……”
船家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水花声。
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船桨都差点落进了江水中。
今日明明是个大晴天,江上只有微风,此时却只见身后江潮翻涌,水面隆起如山丘,一道道波浪席卷,层层叠叠向着这方推了过来。
水下正有大妖现本体通行。
“哗啦啦……”
这船不小,可以载马,但在这波浪面前,却显得不够大。
江潮越近,便显得船越小。
“我的个老天……”
船家忍不住惊呼一声,坐倒在地。
任他在江上跑了大半辈子,见过河妖见过水鬼,也没有遇见过这般场景。
“船家莫慌。”
前边传来道人的声音。
只见道人眯起眼睛盯着远方水下,目光像是能穿透碧波江水看到水底的东西,随即不慌不忙拿起竹杖,朝江面上一点。
“嗡……”
一圈光泽顿时由竹杖与水面相接之处为圆点,眨眼间便已荡开。
“哗……”
远方的波浪依旧向前,却明显变小。
似是原本在水下引起波浪的东西停了下来,波浪不再有余力,于是每往前一丈,就矮一尺,等到了小船面前,已经只有几尺高了,不过柔缓的水波还是将木船往上抬起,经过后又落下来,使得木船一阵摇晃。
船家刚站起又被摔倒在地。
三花猫与枣红马也明显矮了矮身子,以保持平衡,猫儿的爪子更是已经伸了出来,紧紧抓住船身木板。
唯有道人与两名女子站着不动。
只见远处水面略微变暗,有一道巨大的暗色的身影浮了上来,探出头和眼睛,盯着这方的木船。
是一头巨大的鼍龙。
鼍龙,就是鳄鱼。
此前大晏境内活跃的鳄鱼应当不止一种,如今只剩下一种体型很小、以吃鱼为生、对人几乎没有危险的小型鳄鱼。不过此前并非如此。鼍龙也不是用来形容这种人畜无害的小鳄鱼,更多的时候,是对一种体长近两丈、性格凶猛的大型鳄鱼的称呼。
这种鼍龙能掀翻小舟,敢上岸吃人,凶猛无比,一度泛滥成灾。
然而人类的力量太强大了。
别的国度不知道,大晏太强大了。
此前便有一位官员见不惯鼍龙成灾、百姓深受其害,便写了文章投入水中,告知鼍龙不可作乱与上岸,命其速速离去,传说鼍龙不听,于是这位官员便带着百姓开始驱逐鼍龙,到了现在,这种凶猛的鼍龙几乎在大晏境内灭绝了。
人间之事,何须神灵?
面前这头鼍龙怕是有数十丈上百丈长,宽也有数丈,整个身体比小些的河流还宽,呈现深褐近黑色,光是探出水面的头颅、光是那鳄吻,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艘木船吞进去并含在嘴里,即使在这又宽又大的隐江当中,它也依旧显得十分庞大。
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率先探出水面,分开一道透明的瞬膜,里头是竖着如一条线的眼瞳,冰冷没有感情,盯着这一方。
道人拄着竹杖,与之对视。
女子也站在他旁边,并无惊慌,细细打量这头鼍龙,身边侍女笑嘻嘻的,看得更仔细。
三花娘娘则缩到了道人脚边,看着那头鼍龙,又是惧怕又是羡慕。
“谁人如此大胆,胆敢拦我去路?”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瓮声瓮气,巨大无比,同时水面不断颤抖,像是沸腾又不像,只是跳起无数细小的水珠。
“我的个老天!龙!”
船家整个人软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巨大的鼍龙,离得又如此近,带给人的恐惧与压迫感是难以言喻的。
“足下走水路过为何毫不掩饰?”宋游却拄着拄杖与之对视,“明明看见水上有船,也不肯暂缓一缓,慢慢通行不怕伤了人命吗?”
“……”
鼍龙冷冷的盯着他,没再说话。
似是自觉理亏,又觉得这里终究是人间地界,如今又是人道天下,地府大势将成不容耽搁,天上又有天宫压制,不愿与人发生冲突,盯着这边道人与舟上女子看了会儿,便又缓缓沉入了水下。
巨大的身影逐渐隐没于碧波之下。
这次放慢了速度,缓缓通过。
只是在从船下穿过时,才又一摆尾巴,迅速加速,再次掀起波涛,引得船身一阵晃荡。
随即带着波浪迅速远去。
“龙王老爷!
“龙王老爷啊!!
“我的个老天爷啊!”
船家这才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这年头的人喜欢将很多未知之物称作是龙,这种习惯已经有些魔怔了,有时不光是见到长得有点像龙的东西,说那是龙,就是见到一些跟龙八竿子也扯不上关系的东西,好比一束光,好比一个不知道什么妖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或是其它某些难以理解的东西,人们见了,因为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便很可能会说那是龙。
更别说这位鼍龙了。
就露出水面的部分,还是那巨大得难以想象的体型,确实像极了传说中的龙。
水面慢慢恢复了平静,幽绿深邃,只有两岸被水推倒、浸湿的草丛树木在述说着,刚刚曾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这里经过。
这种幽深不见底的水给人的恐惧就在这里了,你永远不知道水下有什么。
船家被宋游安慰了一番,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往前,宋游则站在船头,看着远方,陷入思索。
第368章 直去业山
“这位……”
宋游看着前边,出声问道:“可是足下要找的越州鼍龙?”
“如今大晏境内现存的鼍龙几乎就只剩下了一种,明显和它长得不一样,除了越州那一支,怕是全天下也再没有这般大鼍成精的了。”温柔平稳的声音从道人的身边传来,声音不大,“不过晚江的故交并不是它,道长也看得出来,它未曾见过我,我也未曾见过它。”
“虽然我们曾经和越州鼍族同在越州,又同样传自上古大妖,不过离得也不近,其实往来并不多。”侍女在女子身后说道,怕船家听见,同样将声音压得格外低,“现存的鼍族大妖中,我们所认识的,也只有一位罢了,其余的都很陌生。”
侍女说完又嘻嘻一笑:“不过看这条巨鼍的行事作风,定然是越州那一支。暴躁又不凶残,愚蠢又不莽撞,冷漠而不嗜血。究其原因,恐怕是那些足够凶残莽撞、冷漠嗜血的巨鼍都半途死绝了,没有传下来。”
“听来越州鼍族大妖不少?”
“虽说如今已经是人道天下了,可鼍族毕竟传自上古。”晚江姑娘淡淡道,“还是有些底蕴在的。”
“那白犀一族除了出了个失心疯的白牛大王,不也还有另外的大妖吗?”侍女补充着道,“现在被天宫划了名字要全部诛杀的那些。”
“算来当属我族落魄得最厉害了。”
“也都是早晚的事,他们撑得久一点罢了,天道都变了,再厚的底蕴,也禁不住消磨的。”
“二位这算是在自我安慰吗?”
“……”
“……”
宋游心中满意,脸上却平静,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前方,小声说道:“越州鼍族出现在这里,是去投奔国师的吗?”
“不知是不是投奔国师。”晚江姑娘说道,“不过以晚江猜来,大概如此。”
“地府将成,乃是大势,比之当初天宫凝聚也差不了多少,其中有大机缘。如今是人道天下,天宫就在头顶看着,鼍族再怎么莽撞,想来也不会想靠蛮力在这个过程中抢夺什么。”侍女笑着说,“只是国师如何与他们商定,那就得问国师了。”
“二位也是来业山求大机缘的吗?”
“都给道长说了,我们是路过,下阳州看公主路过,顺便探望一下故交。”这次侍女先开口,“相处十几日,道长为何还是不信我们?”
“鼍族习性与狐狸不同,对于鼍族来说,当不了天上神灵,坐镇地府也不错,他们是能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待很多年的。”女子说,“但是地府对狐狸来说却如同牢笼,所以尽请道长放心,晚江刚从一座十年的牢笼里走出来,又怎会走进另一座更漫长的牢笼呢?”
说完她转向道人,施施然施了一礼:
“这一番话绝对属实。”
“既是寻访故交,刚刚遇见故交同族,为何不出言打声招呼呢?”宋游问道。
“晚江还想与道长再走一段,至少也走到郡城。”
“何况这条巨鼍好生无礼触怒了道长,我们还不知道道长会不会和它打起来呢,把它给剐了也说不定……”侍女依旧嬉皮笑脸的,“怎么好在这时候跳出来认故交呢?万一看不成好戏了怎么办?”
“……”
宋游不说话了,感觉意义不大。
前方已看见了一个古渡口。
岸边砌成阶梯的青石已经深绿发黑了,不过却坏了一半,露出来的青石断裂处还是比较新,似乎刚坏没多久。
“这渡口怎么坏了?”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那船家可知它是什么时候坏的?”
“大概三两个月了吧?”船家对于这位敢于制止水龙的道人十分敬重,虽不知他本事如何,但也知晓定是一位有大修为的,于是如实答道,“只是平日里很少在这里接到客人,所以要问到底什么时候,小人也不知晓。”
“多谢船家。”
“这里就是资郡渡口了。”
“便请船家靠岸,我们就在这里下。”宋游说道,“顺便问一问,若要从此离去,大概多久可以遇到一艘船呢?”
“哎哟那可就不敢给客官保证了。”船家立马露出为难之色,“在这江上跑船的有时多有时少,要按季节来定。船家也有勤快懒散的,接的客人也有走得远走得近的,都是跟着客人走,没个定法,走到哪接到哪。不过通常来说,最多两三天定然能碰到一艘船,客官站在这里,跑船的只要有空位都会靠过来问一问的。”
说着又为难了一下,心中犹豫,这才问道:“先生莫非是神仙?”
“只是个道人。”
“那也肯定是哪座名山的真人!”船家说着顿了一下“真人大抵何时离去呢?今日若无真人,怕是要被那水龙给掀翻在河里了,小人便算着时间依然来这里接真人,若是不久的话,小人就是在这里几天也无妨,算是报真人的救命之恩。”
“船要是被那鼍龙掀翻,在下也得沾一身湿,何况船家在水上讨生活,定通晓水性,哪里称得上救命之恩。”宋游说着对他笑了笑,“何况在下既不知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晓还会不会再沿原路返回,就算是返回,也定是多日之后了,刚才也只是顺便问问。船家的心意,无论好意也好谢意也好,都已收到,此事便了了,不耽搁船家挣钱。”
船家闻言啊呀一声,立马拱手:
“真人定是神仙!”
刚拱完手,又连忙收回,继续划船,控制着船只靠岸。
“便请真人慢走!”
“也请船家小心……”
宋游与之回礼,便踏上了岸。
三花猫走在船边,往下一瞄,稍作准备便轻巧一跳,枣红马则是如履平地,从船上岸。
宋游又瞄了眼渡口塌断之处。
船家则划着船缓缓离岸。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踩坏了的。”身后传来晚江姑娘的声音。
“这些蛮子,真不讲礼,逃难到了大晏腹地,还把这里当越州。”侍女带着笑意,就像她不是从越州来的一样。
“二位如何走呢?”宋游转身看向她们,竟是发出了邀请,“可要一同去业山?”
“道长此前说得有道理,业山偏僻,又关乎人间地府,晚江毕竟是妖,虽有一身隐匿妖气的手段,可终究不好。”晚江姑娘一边说道,一边微笑着对他屈身行礼,十分淑贤,“晚江既对阴间地府没有图谋,还是不去为好,免得被国师或神灵知晓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道长不愿我们去业山,我们又怎么敢去呢?”侍女摇着头说。
“二位真不去?”
“若道长盛情相邀,晚江便去。”
“若道长又突然改了怀疑的法子,变成了非得把我们带在身边才放心,那我们也只好前去了。”侍女也行礼说道,“主人心中钦慕道长,相识多年又同行了这么一程,这一点想必道长心知肚明,又怎会违逆道长的心思呢?何况伏龙观的传人又怎是我们可以违抗的?”
“……”
宋游觉得很有意思。
有时觉得她们是一张嘴真话,另一张嘴专门用来说谎,有时又觉得她们刚好反了过来,原本说真话的负责端着架子与礼节,原本说假话的负责直言表达出内心真实性格和想法。
不过对于狐狸的调侃,他这一路上千里,十多天,已经习惯了,可以做到直接过滤了。
“便随两位吧。”
“晚江便陪道长再走一程,走到郡城再与道长分开。”晚江姑娘说道,“此后道长去隐南业山见道长相见的东西,我们则留在郡城,等越州鼍龙一族的故交寻过来,与我们见面叙旧。”
“越州已然不复,天下又大……”侍女笑着在她身后补充,“妖怪寿命虽长,但这也很可能是我们与那位故交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两位如何与他见面呢?”
“妖怪与人不同,我们又是故交,互相印象深刻,只需不再隐藏,不说百里,起码隔着数十里他都能感知到我们。”晚江姑娘说道,“若是我们刻意放出妖气被他感知,只要那位故交还在资郡,想来都会赶来与我们见面。”
“对极了。”侍女咧嘴一笑,“期待。”
“见面之后呢?”
“也许会在资郡等待道长几天,若再顺路,便与道长再走几百里。”女子款款施礼道。
“最好是在资郡等着,等道长回来再与道长一同离开,如此一来,道长开心,我们也开心。”侍女说着低下头,笑嘻嘻看向猫儿,“三花娘娘每天都能有一碗冷稀饭喝,哦,现在只能喝半碗了,定然也是开心的吧?”
“两位自便。”
宋游已然迈开了脚步。
猫儿停在原地,扭头盯着两名女子,看了一会儿,这才疯跑上去,追上自家道士,然后走在道士前边,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这两名女子。
两人没了马车,倒也闲适,像是长京的大家闺秀和她的侍女出来赏春一般,一边不急不缓的走着,一边赏着路旁的春光。
此时已经是二月初了。
天气暖和,野花开放,甚至野草野花都长到了路中间来,有细小的蝴蝶在飞,侍女有时会伸手捉一只,要么拿去逗猫,要么拿到自家主人面前笑嘻嘻的给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真的是主仆二人。
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路旁就是荒山,偶尔可以见到巨大的凹陷,像是被踩出来的脚印,若被人看见了,怕又是一段传说了。
天黑之前,一行人到了郡城。
郡城原始而冷清,只有一家客栈,好在也是个遮风避雨之处,宋游住了一夜,次日清早,便打算离去。
此去当直达业山。
……
金色茉莉花向您发起了拯救过期月票计划——
又是月底了,手中的月票马上就要过期了,不投也是浪费,不如投给茉莉吧!每个月票宝宝都希望有个归宿,大家快来拯救它们!
第369章 也是一种缘分
“敢问隐南县怎么走?”
“不知道……”
“不清楚!”
“好像是往南边走,具体怎么走就不知道了,那鬼地方平常也没什么人去。”
“你去别地儿问问吧……”
这个时代的交通与信息实在落后,很多人究其一生都被限制在一方狭小的天地,最多知道隔壁村怎么走,县城又怎么走,至于别的县、隔着一两百里路的一个地方该怎么走,便不知道了。
甚至有人都没听过隐南县。
身着黑白衣裳的少年屡次碰壁,不由有些沮丧和心累。
“不用急,换个问法试试。”宋游笑眯眯的对他说,毫无责备之意,“据说隐南县业山周边驻扎有上万龙威军,是当年驻扎在丰州、为帝都所在的昂州守御南方的部队,当年被抽调到业山,动静定然不小。如今上万大军,人吃马嚼,隐南贫困,也定然常有粮草运输。而且,听说国师曾经抽调民夫将整座业山掏空修缮,后来又将民夫放了回来,这些民夫可能不知道自己修的那座山在哪个县,可大致方向定然记得。”
“燕安愚笨,竟没想到!”
“你只是没听说过业山有大军驻守,也没听说过业山的情况罢了。”宋游说道,“若你听说了,定然也能想到。”
“我知道了,这就去问。”
“军粮运送敏感,民夫修建的山中之城多半也敏感,问的时候,小心一些。”
“明白!”
少年顿时便走了回去。
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这时脸上已有几分喜色,对宋游说道:“先生,问到了,确实定期有运送军粮的队伍从郡城过,一般是从郡城西门出去的那条路往南边走的,不过听说那边没有多远,就没有大路了,小路找起来怕要更麻烦,不知驴马的脚印还清不清晰。”
“无妨,我们只需要先知道个大概方向就可以了。”宋游对他笑着说道,“这边阴气鬼气越来越重了,五湖四海的鬼差都往这边汇聚,只需到夜晚等到一队鬼差来,问鬼差就可以了。”
“对哦……”
少年呆愣了一下,有几分惭愧。
“这很简单,谁都能想到,只是慌张之下不利于思索,所以遇事还是沉着冷静更好。”
“多谢先生教导!”
“辛苦伱了。”
道人笑了笑,当先往前走去。
出城之后,便满是贫瘠的山。
这边的山不高也不大,但十分密集,行走其中,需要翻上翻下,路也不平坑坑洼洼,遍布碎石,又杂草丛生,十分难行。
走出半日,换成小路,就更难走了。
难怪都说丰州资郡道路难行。
好在此前曾有运输军粮的运粮队走过,路边没有荆棘生长,至于路上这些杂草,应当也是今年初春新长出来的。
这些新草使得寻路变得艰难。
不知每次运粮的人又是怎么找的路。
可即使是这样,国师也没有下令修路,而是任其如此,想来也是不愿被太多外人所知。
宋游走得小心翼翼。
燕子也努力寻路。
然而草丛实在是太茂盛了,山间树林又太杂乱了小路错综复杂又难以寻觅,即使一行人已经足够小心,可走着走着路还是断掉了,显然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歪了,就是不知走歪了多远。
所幸这会儿天也快黑了,宋游便找了一处地势较平坦、荆棘不多的草地,清理碎石,准备就此歇息。
“先生……”
燕子落在了旁边树枝上,低头说道:“怪我没有找对路……”
“怎可随意自责?”宋游却是说,“你为我探路寻溪一年半,替我省了不知多少时间路程,而这并不是你理所应当该做的事。要说起来,我该感谢你的不知有多少,只是偶有失误罢了,你这么说,反倒令我惭愧。”
“我没有这意思……”
“那以后便万万不可再这样说了。”宋游说道,“须知这种路,若是没有你,我得再多走错几十里,而你偶有失误,即使再苛刻,最多也只是该我少谢你几句罢了。”
“是……”
燕子低头弱弱答了句。
宋游见他如此,又露出了笑意:“何况我下山乃是行走人间,官道小路上是人间,这杂草丛中也是人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体验呢?谁又知道走到这里是不是一种缘分?”
“是……”
燕子依旧答道。
三花娘娘则化作女童,跑去捡柴了。
生火造饭,吃完睡觉。
只是夜半时分,宋游睡得迷糊之际,却发现有个硬而尖的东西在啄自己额头。
“先生……”
宋游睡醒睁眼一看,借着上弦月,可见身边一道小黑影。
“那边有阴差过……”
燕子小声的对他说道。
宋游迅速清醒过来。
转头一看,猫儿也早就醒来,趴在羊毛毡的边缘,探出一颗头,远远盯着小山另一边。
夜晚安静,能听到说话声。
宋游不动声色掀开毛毯起来,慢慢走上这座小山坡。
只见小山头的另一边,正有几名鬼差走来,一边走一边谈话,只是他们却没有押解有鬼魂,不知是不是从业山出去的。
可他们的语气听来有些沮丧。
“那两只鬼本事不弱,又曾是将军,本来是大功一件,结果都走到这里来了,竟然跑了,你说能不气吗?跑了都还不要紧,要命的是,我们早几个月就去北边了,这么久才回来,结果打了个空手,怎么向上边交代?”
“那有什么办法?他们两个本领高强,我们拿一群普通兵鬼还行,拿他们两个,就算人家卸了盔甲兵刃,还不是拦不住?”
“定是你们哪里露了馅!”
“胡说八道!”
“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向上头交代吧,大家都讲一讲,到时候如实说……”
“有人!!”
有人看见了山坡上的道人。
星光与月光映出了道人的身影。
鬼在夜里看得更清楚。
“是个道人!”
“什么人?”
一群鬼差或是疑惑,或是警惕。
“几位莫要惊慌,在下姓宋名游,乃是逸州一山人,本无恶意。”宋游对下方说了句,“在下是国师的旧识,想去业山拜访国师,奈何资郡道路难寻又难走,无意迷了路,想向几位问问路。”
“你想去业山?”
“你是国师旧识?”
“我们怎么信你?”
“等等……敢问先生姓什么?”
“姓宋名游。”
宋游很耐心的又答了一句。
一群鬼差顿时安静了,面面相觑。
随即还是方才最先发现不对的那名鬼差开口:“敢问可是……可是北边除妖那位宋先生?”
“此前行走北方除了不少妖。”
“……”
众多鬼差面面相觑,目光一低,又看见了他脚边的三花猫,随即连忙低头行礼。
“见过真人!”
“见过仙人!”
“见过尊驾……”
几种不同的称呼,却很整齐。
“不敢当……”
宋游说完又问道:“几位听说过在下?”
“回尊驾,小的们刚刚从北边言州拘鬼回来,在那边听一些妖鬼说起过尊驾的事迹。”一名鬼差恭恭敬敬说道。
“言州?”
“正是。”
“刚刚听几位说,曾从言州拘了两名鬼将回来?”
“不敢隐瞒尊驾,正是两名鬼将,一个姓封,一个姓昌,在外游荡时被我们发现。不过算不得拘,他们本领远比我们高强,就算卸了兵刃甲胄也不是我们能拘得了的,只是我们见这二人本事不小又在外游荡,也不是什么善茬,恐生祸端,于是谎称请他们来鬼城做官,想将他们骗过来,结果哪曾想到,都走到这里了,这二人不知怎的发了疯,又跑掉了。”
“这样啊……”
宋游不禁觉得有趣。
这两个鬼将,封大耳,昌将军,在言州时就差点与他打交道,只是没见上面,没想到几乎两年过后,自己已经到了数千里外的丰州,居然还能听见他们的名字,又差一点碰上面。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只是这两个鬼将本就谨慎多疑,不然当初也不会一听见他来毫不犹豫就拔腿跑路,这群鬼差能把他们骗到这里来已是不易,想来定是这两个鬼将从哪里发现了不对劲,于是再一次上演了两年前的戏码,果断跑路。
这两个鬼将并不规矩,但若是让宋游来定他们罪,也很麻烦,若能被带到鬼城,交给专门的人来断,定然是好,如今跑了,他也懒得去理会。
“不知业山怎么走?”
“尊驾说是国师的故人,那定然做不了假,尊驾可愿走夜路,若是愿意,我们可带尊驾过去。”
“便容我们稍作收拾。”
“好好好!”
这名鬼差连道几声好,心里乐开怀,这样回去,定然便不会被上边所责罚了。
而宋游折回去后,也没了睡意,请三花娘娘化作人形,点了灯笼提着照亮,收拾了东西,便与三花娘娘一人提个灯笼,跟上了那群鬼差。
原本想的是,只问一个路,大概走到隐南县的时候,离业山就不远了。业山因为鬼气,寸草不生,又有军队驻扎,燕子有空中优势,很容易就能找到这座山在哪里,届时直接过去就是。
不过这样自然是最好。
于是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大约又走了两个夜晚,这才路过隐南县,之后又走了一夜山路,这才达到业山外围。
这里已被大军封锁。
不过国师却早已来这里迎他了。
第370章三花娘娘鬼城游
正是破晓时分,天边已泛起了光,既白又蓝,映出黑灰色的云,看起来极为干净。
天光下是一座光秃秃的大山,大山四周小山环绕,都被天光映出了影子。
只见此处好比北方边疆,此时离宋游最近、也是环绕那座大山最外围的一圈小山,但凡高些的,上边都修建有瞭望台、烽火台,再往里一些的山上则修建有塔楼之类的防御工事,底下有军营大帐,彻夜也有人值守。
这一圈应当是龙威军的驻地,防备来自人间之乱。
再往里看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国师自然早就知道他要来,就在前边路上迎他,一见到他,便连忙带着几人走了过来。
身后先是他的两名道童,还有一名穿着道袍的中年人与一名穿着布袍的老者,还有两名穿着官服的鬼,应当是辅佐他的人,此时一边跟随他走来一边抬眼悄悄看向宋游,似是早有听说过宋游的大名,又似是想看看是谁值得国师这般等待。
此外还有几名军校,全盔全甲,举着火把。
“宋道友可算到了!”
国师一边走近一边说道:“听闻有神仙进了丰州,贫道便知晓定是道友,也知晓道友定会来此,等道友到了隐水江上,贫道算着时间,便在这里等候道友大驾,还派了龙威军的军士出去迎接,哪曾想到,道友竟是走的夜路过来。”
“道路难寻,正好夜宿荒野之时遇到几位鬼差,便请几位带我过来了。”
“哦!”
国师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几名鬼差,露出笑意躬身行礼道:“多谢几位替贫道带来贵客,此时快天亮了,还请几位回去歇息吧,莫要被天光和阳气所灼伤到了,剩下的路,贫道带贵客走完就是。”
“不敢不敢。”
“小的告退……”
几名鬼差施礼离去。
国师又和宋游对视,微微一笑,这才郑重施礼:
“见过道友。”
随即保持着礼节,又将身子一低,面向地上的三花猫:
“也见过三花娘娘。”
“见过国师。”
“喵……”
宋游和三花娘娘都回应着。
“道友还是那般模样啊,一点都没有变过。”国师抬头看向宋游,借着身边军校举的火把,却是忍不住感慨。
“国师鬓间有白发了。”宋游也借着火把眯眼看向国师,如朝中那位帝王一样,国师也在这三四年的时间里苍老了许多,当然并没有那位已经垂垂老矣的帝王老得那么厉害,不过也像是过了七八年的样子。
上次见他,还是个中年道人。
如今却陡然老了不少。
而此前回京、初见帝王时,帝王与宋游见面,第一时间也是这般感慨。
“唉……”
国师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连苍山都会老,又何况是人?”
后方的晨光亮了几分,更加清晰的映照出那座几乎不长草的山,不仅那一座山,周围的山也差不多,便真像是老了一样。
配上国师这番话,有种莫名的味道。
“不多站了,道友快请吧。”国师笑容坦诚,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一瘸一拐的往那片山走,身边的人顿时也都跟着,“阴间将成,此前几千几万年里也没有先例,贫道也不知晓该如何设置,便先在这鬼城做了个雏形,正好让道友帮着看看,可有不妥之处。”
“在下也只是来长长见识。”
宋游与身后的枣红马、脚边的三花猫都跟随着他,一同往里走。
先要穿过军队把守的最外围。
龙威军也是精兵强将,守卫昂州门户,虽不像北方边军那般连年征战,杀气重重,但也都是二十多岁身强力壮又常年练武的小伙子。值守站岗的个个身披鲜明的铠甲,腰横长刀,手持长矛,挂着弓囊箭袋,兵器甲胄都明晃晃的,在火把映照下反着光,看起来也是威武至极,仅靠肉眼实在难以分出和北方那支军队孰强孰弱。
不是小伙子也不行——
此地阴气太重了,虽是外围,可若非年轻人气血旺盛,怕也扛不住。
大晏走的精兵路线,常备军不多,有的乱世几分天下,单是一方势力拉出来的军队都比整个大晏多,但双方战力却是不可混为一谈。
若百姓误入此地,怕是要被吓傻。
除了这支精兵,军营中还偶尔可见一些僧侣道人、民间高人,想来应是国师从长京的聚仙府带过来的修行中人、奇人异士。
再往里走,则还有阴兵看守。
可谓守备森严,重重把控。
“……”
宋游心中不免有些凝重。
当初自己托那位书生鬼来此查探,事先只许以一杯鬼能喝到的茶相报,而在这重重守备当中,他还真的混了进去。当时不知有多艰难,只看到那只书生鬼几乎不成鬼样,现在亲身到了这里,才知难如登天。
一只偷窃之鬼也能有如此信义与毅力,人性果然最是复杂。
不知不觉间,地上早已经不长草了。
就算有树,也是枯树。
仔细寻找,倒是能找到一种草——
草长五叶,五叶聚成一个圆,圆上花纹像是一张人面。
正是鬼面草。
当初若非在长京鬼市偶见鬼面草,宋游也不会知晓丰州业山之事,虽说随后国师很快便来找到自己,主动说起了自己于鬼城的谋划,但其实宋游也不确定他是因为早就知道这种事注定瞒不过自己,会被自己从不同的方向发现踪迹,还是知晓了鬼市鬼面草之事,这才来访。
天色越来越亮了。
“此地鬼气很重啊。”宋游左右环视。
“确实如此。好在资郡本就偏僻,隐南更是偏僻,到了这座业山,便几乎是无人之地了,这也是贫道将鬼城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国师一边一瘸一拐的走着一边与他解释,“贫道也还布了阵法,封锁此地鬼气,用处倒也有些,本想撑到阴间地府凝聚成功就好了,到了那时,一切鬼魂鬼气都将收入阴间地府,这里只留作人间与地府的通道,留给处理两界的阴神做官邸,也就影响不到人间了。”
国师说着扭头看向了他:
“不过听传闻,道友似乎有阻隔鬼气的手段,若能帮一帮忙,那便更好了。”
“举手之劳。”
“便替当地百姓谢过道友。”
“国师心怀万民。”
“道友这是害我呀哈哈……”
一行人中只有他们两个的谈话声,其余无论是人是猫,都跟在身边,悄悄打量着对方。
至于燕子……
宋游早在遇到鬼差之时,便给了他一缕清明灵力与冬藏灵力,想来此时正在云层之上,隐匿踪迹,俯瞰大地。
看山近就山远。
走到业山脚下时,已是天色大亮。
不过此地阴气鬼气十分浓重,远超当初言州那座龟城不知多少倍,已经到了影响天地的程度了,阳光照进来已是昏暗阳气却是进不来,像是国师身边这两位据说是前几年才死掉的朝中大员的鬼,完全可以自如行走。
山中有一道门,是一面峭壁。
不过峭壁只是伪装,或是阵法,反正不是真的墙,寻常百姓应是走不进去的,不过此时却正有阴兵鬼差从中进出。
“请!”
国师对他笑道,做出请的手势。
“我家马……”
“也可进去。”
“请!”
国师率先往前,迈进了石壁中。
跟在他身边的人鬼全都紧随其后,往前行走,消失在了石壁中。
宋游自然也迈步进去。
枣红马毫不思索,也不犹豫,宋游往哪里走,它就往哪里走,也闷头往前,马头慢慢探进了石壁中,继续往前,直到全部走了进去。
“唔……”
三花猫停在原地,仰头盯着这面石墙,左看右看,又用后脚挠了挠痒,这才跑了进去。
只觉一阵轻微阻力,石壁上荡开一圈圈涟漪,她便已经走进了石壁之中。
“喵唔!”
三花猫摇头晃脑,觉得不过如此。
和当初长京城外那个差不多。
随即她便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里头泛着细碎的光,往前看去。
里头是个十分庞大的空间,光是眼前所见就已十分庞大了,好比一座小城,而且它还在通往地下,不知底下又是多深多大。
阳光自然照不到这里来,就是身后的入口,也透不进光,三花娘娘回头看去时,只是一堵石壁。但在这巨大的空间中,却有许多鬼火,或是在一个固定的如灯柱中、灯盆上漂浮着,或是凭空飘在空地,随往来阴鬼而飘动,散发着惨白中透蓝透绿的光泽,照亮了这片空间。
三花娘娘睁大了眼睛,眼中倒映着这些鬼火和这片地下鬼城。
清晰见到有鬼走过,原本黑暗的灯柱立马亮起了鬼火,又见到阴鬼行走,鬼火就跟在鬼的身边,或是有鬼走到空地中,本身那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也黑漆漆的,竟也凭空亮起了一团鬼火。
三花娘娘表情严肃,却是新奇不已。
等回过神来,眼睛往前一看,才发现自家道士和马儿、那个跛脚道士还有他身边的鬼都站在前边,回头等着自己。
“!”
三花娘娘小跑着跟了上去。
……
金色茉莉花向您发起了拯救过期月票计划——
又是月底了,手中的月票马上就要过期了,不投也是浪费,不如投给茉莉吧!每个月票宝宝都希望有个归宿,大家快来拯救它们!
第372章 鬼城见闻
不知不觉间,宋游跟随着国师,已经走过了这座鬼城。
鬼城只是在业山内部,也就和远安城差不多大,但业山周边几座小山也都有空间,乃至地下还有巨大的空洞断层,都是鬼城的一部分。此时宋游便跟随国师往地下深处走。
“我看簿子上,国师似乎将鬼分为了五等?”宋游问道。
“也只是暂行,便于鬼城管理,有待日后完善。”国师答道,“但凡来此的鬼,都要审查善恶,业镜之下,没有谎言,由此分为五等。”
“怎么分呢?”
“若是至善之人,德行出众,长大后不曾有意做过错事的,便为一等,可按其能力在鬼城做官。”国师说道,“若是犯过小错小亏,但称不上犯罪也没有酿成过严重后果的,就为二等,可在鬼城做胥吏。若有罪之身,就为三等,罪行在阳间没有了结的,须得在此处了结。”
“四五等呢?”
“若犯过大错大罪,大奸大恶之人,但罪不至死的,便为四等,需在鬼城赎罪受罚。”国师对他说,“若是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到了这里便就是最末一等鬼了。五等鬼也按罪行大小,处理不同,若是十恶不赦死不足惜的,或是犯了死罪生前却没有了结的,即使到了这里,死了一次了,也还是得再死一次,活活烧死,灰飞烟灭。若犯了死罪但生前已经了结的,便视情况或是移到四等三等,或是继续灰飞烟灭。”
“是看有没有悔过吗?”
“这是参照之一。”
“原来如此。”
宋游听了只点点头,并不多做评价,但心中是觉得很奇妙的。
“鬼城初建,特别时候行特别事,若是善者,我们自会格外宽容,若是恶鬼,我们也格外严苛。”国师顿了一下,“都只是暂行而已。”
“那边便是地狱了吧?”
宋游扭头看向了旁边一处通道,已经感觉到了那边传来的温度。
“火狱。”
国师很平静的答道毫不遮掩:“如今鬼狱当中,就只有火狱建成了,也是最常用的鬼狱,但凡有阳间未了结之罪行的鬼,都要进火狱。有的只需在边缘受刑即可,有的要在中间受刑,有的要在这里被烧得魂飞魄散。”
“那些入梦的鬼……”
“要么便是在这里受刑,要么便是在这里魂飞魄散。”国师说道。
“可否去看一看?”
“鬼狱炙热,边缘也很热,况且鬼哭狼嚎,吵闹得很。”国师说着,又笑眯眯的低下头,看了眼三花猫,三花猫也仰起头与他对视,“何况那边的场景道友与贫道看得,三花娘娘却是看不得。”
“便请三花娘娘在此等我。”
宋游也低下头对自家猫儿说道。
三花娘娘顿时神情一凝,眼睛也睁大了几分,不过却立马坐了下来,坐得端端正正,尾巴也绕过来,环住小脚,依旧高仰着头把他盯着。
“三花娘娘莫要乱跑。”
宋游说完笑着看向国师:“不知国师可怕烈焰高温?”
“贫道没有道友的本事,自是怕的。”
“无妨。”
宋游挥了挥手——
顿时一道光泽笼罩自己与国师全身,身在光泽之中只觉一阵清凉,那边传来的温度也感觉不到了。
“走吧。”
宋游微笑着看向国师。
国师见他丝毫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大有必须去看之势,便也只得无奈笑笑,往前走去。
“那便请吧。”
“劳烦。”
“怎敢称劳烦?说来这烈火地狱虽是贫道仿照民间传说而建,却也只是做了个决定罢了。贫道法力低微,身体孱弱,无论布置火焰、驱赶捆绑恶鬼以及监督他们受刑,都不是贫道在做。贫道也只远远的见过烈火地狱,自打火焰升起来后,凡人便连这条通道也只能走到一半,贫道最多能看得见那边的火光,未曾见过火狱中的场景。”国师走在前边,边走边说,“所以是贫道沾了道友的光才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越走越远。
留下三花猫坐在原地,姿态乖巧,尾巴依旧环着小脚,盯着自家道士离去的背影,等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抬起一只爪子,低头舔着,舔两下又用爪子在脸上一阵乱揉,同时用余光瞄着同样留下来的一名道人和一名布袍老者。
“……”
三花娘娘吸了吸鼻子。
……
通道没有多长,前方已然出现了火光。
由于温度的升高,原本跟在国师身边听候使用的两名阴官已经驻足不敢前了,宋游与国师却丝毫也感觉不到热。
身上依旧凉爽。
直到走到通道的尽头。
眼前已被火光占据,眼中也盛满了火光。
前方是个并不算大的空间,只看底下,像是一面池子,凹陷下去,若连上四周和顶上,便像个火炉子,里头装满了火焰。
外围只是火焰晃动,中间则火焰密集,只能看见亮得刺眼的火光。地上、墙壁上全都用金色的笔迹刻画着火阵符文,地上一根根石柱,石柱上边缠绕着铁链,应是绑鬼用的,也都刻满了符文。
“呼……”
火焰就从两人身边吹过。
里头有鬼在受罚,哀嚎声震天。
宋游眯了眯眼睛,扭过了头,并不去看那受刑的鬼,而是看向四周与地面的符文。
算是比较简单的聚火法阵,当然在这个年头,很多人也不会了,能布置出它的也能算一方修行高人了。除此以外,还有另外几重法阵,分别为此处提供禁锢和加固等功效,看来国师手下有高人。
悄然之间,眼中又闪过光泽。
果不其然,在这些法阵之下,还有一重隐藏起来的法阵。
只可惜,只是用于隐匿的。
和宋游的冬藏灵力效果相仿。
“国师手下有能人啊。”
“大晏之大,不乏奇人异士,贫道借着国师之位,靠着朝廷便利,倒也结识了不少高人。”国师已与宋游走到了火狱的边缘,从火狱中弥漫过来的火焰几乎将他包围,不过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烫,“贫道没有道友的本事,若是贫道自己,是什么也做不成的,唯有借力可成大事。”
“这些阵法之下,还有一重法阵,不知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道友火眼金睛。”国师不急不忙,“只是一重用于收敛灵韵、隐匿动静的法阵。一来怕火中灵韵散出,对外边的无辜阴鬼造成大难,二来怕此处受刑阴鬼嚎叫凄厉,声透云霄,吓到外边的小鬼,三来也收敛灵韵,免得被外边的妖魔鬼怪察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有理……”
宋游点了点头。
国师似乎也是初来,四下看了一圈,随即才说:“道友可还有什么要看的?”
“回去吧。”
“今日受刑的鬼不多,少有的几只鬼,也是硬骨头,犯的罪也不算重,只在外围被火燎烧,确实没什么看头。”国师说着随他回去。
身周的火光慢慢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惨白透蓝的鬼火,觉得暗淡而又阴冷。
国师身上的光泽也散去了。
三花猫依旧乖巧的坐在原地,仰头盯着道人,身边两人则气喘吁吁,不禁擦着汗,如释重负的看向国师和宋游。
“三花娘娘可有乖巧的在这里等我?”宋游低头对她问道。
“!”
三花猫将头一歪,与他对视,却不说话。
这只猫儿总是这样,有时话多,问题多个没完,有时又一声不吭,期望你以眼神与她交流,谁又知晓猫儿心中在想什么呢?
“道友走了一个晚上与半个白天才到业山,如今又看了这么久,想来也累了。这鬼城虽是借由阳间地界打造,用以过渡,然而鬼气太重,贫道平日里是不敢在里边过夜的,不过道友法力高强,身边猫儿与马皆非凡物,想来也不惧怕。”国师对他们说道,“便任道友选择了,贫道可为道友在鬼城中寻一住处,好让道友逛起来方便,也可在业山之外、日月之下为道友安排营帐,供道友休息。”
“……”
听得出国师自信而坦然,给他的两个选择都做了铺垫。
明显不怕他待在这里。
有种明牌的感觉了。
不过宋游还是说道:“我与三花娘娘行走天下,多数时候,不图别的,就图个稀奇,图个新鲜,图个见识以往不曾见识过的东西,好在年老之后与后人讲述自己人生时,有能让他们惊叹的东西可讲。”
“好!”
国师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随吩咐阴官,将原先备好的一殿官邸给宋游住。
“贫道便等明日,再来与道友同游鬼城,也与道友商议鬼城规划,二位若有任何需求,可告知贫道与阴官。”国师说完,又低下头,笑眯眯的看向宋游脚边的猫儿,“三花娘娘若有什么想要的,也可告知贫道。”
“你这里有醪糟汤汤吗?”
“醪糟?”
“醪糟!的汤汤!”
“有!”
“多加糖!”
“好……”
国师笑容越发灿烂。
随即陪同阴官将宋游送至住处,又吩咐阴官,告知他们宋游是贵客,只要在鬼城,可自由进出任何地方,若有询问,都得如实答复,并与宋游约好明日什么时候来找他,与他商议鬼城之事,这才离去。
宋游停在原地,一边是马,一边是猫。
身后的官邸府衙基本仿照了人间制式,规格不低,看起来也很气派,只是四处照明的都是鬼火,惨白中透绿透蓝,便觉得阴森森的。
这么一看,倒真与此时外界民间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一般模样。
宋游转身走了进去。
此处是阴间地府未成之前国师打造的阴魂野鬼容身之地,也是阴间地府的前身,这间官邸中的鬼王,很可能便是今后阴间地府的鬼王,今后阴间地府中的第一殿官邸,可能也长这般模样。只是没有想到,鬼王尚未诞生,宋游倒是先住了进来。
也是不错的一种体验。
只是宋游有种预感——
自己可能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了。
“道士……”
“怎么了?”
“这里臭臭的。”
“地下嘛……”
宋游知晓猫儿对味道很敏感,而且是少有的极其介意臭味的动物,于是说道:“请三花娘娘稍作忍耐,也待不了几天了。”
“好久!”
“拜托三花娘娘……”
“好的!”
三花娘娘作为猫儿神,最不能抗拒人的请求了。
只是她跟着道人往里屋走,仰头看向道人,又忍不住说道:“这里也没有耗子!”
“也请三花娘娘稍加克服。”宋游只以为是她少了乐子。
“但是又有一种跟臭耗子很像的味道!”
“嗯?臭耗子?”
“就是没有吃得完的耗子!”
“哦,腐烂的耗子。”
“腐烂!”
“为什么是耗子?不是别的东西腐烂呢?”
“耗子臭了跟别的东西臭了不一样,死猫臭了就跟死耗子臭了不一样。”三花娘娘严肃的看着他,“鸟儿臭了也不一样。”
“有道理。”
“三花娘娘鼻子很灵。”
“三花娘娘本事高超,尤其是对耗子。”宋游恭维了一句,随即才又问,“这种味道又是在哪里闻到的呢?”
“很多地方都有,路上就有!”三花娘娘想了想,“烧火的地方最多!”
“能找到什么吗?”
“三花娘娘找过了,什么也找不到。”三花娘娘停顿了一下,一边走一边说,“只是像臭耗子,但是不是臭耗子,闻起来不能吃。”
“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那两人气喘吁吁。
应是三花娘娘在自己走后,突然开始变得活泼好动起来,也许还在鬼城中来了一会儿跑酷,那两人应是怕三花娘娘走丢引来自己生气,于是着急忙慌的跑去追赶,可人追猫哪有那么容易。
宋游便在鬼城中暂住下来。
这里阴气重鬼气浓,不过毕竟是人间,阴气鬼气都对他没有影响,倒也一切如常。
此后几天,国师天天来找。
宋游也带着三花娘娘跟随着他,几乎将鬼城已经建成和没有建成的地方都仔细逛了一遍,甚至那些还没有被纳入规划的地方也去过了。每天都与国师谈论鬼城之事,既听他讲对鬼城乃至于未来阴间地府的规划设想,也听他讲对于天宫与佛门的无奈,以及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处,还与他谈论天道演变以及天下民心,有时道人也给出自己的建议,双方都有不少受益。
至少宋游的见闻增长了不少。
若真以鬼城为原型凝聚阴间地府,未来千百年间世间流传的关于阴间地府的传闻,宋游便算是最先领略到了。
生灵死后成鬼,生活于鬼城,与活人与阳间的差异,也尽在他眼底。
旅途本是修行,这趟也算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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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三花老师教导有方
这座鬼城的设定、律法也许还不是十分成熟,但也已经相当完善了,完全可以保证这方小天地的运转。
本质上它参照的是阳间的规矩。
瑕疵自然是有的,不过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它是与时代协调的,既符合于时代,也是这个时代蕴养出来的最成熟的体系了。非要去强行更改是一件困难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改就全改,只改一处,反倒不伦不类。
所以宋游多是看,多是思索,即使有些自己觉得不合理、不舒服的地方,也只择其少数提出意见,其余的并不指手画脚。
七天时间很快过去。
宋游依旧一无所获。
三花娘娘也没有找到她关心的像是臭耗子的味道的源头,只知道它弥漫在空气中,何处稀薄何处浓郁。
看这样子,阴间地府的凝聚被极大地加快,初成之时大概也就在十来年后,如此一来,也许国师的图谋并不在此时,而在十来年后?
这个可能性似乎不高。
不过鬼城本身是阴间地府的前身,鬼城正在被迅速完善,若彻底完善,在鬼魂不多之前,与阴间地府也没多大区别,也许最多两三年后,阴间地府的所有官职便会在这座鬼城中先行定下,也许是在那时候?
宋游皱着眉头,撸猫思索。
确实,他对国师的怀疑难以拿出实质,更多的是感觉上的,可这种感觉也并非凭空而来,而是由这几年来他发现的不少细节编织起来的,只不过这些细节太过细碎零散,只能够编织出这种感觉来,无法指引他去寻找证据,更无法编制出实质的证据来。
“喵呜~”
宋游低下头时,看见猫儿正缩在他的腿上,仰头盯着他。
“怎么了?三花娘娘。”
“那个瘸子道士是个坏人吗?”
“三花娘娘也这么觉得吗?”
“不是的,三花娘娘是觉得你这么觉得。”三花猫仰头盯着他,表情严肃,“三花娘娘跟着你走。”
“我也不知道。”
“你不聪明。”
“三花娘娘捉耗子的时候耗子一直不出现,又怎么办呢?”
“耗子会出现的!”
“有理……”
宋游平静的点着头,伸手挠着三花猫的下巴,心中忙于思索,手上毫无感情。
家猫本身就是要被人摸的,三花娘娘毫不在意,只继续仰视道人,过了会儿才说道:“但有时候耗子不出来,是因为耗子看见了猫,耗子看见了猫就会躲起来,看猫什么时候走。”
“那怎么办呢?”
“三花娘娘教过伱的!”
“有理……”
三花娘娘确实曾教过宋游。
当初在长京,拜访狐妖回来,一只醉猫给道人捉来了老鼠,给道人玩,并教他,如果老鼠不跑,要扭过头,假装不去看它。
很简单的办法。
也正合宋游心意。
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天了,如果找不到自己想找的,再待几个月也找不到。何况天地广阔,风景无数,宋游还要游历天下,确实不能久留。
无论如何,也是该走的。
宋游余光往下一瞄——
其实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咚咚……”
正好此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三花娘娘……”
宋游还没来得及说,猫儿就已经翻滚着从他腿上落了下去,落地正好转体半圈,从仰躺到四脚稳稳落地,过程十分丝滑。
随即飞快的跑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国师。
“多谢三花娘娘。”
跛足国师先是笑着向地上的猫儿施礼道谢,这才跟着他往里走,直到看向宋游,才又行礼问道:
“道友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
“道友……咦?”
国师这才发现旁边站的马儿和马儿身边的被袋,不由惊疑道:
“道友这是……”
“要向国师告辞了。”
“这就要走?”
“本身这次来访,是想看看国师建立的鬼城,以此窥探一番今后阴间地府的风貌,如今看了看了,见识也增长完了。在下才疏学浅,能给国师提的意见也已经提完了,再帮不上别的忙了。”宋游说道“自然便该离去,继续游历别处天下。”
“何不多留几天?”
“不留了,多谢国师款待。”宋游对他说道,“外面还有故友在等我们呢。”
“故友?”
“故友。”
宋游平静的点头随即弯腰下去,将被袋放到马儿背上:“本是要去寻国师,向国师道别的,这下倒是正好,至于此地阴气鬼气,在下出了这座业山再在外边施法,将之封印。”
“便替百姓谢过道友!”
“只是须得告知国师……”
“洗耳恭听!”
“在下虽在言州施法封印过一座鬼城的鬼气,然而那座龟城中阴鬼不过千余,增长百倍也不能与此地相比。阴魂野鬼本就不该长存人间,何况这么多鬼在人间聚集,即使在下全力施为,也无法将之长久封锁。”
这倒是实话实说。
有时城中有厉鬼,仅仅一只鬼,便能使得一座宅院阴冷渗人,道行高的,还能影响到街坊邻居,甚至一条街都像是笼罩在阴影下,寻常凡人即使只是离它较近也会变得体虚易病、恍惚多梦。何况这里近百万鬼,其中也不乏道行高的,唯一一点好的,就是恶鬼厉鬼都被烧死了。
仅以灵力做封印过于单薄,没有后续补充,即使是宋游来封印,也会很容易失效。
能保个三五年算久的了。
“这个自然。”国师显然也知道这点,迅速表示体谅,“贫道原先想的就是,虽然贫道布下的大阵封印效果不好,好在鬼气蔓延不快,这边也多是荒无人烟之地,只需扼制它的蔓延,等到阴间地府凝聚,也就好了。”
“国师善心。”
“不知道友的封印能管多久?”
“一年,只管一年。”宋游颔首说道,稍作停顿,“好在我们此次南下,过尧州就临海了,到了海边,游历一圈,应当会再经过丰州,至少也会从丰州旁边经过,再来一趟并不费事,便一年后再来拜访国师。”
“道友也不必如此急切。”国师却是哈哈一笑,“能完全封印一年,便已经够了,阴间地府想来也要不了多久就要成就了,这一年的停滞与阳间地界的恢复完全能使鬼气蔓延放慢几年,等到鬼气影响到资郡百姓时,阴间地府定然已经凝聚而成了,万无一失。”
“国师不必劝慰不劳烦的。”
三五年的使用期限,自己一年就来重修一次,也算是良心了。
宋游与国师拱手,拍拍马儿,往外走去。
“道友有颗仁善之心。”
国师笑容满面,跟在身后。
一行再度穿过鬼城,不知多少鬼魂感激国师功德,与之行礼,看他如看神灵,少数犯过罪在此处受过罚的,便畏他如神灵。
穿过石壁,便是外界。
业山周围受阴气鬼气影响,几乎见不到晴天,时刻都天阴阴,不过也比鬼城的鬼火亮堂了太多了。宋游重回外界,再度见到阳光时,还是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低头看向身边,猫儿的瞳孔也在迅速收缩变窄。
左右看看,随即迈步往山顶走。
苦了国师,跛脚爬山。
“倏倏倏……”
不知多少灵力齐出,化作白天也清晰可见的满天流萤,落在业山的周边。
“封!”
灵力顿时化作封印,锁住业山鬼气。
国师又跛着脚将宋游送到山下,又叫了一名武官校尉送他出去,直到郡城,避免迷路。
“多谢国师。”宋游转身对国师笑着道谢,“此时二月中,一年之后,在下必定回来,再加固封印,届时若修为有所提升,还可管得久些。”
“恭候大驾。”
“告辞。”
“喵呜……”
道人离去,马儿紧随其后。
猫儿也回头对国师喵了一声,是对国师的道谢,随即也跟上去。
一人一猫一马缓缓离去,只剩面容苍老的国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面无表情。
“道士……”
“嗯?”
“我们明年还要回来吗?”
宋游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三花娘娘想何时回来呢?”
“……”
猫儿盯他两眼,甩了甩头,便也收回了目光,摇头晃脑的,一阵小跑,跑到前面去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如月花朝,春意盎然。
离开了被业山鬼气侵染的这片地域,便是百花齐放,万物复苏,蝴蝶新生,鸟儿长鸣,一切都吸引着三花娘娘的注意,要么凑过去闻,要么便要停下来仰头盯着,或是试着去捕捉,真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带路的校尉起先还觉得惊奇,听见三花娘娘会说话,他们便以为是了不得的妖怪,然而随后看来,却和寻常猫儿没什么两样,多走一段,也就习惯了,只好奇的看猫玩闹,觉得没有忧虑,心中也似感染。
“先生走这边。”
校尉是认得路的,带着宋游走。
有时杂草探到了路上来,他也抽刀砍掉,生怕影响到了宋游。
“唧唧……”
前方树上落了一只燕子。
燕子回头梳理着羽毛,见道人身边有其他人,他并未说话,只唧唧叫了两声,见道人没有回他,便扑腾着翅膀,又飞回了云端之上。
此时到处都是鸟儿,叫个不停,校尉见了也不觉得惊奇。
又是满当当的两日行程。
郡城已在眼前。
“多谢几位将军护送。”宋游对他们说道,“已到了郡城,之后的路便好走多了,至少不至于迷路,便请送到这里吧。”
“职责所在,不敢谈谢。”校尉们也都向他拱手,“既然如此,我等便回去了。”
“也可在城中歇息一夜。”
“军法严格,不久留了。”
几个校尉说完之后,便真的转身就走。
看来这龙威军确实治军严格。
宋游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远处的郡城。
“呼……”
几乎没有声响。
一只燕子滑翔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依旧落在旁边树上。
“先生可有发现什么?”
“一无所获。”
“燕安无能,在天上飞了十日,也什么都没有发现。”燕子声音很弱,“业山周边一片荒芜,倒是有一些用于警惕防备的暗哨,其中既有修行中人也有小妖小鬼,以及每夜都有鬼差押鬼进来,此外没有别人进出。”
“辛苦你了。”
“应当的。”
“两道灵力的效用也快过了吧?”
“应该快过了。”
“还需要你继续帮忙,再辛苦一些天,隐匿云层之上,看我们走后,有没有善于隐匿的妖鬼跟随。”宋游说着抬起手掌,刚想召出灵力,稍作一顿,却又停下了,“算了,过几日再看吧。”
随即稍一挥手,燕子身上残留的一些清明与冬藏灵力的效力也消失不见。
“这些天你也太辛苦了,正好先休息几日。”
“不辛苦的。”
“进城吧。”
宋游迈步往郡城走去。
狐狸还在城中等他们。
第374章 分别与郑溪
丰州以南,向来是穷山恶水,原先还有一条隐江自此穿过,是京城通往南边的重要水路,自打隐江改道之后,便成了兵家不争之地。
这座郡城也好似千年前留下来的建筑,千年间不曾改建过,黄土夯成的城墙乍一看还以为是北边的军镇,城中就连会说官话的人都不多。
宋游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千年前隐江曾从资郡穿过,就从隐南县的北边过。所谓隐南,便是隐水之南。千年前这边也曾富裕过,只是千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若非这片土地上大一统的思想理念深入人心,千年时间,怕是已能造就好几个文明了。
城中有座小山包,山上有个破烂的亭舍,就在客栈旁边,两名女子此时就在山上亭舍中,吹着风,欣赏这座破败的城池。
穿着旧道袍的道人带着枣红马来到小山包下,仰头望去,正好与低头看来的她们对视。
片刻之后,只余驮着行囊的马儿还站在山下,道人则已经在山上亭舍中了。
燕子也落在了亭舍茅顶的最边缘。
“见过道长与三花娘娘。”
“还有安清的小燕子。”
“两位倒是好雅兴。”
“左右也无趣,便上来吹吹风,看看风景。”晚江姑娘答道。
“也看道长何时归来。”侍女笑道。
“……”
宋游依然无视了侍女的话,也借由这座小山包,环视整座古城,看城中远近居民像是千年前的人一样生活着,同时问道:
“两位可有等到故交?”
“没有。”
“何故呢?”
“也许他不在此处。”晚江姑娘声音温柔。
“也许在这里,但是不想来见我们。”侍女笑嘻嘻道,“人心易改,妖心没那么易变,但毕竟这么多年了。”
“那两位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久等也无益。”
“有理。”宋游点了点头,眯了眯眼睛,“两位又何时离去呢?”
“道长何时离去,我们就何时离去。”晚江姑娘转头对他说,发丝都被风所撩动。
“我们问过了,从这里走陆路去尧州确实可行,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人走过了,说不定早就没有路了,还是得走水路。”侍女说道,“所以我们大概还得走回渡口,然后往尧州,还得同船一段。”
“原来如此。”
“道长若不信,也可自去问问。”
“在下回来时问过校尉,确实如此。”宋游说道。
“那就好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这也算三百年修出的缘分了。”侍女笑着对道人说,“可惜没有共枕眠过。”
“不得无礼。”
女子转身让侍女闭上了嘴,声音依旧温柔,这才继续看向道人,问道:“道长怎么这么快就从业山回来了?可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们以为道长会在业山多待一段时日呢。”侍女补充着道。
“久等也无益。”宋游用了狐妖刚才的话来回答,“若几天找不到,几个月也找不到。”
“有理。”狐妖并不因此而显出多余的表情,只同样点点头,神情自然,似乎不是在学他,接着问道,“道长又打算何时离去呢?”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就走。”
“便与道长同行。”
“看来道长已经确实国师没有问题了。”侍女依旧嬉皮笑脸。
“下次再来拜访吧。”宋游说。
“道长游历南边,按照原先的路线,应是由丰州到尧州,沿着海边往东行,走到最东边,再北上绕一个圈折返回来吧?”侍女说,“这条路线本身无需再回丰州,若要特地再回丰州,应该至少也是三年四年后了。”
“一年之后。”
“一年之后?那岂不是要走很多回头路?”
“业山鬼城鬼气浓重,弥散而出,对人间影响极大,在下施法封印,却也只有一年之效。”宋游诚恳说道,“不得不如此。”
“这种话骗国师就可以了。我都可以封一年,哦,我家主人。”侍女说错了话倒也浑不在意,随口纠正,“我家主人都可以封一年,何况道长修习四时灵法,应当更精于此道。”
“……”
“好吧……”
侍女灿烂一笑,说道:“看来道长对国师怀疑深重,仍旧未消,为了查清楚,游历天下,道阻且长,也不惜特地回来一趟。”
“这倒是个好办法,无论是丰州鬼城还是阴间地府,都要耗费极长时间,如果国师真有什么图谋,短时间内,想必也难以完成。”晚江姑娘终于又开口了,“与其在那里守着空费时日,不如先行离去。”
侍女则对道人单眼眨了下:“如果我是国师,有要耗时一年以上的图谋,想必此时已经开始慌张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杀他个回马枪!正好趁着有我家主人在,还可以帮着道长对付那些大妖!”
“两位在此当真没有别的事了吗?”
“当真没有了。”晚江姑娘平静道。
“如果那只老鼍来找我们,也许还有,他没有来找,自然就没有了。”侍女则说。
“此话怎讲?”
“我们与他是故交不假,却没有告诉道长,究竟是什么故交。恩是故交,友是故交,仇怨也是故交。”晚江姑娘温婉说道听她说话,总感觉要比她身边的尾巴靠谱很多,“若他来找,便了却旧怨。”
“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宋游想到了她们欠长平公主的恩情,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不过他也没有问。
自己要是问了,还不知是谁来答。
若是侍女来答……
这只尾巴似乎专门负责说谎与湖弄,说的话难分真假。倒也不是让人生疑、觉得她满嘴谎话、一句不可信,而是感觉轻浮、不真诚,每一句话都像是以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若是问了她们,还得去思索是真是假,实在没有意义。
反向例子便是陈将军。
陈将军说的每一句话,但凡一开口,都让人觉得发自肺腑,无比真诚,自然容易信服。
“唉……”
身后的侍女又叹起了气:“只是道长一年后特地绕来丰州一趟的话,中间又要耽搁不知多久,主人还指望在阳州阳都与道长再相逢呢。”
“行走两日,在下先回去歇息了。”
“道长没有感情的吗?”
“……”
宋游只当听不见,最后看了一眼郡城的风景,便下山而去了。
猫儿与燕子都跟随在他身后。
身后女子与侍女则互相对视着。
……
两日之后,一行人再度启程。
到达渡口,这次运气倒是好,没有等多久,便等来一艘空船。
撑船的是一名壮年汉子。
宋游没有直达郑溪,而是请船家将自己放在最近的尧州渡口,随即以步行的方式游历尧州,两名女子也选择了和他同行。
从这里顺流而下,很快就到了尧州,三人一马,猫儿不算燕子不乘,拢共也只算几十文钱。
上岸之后,两名女子的马车已在这里等她们了。
“二位怎知我会在这里下呢?”
“道长游历天下,若非两岸风景极美,又怎么会走水路匆匆而过?”晚江姑娘微笑行礼,“猜到道长只会坐船到这里。”
“猜不到也没关系,我们不提这一茬,也没人知道我们猜错了。”侍女说道。
“有理。”
宋游笑了笑,迈开脚步。
前面一条小黄土路,刚好能过马车。
女子进了车厢,只由侍女赶马,几乎是紧跟在道人身后,嘴里说个不停。
只是多数时候道人都不理她。
尧州乃烟瘴弥漫之地,前方多是山路,山中空幽,雾气重重,寂静无人,本该孤寂,可身后时而响起琴声,如此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大约同行一百多里。
前方有了个路口。
三叉路,一左一右,四周长满了笔直的树,中间有个茶摊,但无人开门。
燕子飞了过来,落在枣红马头顶上,先扭头看看道人,又扭头看看马车前室的侍女,开口说道:“往左边走,通往郑溪,顺着隐江。往右边走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过是通往尧州腹地。”
“会飞就是好呀,有个会飞的探路先锋也挺好。”侍女笑着看向燕子,“燕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兄弟姐妹闲置在家没有活干的?我们越州狐族比起你们安清燕子虽然没落了,我家主人也没有你们家老燕仙活得久,现在也没有你们昌盛,但论传承,可比安清燕子还久,来替我家主人干活也不算委屈你们,就算两族交流了,怎么样?”
“……”
燕子看向他,眼睛乌熘熘。
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按先生说的,不知道说什么、不想说话时就不说,于是又把嘴闭上了。
顺便把头一扭,伸进翅膀里梳理羽毛,也不去看她,一旦不为难自己了,便顿觉一阵爽快。
此时女子已掀开帘帐从马车里下来。
“公主被贬于安民,我们要去看望公主,便得在此与道长分别了。”狐妖依旧是国色天香的容貌,不似凡尘,脸上明明平静如水,可仍旧能从眉目间看出几分不舍,“同行千里,终须一别,然而此时一别,下次见面,恐怕最快也要在两三年后的阳都了,实在不舍。”
“多谢足下沿途琴声相伴。”
“该晚江多谢道长允准同行。”晚江姑娘郑重回礼,“听说阳都乃天下第二城,甚至比长京更繁华,便先行一步,在那里等待道长了。”
“有缘再见。”
这时侍女也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大概巴掌那么大,笑嘻嘻的弯下腰,递给猫儿:“这瓶子里装的是三花娘娘最喜爱的醪糟汤。原本离开长京时装了一大盆的,如今应该还能倒出十几碗,已经兑好了糖,也够三花娘娘喝一个月了。请三花娘娘务必收下。这既是我们给三花娘娘的见面礼,亦是对三花娘娘相伴与可爱的回赠。”
猫儿只仰头愣愣盯着她。
随即又一扭头,看向自家道士。
“太贵重了。”
“那便等到阳都再见后,再将玉瓶还给我们吧。”侍女笑着说,“三花娘娘如此可爱,道长怎么忍心见到三花娘娘一路没有糖水喝呢?”
“一路相伴,即使是我们,也对三花娘娘喜爱得很。何况一路上三花娘娘捉兔子也辛苦了。”晚江姑娘也出言道,“若真当做是故人,就请道长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了。”
猫儿神情严肃,坐得端端正正。
一副绝对不受诱惑的姿态。
“心领了。”
“心领了~”
道人与猫一前一后说道。
“道长真是无情。”
侍女只好将玉瓶收起。
双方行礼道别,各自离去,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密林深深,轻而易举就遮蔽了双方视线。
“燕安。”
“扑扑扑……”
燕子落了下来。
“先生。”
“得请你帮个忙,多辛苦一下,依然隐匿于云层之上,看看我们身前身后,有无妖鬼躲在暗处窥探。人也一样。”宋游说着一抬手,手上便多出两道灵力,一道青中透白,一道白得似雪。
“可要我去监察那位大妖?”
“那太危险了,也没必要。”
“是。”
两道灵力没入了燕子体内。
“此前我们离开资郡,城中倒是有人行踪有些可疑。随后先生乘船南下,上岸之后,我飞回去沿江找了那名船家,发现他回了资郡渡口,弃船上了岸,往郡城走了。”
“你果真聪慧。”宋游顿时露出微笑,虽说他自己也有所察觉,但还是说道,“帮了大忙了。”
“不敢……”
燕子声音很低,想来内心是雀跃的。
“这几天得多多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燕子飞在天上,就像人在地上走路一样很轻松。”
燕子说完,便飞上了天空。
道人收回目光,亦是继续往前。
两旁皆是笔直的树,中间一条黄土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头,像是通往未知之处。
道人杵着竹杖,步伐平稳,边走边说:“三花娘娘稍作忍耐,等我们到了郑溪,定给三花娘娘买半碗醪糟来喝。”
三花猫也边走边说:“还是算了~”
“为什么?”
“要花钱的。”
“……”
道人摇头笑笑。
郑溪距此约有一百多里,走走停停,大约花了两日,顺利到达。
……
月底求临期月票!
第375章 郑溪传闻
老旧的客栈,感觉头上都在落灰。
店家年纪也不小了,拿着抹布在旁边伺候。
“店里可有醪糟?酒酿?”
“可是酒米稀饭?”
店家侧耳听着他的话,用带着极重的地方口音的话回答。
宋游听完也想了想:“可是会醉人的那种?”
“那东西哪会醉人?吃再多也不会醉,除非是小娃娃吃多了……”
“那便是了。”
“只要酒米稀饭?”
“煮一碗吧,打两个荷包蛋在里边,店家可会这个做法?”宋游准备给自家三花娘娘解锁一个新吃法。
“晓得晓得……”
“怎么收钱呢?”
“两个蛋?加不加糖?”
“两个蛋,加糖。”
“最近糖贵,收十五文钱。”
“煮一碗。”
“只吃这个吗?”
“这边可有特色菜?”宋游对他问道,“就是只有这里有的,别的地方没有的,好吃的东西?”
“猫耳朵呗!”
“!”
原本正蹲坐在道人脚边、低头认认真真舔手洗脸的三花娘娘顿时一愣,抬头愣愣的盯着店家,连爪子都忘了放下。
宋游也愣了一下。
“猫耳朵?”
“哈哈哈……”
店家咧嘴一笑,牙齿都缺了几颗:“用面做的,猫耳朵,这么大一颗……”
店家比划着指甲盖的大小。
宋游这才露出笑容,猫儿也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舔爪子。
“怎么收钱呢?”
“白水煮加酱油醋,就十二文,炒个浇头呢,就二十文,一大碗。”
“要一碗炒的。”
“好嘞……”
店家道了一声,便往后头走了。
醪糟荷包蛋最先上来。
店家很实在,也可能是年长者对道人的照顾,宋游虽只要了两个蛋,但也端来了一大碗,给了足够多的醪糟。
“刷!”
猫儿跳上了桌子,直直盯着他。
宋游先拿出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两口气,放入嘴中。
“吸熘……”
猫儿便一眨不眨的将他盯着。
眼睛像是会说话。
宋游也确实接收到了她的意思。
“好吃。”
宋游回答道:“但是甜味很澹。”
这是早有预料的。
宋游从褡裢里拿出一个罐子,里头装着质地细绵、白中透黄的糖,正是白沙糖。
但是他却不急着放,而是又从褡裢中拿出三花娘娘的小碗,先舀了一颗荷包蛋在里边,然后把碗中的醪糟大多都舀过去,最后舀着汤将之填满。
“煮过的醪糟毒性小,所以三花娘娘可以吃一大碗。”
“?”
猫儿低头看着碗里,又抬头看他,缓缓将头歪起——自己的碗这么小,一颗荷包蛋就占了一半,又怎能叫做一大碗?不还是只有半碗吗?
“三花娘娘吃完之后还可以再给三花娘娘吃一碗。”道人无奈的说着,这才从罐子里舀了一勺糖,放进小碗中。
猫儿便紧盯着他的动作,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仰起头。
“够了,肯定很甜。”
“喵!”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况且我们带的糖并不多,直到走到阳都前,我们可能都只能买到红糖,三花娘娘要省着点吃。”宋游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在三花娘娘的小碗中搅拌。
停顿了下,稍作思考。
想加一句“而且这种糖很贵”,觉得若是这么一说,三花娘娘肯定就会被说服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对她说:“倒是可以去野外取蜂蜜,看三花娘娘本事了。”
三花娘娘善于纳谏,只是在他收起糖的时候,又喵了一声。
“我没有三花娘娘那么爱吃糖,只需有一点点甜味就够了。”宋游说着把小碗缓缓推给了她,是满满的荷包蛋与醪糟,“小心烫。”
“……”
猫儿盯了他许久,才凑了过来,靠近试探了下醪糟蛋的温度,又闻了闻味道,便伸出舌头舔着。
“如何?”
“呜呜呜……”
猫儿一边烫又一边吃。
想来这碗热的醪糟带给了她全新的体验。
这时店家又端着碗来了。
“猫耳朵来了!”
三花娘娘也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店家端上来的碗。
“哟!”
店家笑呵呵的,放下碗,看着正进食的三花猫:“先生的酒米蛋是特地给猫儿点的?”
“她爱吃这个。”
“先生对猫儿还好呢!”
“多亏她陪我游历天下,不可亏待了她。”
“先生从哪来?”
“逸州来……”
宋游一边答着一边看向店家端上来的猫耳朵。
是满满一碗小面食。
看起来像是将面切成指甲盖大小的丁,随即用手指捏压成的,面食卷曲起来,也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上面还有纹路,不知从何而来,煮熟之后略微半透明,还真有点像小动物的耳朵,也许是因为外形相似,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也是满满一碗,上面加了浇头。
看起来很滑很有韧劲的样子。
宋游将之拌匀,尝了一口。
果然爽滑筋道,味道很是不错。
宋游舀起一勺,递给猫儿:“猫耳朵,三花娘娘可要尝尝?”
猫儿顿时把脖子往后缩,目光盯着他递来的勺子,一声不吭,只是一扭头,避过勺子,又低下头去吃自己的醪糟蛋了。
“呵呵呵……”
店家便在旁边看得笑。
年纪大了,也愿意看这些。
左右现在店里无人,他干脆便在旁边桌旁坐下,侧身面向道人,与他说话闲聊,问他来这边做什么,要去哪里,与他谈些神仙鬼话。
宋游也乐意与他聊天。
直到一碗猫耳朵吃了一半,宋游也与店家聊得挺熟悉了,便恭维一句:“店家手艺真当不错……”
“嗨,我们小地方,没有什么好吃的,就这几样东西,这东西吃了很顶饿,先生吃得惯就好。”
“在下来时路上,曾听说过一个传闻。”宋游暂时停下来说道,“说是在很久以前,隐江有水神,水神有个什么物件,被人给得了去。在下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了,不知店家可有听过?”
“这就是咱们这儿传的!”
“确实,我问给我讲故事的人,他也说不清楚,不过也说是在郑溪这边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都是古时候的事了,哪个又知道是真的假的?只是都传是真的,传得有名有姓的嘞!据说那人还有后人传下来,也有名有姓的!”
“是吗?”
这位老店家比南画县那位店家实在许多,没有叫宋游买茶之类的,只调整了下坐姿,便开始给他说来。
“说是古时候有个人,具体什么时候小老儿也说不明白,有说是八百年前,也有说是千年前的,那人好像叫伯树还是什么……”
“伯树……”
听起来便像是古人的叫法。
“对!伯树!这个人有些本事,说是修道的,反正懂法术,也非常讲信义!”店家对他说道,“据说有天他去江边钓鱼,天气热,中午就在江边树下睡了一觉,说是梦中迷迷湖湖有个人从江里边走出来,听说过他的大名,便请他帮忙还是带信,反正什么说法都有,要去海中间,而且给了他一把刀子,告诉他,只要拿着这把刀子走到海边,对着海水割一刀,海水就会自动分开,他在水中也不会被淹死。”
“神奇。”
宋游适时附和一句。
“都是传的……”
“请继续说。”
“这个人梦中答应了,可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真的有把刀子,心中疑惑,但都答应了,不好反悔,便也真的去了。”店家说道,“去了海边,跟梦中的人说的一样,对着海水割了一刀,海水就分开了,走进去之后,海水合拢,也淹不到他,说是在海里和在地上一样吸气。到了海中间还被海里的龙王招待了,之后走回来,因为路途太远,路上又有瘴气,走到半路就生了病,强撑着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情讲给了他的妻儿与邻居们听,并叫儿子去把刀子还给江中水神,说完就死了。”
“他儿子没还?”
“正是!他的儿子没有他那么讲信用,听说这把刀这么厉害,等把老子埋了之后,就把刀藏了起来,自己也去了很远的地方。那水神再厉害也不能跑到离江水很远的地方去找他啊。”店家讲得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后来水神大怒,隐江就改了道,不知冲垮了多少田地,好多人都遭了殃,再后来据说水神就被老天给收了,那家人这才又回到郑溪,后来还当了官。”
店家讲得兴起,宋游也听得津津有味。
哪怕店家口音重,说得模湖,不过半听半猜,也差不多能知晓意思。
这种故事听来有种明显的古典风味。
古典之处在于一切都很简单,也很缺乏细节,但若是自己去填充,去想象,便是妙趣无穷。
在那年头的民间怪谈中,人们好像格外注重信义名节,信任一个人很简单,欺骗一个人也很简单固然有那年头的人更单纯的原因,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几百上千年的传闻中丢失了细节。
就好比没有人知道水神为何找上伯树,又是怎么说服他的,双方有什么利益交换,最后伯树的儿子又是怎么逃脱的水神追捕,水神又是如何因此一步步被天宫罢黜的。
就包括伯树去海边。
故事中好似今天出发,明天就到了,其实宋游知道,这里离海还有上千里,山水重重,烟瘴弥漫,其实走起来十分艰难。
简单化了,就变得浪漫。
宋游品味了一会儿,这才又问:“方才店家说,他们家当了官,还有后人传下来,也是有名有姓的?”
“因为水神没了隐江就经常变脸,江里边又常常有些水鬼水妖害人,甚至有的还爬上岸来害人,那姓郑的一家人得了水神的刀子,就能够命令隐江的水,水妖水鬼也都害怕,后来官府就封他做了官,专管隐江的水。”
“后来呢?”
“后来这家人越坐越大,枝繁叶茂,只是后来子孙无能,一代比一代的法术低,那刀子也没有以前威力大了。再到后来,太祖起兵,说是从这里过的时候,军队扎在城外,太祖就住在他们家里,当时的郑家家主和太祖吃了一顿饭,就跟着太祖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跟着太祖走了?”
“那可不?”
“从龙之功啊……”
“啊?”
“从龙之功,就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人,功劳很大。”
“可不是嘛!”
“这家人还在吗?”
“还在啊,现在也是咱们郑溪的第一大族呢,还被封了爵!只是当时的家主没有回来过,那把刀子也就失传了。”店家说着一笑,“所以说是有名有姓的嘛,只是这么多年了,那家人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了,说不定只是哪个后人瞎编的,哪有那么厉害的刀子来……”
“倒是有趣。”
宋游点点头,陷入思索。
猫儿则已经将半碗汤水都喝尽了,开始吃醪糟与荷包蛋,听见他们在讨论自己的刀子,抬头瞄了一眼店家,很快便继续低下头舔舐。
这把刀这会儿正放在她的褡裢中。